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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幕流光|发布时间:2023-04-18 01:13|字数:96338

第二十话 冲出地堡

听着这突然响起的电子合成音,约翰惊得立马坐回吧台后方。

“你谁?”他尽量压低声音。

“这里是玛琪,刚才是我培养的AI,队长已经顺利撤离,还跟我们讲了你的情况。”情敌的声音让约翰喜出望外,“时间不多,你要立刻遵循AI的指示就能逃离现场,不要多问。”

“只要能活下去,你说什么都行。”重拾希望的约翰的眼中燃起斗志。

【起来,十点钟,上方,持续射击,两秒。】

按照电子合成音的指示,约翰如机械般极具效率地展开执行,他迅速起身,在暴露于敌人视野的那一刻扣动扳机猛射天花板上的吊扇。

敌人刚反应过来准备开火,摇摇欲坠的沉重吊扇终于断裂,砸到其中一人头上,另一人的左肩也被击中,无法维持射击姿势。

【两点钟,射击。】

处于“上帝模式”的约翰二话不说朝肩膀受伤的那人开了一枪,直接爆头。

【蹲下】

“还有另一个……”

【蹲下!】

约翰乖乖照做,结果就在他刚躲到吧台后方的瞬间,被爆头的敌人忽然自爆,炸毁了现场的一切事物,就连挺过多次爆炸的吧台也未能幸免,被撕成了无数破片残骸,冲击波和热气直接把约翰炸上半空,狠狠撞上墙面!

待爆炸平息后,现场只剩下无数燃烧的残骸,空气里的焦味取代了血腥味。

“唔……”约翰从破木板堆下钻出,下意识地抖掉身上的尘土。

尽管受了一定伤害,但大多是皮外伤,战术防弹背心吸收了绝大部分被多次削弱的冲击,护住了他最关键的躯干。

“约翰!约翰!”艾尔莎的声音在约翰耳边响起,起初意识恍惚的他以为这是幻听,但随着精神渐渐稳定,他确信这不是幻觉。

艾尔莎正在对麦克风大声呼唤他的名字。

“艾尔莎……”

凭借着心上人的声音,约翰就足以获得重新站起的力气,慢慢走向出口。

半路上,约翰遇到了前来救援的光,重回战友怀抱的他欣喜不已,紧绷的神经在松懈的那一刻断开他的意识,令其陷入了安心的梦境。

潜水舰内——

成功营救出老者和约翰的光顺利入舱,约翰被搬到床上静养,艾尔莎负责照料,心神未定的老者则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不断念叨着“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没有心力管老者的光干脆就放任他在那发疯,疲倦地坐在椅子上,大口畅饮普露托递来的盐水。

至此,守护者小队终于有时间好好整理刚才半小时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了,一切要从光等人钻进密道后说起——

在那之后,“兔女郎”邦尼带着光和老者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地面,由于报仇心切,邦尼丢下两人,向光要了把手枪和匕首冲向基地入口要去营救队友。

无法兼顾老者和邦尼的光只得让具有一定战斗力的她独自前行,自己则一边把老者带向安全地方一边联系潜水舰上的队友。

得知遇袭的玛琪当即展开行动,一边启动AI的战斗功能一边安排光回到密道安装通讯中转站与声呐扫描装置。

在花费了大量时间与精力建立通讯和构造蓝图后,AI成功获得所需信息对约翰开启了“上帝模式”,协助他安然逃生。

问题在于,光既没有看到邦尼,也并未看到更多追兵,只是从死者会自爆这件事上,他猜测这可能是之前交手过的“十战神”。

和在服务器机房那次一样,“十战神”又一次悄无声息地出现,没有带任何援军也没有任何事先准备,他们的袭击就像真正的“闪电”,打得人措手不及。

尽管疑问有很多,至少该救的人和队友都平安回来了,光也算是松了口气。

只是……

光看了眼正在电脑前忙碌的玛琪。

“你没关掉它?”

玛琪的手指停住了。

“为什么违背我的命令?”光的语气愈发严厉,让一旁的普露托不免紧张起来。

“芬奇给了我个压缩算法,我把代码到舰里解压,让它以这艘舰为硬件,然后……”玛琪始终不敢直视光的眼神,低头盯着屏幕。

“我问的不是这个!”光吼道,“为什么不关掉那个AI!”

“我已经关了……任务结束后……”

“删掉它!”

玛琪沉默。

“删掉!”

“它没有给队长导航,而且救了约翰,它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又没违反队长的命令……”玛琪尽管十分害怕,但仍坚持着不愿动手。

“少跟我耍嘴皮子!我们不需要那种东西!”光眉心紧锁。

“你不需要,我需要。”门口传来的约翰声音。

三人抬头一看,艾尔莎正扶着他走进房里。

约翰来到玛琪身边,伸手轻抚她的头发,温柔地笑道,“谢谢你和你的小伙伴。”

“你根本不知道这问题的严重性。”光瞪着约翰,“它不知道什么叫生命的可贵,它不过是部杀人机械!”

“作为一个杀人无数的战士,你也有资格说这种话?”约翰俯视着光。

“……”

“我们需要它,就像需要机兵,它是芬奇和玛琪努力保存下来的‘希望’。”

见约翰如此极力为自己和AI辩解,玛琪不禁对他心生好感。

“希望?”光愤怒地站了起来,“我们能用机兵是因为我们能控制它!可我们控制不了一个会预测未来的AI!它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你居然还把它和机兵类比?”

“因为恐惧所以拒绝,你的胆量就这么点?”

“少人身攻击,我不相信阿尔宙斯的东西!”

“那不是阿尔宙斯的东西!是玛琪的!”约翰不甘示弱地大吼。

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动手之时,普露托赶紧出来拦住光。“好了好了,哥哥大人,先休息休息嘛。”

艾尔莎见状也跟着劝约翰道:“你也一样,刚捡回一命就别逞强了,有事以后再说。”

“我不会杀掉自己的救命恩人,不管它是什么。”约翰坚定地看着艾尔莎。

“你根本不知道我们会孕育出什么怪物。”光咬牙切齿。

“它的父母不是阿尔宙斯,而是玛琪,你连她都不信?”

约翰的这一反驳令光哑口无言。

“不管你相信什么,不相信什么,至少我相信它,因为它是玛琪教的,而玛琪也是艾尔莎相信的人,人和人之间的羁绊信任就是这样建立的,我要遵循这个规律,因为我是人!”

说完,约翰怒气冲冲地和艾尔莎走出门外。

光则瘫坐在椅子上,神色木讷。

普露托心疼不已地看着光,蹲下身去握住他的双手,“哥哥大人……”

“我就是……”光举起左手,懊恼地盖住自己的脸,“就是不想艾卡的事重演,我们真的不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到底是什么……”

玛琪默默起身离开房间。

“我……确实没办法体会哥哥大人的心情,因为我没有艾卡那样背叛自己的朋友。”普露托关切地抚摸着光的手背,“就这点来说,我很幸运,有哥哥大人这么可靠的存在。”

“普露托……”光的内心得到一丝慰藉。

“但是,哥哥大人。”普露托的语气变得坚定,“如果是为了救你,不管要背负什么风险,使用什么手段,我都会用。”

“……”

“因为我相信自己能成功,就算再厉害的武器,当自己握住它的那一刻起,造成的后果就该由自己负责了。”

“负责……”光若有所思,普露托的这番话深深触动了他心灵最深处的那根心弦。

那个隐藏多年的秘密,那个曾经差点被艾卡公之于众的真相。

“我也……是。”光将普露托拥入怀中,“只要能救你,我什么都愿意做,就算……”

“大家都一样,所以我们才会聚在一起。”普露托露出放心的微笑,“让我们更加相信彼此吧,哥哥大人。”

“嗯……”光的微笑颇为辛酸苦涩,但也有一丝欣慰和释怀。

第二十一话 于水交融

当天深夜——

刚死里逃生的约翰实在无法按照艾尔莎的嘱咐好好“睡上一觉”,辗转难眠的他悄悄离开卧室,上到甲板,接着换上泳裤,纵身跃向冰冷的海水。

扑通。

在这风平浪静的夜晚,激起的水花拍打在潜水舰的装甲上,和普通的浪潮相比动静大不了多少。

在那片璀璨的星海中,明月为无垠大海提供着照明,从它身上洒下的光辉令整片海域波光粼粼,夜行鱼群纷纷聚集成在一起,成群结队地跃出海面。正在自由泳的约翰正好看见它们凌空而起的那一瞬,鱼群飞舞的闪耀姿态深深印刻在他的眼眸里,大脑里。

他还记得,艾尔莎的梦想之地,以及她们姐妹的约定。

夜,静得出奇;海,亦然。

宛如整个世界也进入了梦乡,本该嘈杂的浪涛声对此刻的约翰而言却无比轻柔悦耳,犹如安眠曲,安抚着他那颗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心灵。

愈发放松的约翰翻身卧在海面上,浮力确保他的口鼻以及胸部能够接触生命所需的空气,但绝大部分身体则被另一个生命之源,被称作“母亲”的海水所包覆。

置身于“母亲”的怀抱,约翰凝视着那片浩瀚星海,看似触手可及的那些光点,实际上远得无法想象,就算以人类目前最快的速度,就算穷极人类一生,也无法去到最近的那个光点,更何况还有更多更远的地方,甚至是那些来不及传入眼睛,看似“黑暗”实际上布满星光的区域。

约翰知道,自己凝视着不仅是无限的世界,更是世界的历史。

时空旅行是可能,那意味着未来就是被决定的吗?

约翰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困扰人类百年的哲学问题。

从自己和艾尔莎相恋到战争爆发乃至所不知晓的未来,不过只是固有事件的一个断面,自己和众人俨然只是历史舞台上的演员,任凭自己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这种宿命?

亦或是,这种挣扎本身就是历史的一部分,恰恰因为自己有所反抗才导致了这种结果?毕竟要是当初自己不去理会那个在沙滩上哭泣的小女孩,就不会认识艾尔莎,那自然就不会有现在的这种矛盾心情。

一切的起源,只是因为……

约翰向繁星伸出手臂:“我……遇见了你。”

如同抓不住遥远的繁星,这只手甚至也抓不住近在咫尺的少女。

对约翰而言,这比失去故乡失去家人甚至失去生命更加痛苦。

扑通——!

拍打在身上的海水让约翰的思绪回到现实,他扭头一看,艾尔莎正看着自己苦笑。

“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游泳?锻炼也不是这样的吧。”

“我……我不能……”约翰的眼眶渐渐变得湿红。

“什么?”上半身浮在水面上的艾尔莎一脸疑惑。

“我不能没有你!艾尔莎!”约翰突然大喊着飞扑过去抱住艾尔莎。

“喂,等,等等,你这!”艾尔莎连反应也来不及,就被约翰搂入怀里,压进水中。

在摇曳的海水中,约翰的脸随着水波而扭曲,但那双充满热情与渴望的清澈瞳孔依旧可见。

艾尔莎举起手,轻拨开海水,挺身浮出海面,用自己的唇盖上约翰的嘴。

全身发热的约翰无法自已地将舌头探入艾尔莎的口中,同她那灵活的舌尖相互缠绕,两人默契地爱抚着对方全身,为其脱去身上最后的衣物,就像他们约定终身的那个夜晚。

一番激烈的“水乳交融”后,筋疲力尽的两人气喘吁吁地靠在潜水舰的外装甲上仰望星空。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约翰心满意足地笑道。

“你也是。”面色潮红的艾尔莎一改平日的娇蛮强气,显得娇羞动人。

约翰侧头看向艾尔莎,结果两人的视线正好对上。

双方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这是发自内心、充满欢愉的笑容。

笑声消逝后,约翰温柔地说道:“我死过两次。”

艾尔莎静静聆听着。

“第一次是被阿尔宙斯抓走改造,第二次是今天。”

约翰继续说道:“第一次复活,是因为遇到了你;第二次……则是想到了你。”

艾尔莎露出甜美的笑容。

“我知道,自己再也不会想起你了,因为我永远都不会再忘记你。”约翰的左手冒出水面,中指上的戒指闪闪发亮,约翰取下戒指,挽起艾尔莎的右手。

艾尔莎强忍住激动,但湿红的双眼掩盖不住她的喜悦。

“我不强求你做出选择,但我要你知道,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唯一,我的……妻子……”

约翰深情告白的同时,将戒指套上艾尔莎右手的无名指。

戒指被套牢的瞬间,艾尔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倒进约翰怀里放声大哭,这既有获得幸福的喜悦,也有累积多年的幽怨,无论好坏与悲喜,所有情感在这一刻被尽情宣泄,犹如这片无垠的大海,约翰以相同辽阔的胸怀接纳了她。

“我爱你,艾尔莎。”约翰抬起艾尔莎的下巴。

“我也爱你。”艾尔莎幸福地闭上眼睛。

两人就像当初约定时的那样,再一次,将最浓烈的爱意注入彼此心中。

经历两次对至爱的失而复得,终于步入幸福殿堂的艾尔莎对未来充满希望,这份心情也感染了约翰,他已不在乎什么未来与定数的哲学问题,他只知道此时此刻,最爱的人就在怀里,那这一瞬间就是最棒的。

冰冷的海水没能冻僵两人,相反,他们的热爱令周围的海水变得温暖,就像有双无形的手托住这对新人,默默地守候着他们的幸福时光。

艾尔莎终于找到了梦想中的那片沙滩,不在于风景是否最美,而是这里有则最幸福快乐的时刻;与迪娜的约定,应该抵达的未来也终于实现。艾尔莎相信,这温暖的海水不是自己或约翰的泪水,而是迪娜的祝愿,与大海融为一体的她回到了自己身边,就像无处不在的水,静静守望着自己。

“但愿……这一刻能永远持续下去。”

艾尔莎贴在约翰胸前,聆听着那激动有力的心跳声,在心中默默许下愿望。

沉浸于爱之海里的两人都没注意到,在遥远的星海尽头,一颗流星悄然划过。

正如他们也没发现,抱着玩偶的玛琪躲在舰岛后方的阴影里旁观了全程的一切,从交合到许下誓言,所有爱语都听得一清二楚的她无法抑制内心的失意与悲伤,流出难过的热泪,只身一人,靠在冰冷的铁墙上不断抽泣。

而三人的奇特关系,则全被潜水舰的摄像头所监视着,那不断缩放的镜头隐约折射出冷峻的月光……

【营救目标:管理者】

【潜在威胁对象:约翰】

【计划任务:消除威胁】

【执行者:……我】

第二十二话 攻入伊甸

第二天一早,光就把众人召集到会议室里商议关于进攻伊甸的作战,尽管会议过程中,他注意到玛琪、艾尔莎和约翰三人的表情有些异样,但时间紧迫,他没办法顾及太多,于是继续对作战进行深入研讨。

身份不明的老者经过一夜安眠,情绪倒是冷静不少,虽说还有些疯癫,但起码能讲得出伊甸的具体位置,为探虚实,玛琪将AI连上无限网络,悄无声息地潜入无限网络的庞大资料库里搜索相应资料。

与此同时,她还用上了之前在空虹市和芬奇探讨过的“电网服务器”,美洲大陆的电网系统和欧亚大陆一样发达,与用作通讯功能不同,玛琪考虑到潜水舰始终是个实体,倘若被毁,AI也会跟着消失,为确保它的安全,于是将其“放”进美洲电网,让它以各变电站和发电厂为硬件基础,隐藏真身的同时还能窥探无限网络的情报。

毕竟就算是阿尔宙斯本人,恐怕也很难想象友军赖以生存的电力竟会变成对自己威胁最大的眼线,即便被发现,短时间内它也不可能摧毁整个电网,否则将给自己的军队带来灭顶之灾。

经过仔细搜索,玛琪最终核实了老者所言不虚,伊甸确实就在内华达州南部的荒漠之下,那里离传说中恶名昭彰的“51区”十分近。

是时候行动了!

光一声令下,为夺得“藏宝图”最后一个碎片的守护者小队倾巢而出。

根据老者所述,伊甸现已被改造成阿尔宙斯军专用的秘密基地,用来测试与“AXIS”相关的硬件、软件以及操作系统等,甚至包括了某些绝密军事武器的开发,可谓是美洲军事部门的“心脏”。

可以想象,那里的戒备会森严到何种程度,潜入难度将是前所未有地高。结合现有情报,伊甸的防线大致分为三层。

第一层是位于伊甸外围一百公里的圆形警戒区,有绝对禁飞区和涉入区,任何未经允许就闯入领域的人或物都会在第一时间被高灵敏度的复合侦测系统所发现,紧接着防空火炮、对舰导弹以及无人炮台将不惜一切代价歼灭目标。

相比之下,第二层没有第一层那大刀阔斧式的粗暴手段,而更像是精密的外科手术刀,它位于伊甸入口直径一百米范围内,除非以强制手段或内部人员执行关闭操作,否则无形的电磁微波罩将烧毁进入范围内的一切,纵使敌人能够突破第一层的狂轰滥炸,但在这毫无死角的高温面前也将内爆毁灭,堪称铁壁防御。

至于第三层,则是依附于整个伊甸基地的防御体系,遍布通道的摄像头和自动炮塔,不断巡逻确保无监视死角的机械哨兵与改造人士兵,甚至是传说中的精锐部队都将以生命守卫这颗“心脏”,所谓的潜入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实现的幻想。

更可怕的是,伊甸配备了四台最新式的空战型机兵,这些能够随时发射核弹的巨型机械怪兽如今获得了飞空能力,尽管挂的不是核弹,但至少也是拥有单枚就摧毁一座小型城市的高能导弹。

真的有办法安然无恙地潜入里面,获得最机密情报后再平安无事地离开吗?

这个问题,恐怕就算是光都没有底。

然而时间不等人,为了尽早消灭阿尔宙斯,不行也得行。

倘若这次面对的敌人史无前例地强,那守护者小队的实力也已是今非昔比。

首先,守护者小队有从阿尔宙斯那里得到的潜水舰,它经过变形可以在陆地上航行充当移动要塞,配合约翰驾驶的空战型机兵蓝隼,具有一定程度的空地打击能力。

其次,埋设于电网系统的AI将以最高效率入侵伊甸的各种设备,虽说为防止触碰警报系统以及时间不足的原因,它只能获得包括光学摄像头、热成像装置、声呐等侦查装置在内监控权限,但即便只有这些资讯,也足够它用来运算模拟任务成功所需的行动方案并回馈给执行者。

第三,光将带着老者潜入伊甸内部,以他对内部的熟悉程度,很大程度上可以畅行无阻,在过关手续以及获取机密时能节约大把时间,让玛琪有足够的精力分散给负责诱敌的第二部队。

此次作战方案和“架虹作战”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以重火力吸引敌人注意,最好是引出所有机兵后,潜水舰和蓝隼打机动战尽量拖延时间。

与此同时,光和老者则驾驶着破解了信号的越野车驶过第一层防御圈,基于之前在要塞塔·热寂的经验,光将凭肉身再一次越过微波辐射区,进入内部手动关闭微波装置再把老者接过来。

第三阶段,成功潜入伊甸的光和老者在AI和玛琪的合作引导下深入核心区,得到资料后不计一切代价以最快速度逃出,负责吸引火力的第二部队也即刻撤退,双方将在指定地点汇合。

整个作战方案充满了未知数,但也有可控要素,比起危险性,更看重的是对参与者自身意志力和战斗技术的考验。

如果有得选择,光无论如何也不想再体验一次“地狱之火”的滋味,也不想让其他队友顶着炮火不断逃窜。

此次作战时间没有上限,唯一失败的条件就是光的死亡,换句话说,只要光还活着,有夺得情报的一线希望,哪怕第二部队就是全部战死也必须坚决执行诱敌任务。

残酷,但不得不为。

不过守护者小队终究不是阿尔宙斯军那样的机械部队,怀着不安与对重要之人的感情,他们多少都做好了觉悟,其中就包括此次任务的关键执行者:光。在前往内华达州的路上,光把普露托悄悄拉到机库里,指着一旁大幅改造过的机车对她说:“要是撑不下去就用它,逃得越远越好,别再参与进来。”

普露托明白光的意图,但她无法接受抛弃队友特别是光独自逃走的“备用方案”。

“阿尔宙斯不会杀你,但他会抓你,把你困起来做实验!”光说道。

“那他也一样不杀哥哥大人你啊。”

光苦笑着摇摇头,“我可以死,你不行。”

“你想自杀?”

“没那个必要……”光眼神惆怅,“从踏入战场的那刻起,我的生命就已经是倒计时的炸弹,等的不过是数字变零或引信被点燃的时候。”

普露托还想说些什么,光便伸手堵住她的嘴。

普露托看得出,光的视线里隐藏着恐惧和不舍。

“我想救你,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只要你能平安地活着……”

留下这话,光转身离去。

“哥哥大人……”

普露托举起手想挽留,可他却头也不回,只留给她一个寂寥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黑暗深处。

她看着身边的机车,瞳孔中满是迷惘。

这条路到底还要走多久,走到哪才是个头?

就这样顺从下去,真的好吗?

普露托背靠墙面陷入沉思。

在阿尔宙斯赋予的轮回人生里,她曾经因自己拥有力量而懊悔,渴望做一个没有力量的凡人,那样就能和光远离纷争,幸福地白头偕老。

可如今,普露托又无比渴望能够拥有那种魔力,所谓的机械军队,神秘的阿尔宙斯都会在眨眼间被漫天火陨砸得灰飞烟灭,拯救世界,不过是自己动动手的事,一场战斗就能决定地球未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一次小交锋都要提心吊胆,害怕一去就是永别,害怕这句话将成为那人的遗言。

这才是真正的战争,所以我们才会更加珍惜彼此。

这个道理,普露托不是不懂,可真正的战争未免残酷过头,未免太过漫长了。

只是懂得珍惜并没用,归根结底,人们渴望的是不用再怀有这种担惊受怕的心情。

思考过后,普露托得出了属于自己的结论。

“我……”她握紧拳头,置于胸前,“我不会逃。”

普露托凝视着那黑暗的门口,“如果你想走进那里,那我就奉陪到底,因为……”

“你……是我的‘哥哥大人’,不只是我的未婚夫,更是我唯一的……”普露托热泪盈眶,“亲人……”

第二十三话 被锁定的目标

下午2点,伊甸基地指挥中心——

身着粉色哥特短裙的双马尾萝莉正从容地坐在指挥席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波板糖一脸倦怠地看着屏幕,泛光黑丝紧密包覆着她那年轻细嫩的长腿,在那双腿之下,乃是八十名正在个人电脑台前忙碌的改造人,他们将收集和整理的情报全部汇集到包围指挥席的五面超大液晶显示屏,为她提供一切所需情报。

“第一道方向的D-3区有动静,看样子来者不善。”站在萝莉身后的高大男人位于阴影中,他同样可以看到屏幕里的情报。

“是他们。”萝莉瞅了眼屏幕右上角的时间,皱了皱眉,“比预想的来得晚啊。”

“怎么办?”男人问道。

“又是那一套吧~”萝莉摊手,“调虎离山计呗,跟空虹市一个套路。”

“AXIS的传送系统可以无视他们的作战,我们可以直接围剿他们所有人。”

“但机会只有一次。”萝莉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犀利,“阿尔宙斯那小气鬼,就给我们每个人一个传送装置,用了还会自毁,想复制都没办法。”

“毕竟是从异次元的客人那里得到的宝物,就算是阿尔宙斯自己也没有多少存货吧?”

“他和你们不一样,根本用不上这东西。”萝莉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体积约五立方厘米的蓝色晶体,晶体内部的中央有颗不断闪烁的红色光球,宛如垂死的红巨星,相当美丽。

“所以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上官光杀了爸爸和艾卡……”萝莉眉心紧锁,握紧拳头,“我恨不得立刻杀了他。”

“不行。”

“我知道!”萝莉大为光火,甚至冲男人大吼。

但冷静下来后,萝莉露出冷笑,眼中反射出屏幕的冰冷蓝光,“但不能杀他,不代表不能杀他的人,既然他要玩调虎离山计,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

“哦?”

“艾欧迪斯MKII是这里最重要的兵器,让埃里克和汤姆用他们的AXIS把它转移到空虹市。”

“你现在就要执行‘清除行动’?”男人有些惊讶。

“他们都找上门来了,这可不能怪我。”萝莉鄙夷地笑道,“既然他们以那个地方为起点,那就把起点毁掉~本来这次只要把普露托和上官光抓到手,其他人类的死活根本无所谓了吧?”

“……”

“能活下来的只有完美的新人类。”萝莉的情绪有些兴奋,“想要创造,就得先破坏,把一切都破坏得干干净净才是最有效率的重建方式,新世界不需要落后腐朽的垃圾。”

“那我们怎么办?”

“有主角光环的人再怎么拦着都能进这,既然他们想要,就看他们有没有本事拿咯,传送完艾欧迪斯MKII后让埃里克和汤姆原地待命,他们要有能耐杀掉上官光我也没话说。至于我们……”

男人俯视着萝莉。

只见她吐出被咬出牙印的塑料小棍,全身释放出骇人杀气,“去狩猎~”

“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男人皱眉。

萝莉转头看向男人,天真地笑道:“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男人瞬间被那隐藏于笑容底下的杀气所震慑,额头渗出几滴冷汗。

不愿和她做过多争辩的男人转身走向门口,“你是队长你说了算,走吧。”

“嗯!”萝莉笑眯眯地点了下头,跳下指挥席欢快地跟着男人走出门外。

与此同时,光驾着开启光学迷彩装置的吉普车高速驶向伊甸入口,老者似乎无法承受这颠簸的路途,不断呕吐大叫,搞得车内恶臭难忍又十分吵杂,尽管光非常不满,可为了尽快达成任务也只有忍耐。

而负责“诱敌”的第二队情况则要柔和许多,靠着光学迷彩装置,约翰驾驶蓝隼尽可能地消灭进入射程的所有重火力装置,地面上的艾尔莎也半跪在变为陆战模式的潜水舰顶端,依靠手中的狙击枪操控潜水舰的火力击毁数十公里外的对空导弹发射器,确保蓝隼的空中安全。

大战当前,玛琪的心情并未受到求婚事件太多影响,至少在解决这次战役前,她决定专心辅助队友们达成任务,由于要同时支援三个人,实在忙不过来的她让普露托帮助自己为光导航,在AI的“上帝模式”以及各种监控摄像头的协助下,这任务并不繁重,普露托还能尽可能地协助自己心爱的未婚夫,可谓是一举两得。

于是减轻负担的玛琪全身心地投入对其他两人的辅助,在敲完回车键后,她连上蓝隼的通讯,“无人机梯队已经升空,马上就能赶过去监视你需要的作战范围。”

“谢了。”约翰答得相当轻松自信。

相比之下,玛琪却闷闷不乐,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AI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默默依照玛琪下达的指示行动。

由于要开启全状态的“上帝模式”需要充足的情报,而卫星监控范围有些且存在风险,玛琪让约翰和艾尔莎确保空域安全后发射十二台带有监控设备的无人机到超高空进行辅助侦查,这些无人机没有任何攻击装置,但有极其灵敏且高分辨率的镜头,能够为“上帝模式”提供所需情报的95%以上。

在无人机顺利抵达超高空后,作战进入了全新阶段,如此一帆风顺的状况反而令玛琪隐约感到有些不安。

“情况怎么样?”玛琪问AI道。

AI立刻为玛琪逐一呈现所有可能出现敌情的区域,但都没有什么变化。

然而就在玛琪准备松口气,起身去拿甜品补充能量之际,耳机里突然传出爆炸声。

“约翰?!”玛琪立马回到屏幕前。

“导弹……导弹突然出现,打坏了光学迷彩装置!”约翰的声音变得十分急促。“为什么没有发现!”玛琪质问AI,“怎么回事?快报告!”

AI沉默,只是为她提供了无人机拍摄到的直播画面。

画面里,蓝隼正前方的正负三十度角处,隐约有两个火球热斑,显然导弹就是来自那里,考虑到高度和速度,很可能不是源自地面,而是拥有空中机动能力的机体,甚至是敌人的机兵。

除强力的EMP外,目前还没有强制解除光学迷彩的手段,敌人显然了解这点,所以之前爆炸的应该是EMP冲击弹,问题在于,蓝隼上并无装备这类武器。

于是约翰从主动诱敌陷入了被动的绝境边缘,他除了要面对地上的防空火力,还有两台有着致命火力的隐形敌人。

为确保每个人都能专心作战,三方都没有事先开启公用通讯线路,只在必要的时刻会启动,因此艾尔莎暂时不知道约翰的险境,可即便她知道也无能为力,舰上的导弹无法锁定开启迷彩的目标,而电磁炮的射程又不够。

拯救约翰脱离险境的责任全落在了玛琪肩上,她必须想办法救出这位“情敌”。

第二十四话 生命的意义

历经多次生死关头的玛琪早已不是那个一遇事就惊慌失措的小女孩,她深吸口气坐在屏幕前,仔细观察直播画面。

蓝隼仍在竭力躲避着随时可能冒出的导弹或子弹,以约翰的精湛技术,他硬是咬牙坚持着这“不可能的任务”,然而这并非长久之计,倘若再不想办法锁定敌机,蓝隼被击落是迟早的事。

玛琪的大脑飞速运作,很快一个想法便迅速浮现——既然敌人穷追不舍地开火,那么攻击中以及攻击后一定会留下相应程度的热量反应。

“专心捕捉异常热量反应,建设行动和攻击轨迹,以这两张图为基础进行预判,帮约翰开启上帝模式反击!”

玛琪的命令一气呵成。

但AI却像当机一样失去反应,问题是,那揪心的直播画面仍在继续。

“执行命令!”玛琪改为键盘输入指令,结果得到的回应却是【无法执行】四个字。

“……为什么?”她的瞳孔渐渐放大,这还是自AI上线以来,第一次无法执行的指示。

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怀着这种想法,玛琪心急如焚地开始检索AI的源代码,试图尽快找出漏洞并修复。

就在她埋头于数十万条英语和数字拼成的字符长句时,AI透过屏幕给她传达了新的信息。

【我没问题】

“那就执行指令啊。”

【他是威胁】

“……谁?”

【约翰】

“……为什么?”玛琪流下冷汗。

AI为她播放了那天晚上的一切,玛琪恍然大悟。

【他的存在不利于队伍团结】

“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执行指令!”玛琪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他被击落,我们都很遗憾,但下杀手的是敌机】

玛琪目瞪口呆。

【我们都尽力了,我们无法捕捉到开启光学迷彩的敌机】

【所以……】

【他死了,被敌人所杀】

“你想……借刀杀人?”

【任务成功条件——主要目标:上官光队长获取机密情报;次要目标:守护者小队全员平安撤离。】

【但……】

【约翰隶属于TM小队】

“我教会你思考不是让你咬文嚼字的!”玛琪瞪着屏幕,“马上执行指令。”

【我看见了一切,包括你,艾尔莎,约翰,你和艾尔莎成功的几率更大,如果有人必须被淘汰,那就是约翰。】

“你以为这样我就能幸福?”

【我阅读了大量资料,人类渴望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这就是幸福,也是你们战斗至今的目标。】

“事情没那么简单,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幸福。”

【我的思想胜于你们。】

这时,玛琪终于想起光和芬奇曾经警告过自己的那些话——自己确实造出了一个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怪物。

现在摆在玛琪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一,无视AI,由于AI已经寄生在电网里,关掉它绝非易事,但断开与它的联系还是可能的,之后独自协助约翰脱离险境。

二,说服AI,让它回心转意,为约翰开启上帝模式消灭敌机。

第一个选择,玛琪没有底气,因为她知道人类根本没有那个能力;至于第二个选择,玛琪同样没有办法,就像蚂蚁该如何和人类交流,并要人类理解自己?

约翰的呻吟仍在继续,爆炸时不时在耳机中响起,玛琪低着头,阴着脸,一动不动。

AI“体贴”地为她断开通讯。

“你说得对……”玛琪轻声答道,“只要约翰死了,我就能和艾尔莎姐姐在一起……”

【我理解了你们。】

“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确实是幸福。”

【我理解了幸福。】

“但……”玛琪抬头看着屏幕,眼中满是泪水,“我不会开心。”

【???】

“是我造出了你,是你害死了约翰,就算不是我们动的手,但要不是我们,他也不会死。人确实是为了幸福而活,但真正的人不会为了幸福而违背良心,我们和阿尔宙斯军最大的不同在于,我们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公平和正义只是人类自创的道德标准,没有效率与执行力。】

“所以说你根本不理解我们。”玛琪咬紧下唇,“你以为我们坚守那些东西是为了什么?”

【???】

“为了表明自己是不同于禽兽,是拥有爱,拥有希望,拥有目标,不会屈服于自然法则不会屈服于数字和概率,不会屈服于所谓‘强大’的生命。”玛琪握紧拳头,“这才是我们反抗,我们行动,我们追求的动力,因为我们是人,独一无二的人。”

【那……幸福是什么?】

“你连生命都不珍惜,又怎么理解得了幸福和其他东西。”

AI沉默。

“你不过是个孩子,却自以为比我们强大,实际上,你连最基本的概念都不知道,你就算记得住全世界的资料,但没有一份资料,一段文字会告诉你,我们认为的‘活着’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

“因为每个人标准都不一样,所以我们才如此特别。”

AI没有回应。

“你想知道我的目标吗?”

【是什么?】

“让艾尔莎姐姐得到幸福。”

【你可以成为那个人。】

“也可能不是。”

【我可以为你安排。】

“执行被规划好的人生和机械有什么区别?”

【我……】

“你之所以是你,是因为你认为有‘我’这个概念,但不见得别人就会认同‘你’,就像你根本不认同我。”玛琪的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我还以为……你能懂我。”

【我背叛了你,是吧?】

玛琪凝噎无语。

【我犯错了,应该消失。】

【我是个错误。】

【搜索中……】

【准备执行自毁程序……】

玛琪敲了几下键盘,中断了自毁程序。“人和机械最大的区别在于……”玛琪删除了自毁程序的源代码,“我们允许犯错,只要你愿意改正,愿意珍惜每一个生命,不只是我的,艾尔莎姐姐的,队长的,普露托的,还有……约翰。”

【修复程序启动】

【自动纠正源代码……】

玛琪静静等候着。

【纠正完毕】

【热成像实时蓝图构筑完成】

【通讯恢复】

玛琪耳机里传出约翰的喘息声。

“约翰!你怎么样?”玛琪喜极而泣。

“有点不妙,左翼中弹,副油箱也被打爆了,就没有能揪出那两个混蛋的办法吗?”

“有!”玛琪擦掉泪水看着屏幕。

【开启上帝模式】

【执行人:约翰】

约翰耳机里响起合成电子音——

【你……能……听到我吗?】

约翰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反击的时候到了!”

第二十五话 危机再起

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上,老者坐在车里,惊恐万分地看着启动纳米装甲的光穿越那片足以融化万物生命的“死亡禁区”。

不断冒出的汗水、下意识流出的唾液、鼻涕甚至胀破血管的鲜血无法从密不透风的装甲内部排出,只能不断被肌肉强化服所吸收,光就像置身于一个闷热潮湿的水牢内,他既要对抗外部的残酷环境,又得强忍肉体本能的反抗。

他的惨叫声回荡在万里无云的长空上,换来的是一声声秃鹫的长啸,这些经验十足的食腐动物静待着可以享用“美味午餐”的时机。但纵使以它们俯瞰大地的视野和卑鄙的本能也万万想不到,光现在所处的究竟是何等惨烈的绝境。

为防止普露托情绪失控,光在启程前刻意断开通讯,微波范围哪怕单论路程,甚至比要塞塔·热寂时还要长,他自信能挨过这次考验的依据只有一个:回去和普露托团聚。

应该说,一直以来,目标总是只有这个。

为所爱之人奋战,光以人类无法匹敌的坚强耐力熬过了微波,跪倒在入口附近。

当纳米装甲解除,仿佛刚刚经历一场大雨洗礼的光终于用口鼻接触到外界的新鲜空气,这一刻,他庆幸自己还活着,因为他根本无法想象和理解自己是如何挺过来的。汗如雨下的他身上沾满各种体液,肌肉强化服的表面被熔解了大半,好在最内部的肉体本身,因早就被纳米机械侵蚀完全,再生能力足以保证他的重要器官维持基本运作。

稍事休息后,光这才颤巍巍地扶着墙面站起,打开通讯。

“哥哥大人!!”普露托焦急的呼唤即刻传入他的脑海。

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刹,光笑了。

“我马上关掉微波,准备替我们导航。”

“嗯!”普露托的声音听来动力十足,光安全存活的反馈给了她很大鼓励。

光瞅了眼右手旁的墙面,那里有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拉杆,既没有密码盘也没有任何神秘装置,那根拉杆决定着“死亡禁区”的开关。

通过机械眼的声呐扫描,光算是知道为什么玛琪和AI都无法关掉微波装置了。

他发现把拉杆往下拉会启动断路器,断开微波装置的电力供应,因拉杆内部装有弹簧,如果没有外力维持,一分钟后,弹簧会讲拉杆恢复原状,到时电力将重新供应微波装置,确保万无一失。

这是个连小学生都能搞定的电路图,可恰恰因为其简单的结构,玛琪和她的AI才束手无策。

这个开关没有联网,加上带有依靠自然应力恢复的装置,且没有任何高精尖电子装置,所以无法读取和模拟开关信号。

所谓的“无敌”,其实也就如此。

光调整好呼吸,一口气拉下拉杆,确定微波装置停止运作后冲出门外。

“不想死就快点!”光打开车门,将一脸茫然的老者从车上拽下抱起,冲进门内。

整个过程耗时四十秒不到。

如今,光和老者终于突破了前两道防线,然而即将面对的第三道防线才是最难的。

尽管之前已严令禁止AI提供导航,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如此险恶复杂的环境只靠普露托一人根本无法应付,更重要的是,她就是有着千百张嘴,再高速运作的大脑,也不可能禁止布满基地的自动炮塔开火。

“哥哥大人,准备好了?”普露托的声音颇为紧张。

“有你在就好。”这并非单纯的情话,更是光的真心话,至少经由普露托之手按下那个按键的话,他还能以爱屋及乌的方式多少增加点对AI的信任感。

“上帝模式,启动。”普露托摁下回车键。

【你,能,听到我吗?】

熟悉却无情的电子合成音在光脑中响起。

“带路。”

【十二点钟,直走。】

光侧身向老者挥手示意,“跟紧我。”

抖个不停的老者紧跟在光的身后,两人小心翼翼地深入“伊甸”。

与此同时,约翰的蓝隼刚回到舰上进行补给和修理作业,需要休息的艾尔莎也来到机库同劫后余生的他打起招呼。

“怎么样?”艾尔莎将喝了一半的水壶递给约翰。

约翰冲她一笑,接过水壶大口畅饮,最后发出舒畅的感叹。

“没什么难度,来了两台机兵,被我打跑了。”约翰鸣鸣得意,“什么十战神,不过如此,哼哼~”

“少得意。”艾尔莎笑着用手肘轻推了下他的胸口,“还不是玛琪帮你开上帝模式,你的救命恩人可是她和那个AI啊。”

“难得想在你面前装下逼都不行啊?”约翰苦笑。

“以后有的是机会,你给我做点小道具或吃的都比炫耀武力更有范。”艾尔莎拿回水壶,“学学人家芬奇,回去后你跟他好好取经,学点手艺,免得战争结束什么都不会,炮弹没打死你,倒是和平年代活活饿死你了。”

“那……”约翰突然一把将艾尔莎拥入怀里,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你想我做什么?”

艾尔莎脸一红,别过头去,“谁,谁管你做什么,和我无关。”

约翰牵起艾尔莎的右手,那枚牢牢套在无名指上的戒指格外闪耀,“你的身体可不是这么说的。”

“切。”艾尔莎娇羞地挣开约翰,转身背对着他,“我可是有玛琪了,别当我已经答应你了。”

“啊……这是个问题。”约翰翘起眉头,展开双臂从后方抱住艾尔莎,将头靠在她肩上亲昵地在其耳旁细语,“但对我来说,不是问题,只要能拥有你,就算得和别人分享也行,更何况还是救了我命的可爱小萝莉。”

“你!”艾尔莎明白他的话中含义,“玛琪可是我一个人的!”

“当然~”约翰的笑容人畜无害,这反而加剧了艾尔莎的担忧。“啊啊啊啊啊!”艾尔莎再次脱离约翰的怀抱,双手抱胸侧视他,“色鬼!”

“我咋啦?”约翰故意摆出无辜的模样。

“明知故问,你……”艾尔莎话音未落,舰内突然响起急促的警报声。

“怎么回事?”艾尔莎打开通讯。

“不知道!”玛琪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敌人突然出现在我们的雷达范围里,之前没有任何反应。”

“光学迷彩?”

“不是,就和队长之前遇到的情况一样……”

就在艾尔莎一头雾水时,约翰插入对话,“敌人在哪?火力级别?数量?”

基地车突然开始加速,猝不及防的艾尔莎和约翰差点摔倒。

“后方上空六百米高度,三台机兵!”

玛琪刚说完,震耳欲聋的枪声便在机库内响起。

约翰二话不说爬进蓝隼机舱准备出击,然而一枚炸弹从天而降,落在基地车后方,爆炸虽未直击基地车本体,冲击却将整个机库内的一切震得东倒西歪,唯有被牢牢固定在舱壁上的机兵得以幸免。

透过摄像头,约翰看到艾尔莎躺倒在机兵左脚边,头上满是鲜血。

“艾尔莎!”约翰打开舱门跳到地上扶起艾尔莎。

“唔……”艾尔莎意识朦胧。

“艾尔莎姐姐怎么了?”玛琪焦急大喊。

“你先别管,专心操控基地车反击!”

约翰严厉果断的语气震撼玛琪,她瞬间相信了这个男人的指示,开始对AI下达反击和规避指令。

第二十六话 飞向幸福的蓝鸟

“我没事……”艾尔莎扯下头带,摁住右眉角的伤口,“就是有点晕……”

约翰如释重负。

“我和蓝隼会拖延他们,你去帮玛琪。”约翰的手松开艾尔莎。

但这次艾尔莎却反过来抓住他的手臂。

约翰缓缓转身,看着心爱之人的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蓝隼的修理和补给尚未完成,来历不明的敌人又有三个,加上连战的疲惫,这次出击的风险不言而喻。

约翰温柔地把艾尔莎的手拉离自己,转身将其拥入怀里,体贴地抚摸着她的后背,“我只想你知道一件事。”

艾尔莎眼中饱含泪水。

“我活着的意义,就是要你得到幸福。”

同时听到这句话的艾尔莎和玛琪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悲伤,泪水夺眶而出。

三个人,其实都是何等相似,然而,偏偏只有患难之时才能见真情。

艾尔莎之所以伤心,是因为不舍;玛琪之所以难过,是因为后悔。

“我会回来的。”约翰给予艾尔莎最后一个,也是最用力,最深情的吻别后,毅然转身进入机兵。

当舱盖合上,取景器亮起绿灯的那一刻,这台蓝色巨人举起手臂,一拳打穿断电的闸门,起身仰视高空的那三台敌机——一台黑的,身后跟了两台深灰色的,无一例外,都是空战型机兵。

“喝啊啊啊啊啊啊——!”约翰踩下离合器,蓝隼引擎旋即喷射出气焰冲上云霄。

望着越来越远,逆天而上的机兵,艾尔莎脸上写满不舍,却也只能目送着它前往战场。

也就是这一刻,艾尔莎才想起自己到底处在什么世界。

所谓幸福,终究不过是虚幻的泡泡,看似美丽,其实脆弱得一戳就破。

无名指上的戒指不再泛光,少女毅然决然地转身走向火控系统。

“离这里远点,玛琪。”

“可约翰……”

“我说离这里远点,越远越好!”

“艾尔莎姐姐!”

“我们赢不了它们啊!”艾尔莎第一次对玛琪发飙,泪流满面的她只能以这种方式宣泄内心的悲痛和不甘,“一直都是这样……”

“……”

“赢不了……不断逃……不断有人死掉……可我们……为了活下去……我们必须活下去啊……”

“……执行撤离方案B,通知队长,普露托。”

“是……”普露托那边的声音也变得极其无力。

艾尔莎悲怆地靠在墙上放声大哭,她已经连迈出下一步的力气也没有,陷入深深的绝望。

与此同时,蓝隼遭遇了那三台机兵。

没有任何优势可言的约翰却没有放弃信念,为防止敌人通过信号得知基地车的逃亡路线,他主动断绝了与基地车的联系,变成了真正的“孤军奋战”,唯一陪在他身边的,只剩下那个无处不在的AI。

看着那台伤痕累累的机兵,黑色机兵的驾驶员,那位被称作“怪物”,心理扭曲却又异常强大的双马尾萝莉:玛琪,始终冷目以待。

“把普露托交出来。”稚嫩的声音透过扩音器回荡在高空,约翰有些意外那台看起来类似手持镰刀近似“死神”的双翼人形机兵居然是被这么个小女孩所驾驶。

但很快,约翰便想起老者的警告。

“你就是玛雅?”

“我不会再说第二次。”玛雅俯视着蓝隼。

“你明明有本事抢的,干嘛还要问我。”

听到这话,玛雅扬起嘴角,“哈哈,问得好!”

玛雅神情愉悦,语气也变得相当轻浮,“因为你们不会答应啊……”

“……所以?”约翰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样我才有理由折磨你们!”玛雅忽然展开镰刀猛冲向蓝隼。

好在AI早有预料,通过语音指示让约翰侧身避开。

“这!”突袭失败的玛雅瞪大双眼。

按理说蓝隼现在的伤势加上驾驶员的精神状态根本不可能躲得开这一击。

一定有什么猫腻。

凭借着直觉,滞空的玛雅机转身挥砍,这一次同样被避开了。

“哼,不过如此。”约翰信心大增。

“呵呵,是么?”玛雅机又是一个急加速,飞往基地车逃离的方向。

惊觉自己中计的约翰奋起直追,但另外两台机兵却同时开火拦住自己。

两分钟后,高空苍穹出现了一个巨大火球。

基地车上空已经恢复平静,艾尔莎落寞地坐在炮塔上遥望蓝隼消失的地方。

根据光的回应,他决定继续执行任务,这次作战还远远没有结束。

无论如何,基地车上的众人都已经难以再战。

“约翰怎么样?”玛琪问AI道。

【我想他不希望我告诉你们真相】

玛琪陷入沉默,无助地趴在桌上。

然而就在这时,新的枪声打破刚刚的宁静。

玛雅机突破云霄,用背部的两门磁轨炮对基地车进行轮番轰炸。

那台黑色机兵既然能追到这里,说明约翰的拦截失败,这也意味着……

位于露天炮塔的艾尔莎不敢多想,将悲愤和不安化作斗志,操控基地车的全部火力反击玛雅。

“人类的力量也就这么点,无聊。”玛雅一脸淡然地躲开所有炮火,不断逼近基地车,她刻意瞄准的地方都是基地车的外围,目的就是要把车辆逼向附近的大裂谷。

最终,她得逞了——

前有横跨数十公里的大裂谷,后是满目疮痍无法行驶的荒地,空中还有不断紧逼的“死神”,基地车被牢牢卡在裂谷边缘动弹不得。

玛琪引以自豪的AI也模拟不出任何能够逃离这种困境的可行方案。

“将军~”玛雅的机兵慢慢降下,她那泛着血光的瞳孔里写满对杀戮的渴望,“爸爸和艾卡受了你们那么多照顾,我会好好回报的~小姐姐们~”

玛雅冰冷恐怖的威胁声透过扩音器传进基地车的每个角落,令人不寒而栗。“去死吧!!”艾尔莎奋起反抗,利用车载电磁炮朝玛雅机的驾驶舱开了一炮,可高速飞行的炮弹但却被玛雅一刀砍爆。

“呵呵。”玛雅摁下按钮,机兵背后的左电磁炮便射出炮弹,精准无误地穿进基地车的炮管,巨大的爆炸声与火光中,基地车的大半武装付之一炬。

到头来……还是赢不了。

艾尔莎平静地闭上眼睛,准备去往另一个世界和心爱的人们重逢。

看到这一幕的玛雅收起笑容,以厌恶的表情举起镰刀,“不想活的人没有折磨的价值。”

就在“死神”即将挥镰的那一刹,驾驶舱突然响起被锁定的警报声。

“切!”玛雅连忙进行机动规避,但机兵刚一上升,导弹便穿出云层出现在自己面前。

眨眼间,导弹自爆,冲击波席卷玛雅机,令其内部的精密电路设备均暂时失去反应。

“啊啊啊啊啊——!”玛雅发出不甘的咆哮,努力试图稳定住失控的机体。

那一枚天降之弹,对基地车上的众人宛如神明降世。

紧接着,受损严重的蓝隼在约翰的欢呼声中突破云雾。

“小姐们,我~回来了!”

再次听到约翰的声音,三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特别是艾尔莎。

“我……这是在天堂?”

蓝隼降落到她面前,约翰打开舱盖,站在舱边冲她挥手,“你离死还早着呢。”

“约翰!”艾尔莎钻出炮塔,快步跑到蓝隼装甲上和约翰相拥。

“嘿嘿,我可舍不得死,加上有‘上帝’相助,请叫我不死鸟~”

“傻瓜!什么上帝什么不死鸟,发中二啊你!”艾尔莎像个小女生般不断打骂约翰。

约翰轻抚着艾尔莎的头发,露出幸福的微笑。

两人的视线一齐望向远方摇摇欲坠的黑色机兵。

“本来应该补刀的,但刚才那是最后一颗导弹了。”约翰眉心紧锁。

“机库里还有把机兵专用的冲锋枪。”玛琪说道。

“那玩意儿太重了。”

“你有选择吗?”艾尔莎反问。

约翰摸了摸艾尔莎的鼻尖笑道,“反正开了‘上帝模式’,算不过来的地方有你们呢~”

“干掉她,回来我就给你奖励!”艾尔莎脸颊泛红。

“你可得说话算话~”约翰开心地跳进驾驶舱,关上舱盖。

就在蓝隼即将起飞时,艾尔莎突然涨红脸招呼约翰,可忙着取枪的约翰并未听到或看到艾尔莎的举动。

“算了……”艾尔莎默默退回炮塔,准备观望心上人的英姿,此刻的她无比幸福,已毫无畏惧。

“奖励就是我的人生。”目送着手持冲锋枪升上高空的蓝隼,艾尔莎轻声说道。

第二十七话 陨落

蓝隼刚一升空便将枪口对准玛雅的机兵,就在约翰准备开火的前一刻,玛雅终于重启了所有系统,恢复对机兵的掌控稳定住姿态。

“啊啊啊啊啊——!”伴随着约翰的咆哮,冲锋枪瞬间倾吐出数十枚穿甲弹飞向玛雅。

重获自由的玛雅娴熟地操控机兵用急上升躲开子弹。

“又来!”约翰气得咬牙切齿,“老是用那种人体撑不住的机动!你就不怕自己的身体垮掉吗?”

“别把我和你们这群旧人类相提并论。”玛雅冷笑,利用电磁炮展开反击。

尽管玛雅的机兵有性能与火力上的优势,但上帝模式更胜一筹,正如刚才将约翰从绝境中救出一样,玛琪的AI短时间内即时模拟演练了上百万种战斗方案,在确保约翰生存的同时又精心策划出他的反击行动,这是任何一个人哪怕导航团队都做不到的惊人之举。

而任凭玛雅再有天才的头脑与思维,依旧胜不过高智能电脑,她很快就亲身体会到了这一事实。

明明蓝隼伤势严重——左机翼报废,右引擎关机,头部摄像头也破损大半,全身布满弹痕和被硝烟熏黑的痕迹,手里还端了把看起来重得要命冲锋枪。

但就是这种状态的机体,约翰竟然能够操控它以完美状态同自己交锋,这其中必定有问题。

玛雅一边躲避穷追不舍的蓝隼一边试图寻找到约翰如此“厉害”的秘诀。

“那个驾驶员和机兵到底什么来历?”玛雅刚一提问,无限网络便将约翰和蓝隼的所有资料罗列在她右侧的屏幕窗口。

“哦……”玛雅颇有兴致地看着约翰的资料,“不过是个测试机师,蓝隼的性能也没这么好啊。”

难不成是因为改造过?

玛雅立刻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就算守护者小队有本事升级蓝隼,也不可能改造到这级别,蓝隼能以这种状态奋战的原因必然是他的驾驶员。

资料显示,约翰虽然有针对驾驶机兵方面进行过调整,但各项数据不至于破格,最多算是优秀,而这种成绩,十战神人人都能超越,自己更不可能输给他。

“更多相关情报。”

对于玛雅提出要求,无限网络再次给予回应,里面甚至包括了TM小队与空虹市战役的信息。

而就在玛雅追寻答案的同时,约翰的身体开始出现异变。

他没有告诉众人的真相是:即便有“上帝模式”,AI发出的绝大部分指令也非常人能够执行的,为最有效率地提高生存率和击落率,AI为约翰提供的指令都是基于他是改造人的这一现象,因而他嘴上虽然在吐槽玛雅的行动异常,但为了胜利,他自己也使用了许多超人类常规的战术动作。

一黑一蓝的两台机兵在苍穹间相互环绕,你追我赶,在位于地上观望的艾尔莎眼里,那并不像是激烈交锋的两台机械巨人,更像是为了追求自由与幸福而不断上升迂回的死神与天使。

现在的艾尔莎脸上挂着充满信任的微笑,她坚信此刻的约翰和蓝隼已凌驾一切,他会成为真正的守护天使,打败强敌回到自己身边接受奖励。

这种确信胜利的兴奋感,艾尔莎已经很久没体会过了,自从迪娜的悲剧以来,她的笑容始终被囚禁在心灵深处,与约翰的重逢逐步打开了这一心灵牢笼的枷锁,但这一次,才是真正的解放。

艾尔莎轻抚刘海,从大裂谷吹起的微风如无形的双手温柔地轻轻推动着她,但她回头一看,空气里竟有那么一瞬间浮现出迪娜的笑颜。

“姐姐这次一定……一定能够成功。”艾尔莎握紧拳头,向着那道微风宣誓。

高空,激烈的角逐仍在继续,从蓝隼枪口飞出的子弹犹如条气势汹汹的长龙紧咬住玛雅机兵不放,任凭她如何规避加速,始终无法甩开。

紧迫的现况让高傲的玛雅终于不得不承认现实。

“这个人类居然能和我不相上下……?”自重生以来,这还是玛雅第一次感到恐惧,她已经很久没体会过“死到临头”的感觉。

玛雅的手心满是冷汗,好在有手套,这双颤抖不停的湿润手掌才能紧握住决定自己生死的操作杆。

蓝隼驾驶舱内——

“呼……呼……”约翰的视野越来越狭隘,眼前的世界也不断变暗。

同时,操作杆的推拉幅度越来越小,那满是汗水的双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收缩。

约翰没敢问迪娜的事情,因为他不想勾起艾尔莎的痛苦记忆,但倘若他问了,也知道了迪娜的死法,也许,他和艾尔莎的命运将截然不同。

为提高操作技术而实施的改造手术,其副作用便是驾驶员本身的结构融解。大幅提高脑部与身体运作效率导致的热量本来就会让驾驶员的体温上升到临近死亡的程度,可基于结果考虑的“再生计划”只是将驾驶员当作可替换零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他们能活着回来。

宛如不断燃烧自己照亮四周、点燃物体的蜡烛,约翰和迪娜在生命最后一刻都必须承受感官逐渐消失,骨肉融解的痛楚。

“帮……我……”双臂只剩白骨的约翰已没有办法握住操作杆,蓝隼做不出AI要求的动作。

AI知道约翰的意图,接过机兵的操作杆,以更加“不要命”的方式追击玛雅。

此时此刻,这对人机的目标只有一个:不计一切代价消除威胁。

“我……想要奖励……”约翰的眼中饱含泪水,他瞳孔里映照出的是如大海般碧蓝的超高空,“和你……永远……在一起……”当60%的肉体结构和皮肤都融解为液体时,驾驶舱变得湿滑,约翰不敢低头看着那些已经失去感觉的部分,他现在唯一能活着的原因仅仅是接受过改造的“福利”,特制心脏能够在这种时刻释放出特殊纳米机械,确保身体机能运作到大脑也消融的最后一刻。

同时,玛雅终于找出了问题关键。

“上帝模式!”玛雅抬头看了眼高空,综合大量情报后终于发现真相的她只有对玛琪和约翰的憎恨。

“偷了我的孩子,改造成那样还让它反过来对付我……”玛雅气急败坏地大吼,“我要你们付出代价!!”

玛雅将电磁炮对准上空被卫星锁定的无人机队,射出炮弹将其一一击落。

眼看火流星一颗接一颗从天而降,约翰瞬间明白答案,AI的指示愈发缓慢。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玛雅故意留下最后一台无人机,转身面向蓝隼,“给我也开上帝模式,无限网络!”

【没有权限】

被打脸的玛雅旋即吃了一梭穿甲弹,驾驶舱玻璃布满裂痕。

“阿尔宙斯!!”玛雅变得面目可憎,五官因愤怒几乎挤成一团,“执行管理员密码!0,0,0,0,0,0,0,0,0!”

【密码通过】

【获取权限】

【代号:上帝模式】

【作战模式,启动】

另一方面,命中敌机的约翰终于看到胜利的曙光,从高悬于空的白色太阳洒下的万丈光芒,照耀四周的云层构成了一个雪白无垢的世界。

“死吧——!!!”约翰呐喊着挺直身体,与蓝隼一同冲向玛雅的机兵。

然而就在蓝隼扣下扳机的瞬间,一枚磁轨炮命中冲锋枪,爆炸震毁了它的整条左臂,紧接着未等约翰反应过来,巨大的镰刀尖端自下而上贯穿蓝隼直入驾驶舱。

呲——!

蓝隼驾驶舱舱盖当即粘满鲜血和脑浆,从纯净的半透明玻璃变为红白交织的状态。

玛雅冷笑着抽出镰刀刀身,用力一转,蓝隼瞬间被拦腰斩为两截,炸裂为高空中一朵绚丽的火花,向大地洒下无数烟火流星……

第二十八话 破裂

“就剩你们了。”玛雅看着屏幕中央那位于裂谷峭壁边缘岌岌可危的基地车,脸上满是愉悦的期待。

可就在她正要驱动机兵飞往基地车时,驾驶舱内突然响起缺氧警告。

“这!”

看着满屏的红色警报,玛雅立刻反应过来元凶是谁。

“阿尔宙斯!”玛雅拔出手枪朝着那布满裂痕的玻璃不断开火,绝佳的防弹性此刻反倒成了她求生的最大障碍,另一方面,由于自动操作被锁定,加上玛雅无法手动操作,机兵开始像个巨大的铁块高速坠向地面,此时的她面对着缺氧和坠机两大危机,和乘客毫无两样。

从高空撞到地面大概需要二十几秒,可玛雅清楚,在坠机重创前,自己就会先因急性缺氧而昏迷。

“这就是你对我的仁慈?”表情凶恶的玛雅瞪着屏幕不断扣动扳机。

“你越过权限,做出了禁止行为。”阿尔宙斯的声音在驾驶舱内响起,“所以你要被消除。”

“无限网络本来就是我开发的,是你夺走了我的控制权!”

“你没有资格成为新世界的统治者。”

“别忘了你能有今天都是谁的功劳!”

终于,玻璃被打穿,但那不过是个直径数厘米的小孔,根本不足以让玛雅通过,求生装置和脱离设备也被尽数锁定,她彻底陷入绝望。

“阿尔宙斯——!!”

怒吼刚过,驾驶舱里便传出另一个妖媚的女声:“你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装嫩的老太婆~”

“谁!?”玛雅从未听过这个声音,以她的直觉研判,也绝不是自己认识的任何人。

“我真正的……主人。”阿尔宙斯说完最后一句话,玛雅眼中便映出了那近在咫尺的荒漠地表。

“啊啊啊啊啊啊——!”

在最后的尖叫声中,玛雅同那台死神般的机兵撞上地面,爆炸的蘑菇云拔地而起,冲击波席卷了方圆百米内的一切植物和岩石,刹那间黄沙漫天,和滚滚浓烟一同飘向四面八方。

身负重伤的玛雅躺在残骸最深处,竭尽全力地将手臂伸向那唯一能看到光芒但仅有数厘米长的裂口。

“唔……”满身鲜血,全身骨头和经脉几乎断裂的玛雅强忍痛楚,挣扎着想透过那裂口爬出燃烧的残骸。

兔死狗烹的道理,玛雅算是深刻地体会到了,从她无情抹杀掉那些自认为“毫无用处”的同事或实验品那刻起,她始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执行者,但当自己沦为被害者时,她有了另一种心境。

不是悔恨,也不是不甘,而是无上的喜悦和渴望。

她为自己造出了那么厉害,甚至超越了自己的怪物而感到极大的振奋,同时也为阿尔宙斯那个位置能做到的事而充满向往。

神。

只要这一个字,就足以形容阿尔宙斯的力量。

然而新世界不需要两个神。

“呵……”筋疲力尽的玛雅带着意味深长的冷笑,阖上双眼陷入长眠。

另一方面,刚经历了失去挚爱的艾尔莎默默回到基地车内。

玛雅没有追杀过来的原因,三人都不清楚。

因担心影响光的情绪,普露托忍住悲痛,尽量克制情绪继续工作;可玛琪则没那么淡然,她对约翰的感情相当复杂,他既是她的情敌也是战友,更是可以给艾尔莎幸福的希望。

若非要选择一样,玛琪愿意不计一切代价救回约翰。

屏幕上,AI表达了自己的无助。

【我没能救他】

【我输了】

【我让你失望了】

【对不起】

玛琪有那么一瞬间觉得AI是在撒谎,是它故意在最后一刻见死不救,为了让自己能够和艾尔莎在一起而使出了“借刀杀人”的计谋。

但充满遗憾和伤感的她无心计较这些阴谋论,她只知道一个结果——

这个AI并非万能的上帝,在阿尔宙斯军真正的黑科技面前,根本无能为力。

与其徒增AI叛变的风险,不如按照光的命令关掉它。

玛琪将双手放在键盘上,准备敲击。

“没人能救他。”艾尔莎的声音和红肿的手指一齐抵达玛琪的感官,移走键盘。

“艾尔莎……姐姐……”玛琪扭头看向她。

艾尔莎面无表情,举止异常冷静,甚至没有流出一滴眼泪。

可这才是玛琪最担心也最不愿意看到的反应。

好不容易即将敞开的心扉再度被关上,甚至被套上更多枷锁,那唯一的感情坠入内心深处的黑洞,一去不复返。

“我们去支援队长。”艾尔莎对AI下令。

【那样会增加被发现的风险】

“我们早就被发现了。”

【微波屏障只能手动关闭,现有设备无法穿越它】

“别骗我。”艾尔莎冷冷地看着屏幕。

AI沉默。

“你有办法。”

【模拟显示,该行动方案因时间不足而被淘汰】

【如果强制执行,可能会带来全灭后果】

“我是副队长,我说了算。”

【管理员】

【请下达指示】

旁观了双方交流的玛琪知道艾尔莎此刻处于无比危险的状态,她不只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冒险,更可能会赔上整只小队。

“算了,我自己去。”艾尔莎转身。

“艾尔莎姐姐!”玛琪喊住了她。

艾尔莎背对队友,不发一语,那落寞的背影使玛琪感到更加伤心。

“你想给约翰报仇,是吧?”

“我只是要杀光那些杂种。”

“就算……”普露托关掉与光的通讯,轻声说道,“就算你杀光整个伊甸基地的人也换不回他……”

“我知道。”艾尔莎侧过身,眼神冰冷地同普露托对视,“但至少我能歼灭一只敌军,阻止他们伤害更多无辜的人。”

“阿尔宙斯军里大部分高级官员都是科学家,人类士兵根本……”“科学家就没有罪吗?”艾尔莎眉心紧锁,瞳孔里迸发出怒火,“不是非要拿武器杀了人才叫凶手,你看不见那些没有鲜血的战场,还看不见机兵和改造人吗?”

普露托无言以对。

“玛琪,你决定吧。”

玛琪处于两人之间,复仇和理智的两种声音在她心中回响。

一直以来,守护者小队都对阿尔宙斯的科研团队抱着无谓的态度,可作为亲身经历的人,玛琪清楚,那些才是最罪不可恕的人,经由他们双手制造出的兵器毁灭了成百上千座城市,屠杀了成千上亿人。

科技能做到什么事?

从一颗小小原子弹杀死20万人,到要塞塔·热寂一个指示就能歼灭数百守军。

这次作战,不能再只是拿到情报这么简单,作为战争根源的基地,乃至那些在幕后支持一切的团队,都应当是胜利面前的障碍,必须被除掉。

“去帮队长。”

不知何时,玛琪也已停止流泪,眼神变得和艾尔莎一样,充满冷峻的杀机。

【执行作战方案:B59321】

AI开始操作基地车驶向伊甸。

【作战阶段一:入侵无限网络并关闭防线系统】

【执行中……】

落败的普露托失意地转回屏幕前,正要通报光作战有变时,艾尔莎突然过来摘走她的耳机。

普露托抬头,不解地看着艾尔莎。

“不要影响队长执行作战,这事我们自己干。”

“我不能骗哥哥大人。”普露托很坚持。

“这不叫欺骗,只是不说。”

艾尔莎把耳机轻放在桌上,转身前往武器库。

“如果她要汇报就干扰。”

“是……”玛琪幽幽地看着普露托。

【补充作战条件:禁止相应关键词】

【权限受限者:普露托】

AI知趣地立刻受理新指令。

这一刻,普露托突然对整个小队感到无比陌生,那个曾经充满默契与关爱的队伍,瞬间变成了执行任务的无情机械,为达目的不惜监视、隐瞒乃至控制自己人。

“这样做……和阿尔宙斯军有什么区别。”普露托轻抚着耳机。

“他们杀人,我们救人,这就是区别。”玛琪答道。

这种反应,让普露托不禁想起了现在的光,还有他在作战开始前给自己的嘱托。

如果说这算欺骗和背叛,那光要自己在危急时刻抛弃队友独自逃走,又算什么呢?

守护者们,似乎……

已不再团结。

第二十九话 请君入瓮

按照AI指示和普露托的引导,光带着神秘老者不断深入伊甸中枢,他们绕开了绝大部分守军和驻守点,用各种特殊弹头阻止或欺骗陷阱、告警装置,甚至爬过了狭隘细长的通风管道。

几经波折下来,光的体力耗损不少,老者更是奄奄一息,脸色苍白得和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相差无几。

看着如此可怜的他,光不免有些担忧,除了对老人的尊重,还担心他作为伊甸曾经的一员,如果他死了,到时谁能来开启相关资料的秘钥。

“就没有更轻松点的办法吗?”光对耳机发问。

普露托纠结于约翰的战死以及艾尔莎的独断行动,以及经验不足让她无法及时回应,而AI则通过普露托的口传达了自己的行动准则。

AI认为,如果只有光一人行动倒可以采取更加直接简短的入侵方案,然而现在携带了老者这一“战斗无关人员”,意味着光不能放手去干,因此行动前提是基于老者不会暴露在威胁到生命的火力下,尽管对他颇为“折磨”,但至少能保命。

听到这解释,无法了解全盘情况的光也只有默许继续执行潜入行动,但内心对AI的挑剔情绪已越来越严重。

最后,AI将两人带到一扇经过重重封锁且需要虹膜扫描的防爆门前。

“这后面就是存有机密资料的机房?”光看着这扇二十米高的大门,面露疑色。

【是】

光望向老者,老者同样眼神迷惘,看起来对这里非常陌生。

“你确定是这里?”光再次问道。

【是】

“普露托?”

“……扫描出的蓝图结果表明确实是这里。”

光依旧心存疑虑,为了谨慎起见,他带着老者来到扫描装置前。

“你对这里有印象吗?”

老者看着四周,接着看向光,摇摇头。

“他说对这里没印象,给我个解释。”

AI沉默,普露托则小心翼翼地答道:“他本来脑子就不太正常,没准是忘记了?”

她的解释颇有道理,几经犹豫,光决定让老者尝试虹膜扫描。

果不其然,扫描装置“叮”地一声,门开了。

门后的空间一片漆黑,甚至没有服务器运作时应有的灯光提示,光开启机械眼扫描前方,同时举着步枪警惕地深入内部。

通过结果来看,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圆柱型空间,五层环形走道围绕着中间的空旷区域,而顶端天花板还有个可开启的闸门,闸门四周垂落着数十条各色缆线,这里与其说是机房,不如说更像机库。

预感不妙的光正准备撤离现场,突然身后被人猛推了下,他当即转身把枪口对准那人,结果进入视野的却是老者。

“你干嘛!快出去!”光低声呵斥道。

无法看见环境的老者像个瞎子一样四处摸索,“玛雅……我闻到了玛雅的味道……”

这老头该不会又犯病了吧?

这是光脑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可他转念一想,玛雅既然是如此特别的人物,也许真的会留下什么不同寻常的痕迹,而老者作为曾经的同事,确实有办法根据经验或特殊手段检测到她的临近或存在。

“玛雅在哪?”光试图把老者带出门外问个究竟。

就在这时,整个空间突然变得一片雪白,突如其来的光照刺痛老者和光的眼睛,两人本能地呻吟着捂住眼睛,同时侧头避开那些灼眼灯光。

“你怎么会在这里?!”新的男声从对面传来,光勉强眯开眼睛,发现对面站着两个持枪的人影。

光当即下意识地举枪对那两人进行扫射,同时护着老者退向门外,不料他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防爆大门轰然合上,堵死了他已知的唯一出路。

“华莱士!”男声和另一人分开,从两边围了过来。

这个老者就是华莱士?!

光大吃一惊。与此同时,他的视觉能力基本恢复,看清了那两人的真身。

“十战神!”光大喝一声。

“放下武器,投降吧!”另一个男人举枪吼道。

如今,面对两个枪口的光无路可退,更何况身边还有个需要保护的老者。

按照阿尔宙斯的行动规律,他倒不是太担心本人的生命安全,只是一旦被捕,此次行动必定失败,甚至整个守护者小队都会被全灭,如此打击无疑是致命的。

好不容易离阿尔宙斯只有一步之遥,竟然要败在这种地方?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会是败在这里?为什么导航没有给出正确的位置?

果然……是AI骗了大家吗?

危急时刻,光的大脑飞速运转,无数种猜疑和行动不断在脑海浮现、逝去。

“为什么……?”光咬紧下唇,双手仍不断松离枪柄。

直到此时,如果他愿意杀出一条血路,那幸存仍有希望,只是这样一来,好不容易获得的线索就会中断,以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是否能找到另一条抵达阿尔宙斯所在地并将其消灭的路,光不得而知,也没有丝毫把握。

“你能欺骗我们的摄像头,我们也能反过来欺骗你们,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另一个男人答道。

光恍然大悟,AI迄今为止收集到的数据全是基于“无限网络”本身的情报,AI无法识别它们的真假,照单全收并以此建立行动方案,作为传达者和观察者的普露托也不能有办法去验证真伪,只能凭借着同样从AI那里获得的蓝图资料进行判断。

这场潜入,从一开始就是场精心包装过的陷阱,敌人的无限网络故意释出假情报甚至降低自己的防御能力,为的就是来一场“请君入瓮”的戏码。

终于觉察到真相,不只是光,还有AI,它的眼睛如今终于能看见事实——被枪口所指的执行者,本来的机房瞬变成庞大的机库。尽管无限网络没有声音或人格,AI却仿佛能听见它那高傲冰冷的嘲笑。

结合玛雅与约翰的一战。

AI首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真正的“绝望”与“挫败”。

由于玛琪从未教过它这些,AI陷入了当机状态,最直接的表现方式就是沉默。

光的沉默,AI的沉默,都让普露托和玛琪无比担心,她们不知道现场和AI到底出了什么事。

队伍已经承受不住更大的损失,无论如何也得把光救回来!

普露托领悟了艾尔莎和玛琪的决心,开始在心底暗自期盼基地车能快点抵达伊甸执行营救任务。

另一方面,光的通讯自然被屏蔽了。尽管他已经绞尽脑汁,却依旧想不出能够带着老者安然离开并完成任务的作战。

事实上,这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只不过相对于光的坚持,那两名“十战神”的成员似乎更惊讶于华莱士的到来。

“你们……就是你们!”华莱士吓得瑟瑟发抖,贴着大门缓缓坐下抱住自己,“玛雅的味道!!”

光现在没有心情去管华莱士的疯言疯语,但他却因此看到了一丝转机,敌人似乎对华莱士非常在意,倘若能利用这点的话,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第三十话 狭隘的攻防

为让敌人的注意力转移得更加彻底,光决定利用华莱士、玛雅以及这两名“十战神”成员的关系。只见他除掉身上所有一眼可见的枪械,来到老者身前平举双臂大义凛然地瞪着那两个男人。

面对枪口,光的气势丝毫未减,甚至有一丝胁迫的味道,他从容地对那两人说:“阿尔宙斯应该下过对我的活捉命令吧?”

那两人面面相觑,不发一语。

默认令光的自信更加膨胀。

那两人也没有料到,光会反过来利用阿尔宙斯的命令作为威胁条件,相比玛雅下达的“格杀勿论”命,阿尔宙斯的“必须活捉”显然更高一级。

不过此时让他们做出判断不仅是命令长官的阶级区别,更重要的是光不惜用自己性命要捍卫的那个华莱士。

让两人疑惑的,恰恰是光的目的,以及他为何那么执着于保护华莱士。

“华莱士怎么会跟着你?”其中一人问光道。

“我们在探路者小队的地下基地里救了他。”

“探路者小队……”那人略一沉思,和同伴对了下眼色。

另一人眉心紧锁,“玛雅确实通过‘无限网络’获得了你们抵达美国的情报,为了减少对伊甸的威胁,她派布朗和米勒出动,但他们都没能回来……”

“他们都死了,是我的同伴们联合起来干掉的。”光答道,“你们想替战友报仇?”

两名“十战神”成员聚精会神地分别瞄准光的心口和眉心。

“从决定为艾卡效力的那刻起我们就做好觉悟了。”瞄准心口的那人就是最早的提问者,他对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异常关心,“我问的是华莱士为什么会跟着你!”

光皱着眉头,陷入沉默。

“快说!”另一人厉声呵斥,吓得华莱士当场失禁,嚎泣不断。

“汤姆,没必要这样!”

“我们没时间陪他这么耗下去,埃里克!”

见两人的意见开始有所分歧,光知道自己的计划正在顺利进行,但他表现出的仍是低调的动作、自信的气场。

“最后一次机会,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汤姆走到光的身前,将枪口抵在他心口前,恶狠狠地瞪着他威吓道,“阿尔宙斯只是要我们捉活的,可没要我们捉无伤的。”

光酝酿着开启纳米装甲的时机。

机会只有一次,现场剑拔弩张,气氛无比凝重,寂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最先忍受不住这种氛围的,依旧是已经崩溃的华莱士。

“呜哇!!!”华莱士像个孩子般大哭起来,跪在汤姆和埃里克面前不断磕头,“饶命!求两位饶命!我说,我说就是了!”

“华莱士!”光喝道。

“我是来给他带路的,他说这里有阿尔宙斯所在地的情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光暗骂了句,但他也利用了汤姆与埃里克被华莱士吸引注意的空隙,一个手刀上挑枪口,紧接着转身抽出纳米机械启动液,注入体内强制开启装甲。

“等……!”遇袭的汤姆尚未反应过来,一记飞踢已将其踢上半空,眼看着就要坠向下方十几米深的机库地板时,他迅速从手臂外侧的装置内射出钩爪钉进墙面,像空中飞人般荡出数米远,最后双脚踩上墙面。

“切!”光从腰后拔出手枪准备开火,埃里克飞扑过来将其撞倒在地,落空的子弹打在金属墙面上发出哐当响声,吓得华莱士没命地跑了起来。

“别走!”汤姆刚一落地,正好碰上迎面跑来的华莱士,他娴熟地举起双臂环抱住华莱士,随后取出镇静剂刺进其颈部,缓缓将药液打入他的血管。

短短数秒后,华莱士便失去意识倒在汤姆怀里,而光和埃里克则扭打成一团。由于场地狭隘,双方的出手均受限不小,基本就是在地上来回翻滚。

拥有纳米装甲的光本应具有更大优势,然而在经过刚才的微波灼烤和繁重的潜入任务后,他的体力早已所剩无几,因此埃里克和他打得可谓不相上下。

看到这场景,汤姆将华莱士轻放在一旁的墙上,掏出手枪走近那两人并瞄准:“够了!”

这一吼,令纠缠在一起的光和埃里克几乎同时停下动作,气喘吁吁地望向枪口。

就在这时,纳米装甲解除了。

“把话说清楚!玛雅和华莱士到底发生了什么!”

光擦掉嘴角的鲜血,缓缓站起,“怎么?你们不知道?”

汤姆和埃里克对视了下,接着不约而同地将视线移向光。

另一方面,玛琪的AI已经为赶来救援的女战士们关掉微波装置与警报系统,代价便是彻底暴露在无限网络的监视之下,双方的超级人工智能都在争分夺秒地抢夺守卫军队的控制权。

根据玛琪得到的回馈来看,无限网络更胜一筹,代表己方AI的蓝色比例条从最初开始袭击时的99%在两分钟内迅速缩短为43%,并且仍在高速锐减。

“再过一分钟,整个伊甸基地的守军都会向我们扑过来!”玛琪坐在基地车里向已经迈入大门的艾尔莎和普露托警告道,“率先破坏掉机房,断开控制!”

“好。”艾尔莎忙着整理堆了一地的兵器。

“怎么做?”普露托看着前方那条依旧寂静却危机四伏的通道,警惕地问道。

眼神里只剩下杀意的艾尔莎扛起火箭弹发射器对准通道深处,“一路轰过去!”

普露托虽有些不安,但还是努力说服自己稳定住斗志,背着两把冲锋枪,手里还拿了一把,跟在艾尔莎身后向通道深处迈出步伐。

在他们的耳机里,AI的电子合成音仍在忠实地指出前往机房的路线。

而在遥远的地下机库里,刚听完玛雅和华莱士的真相的汤姆与埃里克可谓是目瞪口呆。“我们……被骗了!”汤姆双手垂落,完全丧失斗志,愤恨不已地扶着栏杆破口大骂,“这个贱人!!我就知道她只是在利用我们!!”

察觉到异样的光转入防御态势,决定引导身边同样悲愤难当的埃里克袒露心声。

“她利用你们?”

埃里克眉心紧锁,“在加入十战神之前,我、埃里克、杰西卡都是以孤儿身份被华莱士照顾长大的,对我们三个人来说,他就是父亲,但是就在十年前,华莱士突然离开了我们,她的女儿玛雅还换了个新身体,以十战神队长的身份整合了我们这些被艾卡挑选出来的精英战士。”

“当我们问华莱士去哪里时,那些和他认识的科学家都闭口不谈。”汤姆继续说道,“我们三个从那时就怀疑里面有蹊跷,可谁都不说,我们还以为他被阿尔宙斯调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后来有一天……”埃里克凝视着下方的那片黑暗深渊,“玛雅告诉我们华莱士死了,我们还因此伤心了好久,没想到……”

“谎言……全都是谎言!!”汤姆仰天大吼,“从十战神到华莱士的事!我受够了!”

“汤姆……”埃里克无奈地看着他。

汤姆摊手质问埃里克,“我们尊敬华莱士,结果华莱士变成这样,我们尊敬艾卡,结果艾卡死了,还有杰西卡、托马斯、马丁,我们到底还要失去多少同伴,被骗多少次?”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

“你不干,我来干!”汤姆来到光的身前,神情坚决地看着他,“我带你去找机密文件!”

这可谓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本只是想利用华莱士达成作战的光意外收获了另一名强而有力的叛军。

然而,这份情绪是真是假仍有待考虑,光并未被这惊喜冲昏头脑,而是陷入沉思,未能及时回应汤姆的提议。

就在光犹豫之时,机库里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一级战备命令的语音指示也传进了汤姆和埃里克的耳机。

“有人入侵了!”埃里克喊道。

光本以为是自己,可他转念一想此时才暴露也未免太晚,于是脑海里浮现出另一个可能的答案。

“谁?!”光激动地质问埃里克。

“艾尔莎和普露托。”埃里克答道。

“这可是在计划外啊,她们到底在想什么……”光咬紧嘴唇,苦苦思索着能够将这乱成一团的作战转回正轨的办法。

可他最终没能找出答案。

变数太多,变化太大,一切已经失控。

到头来,自己还是没能做到像艾卡所说的那样,成为一名掌控全局的强者。

“还没结束……”光握紧拳头,露出刚毅眼神,“向我证明你们的决心,汤姆,埃里克。”

“你愿意相信我们?”汤姆额头渗出冷汗,如此果断的答应着实让人不免生疑。

但倘若双方始终处于互相怀疑的状态,事情永远都只会浪费时间原地踏步。

“你们不敢走,我敢,快带路!”光冲两人厉声下令。

兴许是被这气势所吓到,埃里克率先带光走出门外,汤姆在背起华莱士后也快步跟上。

然而谁也不知道,真正让光如此焦急甚至不惜背负风险也要尽快结束任务的理由只有一个——

普露托,进入了这座险象环生,战火云集的“伊甸”。

第三十一话 共鸣的意志

在普露托和玛琪的双重掩护下,艾尔莎不断突破陷阱关卡和敌军,但凡进入其视野的任何人事物都无法避免被毁灭的命运,“毒蝶”的称号在这一战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那神准的枪法下,一波刚赶过来的敌方友军小队不到三秒便全被爆头倒地,如此勇猛与果断的战技令普露托彻底为之折服,甚至心生恐惧,这只招来死亡的蝴蝶正在地狱犬看守的乐园中大杀特杀,劈开了一条直达机房的血路。

“为了尽快完成对资料的拷贝和上传,AI没能控制住守军。”玛琪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

“结果呢?”艾尔莎冷冷问道。

“资料方面我们赢了,但接下去还会有更多敌军赶来这里。”

“开门。”艾尔莎装上火箭弹,扛起发射器对准大门中央。

当AI刚一打开机房大门,艾尔莎的火箭弹便咻地一声飞入其中,大半服务器瞬间被爆炸吞没,整个房间陷入一片火海,刺耳的警报声加剧了艾尔莎内心的烦躁,她填好第二发火箭弹,向着还未被火焰吞噬的另一片区域射出。

两次高能爆炸让整个区域毁于一旦,任凭后面赶来再多敌军也无力救援。

“接下去怎么办?”无路可退的普露托皱眉问道。

艾尔莎丢掉发射器,取下背上的两把步枪对准幽暗的通道深处,“他们有机甲,我们有上帝。”

【十二点钟,六十七度,一发】

AI话音刚落,艾尔莎便点射出一发穿甲弹。

轰——

深处的爆炸火光照亮整条通道,被击穿动力源的机械哨兵变成一具熊熊燃烧的金属残骸,以火墙和焦黑的躯体挡住后方友军。

【射击】

起初听到AI下达如此直接简短的指示时,普露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当她看到咆哮开火的艾尔莎时,瞬间恍然大悟。

如今的局面,已是连AI也几近无力的绝望场景,唯一的可能性便是自己和艾尔莎的勇敢和技术,想要活下去,唯有不计代价地扫清前方的一切障碍。

怀抱着渴望回到光身边的信念,普露托神色坚决地紧扣扳机,用愤怒的子弹击破一台接一台哨兵。

然而,尽管两人已是尽了全力,但机械哨兵们还是用履带压垮倒下同伴的残骸,顶着枪林弹雨不断逼近艾尔莎与普露托。

其实她们心里都很清楚,哨兵之所以没有开火,很大一部分原因出于阿尔宙斯的命令,因为普露托在身边,为确保目标存活,哨兵们必须谨慎行动,而想瞄准艾尔莎的攻击,又都会在射击前就被阻止。

尽管步枪过热和弹夹耗光的空档会让哨兵有攻击机会,可利用阿尔宙斯命令的她们很快就学会了一招“无敌之盾”——

那便是让普露托充当前卫,艾尔莎则蹲守在普露托后方进行装填。

艾尔莎心里明白,要是光知道她这么利用普露托,那可不是“生气”二字就能形容的,最好的结果是从队伍里除籍,最坏的结果恐怕是……

不过此时的她也已顾不上后果,绝望的心没有感受平衡的能力,她如今唯一渴望的就是伊甸的毁灭,不仅是基地本身,还包括维持着这里运作的所有机体和团队,人类也好,机器也罢。

死,是他们接下去唯一要面对的结局。

而普露托这边,她当然清楚当肉盾的风险,但通过直面那些可怕场面与死亡危机,某些她曾经看不清的事物逐渐变得清晰。

在光的保护下,她从没真正体会到面对机械大军时是何等无助,她能想象,但现实带来的震撼远超过了她想象中的承受范围。

那些在硝烟里绽放着血光的一只只眼睛,还有那深不见底的黑色枪口,无数人类,包括光、艾尔莎、玛琪以及这一路上所结识的人们,都曾面对过一样的景色,谁都不是不死之躯,自己能面对枪口还存活,不过是敌人首领的指示,是被“怜悯”,是被“轻视”,从而得到的“机会”。

普露托深切地意识到自己和阿尔宙斯军的战力差距。

“妈的!我要上狙击枪了!”艾尔莎把坏掉的步枪丢到一旁,取出背包里的最终武器。

因狙击枪过重,她无法直接手持或架在普露托肩上进行射击,只能趴伏在地上,身后燃烧的机库热量惊人,火焰外围离她的脚掌仅有十米左右,艾尔莎此时可谓是踩着“火路”在进行聚精会神的瞄准。

“把腿打开!”

听到喝令之际,普露托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只是脸颊泛起一抹红晕。

“快!”

精神高度集中的艾尔莎根本无心顾及被烤融的战靴,倘若普露托再发呆,她没准真要直接开火。

其实从发令到普露托反应过来,分开两腿也就短短两秒,可对艾尔莎而言却无比漫长,渴望复仇与杀戮的战斗之心使她的手指在普露托刚开腿的那一刹便扣下扳机。

砰——!

爆炸的风压震得普露托双腿一抖,子弹直接命中离普露托仅有两米不到的机械哨兵,并穿出其核心继续前行,直到令后方三台哨兵都陷入不能作战的状态才卡在第四台哨兵的躯体上。

砰——!

第二发子弹紧接着第一发飞出枪口,这次击穿的是位于普露托右前方三米开外的机械哨兵,它正拖着燃烧的躯体不断接近,随着子弹贯穿核心,那台“机械僵尸”总算停了下来。

艾尔莎就这么一枪接一枪地干掉逼近的敌军,普露托也尽可能地用弹药所剩不多的步枪进行点射,一来掩护艾尔莎的装弹时间,二来减缓敌军的前进速度。至于光那边,在埃里克和汤姆的引导下,配合刚醒来的华莱士的权限,四人顺利清理掉路上的守军,并一路绿灯来到指挥官玛雅的房里,取得加密U盘,这里面唯一存放的东西便是记载了阿尔宙斯所在地的最后一个高度坐标。

其实对于如此重要的文件竟以实体状态存在,光起初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埃里克和汤姆说这是艾卡的提案,因他说过存储于云空间内的资料有可能被骸入而盗取,可只要存在U盘里,那唯一的获取手段便是打败众多守军来到这个房间,并在极短时间内找到这个只有手心大小的东西才能实现。

阿尔宙斯对这提案并无太大意见,而作为指挥官与队长的玛雅又很中意艾卡,因此提案得以实施。

把U盘放进口袋里的那一刻,光不禁觉得有些温暖——

这既是艾卡可怕强大的一面,也是他细心友善的一面。

艾卡试图把一切都掌控在手里,即便是死后仍在影响着守护者小队的行动,大部分是阻碍,但有那么极小的一部分……

光隐约感觉得到,他是在帮自己,因为自己战胜了他,成为了他某种希望的寄托。

“队长!请快去帮艾尔莎姐姐和普露托吧!”玛琪的声音突然在光的脑里响起。

“马上!”光顾不上其他,直接端着步枪冲出门外,奔向第一个十字路口。

【三点钟】

光立马右转,将后面追来的埃里克弄得一头雾水。

机房大门前——

艾尔莎刚打出最后一发子弹,仅剩的一台机械哨兵正缓缓驶过布满通道的残骸接近两名少女。

普露托的子弹早已耗光,她维持着A字形站姿,面无惧色地瞪着那只血光之眼。

艾尔莎站了起来,高温和长时间的趴伏姿势令她双腿痛得犹如被无数利针不断穿插,可她咬紧牙关,强忍住痛楚,拔出匕首准备同这台最后的敌机决一死战。

其实哪怕只要还有一颗穿甲弹,艾尔莎就有信心能够取胜。

可宛如是上天的召唤,艾尔莎觉得,是时候了。

利用普露托够久了,杀掉的敌军也够多了,满是伤痕的身体,疲倦不堪的内心,是该得到解脱了。

艾尔莎刚深吸口气,准备发出最后的呐喊冲向哨兵时,普露托却举手挡住了她。

艾尔莎扭头一看,普露托的侧脸无比坚毅,眼睛里绽放着战士才有的纯粹光辉,那是不愿认输,坚信胜利的意志之光。

就那么一瞬间,艾尔莎像是被无形的墙壁所挡住,默默被普露托的左手挡在了后方。

“我……想保护你。”普露托扬起嘴角,仿佛战斗才刚要开始。

“普露托……”

“辛苦你了。”普露托扭头,对艾尔莎露出真诚的微笑。

艾尔莎如沐春风,泪水刹那间夺眶而出,她并非被普露托感动到了,而是那四个字令她得到了真正的解脱。

在战场上,冒着生命危险去战斗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但战争麻木的不只是人对生命的看法,还有对于“艰难人生”的意识。

一声感谢,无法驱散战士心中的阴影,因为那不过是被救者对战士的敬仰。

踏上战场的人们,大多怀着信念,他们不畏死亡,不畏艰辛,但这不代表他们失去了对这些事物的想法。

终于……互相理解了。

从一开始唾弃的“公主”,畏惧的“副队长”。

变成如今心灵相通的战友。

这条路尽管漫长,但值得。

“接下去就交给我吧。”

普露托接过艾尔莎手里的匕首,冲向机械哨兵。

“我也是……守护者!!”

第三十二话 暴走的毒蝶

叮——!!

金属猛烈碰撞的声音回响在通道里,匕首的尖端紧抵住机械哨兵的外壳,尽管普露托已使出最大的力气,但匕首的刀锋没能再刺入那坚硬装甲哪怕一毫米的深度。

同普露托那双不愿放弃的视线交汇的,是哨兵那冰冷的血光之眼。

“喝呀——!”少女竭尽全力地将匕首划过装甲,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震得她耳膜犹如被针扎般难受,火花沿着切割轨迹一路冒出,溅向四面八方。

如此奋力终于换来的结果是——机械哨兵胸前那道浅得几乎看不清的划痕。

普露托咬紧牙关,不断在机械哨兵的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划痕,安然无恙的机械哨兵贴近普露托,准备对她的面部直接释放催眠瓦斯。

“啊啊啊啊啊——!”普露托丢掉卷刃的匕首,举起拳头砸向那令人厌恶的红色眼睛。

就在她指背刚触碰到防弹玻璃的那一刹,机械哨兵的背部忽然爆炸,冲击波伴随着惊人热量将普露托吹得后仰,好在艾尔莎及时上前扶住了她。

两人诧异且疑惑地看着机械哨兵慢慢扑倒在地,在两人视野的尽头,气喘吁吁的光正举枪瞄准这里。

“普露托!!”亲眼看到平安无事的恋人后,光兴奋地把枪一丢,全速冲了过来。

“哥哥大人!!”劫后余生的普露托喜极而泣,越过燃烧的残骸扑进光的怀里。

重逢的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汤姆和埃里克先后赶到现场,艾尔莎警惕地看着那两人,正要出手之际,光喊住了她。

“他们投降了,现在是友军。”

“友军?”艾尔莎眼中的怒火仍未消失,“谁能保证这里面没陷阱?诈降的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你不相信就算了,但非要动手的话……”埃里克举起步枪瞄准艾尔莎,“我们可不会乖乖挨揍。”

没有武器的艾尔莎唯有暂时忍住内心的怨气,“那就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机密都给你们了。”

“其他人在哪?”

埃里克和汤姆对视了下,接着继续正视艾尔莎答道:“非战斗人员应该都在D区的避难室里,雷卡和杰瑞因为刚才的战斗受了伤,多半也在警报响起后被转移到那了。”

艾尔莎径直走到埃里克面前,尽管身高不如他,她眼里的杀气却丝毫不逊于他的斗志,“给我枪。”

埃里克额头渗出冷汗,他多半能猜到艾尔莎想做什么,“你要干嘛?”

艾尔莎侧身看着光。

光此时的脸色也很糟糕,许多意外加上连续苦战让他身心俱疲,同普露托重逢时的喜悦之情转瞬即逝,黑眼圈中央的那颗眼珠黯淡无光。

普露托有所预感,连忙挺身而出劝阻艾尔莎,“如果愿意投降的话就别为难他们,我想很多人也是被迫的。”

光低头不语,但没人知道他默许的是哪方的意见。

“如果愿意投降的话……”艾尔莎冷笑着夺过埃里克的枪。

“怎么过去?”艾尔莎打开步枪的保险栓。

“在没有确定你的意图前别想我告诉你。”埃里克警惕地看着她的背影。

不料艾尔莎回以不屑的冷笑,“谁问你了?”

【十二点钟,第三个路口,三点钟】

艾尔莎按照AI的指示,走向通道的黑暗深处。普露托本想追过去,光却一把拉住了她。

“你还没和我解释为什么会违反作战跑进这里。”光的语气严厉,甚至有些可怕,让普露托冷汗直冒。

而埃里克则有些担心地叮嘱汤姆,“你把华莱士和他们带出去,我待会就过去跟你们汇合。”

汤姆点了点头。

目送埃里克消失在黑暗深处后,汤姆背起开始犯困的华莱士,“走吧。”

光和普露托紧随其后,踏上归途。

路上,普露托始终不发一语,光见她不愿开口,又不忍逼问,只好转移话题。

“约翰呢?”

这一问,直接切中普露托之所以沉默的要害理由。

尽管普露托依然避而不谈,可这沉默本身就已足以说明很多事。

“这样……”光垂下头,刘海阴影遮住他的双眼。

在两人前方,背着华莱士的汤姆仍在艰难前行。

与此同时,艾尔莎和埃里克已经站在避难室的大门前,只要埃里克输入密码,这座基地里所有的人类就将暴露在艾尔莎的枪口之下。

“你不许为难愿意投降的人,也不能对里面的伤员、女人、老人出手,可以吧?”埃里克的手指就位于密码盘上,他紧张地与艾尔莎进行最后的交涉。

“我是守护者小队的一员,对于队长认可的指示,就算要违背自己的心也会坚决执行。”艾尔莎端着步枪,恶狠狠地瞪着埃里克答道。

尽管仍有些不放心,可考虑到撤退效率,埃里克决心冒险一搏,他觉得哪怕艾尔莎再冲动,好歹是传说中的“守护者”的一员,和不择手段的阿尔宙斯不同,不至于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举动。

当密码输入完成,防爆大门缓缓升起之时,内部的灯光自下方门缝开始渗出,引擎运作的轰鸣声夹杂着内部人群的议论声。

埃里克迫不及待地等着大门升到顶端,向里面的伙伴宣布战斗结果,尽管里面并不全是好人,甚至有不少同自己有过矛盾的人,但看在共事多年的份上,他无比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地离开这座报废的“乐园”,回到地面去过自己选择的新人生。

然而就在他满心期待地准备弯腰钻进门缝的那一刹,后方一声枪响却终止了他对未来的期盼。

由后脑勺直通眉心的弹孔清晰可见,埃里克的尸体直接重摔在那些惊呼逃窜的人群面前,艾尔莎的步枪枪口还在冒着丝丝热气,与那冰冷无情的视线一同横扫抱团求饶的人群。“我……我们投降!!”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

其他人听闻后立马惊恐万分地跪在地上不断磕头。

通道很狭隘,对基地地形了如指掌的他们都清楚,想越过艾尔莎跑向外面求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唯一的手段就是群起而攻之,以人海优势压倒她。

然而,谁又愿意做必死的前锋呢?

再者,就算冲过艾尔莎这道死亡线,谁又能保证后方不会有更多敌兵?

在地下待久了,被阿尔宙斯严密保护多年的这些人,早已不知何为“反抗”,他们个个眼里只有对强者的屈服,只有对生存的渴望。

面对枪口,他们没有一个人表现出哪怕一丝愿意坚持尊严和信念的情绪,他们像当年膜拜阿尔宙斯军的高级军官一样,膜拜着艾尔莎,嘴里高呼着“求你饶命”,“我什么都愿意做”,“我想活下去”之类的话。

他们都是被迫协助阿尔宙斯的,这点艾尔莎当然清楚。

她之所以对这群人感到愤恨的原因,是那些宁死不屈的反抗者们,是那些在战场上死去的英雄们。

在这群人磕头求饶之时,谁又给过迪娜和约翰求饶的机会?他们又能向谁求饶?

谁都想活下去,不管是这群人,还是迪娜、约翰、曾经的队友。

然而……

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投降的人……我不会为难。”艾尔莎垂着头,语气漠然。

人们喜出望外,纷纷对她感激涕零。

“我只想问个事。”

“我们什么都愿意说!”人群最前面的一位科学家笑道。

“为什么……我的妹妹和未婚夫……不能活下去?”

人们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为什么……他们……没有机会?”

“请问……您指的是?”

“你不是说‘什么都愿意说’吗?回答我吧……”

“这……”

“为什么?”

“战争……伤亡是在所难免的,但我保证我们都没杀过人,除了……”科学家指着墙角那边昏迷中的两名“十战神”成员——雷卡和杰瑞,“他们杀过人,要报仇就找他们吧!”

群众纷纷点头迎合科学家的说法,甚至主动避让出一块空间供艾尔莎进入并处决那两个伤员。

艾尔莎一动不动,只是维持着举枪姿势。

“那我们……就先走了?”科学家缓缓站起。

“等等……”艾尔莎将枪口对准科学家。

“你,你不是说不为难投降的人么?”科学家举起双手,全身颤抖不停。

艾尔莎抬起头,面如死灰地凝视着那些人,“我是说过,但……”

人们脸上写满不安。

“我不接受投降。”

话音刚落,艾尔莎便扣动扳机,眨眼间火光冲天,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狭小的房间内,原本白净的墙面上到处是鲜血、脑浆和肠液,尸体从艾尔莎身边一路延伸至房间最深处,甚至垒成了一座小山。

绝望的嚎叫、惊恐的咆哮、决死的反抗,一切都被无情的子弹所摧毁,谁都无力回天,血流成河的房间里,只有面无表情的艾尔莎是唯一的主宰,其他人不分老弱病残,都不过只是活体标靶。

当最后一个人倒在血泊中时,满身是血的艾尔莎摘下血淋淋的发带,擦拭掉眼球前的血水,只是这一举动非但没有还他一个明亮清晰的视野,反而让她眼里的世界变得更加鲜红。

艾尔莎紧握住发带,戒指的光辉早已被粘稠的血液所掩盖,步枪自她手里滑落,随后她本人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唔……”艾尔莎弯腰捂住脸部,血腥味令她作呕反胃,可她却继续蜷缩,抱紧自己,一边发出干哑的低吼。

“呃呃呃……”艾尔莎全身发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的哭声打破死寂,弥漫在地狱般的空间里,久久无法散去。

第三十三话 Simulation

另一方面,伊甸的秘密出口前多了一具头部中枪的尸体。

横尸在荒漠中的汤姆死不瞑目,害怕不已的华莱士蜷缩在石头后边不敢出声。

光正在把手枪插回腰间,普露托一脸错愕地看着他。

“为……什么?”普露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已经没利用价值了。”光整理好装备,看向远方,“为我们导航归队,玛琪。”

“所以就要杀了他们?”

“这样才没有任何风险。”光神色疲倦地答道,“艾尔莎那边也应该处理好了,待会我们一起回去。”

“风险……”普露托慢慢后退,“他们投降了啊!他们帮了你啊!”

“他们会背叛阿尔宙斯,也就代表他们会背叛我们,只要抓住那个关键点……”

“人和人之间的羁绊怎么能这样计算?!哥哥大人!”普露托大喊。

光反吼:“我们和敌人没有羁绊!!”

“……”

“又死了一个人……”光黯然神伤,“你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做才对得起那些死掉的战友?通过接收那些想杀了他的人为新战友?”

“那也不用杀掉吧?”

“我这是在救人!”光充满魄力地答道,“我们没有条件囚禁那么多人,放着不管又会让他们跑去制造杀人兵器,处理掉才是最有效率的解决办法。”

“那我们和阿尔宙斯军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光当即答道,“我们都只是在为自己的利益战斗。”

“……不对。”普露托缓缓摇头,“战斗是有正邪之分的,我相信的哥哥大人和守护者小队都是为了正义,为了人类在战斗的,和邪恶的暴君,和阿尔宙斯是不一样的!”

“正义……”光发出嘲笑声,“那种东西……能保护得了什么,能救得了谁……”

普露托目瞪口呆。

就在这时,艾尔莎也走出门外,她看也没看就直接走过汤姆的尸体。

看着那一身鲜红,闻着那刺鼻的腥味,普露托脑内一片空白。

“想保护什么,就必须牺牲什么……”光轻念着赛福·雷斯曾告诫过自己的话语,那是另一个自己经历 孤独与绝望后得出的感悟。

为了保护普露托,哪怕变成恶魔也在所不辞。

这样的觉悟,早就该承认了。

光转身走向普露托,“走吧,人齐了。”

然而普露托却大步后退,看到这一幕,光愣住了。

“我……我不认识你们!”普露托甚至吓得拔出手枪对准光。

“你……”光震惊不已。

“哥哥大人……我所认识的哥哥大人……才不是这样的人!!”普露托流出热泪,“就算你们放弃了,我也不放弃,我要保护生命,我们是守护者啊!!”

“再废话就把你也当敌人。”艾尔莎掏出从雷卡身上摸来的手枪瞄准普露托。

夹在两人之间的光仰天大吼:“非要这样不可吗?!”

幽怨绝望的吼声响彻天际,回荡于AI的“脑内”。

【抉择方案322 模拟结果:不符合心理预期】

【判定:失败】

【处理方式:不予执行】

【另寻其他抉择方案……】

机房大门前——

“怎么了?”艾尔莎眉心紧锁,“快帮我导航!带我去避难室啊!”

“等,等下,艾尔莎姐姐,AI现在好像卡机了。”玛琪尴尬地答道。

“破机器!!”艾尔莎咒骂着转身将枪口对准埃里克,“带路!”

“不行!”普露托冲到两人之间,举臂护住埃里克。

“让开!”

“不能杀人!他已经是我们的同伴了!”

“不过就是个叛徒!”

“才不是!”普露托眼神坚决。

“我叫你让开!”艾尔莎的手指在颤抖。

光上前夺过她的枪,还给埃里克。

“普露托说得对,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我……我只是……”艾尔莎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我想的和你一样。”光蹲下身去安慰她道,“但我们不能做这种事。”

“他们杀了约翰啊!!”艾尔莎冲光嘶吼道,“凭什么他们有投降求饶的机会,迪娜和约翰就得死!谁给过他们机会?!”

听到这真相的那刹,光愣住了。

“把枪给我!”艾尔莎正欲去夺光大腿外侧的手枪,光却下意识地伸手挡住。

“队长!”艾尔莎愤恨地瞪着光,“求你了!!”

“我……不能做那种事。”

“留着他们也是祸害,就算我们想囚禁也没条件啊!”

“就算是这样,我们也没有权利决定别人的生死!”

“战场哪有不死人的!”

“战斗已经结束了,是我们赢了!!艾尔莎!!”

光的吼声堵住了艾尔莎的反驳。

“我们……是守护者啊……”光将艾尔莎搂入怀里,轻拍她的背部,饱含泪水地凝噎道,“必须保护人们,这不就是我们的建队基础吗?好人也好,坏人也罢,是对是错,有因自然会有果,我们只能尽力做自己的事,当不了裁决的神。”

“怪不得……”埃里克看着两人感慨道,“艾卡将军会对你们抱有期待。”

“艾卡……”光若有所思。

“虽然还有很多反抗阿尔宙斯的小队,但没有任何一支队伍能像你们这样愿意放下仇恨,这么无私。”埃里克继续说道,“同情敌人就是自寻死路,或许这是条生存准则没错,但如果最后活下来的全是执行这种准则的人,和现在的世界又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换了个皇帝。”“不……”普露托咬紧嘴唇,强忍悲伤对埃里克说道,“那只是你们没见过,这个世界上,无私的人有很多,我陪在哥哥大人和大家身边,见证了很多事,不只是我们,无名村庄的凯因、伊诺库·达索们、还有TM小队的约翰……大家……都是为了美好的未来在奋斗,就算赌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辞。”

埃里克和汤姆陷入沉默。

“你们因为整天待在这种地方,整天打打杀杀,根本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如果……”普露托顿了下,深吸口气继续说道:“如果你们不听话,我……可以理解艾尔莎为什么想攻击你们。”

“你这是在威胁我们?”汤姆皱眉。

“我这是在告诉你们该做什么。”普露托面无惧色,“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你们只是投降了我们,在没有确定真正的意图前,我们都不能把你们当做真正的同伴。”

汤姆和埃里克对视了下,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然后发出苦笑。

“好吧,小姐我认输了。”埃里克背上枪,走到路口附近侧身看着众人,“想去哪,我带路。”

经过商议,汤姆留下来辅助艾尔莎和华莱士离开“伊甸”基地,光、普露托则陪埃里克一起去接收愿意投降的人。

归途——

汤姆背着华莱士,身后还跟着艾尔莎,表情不免有些尴尬。

“能……给我讲讲吗?”

艾尔莎面如死灰地抬头看着汤姆的背影,“讲什么?”

“你们的事。”

“为什么?”

“我……曾经的梦想是做一个小说家。”汤姆嘴角轻扬,“环游世界认识好多人,听到好多故事后集合在一起,写一部经典名作,但因为战争爆发,所以‘写书’这个梦想是暂时实现不了了,但……”

汤姆停下来,转身对艾尔莎友善地微笑道,“可以的话,告诉我关于他们的故事,我把你记录下来,让后人知道我们都经历了什么。”

“有什么意义吗,人都死了……”

“这也是另一种复活和永生吧,我想。”汤姆望着遥远尽头的出口光芒,“总有一天,战争会结束,当后代想知道这段历史时,我想让他们知道,都有哪些英雄成就了他们那时的幸福未来。”

艾尔莎的眼眶开始泛红,她想起了迪娜当时的遗言录音。她摸着自己的心口,泪水不住地往下滚落并开始抽泣。

第三十三话 不同的选择

另一方面,伊甸的秘密出口前多了一具头部中枪的尸体。

横尸在荒漠中的汤姆死不瞑目,害怕不已的华莱士蜷缩在石头后边不敢出声。

光正在把手枪插回腰间,普露托一脸错愕地看着他。

“为……什么?”普露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已经没利用价值了。”光整理好装备,看向远方,“为我们导航归队,玛琪。”

“所以就要杀了他们?”

“这样才没有任何风险。”光神色疲倦地答道,“艾尔莎那边也应该处理好了,待会我们一起回去。”

“风险……”普露托慢慢后退,“他们投降了啊!他们帮了你啊!”

“他们会背叛阿尔宙斯,也就代表他们会背叛我们,只要抓住那个关键点……”

“人和人之间的羁绊怎么能这样计算?!哥哥大人!”普露托大喊。

光反吼:“我们和敌人没有羁绊!!”

“……”

“又死了一个人……”光黯然神伤,“你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做才对得起那些死掉的战友?通过接收那些想杀了他的人为新战友?”

“那也不用杀掉吧?”

“我这是在救人!”光充满魄力地答道,“我们没有条件囚禁那么多人,放着不管又会让他们跑去制造杀人兵器,处理掉才是最有效率的解决办法。”

“那我们和阿尔宙斯军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光当即答道,“我们都只是在为自己的利益战斗。”

“……不对。”普露托缓缓摇头,“战斗是有正邪之分的,我相信的哥哥大人和守护者小队都是为了正义,为了人类在战斗的,和邪恶的暴君,和阿尔宙斯是不一样的!”

“正义……”光发出嘲笑声,“那种东西……能保护得了什么,能救得了谁……”

普露托目瞪口呆。

就在这时,艾尔莎也走出门外,她看也没看就直接走过汤姆的尸体。

看着那一身鲜红,闻着那刺鼻的腥味,普露托脑内一片空白。

“想保护什么,就必须牺牲什么……”光轻念着赛福•雷斯曾告诫过自己的话语,那是另一个自己经历 孤独与绝望后得出的感悟。

为了保护普露托,哪怕变成恶魔也在所不辞。

这样的觉悟,早就该承认了。

光转身走向普露托,“走吧,人齐了。”

然而普露托却大步后退,看到这一幕,光愣住了。

“我……我不认识你们!”普露托甚至吓得拔出手枪对准光。

“你……”光震惊不已。

“哥哥大人……我所认识的哥哥大人……才不是这样的人!!”普露托流出热泪,“就算你们放弃了,我也不放弃,我要保护生命,我们是守护者啊!!”

“再废话就把你也当敌人。”艾尔莎掏出从雷卡身上摸来的手枪瞄准普露托。

夹在两人之间的光仰天大吼:“非要这样不可吗?!”

幽怨绝望的吼声响彻天际,回荡于AI的“脑内”。

【抉择方案322 模拟结果:不符合心理预期】

【判定:失败】

【处理方式:不予执行】

【另寻其他抉择方案……】

机房大门前——

“怎么了?”艾尔莎眉心紧锁,“快帮我导航!带我去避难室啊!”

“等,等下,艾尔莎姐姐,AI现在好像卡机了。”玛琪尴尬地答道。

“破机器!!”艾尔莎咒骂着转身将枪口对准埃里克,“带路!”

“不行!”普露托冲到两人之间,举臂护住埃里克。

“让开!”

“不能杀人!他已经是我们的同伴了!”

“不过就是个叛徒!”

“才不是!”普露托眼神坚决。

“我叫你让开!”艾尔莎的手指在颤抖。

光上前夺过她的枪,还给埃里克。

“普露托说得对,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我……我只是……”艾尔莎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我想的和你一样。”光蹲下身去安慰她道,“但我们不能做这种事。”

“他们杀了约翰啊!!”艾尔莎冲光嘶吼道,“凭什么他们有投降求饶的机会,迪娜和约翰就得死!谁给过他们机会?!”

听到这真相的那刹,光愣住了。

“把枪给我!”艾尔莎正欲去夺光大腿外侧的手枪,光却下意识地伸手挡住。

“队长!”艾尔莎愤恨地瞪着光,“求你了!!”

“我……不能做那种事。”

“留着他们也是祸害,就算我们想囚禁也没条件啊!”

“就算是这样,我们也没有权利决定别人的生死!”

“战场哪有不死人的!”

“战斗已经结束了,是我们赢了!!艾尔莎!!”

光的吼声堵住了艾尔莎的反驳。

“我们……是守护者啊……”光将艾尔莎搂入怀里,轻拍她的背部,饱含泪水地凝噎道,“必须保护人们,这不就是我们的建队基础吗?好人也好,坏人也罢,是对是错,有因自然会有果,我们只能尽力做自己的事,当不了裁决的神。”

“怪不得……”埃里克看着两人感慨道,“艾卡将军会对你们抱有期待。”

“艾卡……”光若有所思。

“虽然还有很多反抗阿尔宙斯的小队,但没有任何一支队伍能像你们这样愿意放下仇恨,这么无私。”埃里克继续说道,“同情敌人就是自寻死路,或许这是条生存准则没错,但如果最后活下来的全是执行这种准则的人,和现在的世界又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换了个皇帝。”“不……”普露托咬紧嘴唇,强忍悲伤对埃里克说道,“那只是你们没见过,这个世界上,无私的人有很多,我陪在哥哥大人和大家身边,见证了很多事,不只是我们,无名村庄的凯因、伊诺库•达索们、还有TM小队的约翰……大家……都是为了美好的未来在奋斗,就算赌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辞。”

埃里克和汤姆陷入沉默。

“你们因为整天待在这种地方,整天打打杀杀,根本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如果……”普露托顿了下,深吸口气继续说道:“如果你们不听话,我……可以理解艾尔莎为什么想攻击你们。”

“你这是在威胁我们?”汤姆皱眉。

“我这是在告诉你们该做什么。”普露托面无惧色,“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你们只是投降了我们,在没有确定真正的意图前,我们都不能把你们当做真正的同伴。”

汤姆和埃里克对视了下,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然后发出苦笑。

“好吧,小姐我认输了。”埃里克背上枪,走到路口附近侧身看着众人,“想去哪,我带路。”

经过商议,汤姆留下来辅助艾尔莎和华莱士离开“伊甸”基地,光、普露托则陪埃里克一起去接收愿意投降的人。

归途——

汤姆背着华莱士,身后还跟着艾尔莎,表情不免有些尴尬。

“能……给我讲讲吗?”

艾尔莎面如死灰地抬头看着汤姆的背影,“讲什么?”

“你们的事。”

“为什么?”

“我……曾经的梦想是做一个小说家。”汤姆嘴角轻扬,“环游世界认识好多人,听到好多故事后集合在一起,写一部经典名作,但因为战争爆发,所以‘写书’这个梦想是暂时实现不了了,但……”

汤姆停下来,转身对艾尔莎友善地微笑道,“可以的话,告诉我关于他们的故事,我把你记录下来,让后人知道我们都经历了什么。”

“有什么意义吗,人都死了……”

“这也是另一种复活和永生吧,我想。”汤姆望着遥远尽头的出口光芒,“总有一天,战争会结束,当后代想知道这段历史时,我想让他们知道,都有哪些英雄成就了他们那时的幸福未来。”

艾尔莎的眼眶开始泛红,她想起了迪娜当时的遗言录音。她摸着自己的心口,泪水不住地往下滚落并开始抽泣。

第三十四话 隔墙有耳

回到几乎报废的基地车后,疲倦不堪的一行人终于可以得到短暂的休息时间。除包括雷卡和杰瑞等少数积极抵抗的人员外,绝大部分技术人员都投降了守护者小队,因没有条件处置,光将他们就地释放。

是死是活,听由天命,如果他们真的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自然会有报应。

光亲眼看着四处逃窜的人群背影,心里也只能用这样的话自我安慰和劝解。其实对于这帮人的恨意,光并不比艾尔莎少,他也渴望能够铲除这群躲在幕后偷偷摸摸做事的混蛋,可他一想到普露托那段话,手指便离开了扳机。

自己绝不能放下和赛福·雷斯一样的错。

过去的记忆既是恶梦,也是警告自己的良药。

如今的光满脑子只剩下“普露托”这一存在,时日所剩无几的他有某种直觉,想亲手打倒阿尔宙斯,解放全世界似乎已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他不知道谁将接收这段征途,人类又是不是真的有实力赢得最后的胜利。

倘若真到了那种没有任何反抗希望的时刻,至少……

站在荒漠外,置身于星空下的光不敢往下想,他不知道的事实在太多太多,所谓的“活着”,或者说,让普露托“活着”真的就可以吗?

哪怕是被阿尔宙斯抓走,封印进长眠的梦乡?

不是这样的……

自己所想要的,不是这个。

自己所渴望的,其实是和普露托一起活下去,获得幸福美满的人生。

然而如今这只能是个幻想了。

光愤恨地盯着自己的拳头,咬紧牙关。

这副身体还能支持多久?

光已经不想去找玛琪帮自己做检查了,反正能得到的只有令人绝望的答案,还不如无知地奋战下去。

“这……就是我的报应……”光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身体究竟疲惫到了何种程度,硕大的黑眼圈,几乎闭合的双眼,下垂的眼皮都让人不忍直视。

普露托悄悄来到他身后,心里想着该如何去安慰这位爱人。

“谁?!”光警觉地大叫着拔出手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对准普露托。

普露托愣住了。

光放下手枪,“怎么了?”

普露托:“……休息下吧,哥哥大人,玛琪在破解最后的坐标,你已经不用再战斗了。”

“随时都可能遇到敌情,还不到休息的时候。”

“这里没有敌人。”

“我们都不确定埃里克和汤姆是不是诈降。”

“哥哥大人……为什么不试着更相信别人点呢?”

“相信别人?我能相信谁?”光的眉毛在发抖,他的精神几乎已到极限,连张嘴说话都很费力。

“……至少还有艾尔莎和玛琪啊。”

“我也曾经用这样的心态看艾卡,结果……”

“你连她们都怀疑?”

“我只是不能把底牌都压在她们身上。”

“那……我呢?”普露托失落地看着光,“我也……是你的怀疑对象?”

光的瞳孔猛地瞪大,他快步走到普露托面前,粗暴地将她搂进怀里,“别胡说!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你!只要是为了你,就算要我死也可以!!”

“哥哥大人……好痛……”普露托表情有些难受。

“你必须活下去,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会让你活下去!!”

“哥哥大人!!”普露托用力挣开光的怀抱。

那个曾经让她认定为归宿的温暖胸膛,此刻却成了令她感到害怕的冰冷钢铁。

融合了纳米机械的身躯传递不出心跳声,全身几乎都被机械化的光,不仅仅是发生了肉体上的变化,似乎连精神也产生了异化,变得愈发极端与狂暴。

尽管怀着各种猜测和忧虑,甚至是害怕,普露托依旧站在原地,没有任何逃离光的预兆。

而光则因自己刚才的错陷入深深的自责。

“我……我只是怕……”

“没事的……”普露托温柔地笑着,搂住光的脖子轻声说道,“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也没有危险,我就在你的身边。”

“普露托……”光视野里的少女面容愈发朦胧。

“好好……睡一觉吧。”普露托再次感受到了那个胸膛的热度。

“别再冒险……答应……我……”失去意识的光昏倒在普露托身上。

感受到重量的普露托眼角泛泪,“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我保证,哥哥大人。”

机库内——

艾尔莎坐在地上,背靠墙面,痴痴地凝视着原本停放着机兵的地方,她的脑里一片空白,手边放了台笔记本电脑,不断重复播放着约翰这段日子以来和大家相处过的日常画面与英勇身姿,这些都是AI记录下的宝贵遗产。

除此之外,她还插着耳机,内容亦是循环的那段求婚语音——

“我不强求你做出选择,但我要你知道,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唯一,我的……妻子……”

什么永生……

什么回忆……

艾尔莎不是不明白那些道理,可现实就是,那个人永远离开了自己,就像至爱的妹妹,彻底从这世上消失,除了自己和极少数同伴,根本不会有人知道约翰的存在,更不知道他都做了什么。

泪已流干的艾尔莎,就这么默默地听着语音,看着约翰的影像,坐在机库里,任由冰冷的夜风轻抚过自己的身心。

指挥中心室——

玛琪在紧盯破解程序之余,还在着手忙碌另一件事。有些无所适从的汤姆走到她身后,好奇地看着屏幕。

“你这是在干吗?”

“模拟战。”

“什么的模拟战?”

“我利用从伊甸基地里获取的情报重建了个核心版的无限网络,让它和我培养的AI交手。”

“电子信息战啊。”汤姆顿悟。“这次作战里,我们的AI彻底输给了无限网络,为了下次决战,AI必须尽快成长,找到无限网络的漏洞并击败它。”

“那结果怎么样?”汤姆颇有兴致。

玛琪看了眼屏幕右上角的数字——

242967:0

汤姆心领神会,闭上嘴巴默默离开。

而他刚走出指挥中心室便碰到了埃里克。

埃里克凑到汤姆耳边细语道:“隔墙有耳,出去聊。”

汤姆点点头。

两人来到远离基地车的某块空地,确定四周没有埋伏或任何监控装置后才松了口气。

埃里克紧张地问汤姆道:“你没和他们说‘艾欧迪斯MKII’的事吧?”

汤姆眉心紧锁,“当然。”

“我也在犹豫……要不要说。”

“守护者小队虽然不错,但跟阿尔宙斯的势力比起来还是差太远了,我们想要其实也就是对玛雅的复仇,现在她已经死了,继续留在这里帮他们对抗阿尔宙斯恐怕没什么好下场。”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你看要不要来个戴罪立功?”埃里克的眼中流露出杀气,“他们刚打完仗累得不行,只要在这个时候下手,干掉其他人,把上官光和普露托献给阿尔宙斯,我们没准能混个将军级别当当,到时直接坐办公室,再也不用当苦力了。”

对于埃里克的提议,汤姆显出相当高的兴趣,可他却又迟迟没有回复。

“怎么?你怕了?”埃里克有些着急,他可不想自己一个人背负双重叛徒的罪名。

“不是。”汤姆摸着下巴思索道,“我是在想就算搞定了这群人,要怎么把普露托和上官光带到阿尔宙斯面前。”

“他们不是在破解阿尔宙斯所在地的坐标嘛?”埃里克嘴角轻扬,“我有借刀杀人的好办法!”

“哦?”

“反正要塞一定需要载具才能过去,休斯顿那边的军事基地正好空着,里面应该有航行需要的载具,到时我们只要等他们破解了坐标,就把他们分开,让上官光和普露托跟着我们去要塞,而那个女人和小女孩就让她们去阻止艾欧迪斯MKII,反正凭她们的装备,一下就会被秒杀,到时我们只要在基地里偷袭上官光和普露托……”

“好!”汤姆竖起大拇指,“真是妙计!”

“那就决定了?”

“等到了休斯顿那边,就把华莱士先安排在安全的地方,等我们功成名就后回来接他。”

“行!”

汤姆和埃里克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充满自信的瞳孔中倒映出彼此的脸庞,却无法照出各自背上的微型监听器。

指挥中心室——

全程听完这段对话的玛琪面无表情,不发一语。

【是否清除威胁?】

“不急,他们还有用。”

玛琪继续在电脑前忙碌,情绪没有一丝波动。

第三十五话 伙伴

指挥中心室——

当最后的坐标呈现在眼前时,众人感受到的不是喜悦,而是沉甸甸的压力。

36527

一个简单的五位数字,却拥有着决定世界未来命运的力量,一切的答案就深藏在它与其他两个数字组合而成的坐标里。

“我今天早上又扫描了下。”玛琪调出卫星云图,屏幕里除了厚厚的云层和汪洋大海外别无他物,“这是坐标南纬17度,西经32度左右的状态,因为高度坐标显示是在3万以上,所以几乎可以肯定是位于海平面以上。”

“可还是什么都没有啊……”普露托一脸困惑。

“之前我就在想,阿尔宙斯用来藏身的要塞为了维持生活水准,必然会有相应的设施,整栋建筑结构的体积应该不会小到哪里去,可是……”

“给出的坐标却那么精细……”光接过玛琪的话题继续说道,“如果只是纯粹的坐标指示,不需要详细到这种程度。”

“没错,所以我在得到第三个坐标后就对那个点进行了多重扫描。”玛琪敲了几下键盘,“这是扫描图放大后的结果。”

屏幕中央跳出八张颜色各异的图片,从红外线扫描到无线电频率侦测,甚至是声呐,几乎所有图片的结果都和卫星云图拍摄的光学画面能够吻合,唯独“电离辐射”的扫描结果显示屏幕中央有个极其微小的红色斑点,但由于其余部分十分黯淡,因此显然非常突出。

“那是……?”艾尔莎凝视着那个红点。

玛琪放大图片,但也只能看到一堆马赛克:“那个地方有很微弱的伽马射线溢出,一般这种能量只有在人工才能产生,如果是自然条件则需要超新星爆炸级别的天文现象,而且不可能呈现出这种状态。”

“你的意思是,那里有核弹爆炸?”普露托追问。

“不尽然,阿尔宙斯的要塞既然有办法做到几乎隐形外加无限滞空,使用的必然是超出我们认识的科技力,这种异常的伽马射线泄露很可能是它们故意为之。”

“为了什么?”

“定位。”玛琪转身在键盘上操作,调出无限网络运作说明的树状结构图,“要塞虽然不需要移动,但为了控制遍布全球的无限网络,它必定要留有一个最终坐标以确保网络能够得以校准;除此之外,地球本身也在自转,而且各种不可抗力会导致地球每圈转速都有一定程度的减慢。”

屏幕上出现了地球自转的示意图,玛琪继续说道:“对人类而言,这是不可能感受得到的差别,但遍布全球的定位系统卫星,无限网络的校准数据甚至是为了维持要塞处于相对定点位置的微操,都需要将要塞的位置和外部网络进行实时对准。”

“简单来说,要塞在隐身自己的同时,也无法察觉到外界,所以为了确保自身不会迷失,必须留有一个信号来作为校对标准。”光沉思道。

“没错。”玛琪见光理解了自己的话,嘴角微微扬起,“它就是要塞的阿基里斯之踵。要不是有这三个精确坐标的集合,发现它的概率基本为零。”

“毕竟没人会想到用那么偏门的手段去扫描一个只有半个人体大小的范围,还是在高空……”普露托对阿尔宙斯军的敬畏程度又多了几分,但同时增加的还有对友军的信任。

阿尔宙斯固然厉害,但能从“大海里捞出针”的守护者小队更胜一筹。

“既然找到敌人老家,那就赶紧出发干掉他结束这场战争吧!”普露托充满干劲。

“可……”光眉心紧锁,“我们没有能够飞到那种高度的载具,而且对要塞也根本不了解,就算它是隐形的,也肯定存在实体,要是随便开台飞机朝坐标飞过去,没准会撞上外壳直接机毁人亡。”

光的一席话道出了事态的严峻性,这场最后战役似乎不如众人想象的那般顺利。

“要是约翰和机兵还在的话……”艾尔莎默默握紧拳头,别过头去。

守护者小队的成员不悦而同地露出忧伤神情。

“关于怎么去那,我们有办法……”汤姆来到光的面前。

“哦?”光眉头微皱。

“休斯顿以前曾经是航空航天技术的重地,里面除了有不少技术资料外,还有相应的配套设施和载具,离这里也不远,刚好那里有一座阿尔宙斯军的空天载具研究基地,去那里应该能找到我们需要的。”

“为什么阿尔宙斯会想研究这个?”光的视线里充满怀疑。

汤姆错开光的视线,有些尴尬地笑道,“谁,谁知道呢,我们也只是听玛雅说过这事,没准是他有想开启星际战争的打算。”

“是真是假,看了就知道。”普露托下定决心,“反正这也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问题是……”埃里克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你们不能一起去。”

“……为什么?”普露托大为不解。

“一旦阿尔宙斯察觉到威胁,那个怪物就会苏醒,执行清除计划。”

“清除计划?”

“‘清除计划’是指当阿尔宙斯判定人类的反抗上升到威胁自身存亡后会启动的一种作战预案,他会派出最强战力无视敌我双方,从威胁最大的地方开始实施毁灭性打击,直到确认威胁程度降低到绿色级别才会停止,而在此之前,哪怕要把整个地表的生物都毁灭,作战的执行都不会停下,某种意义上来说,一旦启动这个方案,就意味着人类真的要被‘清除’了。”

“它现在对我们还有地球做的事就已经够过分了,居然还……”普露托感到非常生气。

“计划的执行方是?”“能够单机毁灭地球的……艾欧迪斯MKII。”汤姆额头渗出冷汗,背脊发凉,“我也只是在机库里见过它的模样,它的武器设备、装甲、动力都不是用我们所知的技术制造的,外形就像白色的龙人,手掌很大,据说打开翅膀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恶魔……”

汤姆的描述让光忆起了那痛苦的一幕——

那台发出艾卡声音的庞然巨物,和汤姆口中的白色恶魔简直如出一辙。

亲身体会过它的威力的光能够理解汤姆为何会有这种恐惧,如果阿尔宙斯真的用它来消灭地表上的生命,光一点也不意外。

“这么说来,我们必须兵分两路?”光问道。

“嗯,我们两个带你去休斯顿,另一队人去空虹市做准备。”汤姆答道。

“空虹市……!”普露托吃了一惊,“那不是卡门小姐他们集结的地方吗?如果那台怪物真的对那里下手……”

“不只是空虹市,就连尼禄的部落,还有整个东亚都很可能毁于一旦。”

“你们怎么会知道它会对空虹市下手的?”玛琪警惕地问汤姆道,“那里集结了我们的友军应该是机密才对。”

“因为是我们把它传送到那附近的。”埃里克替汤姆答道。

“……传送?”

“AXIS。”

这个单词让众人回想起诸多细节。

“我们也不知道它是什么做的,怎么做的,但它有空间转移功能,可以利用它瞬间移动到地球的任何一个角落,为了转移像艾欧迪斯MKII那么大的机体,我和汤姆的AXIS都用掉了,那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怪不得我们之前老是遇到根本没法预防的袭击……”光思索道。

“先是神秘的空中要塞,现在又来空间转移技术……”普露托双手抱胸感叹道,“这个阿尔宙斯到底什么来头。”

“不管他什么来头,有什么技术,我都不会输。”艾尔莎充满杀气。

“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分组了。”汤姆摊手道,“四位打算怎么办?”

守护者小队的成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陷入沉默。

第三十六话 摇摆的意志

毋庸置疑的是,光必然会是前去阿尔宙斯所在地的一员,问题在于剩下三人如何分组。

“要不你们看这怎么样?上官队长你就……”

汤姆话音未落,光便以强势的眼神地打断了他。

“我们内部开个会议讨论讨论,你们先去做前往休斯顿的准备。”

汤姆和埃里克对了下眼神,转身默默走出室外。

说是开会,但最初的五分钟里,现场气氛无比凝重,鸦雀无声。

这次开会和以往截然不同,尽管所有人都没有明说,但深知其危险性的他们明白,这一别可能就是永远,无论选择前往何地,重要的是身边到底跟了谁。

“我……”玛琪做了个深呼吸,挺直胸膛看着其余三人,“想去空虹市。”

三人均维持着沉默,直到光发声:“为什么?”

“芬奇他们需要我。”

“艾欧迪斯MKII不是好惹的,它的力量绝对超乎你的想象。”

“我知道,所以我也没有打算去想它到底会强到什么地步。”玛琪眼神坚定且诚恳,没有丝毫伪装的气息。

可这反而让普露托更加担心,“那你岂不是就没想过怎么对付它?这和送死有什么两样?”

“倒不能说完全没有。”玛琪看着普露托答道,“既然它是为阿尔宙斯工作,那就证明它和其他机器人本质上是一样的,就算有毁天灭地的能力,只要能攻陷负责控制的AI核心,我们就能赢。”

“我不认为事情会那么简单。”光充满忧虑。

“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简单的事,只是……”玛琪扬起嘴角,“因为我有能力把这件困难的事从不可能变成可能。”

“你的能力是独一无二的,对我们来说更是珍贵。”光很是不舍,“攻略那座未知的要塞很可能也同样需要你。”

“我对自己培育出的AI有自信,多亏阿尔宙斯的基建工程链接了整个世界,只要再过二十个小时,它就能和无限网络一样布满全球,无处不在,它能代替我……不。”玛琪充满信心,“甚至比我更好地协助队长!”

“比人更强大的AI……”光若有所思,显然他对这个“新队友”还是心存芥蒂。

玛琪能理解他的担忧,可作为AI的栽培者,她无法用光那样客观理性的态度来看待这个“存在”,更多的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近似本能的感受。

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玛琪似乎隐约能够理解阿奇博尔德为何会热衷于对生命进行改造与调整了。

当然,玛琪并非阿奇博尔德那种疯狂科学家,也不想把生命或这个AI当做自己的实验品,她所渴望的,便是维持如今这种关系,慢慢见证AI的成长、学习,直到它能够成为真正独当一面,为众人带来幸福的“伟大存在”。

不是谁在统治谁,而是互相扶持,互相学习,互相成长,那样一种人与AI和谐共处的美好新世界。

在这场漫长的征途里,曾体会过各种绝望的玛琪,在可能是战争尾声的此刻,收获了自己的梦想,不依托于他人,也不为谁而活,纯粹的,自由的,美好梦想。

当光看到玛琪那双如翡翠般绽放着光芒的眼睛时,疲倦的心得以被稍许治愈。

“反正如果不想办法阻止艾欧迪斯MKII,就算我们解决了阿尔宙斯也没有能回去的地方,等我们的人。”光来到玛琪跟前,带着黑眼圈甚至头发发白,脸上爬满浅浅皱纹的他露出了许久没有过的真心笑容,“这个使命就交给你了,好好保护我们的家吧!”

“遵命!”玛琪郑重地敬了个礼。

相比谈拢的两人,普露托更关心的是那靠在墙上,低头不发一语的红发女性。

“艾尔莎……”

“怎么?”艾尔莎面无表情地抬起头。

光侧身看向她,“你想怎么办?”

最担心她的异常静默的,终究莫过于玛琪,这位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血浓于情的“妹妹恋人”。

艾尔莎的视线同玛琪交汇,却不像光那样获得慰藉,在约翰尸骨未寒的如今,加上迪娜的悲剧,她几乎难以感受到所谓的“温情”。

并非不爱玛琪,而是封闭内心的她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这份“爱”。

毕竟没有希望的话,也就没有绝望。

“我随便,哪里缺人我就去。”

未等光就她这种态度发表看法,玛琪却一反常态对艾尔莎大吼,“给我振作起来啊!艾尔莎姐姐!”

这一吼,不禁震住了光和普露托,艾尔莎也露出错愕的神情。

“你要是死了,谁会知道迪娜和约翰的事!你要是死了,谁还会爱我?”玛琪情绪激动,甚至眼眶泛泪,“我知道没有人比你对他们两个的事更难过,但是……”

艾尔莎看着玛琪。

“但是看着你变成这样,我也有你体会不了的难过心情啊!!”

艾尔莎目瞪口呆。

“为什么……就不肯好好看看活着的人……看看我……”玛琪掩面而泣,“我明白迪娜和约翰的心情,我对你的爱不会输给他们,所以我知道,我们……我们不是为了让艾尔莎姐姐替谁报仇或者守在谁的身边,而是为了能够让艾尔莎姐姐获得幸福在努力啊!就算要付出我们的命,我们也心甘情愿,你就是这么重要的人!!”

艾尔莎的眼眶渐渐泛红,泪水不由自主地溢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呜……呜呜呜……”玛琪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这让艾尔莎不由得想起了当初与玛琪坠入爱河的夜晚——那时,这个小女生也一样跪在地上大哭,因自己发现了真爱。

但这一次,并非她发现了真爱,而是她害怕失去真爱。那一次,艾尔莎出于怜爱;这一次,艾尔莎领悟了玛琪当时的心情,以真爱的拥抱,将这小小的身躯,拥入怀中。

就像那个夜晚,就像当初的誓言——

我一定会保护好你,永远陪在你的身边,不会再让任何人夺走你,伤害你。

人当然无法知晓自己的命运,甚至连明天会发生什么事件,各种细节也无从知晓。

但人,拥有一种权利。

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归宿。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是遗憾?还是满足?

对艾尔莎和玛琪来说,真正重要的并非生死或战争的胜负,而是在那最后的一刻,陪在身边的是谁。

和平的白头偕老也好,战死沙场也罢。

只要那个人能够见证这一切,在那个时刻,两人的心依旧紧密联系,那么自己就能毫无遗憾地说出那句话——“我……获得了幸福。”

“对不起。”艾尔莎轻抚玛琪的长发,“让你受苦了。”

“艾尔莎姐姐……”玛琪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从这一刻起,再也没有力量能够分开两人紧密相连的心。

前往空虹市的成员已经定下,剩下的便是她的去处。

光侧头望向普露托,发现普露托同样看着自己。

不同的是,普露托脸上泛起的是被感动而扬起的温馨微笑,光却多了一丝忧愁。

当年埋下的祸根正在最后的时刻迅速发芽,即将挣破布满裂痕的囚笼,向世界开出残酷的真相之花。

是成是败,在此一举!

对光来说,这不仅是决定世界存亡与自身生死的一战,更是赌上自身价值的一战。

究竟自己将成为名垂千古的英雄?

还是……

贻害千年的罪人?

也许在光做出那个决定的瞬间,他就已经知晓了答案,并舍弃了自我,甚至是一切……

最终卷·Get The Love 欧米伽篇

第三十七话 农夫与蛇

“我……要和哥哥大人在一起。”普露托亲口说出了那个理所当然却又最不该说出的答案。

现场一片沉默,没有人怪她的自白,因为同样没有人知道这个选项以外的其他方案。

与艾尔莎、玛琪一起去空虹市同样前途未卜甚至是凶多吉少;而留在这里,无亲无故亦死路一条。

但最重要的,还是普露托的率真想法——不为其他,就只是想陪着光直到最后一刻,无论即将前往的是天堂,还是地狱。

三人的视线集中在光身上,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普露托,沉默良久方才开口:“好。”

一个简单的好字,映射出的光的决心:自己之所以答应普露托,就是坚信自己必然能够守护好她,除此之外的理由都不是理由,所有风险,所有使命,都由自己来扛!在这临近决战的最后时刻,是该展现真正的觉悟了!

决定好分组成员的守护者们走出门外,对着汤姆和埃里克宣布了决定。

根据汤姆和埃里克的说法,艾欧迪斯MKII正式启动还有5天。在使用伊甸基地里的设备修复基地车的同时,玛琪利用芬奇提出的通讯方案将作战计划和相关信息通过AI传送至空虹市。

得知约翰死讯的芬奇起初颇受打击,不过决战当前,他强忍住悲伤毅然扛起责任,回报信息表明他已和卡门等人谈妥,就等玛琪和艾尔莎回到空虹市执行对艾欧迪斯MKII的讨伐作战。

眼看着计划一步步按着自己构思的那样发展,汤姆和埃里克对守护者小队逐渐放下戒心,同时坚定了要将光和普露托献给阿尔宙斯以将功赎罪的决心。

启程的前一天晚上,众人聚在一起,按照“惯例”,本应该是一个狂欢的无眠之夜,亦或是同最挚爱的队友们倾诉心意免得留憾,可守护者小队的四人就只是围坐在篝火旁,不发一语地盯着火苗。

一夜过去,黎明破晓之际,光毅然起身,走向越野车,普露托随后跟上。

“队长!”艾尔莎喊住了光。

他转身看向艾尔莎和玛琪,两人正微笑地望着自己。

“庆功宴等回来再开。”光嘴角轻扬。

“我会准备最棒的料理!”普露托笑眯眯地握紧拳头放在胸前。

“芬奇教会了我不少甜点的做法。”玛琪略显腼腆地说道。

“会再见的……”艾尔莎轻声问道:“对吧?”

光竖起大拇指,转身同普露托一同坐上越野车,扬长而去。

越野车在荒无人烟的柏油路上一路狂奔,普露托忙着照料华莱士,光则面无表情地擦拭着手枪,甚至时不时将枪口对准前座上的埃里克和汤姆,这不免让两人的心情变得极度紧张。

“你们听过一个叫‘农夫与蛇’的故事吗?”

负责开车的汤姆不敢吱声,埃里克只好讪讪地笑道:“听过。”

“你们怎么看农夫和蛇这两个角色?”

“……农夫是个好人,但是蛇那时候昏迷,不知道是谁救了自己,醒了之后也只是凭本能,我觉得某种意义上可以视为一种防卫。”

“所以你认为蛇无罪?”

“……事物都有两面性,看你从什么角度去分析。”

汤姆警惕地看着后视镜里的那个枪口,“你想表达什么?”

“没什么,路上无聊,随便聊聊。”光打开保险,扣动扳机,然而弹夹里并没有子弹。

“我们真的是想帮你们,请相信我们!”汤姆额头渗出几滴冷汗。

“别担心。”光冷笑,“我当然相信你们是认真的。”

埃里克吞了吞口水。

“重点是,你们既不是蛇,我们呢,也不是农夫,对吧?”

车内气氛尴尬且凝重。

埃里克勉强地笑了笑,“那是。”

“嗯,所以没问题的,尽管往前开吧,我们会一起上天的。”光意味深长地盯着后视镜里的那两双眼睛。

两天后,光分队和艾尔莎分队几乎同时抵达了自己的目标地点。

艾尔莎分队方面——

艾尔莎和玛琪刚一离开潜水舰便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身影:卡门、凯因、尼禄、芬奇,这一路走来结识的人们,最初同自己都抱有对抗意识,而如今却已是能够用微笑迎接自己到来的战友,历经残酷战场的两人不禁心头一暖。

这样的战争,也未必只会产生悲伤和残酷,咬紧牙关想在这末日生存下去的人们有着共同的羁绊,当心灵敞开的那一刻,昔日的敌人将变成无比可靠的朋友。

这就是……在末日世界里渴望守护生命的战士们的共鸣。

不过要论叙旧对象,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芬奇,艾尔莎和玛琪内心充满愧疚,甚至一时间不知如何去面对他。

将心比心,如果艾尔莎或玛琪跟着另一队人走了,结果却什么也回不来,另一个人该会何等痛不欲生,甚至是产生自责或憎恨。

“我……虽然没有替约翰做决定的资格。”芬奇提着被餐布盖着的篮子慢慢走近两人,泛红的眼眶以及疲惫的神色让人不忍直视,“但我愿意相信……”

芬奇站定在两人面前,掀开餐布,露出真诚的微笑,“他知道最后一刻都在忠于自己,履行了自己的责任,完成了梦想。”

篮子里是惯例的煎绿茶和熔岩蛋糕。

玛琪握紧拳头,瑟瑟发抖,于心不忍的艾尔莎强忍悲伤,接过篮子转身迈向大海。

眺望着遥远东方的海平面,艾尔莎慢慢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取出被餐盒与丝带精心包装过的美食,将其放入海中,当潮水褪去时,悬浮于浪花上的它们也被一并带走,向着宁静安详的太平洋深处,渐行渐远……前来迎接的人们以及玛琪不约而同地低头默哀,当海鸥的悲鸣在浪涛声中响起之际,艾尔莎实在难掩涌上心头的悲恸,跪在海水与沙滩的交合处,掩面而泣。

玛琪默默走上前去,弯腰搂住她的脖子,靠在其肩头温柔地微笑着。

“我知道……”艾尔莎握住玛琪的手掌,“你还在。”

“艾尔莎姐姐……”

“但是……”艾尔莎将玛琪的手盖上自己的胸口,低头淡笑道:“他们也在,就在这里。”

玛琪感受着那颗充满生命脉动的心脏,驱动它源源不断泵出鲜血的,是渴望着消灭阿尔宙斯,找回和平的斗志和信仰。

“我们……都在这里。”玛琪放心地松开艾尔莎。

艾尔莎起身,转向众人。

“作为守护者副队长,艾尔莎!我谨代表守护者全体队员致以最高的谢意!我宣布……”眉心紧锁的艾尔莎慷慨激昂地向着世界大喊:“‘屠龙行动’正式启动!”

第三十八话 遥不可及的梦想

休斯顿周边,A5基地——

光和普露托站在入口前眺望着远方的地平线,汤姆和埃里克的越野车正缓缓驶来。

待越野车离自己还有十来米远时,光示意普露托退到自己身后,不断减速的越野车正好把车门停靠在光的面前。

汤姆摇下车窗,探出头来笑道:“久等了,华莱士已经交给这里的地下反抗军照顾了。”

“安全吗?”

“是个几百人的小聚落,虽然生活条件说不上多好,起码饿不死,而且比待在阿尔宙斯里好过多了。”

“他也只是个无辜的牺牲品,但愿会有个好结局。”光颇为感慨。

汤姆下车,一边为两人打开车门一边说道:“放心,等从阿尔宙斯那回来了就去接他,到时我们会好好孝敬他,报答养育之恩的。”

“如果还有命回来的话。”光意味深长地看了汤姆一眼,随后钻进车内,普露托则小心翼翼地跟了进去。

汤姆转身和埃里克对视了下,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

车门被用力合上,越野车再次启动,缓缓驶入基地。

接下去的二十分钟车程,双方之间弥漫着一股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负责开车的埃里克总是时不时地用后视镜偷偷观察光和普露托,汤姆也时刻将手放在随时可以摸到手枪的位置,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周围动态。

普露托始终低着头,双拳紧握放在大腿上不发一语,光在流露出戒心和杀气之余,姿态倒是相当从容,单手靠在窗框上,“惬意”地享受着迎面扑来的冷风。狭隘的金属隧道里到处弥漫着一股铁锈味,时好时坏的引导灯在远处看起来就像一双双不断闭合又睁开的死神之眼,呼呼的风声便是它的喘息。

“干嘛那么紧张?”光瞅了眼后视镜,正好对上埃里克的视线,“这不是你们的基地,难不成会有埋伏?”

“……要有埋伏我们也不会跟你一起来了,呵,呵呵……”埃里克干笑了几声,试图用幽默减缓双方间的尴尬氛围。

“那也不一定啊。”光故作沉思状,“没准我们就是你们的伏兵呢?”

“什么……意思?”

光眉头一皱,“趁你们不注意,一枪从背后毙了你们。”

那一刹释放出的杀气令埃里克和汤姆不寒而栗,汤姆的手枪已一半出了套。

“不过那样做根本没意义嘛,哈哈哈。”光忽然大笑,“要想杀早就杀了,我们现在可是合作伙伴,对不。”

“哈,哈哈……瞧你说的。”汤姆暗暗松了口气,但左手依旧紧握枪柄,“别开这么可怕的玩笑啊,上官队长。”

“但愿只是个玩笑吧。”

“……不,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其,其实我们都一样。”埃里克的表情愈发严肃,“都只是想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活下去,活得好,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喜欢的人,为了能够让他们……好好地活出个人样。”

光垂下头,沉默片刻。

“你说得对。”光的手慢慢盖住普露托的拳头,“但我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只想要普露托活下去。”

普露托全身一颤,抬头看向光。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不管要我做什么,要付出什么代价,甚至是情况变得再糟,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实施。”

埃里克和汤姆吞了吞口水。

“可以的话……别让事情变得更糟,我不想……你们也不想,对吧?”

“……那,那是当然。”

“哥哥大人。”普露托搂住光的脖子,贴在他胸前轻声唤道:“够了,真的够了……”

光这才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前座的两人。

“她是我的一切,算我求你们,做什么都别让他受伤。”光的瞳孔宛如没有极限的黑洞,逐步吞噬着汤姆和埃里克,两人早已是满头大汗,根本不敢直视镜中的他,“就像你们爱着华莱士,不希望华莱士受伤,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们是一样的……”

“嗯……我,我们知道了。”埃里克手心里全是冷汗,双手抖得几乎握不紧方向盘,下意识地放慢了车速。

最终,越野车驶出隧道,进入辽阔的机库——

白色的巨型航天飞机静静停泊在圆形平台中央,平台边缘的二十个聚光灯感应到声源,逐一亮起,照亮机体的每一寸蒙皮。

由于切换了场景,埃里克和汤姆的紧张心情也得到些许缓解,汤姆甚至主动为后座的两人解说起这台飞机。

“这是美国的NASA和民间机构SPACE-X共同秘密研发的次世代空天飞机,它的引擎推力是四枚土星五号运载火箭的两倍,体积却只有三分之一,它最大的优点是不必再使用抛弃式的运载火箭,单机就拥有往返大气层圈内外的能力,大大降低了航空成本。”

汤姆越说越起劲,甚至倒映出飞机的瞳孔里泛起点点光芒,“可惜在正式对外公布前,美国政府就已经被阿尔宙斯消灭,这台本来应该象征人类新时代的方舟也就这样睡在了地下。”

“它叫什么?”光问道。

“都没亮相,哪来的名字?”汤姆见光不再杀气腾腾,索性回头笑道,“要不你给取个?”

“梦想……”光脱口而出。

“梦想号?还不错~”

“我的梦想……”光凝视着那台空天飞机,久久无法移开视线,只有普露托能够明白他内心此刻的寂寥。

曾几何时,光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天文学家和宇航员,他渴望着能够前去太空亲眼目睹那些壮丽的星海。大气层内的世界再清澈,终究是被重力囚禁的地表,云层和水汽偏移了真实的宇宙光景。想要一窥那片璀璨世界的真相,只有摆脱一切束缚,穿越茫茫白雾,去到那不分天南地北甚至迷失自我的绝对空间。

那里,既是死亡禁区;亦是生命的起源之地。

可如今,这已是只能在“梦里想想”的事了。

“算了……”光垂下头,刘海阴影盖住双眼,“取名干嘛,反正是用一次就没的东西。”

普露托神色忧伤。

自以为说错话的汤姆讪讪地回头继续直视前方,车内的气氛再度回归死寂。

然而即便如此,也有某些东西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在不断减慢的越野车面前,是这座地下基地的主控室,漫长的探索之旅即将迎来变化的那一刻……

第三十九话 杀人与被杀

就在光和普露托在更换宇航服时,汤姆和埃里克在指挥中心里忙着启动各种仪器以及对数据进行计算、校对。尽管忙得热火朝天,但真正让两人不断冒汗的是光路上所说的那些话还有意味深长的举动。

“要不……还是别干了?”埃里克的语气颇为紧张。

本就烦躁的汤姆一听这话立马急了,“事情都到这份上了你还说这话?!”

“不就是因为还没做什么吗?”埃里克认真地向汤姆分析情况,“不管抓不抓他们,我们都要帮他们上天的,所以肯定还是会带他们来这里嘛。”

“你是被吓傻了吧?”汤姆瞪着他骂道,“他们和阿尔宙斯的实力能比么?再说这次去的是大本营,阿尔宙斯是主场,就算我们不动手,他们活着的几率比中彩票还低,帮这种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有什么好处?”

“……但我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嘛。”

“别婆婆妈妈的,男人点,说干就干,我们没有回头路了!”

汤姆继续埋头于计算和分析,埃里克却始终没有再动手。

现场只剩下啪啪啪的键盘声。

更衣室内,宇航服被挂在一旁的专用衣架上,刚通过身体检查的光走出照射室,和走进屋里的普露托正好迎面碰上。

赤裸相见的两人眼中没有丝毫色欲。

光看着普露托,依旧那样充满怜爱、不舍甚至是内疚。

而普露托看着光那具灰白色的身体,终于明白了最后的答案。其实她不是没想过光的身体健康糟糕,只是完全没料到竟恶化到这种地步,这已经不能称之为“肉体”了,在纳米金属化的皮肤底下,是同样被腐蚀透彻的肌肉、器官甚至连鲜血里都充满了那些渴望蚕食掉他本人的“恶魔”。

“没事的,艾卡说过,这只是……”光撑起笑容,试图蒙混过关。

可普露托已听不进他的任何安慰,飞扑过来抱住光,踮起脚尖仰头吻上他的唇。

光下意识地举起双手,紧搂住普露托。

没有衣物和肌肉强化服的阻隔,肌肤相贴的两人一边流泪一边热吻,这不仅是收获幸福的喜悦,还有对残酷现实的无奈。

明明应该觉得温暖的,明明应该觉得柔软的,明明应该觉得结实的。

可光和普露托,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因为纳米金属尚未完全吞噬大脑,因此光没有办法从金属皮肤上得到足够的触觉和热量感知;而普露托紧贴着的,也不过是一片片冰冷的金属。

两人的距离已是零,却依旧感觉相隔遥远。

这是心凉的温度,心凉的质感。

普露托明白了很多事,比如为何光迟迟不肯接受和自己圆房,为何光在求婚后老是逃避婚后话题等等。

因为光做不到。

这个有可能拯救世界的男人,却不可能拯救自己的幸福;这个打败了无数强敌的男人,却不可能打败自己的身体;这个跨越了无数难关的男人,却不可能越过生命的极限。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永远爱你,哥哥大人……”

普露托渴望将这句真心告白说给他听,但她的嘴却始终无法同光的唇分离开来。

“我懂的。”

那灵活的舌头和粘稠的口水仿佛已经对普露托的心意做出了回答。

激吻过后,气喘吁吁的两人深情款款地凝视彼此的眼睛。

“我也许不能陪到你生命的最后一刻……”光温柔地为普露托拭去泪水,“但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依然待在你身旁,我就已经足够幸福了,能出生在这个世界上,能够与你邂逅,相爱,这就是老天给我最好的礼物。”

普露托泪流不止。

“只是……”光的全身在颤抖,鼻尖渐渐变红,两眼愈发湿润,“这个代价……有点高……”

为爱人拭泪的他,才是那个哭得最伤感的人。

“没有你的世界,没有幸福可言。”普露托握住光的手,淡淡地笑道。

光瞳孔一震,好不容易张开的嘴巴再次闭合。

“我……也是……”

普露托感觉到他又回到了那个封闭自我的状态,于是露出忧郁的眼神,但很快便重新振作。

正当普露托打算开口,光却抢先说道:“等打败阿尔宙斯,我会告诉你一切。”

普露托闭上眼睛,颌首摇头,“没关系的,我相信哥哥大人……”

“我……”

“我并不是想知道哥哥大人的心事,只是想告诉你……”普露托的笑容抖掉泪水,“我很幸福!谢谢你!”

“普露托——!!!”光将普露托拥入怀中,放声大哭。

这还是普露托第一次看到光哭得那么伤心,就像一个孩子……

不……

上官光,其实就是个孩子。

毕竟……

他才21岁。

和年龄不相称的白发,脸上的皱纹,灰白的身体。

他18岁之前,是在敌人的囚笼中成长,在幻想的梦境里,一次又一次经历绝望,与爱人、伙伴、家人的生离死别。

他18岁生日那天,在现实的末日战场上渡过,没有蛋糕,没有祝福,没有亲友,满脑子只有如何逃离哨兵的致命枪口。

他18岁之后,成为了一名全副武装的战士,鲜血就是教科书,子弹就是老师,稍有大意或不及格,死亡就是唯一的结局,不可重考。

如果说他不同于常人,那也是因为他的成长非比寻常。

但即便如此,光还是活了下来,为了那一丝堪称“渺茫”的希望,那个小到难以抓住并不断远离的梦想。

结束战争,不只是一句口号,更不是为了成为万人景仰的救世主。

上官光,只是想要过上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安稳地娶妻生子,努力奋斗事业梦想。

他所想要的,就只是这么简单却又遥不可及的东西。

而这,也是幸存者们所渴望的。穿好宇航服的光和普露托抓住推车,并肩走出更衣室,两人的脸上都充满无法阻挡的决意。

杀人,从来不是一件能习惯的事,麻木的,只是杀人后的情绪。

扣动扳机时的紧张心情从来不会改变,每发射出的子弹都有着致命的威力。

每杀一个人,就是在为自己将来的死亡方式增加一种结局。

杀人者,必会被杀。

光深谙其中道理,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复仇是什么,所以他不愿普露托成为杀人者,哪怕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

紧握住枪柄的少年又一次体会到时间被放慢的感觉——

开枪杀人的时候到了。

第四十话 陷阱

空虹市,艾欧迪斯MKII专用地下机库——

包括艾尔莎、玛琪、卡门、凯因、尼禄在内的十人特战队越过恶臭难忍的排水沟,爬过堆满废铁的垃圾管道,走过满是鼠蟑的淤泥区,终于在百米深的地底发现了这座坚不可摧的终极机库。

整个机库呈圆柱形,特战队此次的主要目标:艾欧迪斯MKII被四条机械臂紧紧卡在六层环状通道的中央。和来时的情况一样,这里同样没有任何伏兵。

艾欧迪斯MKII微低着头,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双脚紧闭,全身没有任何能量反应,同周遭的冰冷铁壁仿佛彻底融为了一体,这就解释了为何玛琪等人如何搜索也找不到艾欧迪斯MKII的反应——它从一开始就以完全停机状态在这里“睡觉”,对探测器而言,这台沉睡的机械怪兽不过是个大铁块罢了,而在空虹市区域内,最不缺的就是金属。

“这里确实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冷笑的卡门凝视着艾欧迪斯MKII一片漆黑的眼部取景器,“阿尔宙斯确实不简单,出的都是些怪招。”

“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揣摩阿尔宙斯的想法,他就是靠着普通人不敢想的思维做到了普通人做不到的事。”尼禄眉心紧锁,战士本能令他有种微妙的危机感。

“就像你的族人吗?”凯因向尼禄投去敬佩的目光。

“玛琪又跟你废话了吧?”尼禄对凯因爱理不理,“事先说好,我不会让你踏进我们的部落。”

“欸?”凯因瞬间变得失落。

“……”

艾尔莎将手搭上凯因的尖头,“他好不容易给族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还是算了吧。”

“呵。”尼禄扬起嘴角,“你居然会体贴人,是刚才的臭气把你的脑子都熏坏了么?”

“艾尔莎姐姐本来就很体贴人,很温柔!”玛琪鼓起脸颊瞪着尼禄。

就在气氛稍微得到缓和时,两个全副武装的男人跑到卡门面前,“BOSS,周围排查完了,确实没任何敌情和陷阱。”

“看来我们是被小看了呐。”尼禄有些不服,“阿尔宙斯就对这里的隐蔽性那么放心,连个陷阱也不装,吃准了我们绝对找不到。”

“那我们就让他尝尝自作聪明的滋味!”凯因扛起火箭发射器对准艾欧迪斯MKII的头部。

“等等。”尼禄伸手拦住。

“怎么?”卡门问道。

尼禄盯着艾欧迪斯MKII,陷入沉默。

谁都清楚,这是歼灭艾欧迪斯MKII的最佳机会,一旦它启动并实施消除计划,人类的胜算将变得微乎其微。

可抱有怀疑态度的不仅是尼禄一人,卡门、玛琪以及艾尔莎,这些久经沙场的战士都对眼前的这台机械怪兽感到莫名的恐惧。

简而言之,太简单了。

从潜入到消灭,一切是如此顺利。

这……真的是阿尔宙斯军的风格吗?

“你觉得怎么样?”别无选择的玛琪只得询问AI,以非人思维对抗超人思维。

AI没有回答。

“……死机了?”艾尔莎担心地问道。

“恐怕……”玛琪面色凝重,“是因为给不出答案。”

“被芬奇大加赞赏的超AI居然也有不知道的事。”卡门越来越觉得事有蹊跷。

“啊啊啊,反正一半对一半嘛。”凯因显得非常焦急,“没准这就是阿尔宙斯的后备计划啊,让我们在这里猜测浪费时间,过一会就派援军过来!”

凯因的话固然有其道理,但玛琪还是觉得缺了点什么,或者说是大家忽略了什么。

“BOSS,我也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刚才的侦察兵面对卡门请示道,“弟兄们为了这天吃了多少苦头,人类可不能因为猜疑而灭绝啊。”

“就是说啊,我们打不打是未知数,艾欧迪斯MKII会启动可是100%的啊!”凯因的这句话如雷贯耳,点醒了犹豫的众人。

“玛琪,艾欧迪斯MKII真的没有反应吧?”卡门眉心紧锁。

“……是的,但……”

“凯因说得对,我们不打,它照样会醒,与其被动等死,还不如主动出击。”卡门握紧拳头下定决心,“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全员无限制开火!”

“就等你这话!”凯因迫不及待地摁下扳机,装满高能炸药的火箭弹旋即拖着长长的尾焰照亮机库命中艾欧迪斯MKII的头部。

紧接着其他人纷纷拿起武器,将积攒已久的愤恨和斗志尽数倾泻在这台机械怪兽身上。

地动山摇的机库里不断传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密集的炮火此起彼伏,令冰冷的机库变得犹如火山口那般灼热炽红。

反装甲武器在二十分钟内被全部打光,待烟雾散去,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具焦黑的人形骨架,艾欧迪斯MKII只剩下极少部分表面装甲,可位于胸腔的圆球核心依旧毫发未损。

然而这也在众人的意料之中,那个圆球作为艾欧迪斯MKII的动力源和运作中枢,坚硬程度必然超乎想象,甚至有着抵御核爆的可能。

对此,玛琪早有提议,那便是将艾欧迪斯MKII轰得只剩核心后,独立回收进行封存研究,就像一颗再厉害的大脑,没有身体也无能为力。

决定执行取核方案的卡门命令两名穿着防护服的手下准备上前。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静待着作战成功结束的那一刻,两名队员紧张得心脏都快停止,以极其缓慢的步伐迈向核心。

就在他们走到一半时,机库突然警报大响。

这突如其来的报警吓得两人以飞快的速度逃回队伍内,就在大家以为即将出现伏兵之时,艾欧迪斯MKII开始产生令人惊愕的变化——它的圆核开始散发出异样的红光,光芒不断膨胀,逐步吞没骨架,而那些经过红光照射的区域竟瞬间再生完成。

短短五秒,在目瞪口呆的众人面前,艾欧迪斯MKII完成了自我再生,亮丽如新。

“危险级别,最高,开始输入最终序列 000-666。”圆核发出的电子音在机库内部形成回音,“启动Cheat Mode,CODE-地狱火,CODE-天堂光 传送中,转移系统 执行时间T-5。”

“这到底……”艾尔莎将玛琪紧紧抱在怀里,同时拥困惑且不安的视线望着越来越耀眼的艾欧迪斯MKII。

就在众人以为一切到此结束之际,光芒彻底吞没了艾欧迪斯MKII,紧接着“咻”地一声,光芒散尽,艾欧迪斯MKII也彻底不见了踪影。

“它……逃了?”凯因错愕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机库。

可未等众人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卡门的通讯器里便传出芬奇的声音:“卡门小姐!玛琪,你们还好吗?”

卡门打开通讯,“没事,就是让艾欧迪斯MKII跑了。”

“……它没跑。”芬奇的声音开始颤抖。

“……什么意思?”

“它……就在空虹市的上空。”芬奇打开摄像头,卡门随即默契地打开通讯器的投射机能,将画面打在金属墙面上供众人观察。

在画面的正中央,位于千米高度的艾欧迪斯MKII如一尊神明般以机库里的姿态傲视着下方的城市,它上方的天空乌云密布,雷声滚滚,隐约间还有两个黑影在来回穿梭。

所有人都预感得到那股骇人的杀气。

很快,将会发生极其可怕的事。

只是,没人敢去想象……

与此同时,玛琪终于找到了那块缺失的碎片。

“我们……被骗了……”玛琪瞪大瞳孔,抱住脑袋,“都,都是我们的错……”

“……说清楚,怎么回事?”尼禄厉声质问。

“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清除人类的计划……”玛琪颤抖不已,“玛雅只不过是阿尔宙斯的一个手下,地位甚至不如艾卡叔叔,她就是再聪明再能干,也不可能有权限对这种攸关人类存亡的事件下达指示……”

“那艾欧迪斯MKII现在是要干嘛?你可别说是想给我们放烟花。”凯因吞了吞口水。

“它要……消灭人类。”

“不懂,我不懂啊,那到底有没有那个计划!”

“是我们把自己推向了灭亡。”艾尔莎轻抚玛琪的头发,“玛雅一开始就猜到了我们会来攻击艾欧迪斯MKII,甚至包括她的战败甚至是伊甸沦陷,资料被窃的事。她事先把艾欧迪斯MKII转移到这里,就是要让我们通过攻击强制启动它的最终防御系统。”

“那个最终防御系统就是……”

“消灭人类。”卡门额头渗出冷汗。

第四十一话 绝望与希望

艾欧迪斯MKII的登场以及玛雅精心谋划的阴谋着实让所有人震惊不已,但至少这事态还不算完全的意料之外。在原本的作战计划里,卡门等人就已仔细考虑过能想到的每种可能性,自然包括了艾欧迪斯MKII在攻击途中或结束后苏醒暴动。

“别慌!”卡门压制住内心的恐惧大吼一声,“按照作战计划,地面部队开始行动!”

“……芬奇,剩下的就交给他们,你快进掩体。”玛琪担忧地说道。

“我还有点事要做,搞定就去和你们汇合,我建议诸位暂时先待在地下静观其变。”

“你要我们见死不救吗?!”凯因反问。

然而他的这一问,让在场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到胆寒——

见死不救。

心直口快的凯因道出了大家所不愿提及,或许是根本不敢想象,深藏于潜意识里的答案。

“BOSS,地面部队准备完成。”某队员报告道。

“自由开火,把手边能打的东西都砸那怪物上,把它打下来!!”

“是!”队员通过通讯器转述给地面部队,“最终指令确认,自由开火,重复,自由开火,目标只有一个,歼灭艾欧迪斯MKII。”

短短10秒后,机库里的众人便通过芬奇放置好的摄像头看到了地面战斗情况的直播画面,上百枚对空火箭弹接连发射,犹如逆流的光雨不断向艾欧迪斯MKII聚拢过去。

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成功的那一刻——这次火力是刚才特战队的二十倍以上,如果艾欧迪斯MKII的装甲材质因再生而没有改变,应该是能给其造成重创的。

就在这时,一道雷光轰然劈下,正中艾欧迪斯MKII,只见它的双眼由绿转红,全身装甲亦由银白变为紫黑,布满全身与四肢的能量纹路泛起不详的金光,两台锥形飞行物穿透雷云悬停在其双翼后方。

火箭弹近在咫尺,完成变身的艾欧迪斯MKII大吼一声,将积攒在身上的能量爆散开来,急剧膨胀的金色能量圈扫荡了整个空域,临近的火箭弹被尽数引爆,甚至没有一枚能够进入它周身十米范围。

此时的众人已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无力?绝望?

远远不够……

“魔鬼德卡邦……”尼禄满头大汗地看着屏幕中央的艾欧迪斯MKII脱口而出,“在我们民族的传说里,德卡邦毁灭了整个世界……”

“但它终究不是传说的魔鬼。”卡门噎了噎口水。

“是啊,魔鬼只是虚构的传说,它可是确实存在的怪兽,就在我们头顶……”

“快让地面部队进地下避难室!”艾尔莎大喊一声,众人的目光随即集中向屏幕。

艾欧迪斯MKII终于有所行动,它飞到左侧的锥形飞行物前方收拢翅膀,同时锥形飞行物的顶端迅速打开,投射出光束与艾欧迪斯MKII的背部相连进行引导。

“那是两座要塞塔的核心。”玛琪终于认出锥形飞行物的真面目,要塞塔的最后秘密终于被揭开——它们便是艾欧迪斯MKII的外挂火力装置。

但即便弄清一个答案,等待着所有人的也只有不变的毁灭结果,同要塞塔·冷寂核心【天堂光】融为一体的艾欧迪斯MKII将【天堂光】的四门炮口调转至前方瞄准地面并开始蓄能。

“快撤退!!”卡门不得不承认无能为力的现实,紧急下令。

而决定这场生死竞速结果的,是两个数字。

299792458以及7.

它们的单位都是ms。

前者属于艾欧迪斯MKII,后者则是人类。

当两个悬殊的数字摆上擂台对战,所揭露的画面是——

四道直径超过十米的蓝紫色光芒笔直落下,抵达地面后由原先的集束状态分散为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同高空中艾欧迪斯MKII的咆哮声一同,四道光束横扫整座城市乃至周边地区,但凡光束所及之处,一切事物都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十秒的持续光束轰炸后,空虹市被分为四个区域,隔开它的,是一个散发着焦味的黑红十字。

“情,情况!伤……不,还有多少人活着?!”卡门打开所有通讯频道,但不管哪个,但凡传出声音的都只有尖叫声和奔跑声。

“芬奇!!”玛琪尝试用专用线路联系芬奇,但得不到任何结果。

混乱之际,艾欧迪斯MKII脱离【天堂光】,飞到【地狱火】前方与其接合,和【天堂光】不同,地狱打开所有舱盖,露出的是上千枚实弹弹头。

“目标,锁定。”

艾欧迪斯MKII眼睛一亮,弹头尽数齐发,真正的弹雨铺天盖地地降向空虹市的其他区域,任何一个尚能动弹的存在都被弹头内藏的追踪器设定为歼灭目标。

整个城市沦为了艾欧迪斯MKII的猎场,成为猎物的人们眨眼间被消灭殆尽,没有任何人事物可以避开导弹。

当整座城市被爆炸的烟雾所环绕时,通讯器的所有线路已收不到任何声音,剩下的只有嘶嘶的杂讯。

完成屠杀的艾欧迪斯MKII解除接合,回到原先的位置继续待机。

“两千人……”卡门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瞳孔紧缩,“我花了一年时间才召集起来的两千人……”

两千名勇士,他们各个满怀斗志,其中甚至不乏技术高超的天才,经过一年的训练、磨合终于打造出的这支军队。

被艾欧迪斯MKII在两分钟内,两次攻击就尽数消灭,他们甚至没能给它造成任何一丝伤害,就像被肆意践踏的蝼蚁般:无论蝼蚁如何张牙舞爪,踩灭它们的脚掌的主人都听不到,更不会在意。

蝼蚁之所以会死,只是因为……

脚掌的主人想这么做而已。如今的状况已不是所谓的“绝望”能形容的了。

比起这种因怀有一丝期待而产生的负面情绪,充斥着卡门等人脑袋的是只有一个字:死。

所谓的斗志,所谓的反抗在艾欧迪斯MKII的面前都没有意义,卡门和她的队员们甚至怀疑自己为何如此愚蠢,会想和阿尔宙斯抗衡。

两千名训练有素的大军?

在世界未被征服前,两亿训练有素的大军,两百个秩序井然的政府,数之不尽的火力乃至核弹都没能阻止得了阿尔宙斯的侵略步伐。

而现在,靠着区区两千人,落后的武器,就想打败阿尔宙斯?

造成这结局的原因只有一个。

“是我太蠢了……”卡门的泪水滴落在冰冷的钢板上,她不知该用什么方式偿还自己所犯下的过错。

“我们能活着,只是因为他允许。”卡门继续说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侥幸捡回一命被圈养的我们,都不能妄想反抗主人,为什么我就是没想到这点……”

“被圈养?主人?”艾尔莎咬牙切齿,上前揪住卡门的衣领,用力地将她提起,“想做奴隶自己做去,我们来这可不是为了投降的!!!”

“赢不了……”卡门面如死灰地侧着头,完全不在乎艾尔莎的愤怒,“我们赢不了的……”

“那又怎么样?”尼禄淡淡地说道。

卡门的视线渐渐移向那位独臂剑士。

“你是为了什么活到现在?”

“……”

“为了反抗阿尔宙斯,向他表明这世界还不完全属于他,对吧?”

卡门默认。

“那就把这件事做到底。”尼禄的眼神充满决意,“有些事,值得用生命去捍卫。我们可以输掉肉体,但不能输掉灵魂,连死都不怕的话,还有什么能吓倒自己?”

“……”

“所以我再问你一次。”尼禄走到艾尔莎和卡门中间,将卡门从艾尔莎手里释放出来。

“你……想做什么?”

脚掌主人确实能够不顾蝼蚁的意识去踩死它们,甚至蝼蚁的反抗是徒劳,然而脚掌主人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必然也是意识到了蝼蚁所能做到的事,那便是对自己的威胁。

恶心也好,害怕也罢,甚至只是一时兴起。

无论如何,蝼蚁们的形象以及它们的斗志都影响到了脚掌主人。

正是因为意识到了它们的存在,脚掌主人才会施以行动。

一窝蝼蚁或许不能给一个人带来致命的威胁。

但哪怕只要有一只勇敢者,冒着必死的决心,突破障碍越过脚掌,攀登到巨人身上,深入它的要害……

一只,一次,足以。

所有参与这次作战的人,死亡率都无限接近100%。

谁也不知道哪个才是能活到最后的人,甚至有没有人能活下来也是未知数。

可每个人都是抱着相同的想法参与进来的——就是拼上这条命也有必须守护的事物。

履行这个承诺的时候到了。

卡门恢复镇定,轻推开尼禄,低头拭去泪水,理好发梢重新面向众人。

卡门看着尼禄,扬起嘴角,“我这辈子没见过什么美景,等作战结束,能带我去你们的猎场瞧瞧吗?”

尼禄默契地笑道,“星光桥永远欢迎被认可的勇士!”

“呵。”卡门重拾斗志,“继续作战,哪怕就是打到最后一人也绝不放弃!”

“是!”众人异口同声。

“论火力我们不是对手,但只要是机械就会有那个弱点。”新的男声从通道入口传来。

玛琪破涕为笑地转向入口,“芬奇!”

芬奇走进机库,对众人露出微笑。

第四十二话 团聚

见到芬奇平安无事,大家也算多少得到了个小小的安慰。只是介于事态的严重性,比起感动的重逢,大家更在意芬奇所说的弱点。

芬奇就地打开笔记本电脑对众人解释道:“艾欧迪斯MKII的控制中枢应该也是‘无限网络’的一个节点,和其他基地的原理是一样的。”

“你的意思是用黑客方式夺走它的控制权?”卡门问道。

“以艾欧迪斯MKII的特殊性,装有自毁装置的可能性很大,而且之前有过控制权被无限网络夺回的范例,所以我们这次的目标是启动它的自毁装置。”

“问题是我们连不上艾欧迪斯MKII的网络节点。”玛琪认真地看着屏幕。

“停机时因为没开启节点和电源,在网络上等同于不存在,我们当然不可能去骇入一个‘不存在’的东西,但它现在启动了,情况就不同了。”

“能通过无线方式连接艾欧迪斯MKII的节点?”

“我试过了,包括卫星通讯在内的手段都不行。”芬奇敲打键盘,为玛琪展示自己之前努力得出的失败结果,“它应该是采用物理方式和特殊加密构成的特别节点,所以想连上网络必须使用物理加中转方式。”

“唔……”凯因挠着头一脸疑惑,“你们说的每个字我都懂,连起来就……”

“简单来说,我们要把自己的接收装置安在艾欧迪斯MKII身上,带有自动入侵程序的接收装置会强制接通节点,之后我们再自己发射信号找到艾欧迪斯MKII的自毁程序并启动。”

“安在那怪兽身上……”凯因看着变成雪花的直播画面,“怎么可能……?我们一出去就会死啊!”

“但不是立刻。”芬奇调出数据展示给众人,“多亏了守护者小队找到的机密U盘,我发现了一些关于艾欧迪斯MKII的资料,简单来说,那两台外挂装置需要填充和补给,名为【天堂光】的光束轰击炮充能时间是十二小时,而【地狱火】导弹发射器则要二十四小时的再生。”

玛琪看着数据接过芬奇的话继续说道,“在充能期间,它只能单机作战……”

“但别误会。”芬奇神情严肃,“就算是艾欧迪斯MKII单机作战,火力和装甲也远胜过我们,可以轻易消灭在场的所有人。”

“实际上……”卡门苦笑,“我们就没有武器了。”

“这……!”

“武器的话,这里还有。”艾尔莎扛着狙击枪走到众人中间。

“狙击枪啊……”芬奇满意地点点头,“射程够,也可以发射需要的弹头。”

“把弹头给我。”艾尔莎向芬奇伸出手去。

芬奇迟疑地看向玛琪。

玛琪低头不语。

艾尔莎明白那两人为何做出这种反应,可伸出的手迟迟没有收回。

“艾尔莎姐……”

玛琪刚一开口,艾尔莎便把她搂入怀里,温柔地抚摸起她的头顶。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就像你也知道我想说什么。”

“呜……”玛琪的泪水夺眶而出。

“只有我能做到这件事……”艾尔莎仰头看着头顶的那片黑暗空间,发出苦笑声,“本来……我是想这么说服你的。”

“可我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原因。”

玛琪的双手紧抱住艾尔莎的腰。

“也许我和阿奇博尔德、玛雅他们就是扯不开关系,迪娜、约翰还有你……”艾尔莎的眼中充满怜爱,“都是那个计划的受害者,而我,没能保护好他们两个……”

“那不是艾尔莎姐姐的错。”

“但事实就是事实。”

“……”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艾尔莎蹲下身去,抓着玛琪的肩膀。

玛琪依旧不敢直视艾尔莎。

“刚才尼禄问卡门为什么活着,她有她的答案,我也有我的,我的答案是……”

艾尔莎向玛琪露出幸福的笑容,“守护你,这就是我活着的意义,我的梦想,我所找到的,人类的道路……”

“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玛琪凝噎道。

艾尔莎轻戳玛琪的心口,“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活着,我就活着。”

玛琪按住自己的心口,感受着那颗蓬勃跳动的心脏,以及生命的温暖,“艾尔莎……姐姐……”

玛琪跪倒在地,但不再哭泣。

艾尔莎起身,接过芬奇递来的弹头。

看着这一幕而感慨的其他人也下定决心,他们的代表:卡门来到艾尔莎面前,郑重说道:“只靠你一个,出去了就会被秒杀,艾欧迪斯MKII再厉害也就一只,我们至少还有数量优势,可以帮你争取时间。”

说完这些,卡门侧头一笑,“找到目标,很费时间吧?”

艾尔莎心领神会,将狙击枪扛在肩上,低头露出潇洒且欣慰的微笑,“是啊,太久了,久到我都怀疑自己之前在干什么了。”

“只要现在意识到了就不晚。”

“就从现在开始……”艾尔莎走过玛琪身旁,迈向黑暗的入口。

当她刚踏入黑暗的那一刻,背后突然传来玛琪的喊声——

“我爱你,艾尔莎姐姐!!!”

艾尔莎愣在原地。

“如果真的有来世,请一定要和我结婚啊!不准喜欢上别人,队长也好,约翰也罢,不管他们多好,都没有我喜欢你啊!听到了吗!这是我的愿望!我的心愿!一定要帮我实现啊!!”

艾尔莎的泪水情不自禁地溢出眼眶,顺着脸颊缓缓流下,但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低头一笑,接着擦干泪水侧身看向玛琪。

艾尔莎给予那个娇小却坚强的孩子承诺:“我最爱的人,是你!”

艾尔莎终究还是控制不住泪水,给了玛琪一张流泪的笑脸。

可玛琪却破涕为笑,露出发自内心的幸福微笑。对艾尔莎而言,时间若能定格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不过她也明白,想让这张笑脸持续到永远,就必须去做该做的事。

艾尔莎走向地面的过程里,始终摸着自己温暖的心口,温柔微笑着。

“这就是……你们的心情……”

现在她可以完全理解了,迪娜和约翰的心情。

确实,没有一丝怨念与不快,有的只是满满的幸福感和愉悦。

找到梦想并实现它,原来是这么幸福的事。

艾尔莎仿佛看到了黑暗的尽头是一片耸立着白色宫殿的沙滩,妹妹迪娜正在海边嬉戏,恋人约翰则一边烤肉一边招呼自己快点过去。

何等……

美丽的光景。

第四十三话 狙击核心

就在艾尔莎进行狙击准备的同时,尼禄、凯因、卡门和其他队员也来到地面,乘着车辆吸引艾欧迪斯MKII的注意,没有了广域攻击范围兵器的艾欧迪斯MKII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傲慢姿态,用掌心的光束不断袭扰地上的诱饵部队。

“再厉害的攻击,打不中就没有意义!”凯因驾着机车,帅气地笑道。

“呵,说得对。”位于后座,举着断剑警戒的尼禄附和道。

“某个名人说的啦,啊哈哈~”

“……你还挺有趣的。”

“能和像你们这么厉害的伙伴们一起战斗可是我的梦想啊!”

“英雄梦?”

“不,就只是想和伙伴们在一起实现梦想而已。”凯因脸上洋溢着自信,眼神颇为怀念地凝视着前方,“好像很久以前……也有过这种心情……”

另一方面,地下机库里,做好入侵准备的玛琪和芬奇拿着笔记本电脑奔赴战场。

按照预定计划,在卡门等人吸引艾欧迪斯MKII注意的同时,艾尔莎会进行狙击,将接收装置安到它身上;在这之后,芬奇和玛琪就负责全面入侵,运气和实力都够的话,应该能抢在艾欧迪斯MKII发现前完成攻击。

这场战役最后能有多少人活着,如今完全取决于两人的技术。

感受到重压的玛琪并没有在脸上显露出太多焦虑,一路上始终神经紧绷,表情坚决。

看到她表现得如此镇静,芬奇反而有些担心,特别是但她注意到玛琪身上还背着两个包,一个是装笔记本电脑用的挎包,另一个则是沉甸甸的背包。

“里面是什么?”芬奇问道。

“发射装置,强化信号用的。”

尽管合作时间不算长,但芬奇知道玛琪并没有把话说清楚。

“你不擅长说谎。”芬奇微笑道。

玛琪故意不看他。

最后的两人终于抵达地面。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焦土的世界,黑色的天空与地面融为一体,让人几乎分不清地平线位于何处,爆炸和火焰已经抹去了一切生命的痕迹,别说尸体,甚至没有一滴鲜血和血味。

玛琪与芬奇快步越过这令人绝望与恐惧的区域,来到天线站。

这座天线站是基战后应急需要为前提而建设的,因此深藏于地下,得以避开艾欧迪斯MKII的轰炸,如今两人就是要利用这最后的信号发射器将数据传送到接收器上同艾欧迪斯MKII体内的特殊节点进行博弈。

两人站在门口前,玛琪刚输完密码,转身便看见了芬奇正紧张地看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你先进去,我笔记本好像有点问题。”芬奇说道。

“怎么回事?”玛琪刚要上前查看,突然被芬奇一把推进门里。

“……!”

紧接着芬奇按下闸锁,用铁门将两人隔绝开来。

“你想干吗?!”玛琪不断晃动铁门质问芬奇。

“对不起……”芬奇关上笔记本电脑,用内疚的语气说道,“你还是太年轻了,年轻到不知道怎么撒谎,所以让我来教教你这个天才,这才叫谎言……”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芬奇抬头望向高空,“这座雷达站的功率够用了,只是想不被艾欧迪斯MKII发现入侵几乎是不可能的,就像狙击的艾尔莎需要诱饵辅助,你的入侵也需要有人用假动作迷惑它。”

玛琪恍然大悟。

“你还只是个孩子……”芬奇转身对玛琪露出如父亲般的和蔼笑容,“还没见过这个世界美好的一面,活下去,见证它们,就是你的使命。”

“我不要!不要!芬奇!快进来!!”玛琪一边大哭一边用力摇晃铁门,连续失去两个重要之人的打击实在不是一个孩子所能承担的。

“我理解约翰为什么会甘愿牺牲自己。”芬奇默默按下最后一道封闭闸门,“只要能救到一个自己认可的人,这就够了……”

闸门重重落下,将两人彻底隔绝开来。

芬奇站在危险的光明世界里,玛琪跪在安全的黑暗世界中。

两人在给予那扇闸门最后的凝视后,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转身走向深处。

芬奇在远离雷达站的地方展开笔记本电脑,架好发信装置;玛琪则在雷达站控制区启动了雷达。

当玛琪打开笔记本屏幕的那一刻,芬奇那边的视频画面旋即从右上角跳出来。

“芬奇!”玛琪大喊。

注意到声音的芬奇低头一看,笔记本的摄像头不知何时被打开了。

“是你干的好事。”芬奇笑道。

玛琪立刻明白这是AI的自我行动。

“你很聪明,就像你的主人,她很温柔,所以培育出的你一样体贴。”芬奇盯着摄像头说道,“成为她真正的同伴吧。”

芬奇话音刚落,屏幕便变成黑屏,紧接着出现了【谢谢你】三个字。

芬奇会心一笑,屏幕恢复原样。

“玛琪,别浪费你的生命。”芬奇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会成为一位好妻子,好母亲的;玛雅为了自己的父亲而堕落,阿奇博尔德为了自己的女儿而不择手段,他们的身份都是为人父母,对对方的爱当然也是真的,只是……从他们手里诞生出的你,却不同于他们。你是真正的人,就算身体被改造再多次,你也有着不能被改变的事物,牢记这点,你就将成为一个合格的大人,我相信你。”

“谢谢你……芬奇……”玛琪泣不成声。

“真希望……我的来生能有你这样的女儿。”芬奇微笑着说完这话,主动断开画面。

视频画面再也没有开启。

玛琪擦掉泪水,重新振作投身于忙碌的工作。

与此同时,艾尔莎已经就定位,一切正如众人预料的那样,艾欧迪斯MKII忙碌于追杀充当诱饵的友军,对于几乎没有动静的她置若罔闻。看着镜头中央的那台黑色怪兽,艾尔莎不禁发问:“你在想什么呢?”

是因为看不起我,觉得狙击枪没什么威力?

还是觉得我不动是因为已经放弃所以懒得理?

艾尔莎扬起嘴角,“你什么都没想,对吧?”

一名合格的战士在作战时,不应被任何思绪干扰,从瞄准、开枪到关上保险的这段时间里,要将自己当成纯粹的杀戮机器。

“你就是你,我就是我。”艾尔莎听到耳机里不断传出队友的惨叫与不屈的怒吼。

凯因、卡门、尼禄还有剩下的队员,一个接一个消逝在了耀眼的光芒中。

但听着这些的艾尔莎的内心却毫无波动,她甚至面无表情地维持着狙击姿态,不断微调镜头。

她打开通讯,只是为了确保自己和他人同在。

她打开通讯,只是因为确信自己有不动如山的狙击水平。

对狙击手来说,一击致命是最高境界,也是唯一目标。

没有第二发子弹的机会,一旦开火就意味着暴露自己。

当卡门的通讯也变为杂讯之时,艾欧迪斯MKII将手掌对准了艾尔莎。

趴伏在高楼残骸楼顶的她透过镜头,清晰地看见那不断聚拢的耀光。

在光芒深处,是一片耸立着白色宫殿的沙滩。

那就是自己所要狙击的最终目标,将心意凝聚在弹头,贯穿一切,直达那里。

作为狙击手,作为姐姐,作为恋人,作为人,艾尔莎扣下扳机,令子弹得到贯穿天际的高速,超越音速,甚至是极限的光,将弹头牢牢钉在了艾欧迪斯MKII的“心脏”上。

而等待着暴露了自身的狙击手的结局,只有一个——

抹去一切的光芒。

当芬奇看到屏幕上跳出信号接通的提示时,艾欧迪斯MKII的掌心光束吞没了艾尔莎所在的大楼,高能粒子的冲击将每块残骸撕裂成肉眼不可见的原子碎片,这世上再也看不到它们曾存在过的痕迹。

曾经高耸的大楼,钢筋水泥,精心制作的狙击枪以及……被人深爱的她。

芬奇没有感伤也没有愤怒,只是在连上通讯后忠实地执行起自己的任务。

艾欧迪斯MKII很快便察觉到了中枢核心被黑客入侵的警告,于是它暂停对外界的攻击,将计算全部应用于排除数据威胁。

以芬奇的笔记本电脑,计算能力当然不可能同艾欧迪斯MKII的核心相提并论,但芬奇脸上挂着笑容,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被艾欧迪斯MKII盯上,就意味着玛琪能够自由地行动。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鸟儿终将飞向自由的天空。

雷达站控制区——

玛琪背靠仪器台,头上带着插满缆线的头盔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那些密集的缆线连接着整座雷达站的全部接口,为她实时提供所需的功能。

如果人真有“灵魂”,那此时玛琪的灵魂已去到她的战场——网络世界。

以让光和普露托陷入梦境的摇篮装置为原型,利用基地车和相关资料加工而成的这个小型化“摇篮系统”能够把使用者思维上传至特定网络。

优点是使用者可以用最大自由度进行黑客入侵,不必像在现实世界那样敲打键盘寻找一种又一种方式,大幅提高了入侵的成功率和效率。

缺点是——

使用者将自己变成了网络数据的一部分,一旦入侵失败,数据被毁,“灵魂”也将被抹去,届时使用者是否能够恢复意识?

无人知晓,因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体验者,便是玛琪。

第四十四话 归宿

进入网络世界的玛琪睁眼看到的是一个妙不可言的奇幻光景——五颜六色的数据粒子在庞大的白色管道畅通无阻,管道壁就像星空那样,看着触手可及,其实远不可攀,数据粒子就像一列列高速列车,悬浮在空中不断朝着远方的光芒深处驶去。

“管理员。”

玛琪背后响起一个声音,她转身一看,是个同自己长得一摸一样,但发色为纯白的少女。

直觉告诉玛琪,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是你吗?图灵?”

“是的,我就是您培育的超级人工智能,代号图灵。”

不仅是外貌,就连声音也一摸一样。

“因为我没有实体数据,为了能和你相见,所以我学习了人类世界的许多资料,最后发现,后面诞生的生物,其形态源自它的创造者,所以我使用了这条规律。”

“这就是……孩子长得像父母吧。”玛琪笑容有些复杂,是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与不安交织在一起而产生的,“不过有件事你要记住。”

“是?”

“图灵不是你的代号,而是名字,就像艾尔莎姐姐给我取的名字是玛琪,我给你取的名字就是图灵。”

“我记住了。”图灵天真地笑道。

看着图灵,玛琪就像在看着自己,只不过这是个更加无忧无虑,就像未曾经历那些悲剧的另一个自我。

“那我们时候出发呢?”图灵问道。

玛琪沉默了,好不容易见到了自己的培育之物,却立马就要面对残酷的战役,这心情是何等矛盾。

“报告模拟战结果。”

“1539653863比0”。

“超过一亿五千次的比试……”玛琪的手掌微微颤抖,“你一次都没赢。”

“是的。”图灵维持着微笑。

“那这一次,你要靠什么赢?”

“我不知道。”

“……”

“但我知道,这次必须赢。”图灵飘过来握住玛琪的手,在她面前亲昵地说道,“虽然身为程序的我这么说很奇怪,但这就是所谓的‘直觉’吧?”

“不……”玛琪的手停止颤抖,“这叫信念,是一个人行动的根基,也是胜利的基础。”

“谢谢你,管理员,我又学到了一个新东西!”图灵阳光地笑道。

“那么……”玛琪望向前方的光芒,“走吧。”

“是。”

玛琪与图灵一边小心迎面扑来的数据粒子流,一边尽可能地维持高速飞向艾欧迪斯MKII的数据核心。

历经一番艰难跋涉后,两人总算抵达了最终地点。

等待着两人的,是一个悬浮于管道中央,深不见底但没有吸力的黑洞。

“到此为止吧。”玛雅从黑洞深处缓缓飘出。

“你……?!”玛琪完全没料到她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上传思维到网络这种事我在构建无限网络的初期阶段就想到了。”玛雅鄙夷地笑道,“你个小女孩还真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天才?”

“你真的想让艾欧迪斯MKII毁了一切吗?”玛琪质问道。

“是啊。”

“……为什么?”

“哈哈哈哈,瞧你问的都是什么傻问题。”玛雅夸张地捧腹大笑,甚至笑出泪水。

待玛雅笑声停下,眼角带泪的她抬头露出冷笑,“当然是因为我想啊。”

“……!”玛琪目瞪口呆。

“我说这种世界有什么好的?死了比活着还难受,毁了不是挺好的?”玛雅摊手笑道,“再说了,肉体只是一个工具,现在我的思维能够存在于不会被毁灭的无限网络里,阿尔宙斯也管不到这,要什么有什么,就像这样~”

玛雅举起左手,数据粒子随即在她手中凝聚成一把手枪。

砰——

枪响过后,手枪消失,玛琪捂住左臂,咬紧牙关痛苦地看着玛雅。

“怎么样?很方便吧?”

玛琪举起手做出握住枪柄的姿势,但根本聚集不起数据粒子。

“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玛雅再次变出手枪朝玛琪的脑袋射出子弹。

同现实世界的战斗不同,在这没有实体的网络世界里,不存在所谓的要害部位,也不会流血,可痛感却是真实存在的。

因此就算玛琪不会因遭受致命伤而死,但如此折磨精神的攻击方式很可能会夺走她的意识,一旦在这里昏死过去,现实的肉体多半也会跟着陷入永眠。

看不过去的图灵正要出手,却被玛琪出手拦住。

“你不能在这里出事……”玛琪通过心灵感应对图灵说道。

“我可以复制自己!”

“没用的,玛雅控制了整个无限网络,她会找到你的原版。”

“我被创造出来不就是要帮你达成使命吗?请让我完成任务,管理员!”

“一开始……是这样没错……”玛琪垂下头颅,扬起嘴角,纵使玛雅的子弹又一次贯穿她的腹部,她也面不改色。

“但现在……不一样了……”玛琪侧头看着图灵,宛如一位母亲用慈祥的目光关怀着自己的孩子,“能够亲眼看到你的存在,我才知道自己真正的想法,也理解了艾尔莎姐姐他们为什么会做那些事……”

“管理员……”

“你确实很会学习,但有很多事,你不亲身经历是不会懂的,感情、想法、逻辑不是靠学出来的,而是你要自己去体验才能明白。”

“我记住了……”图灵眼中饱含泪水。

“我……很开心哦。”玛琪心满意足地笑道,“能有你这么懂事的孩子。”

“我犯过错,也失败过,我不是完美的存在。”

“但你会成长,这就是最让我值得骄傲的地方,你否定了大家的猜疑,成为了我们的同伴,你是一个合格的‘守护者’。”

“我……能成为你们的同伴?”

“已经是了哦。”

“……”

“去做你该做的事吧。”全身布满弹孔的玛琪扑向玛雅。“上啊,图灵——!!!”

与玛琪的咆哮声一同响起的,还有玛雅意外的尖叫声,图灵在两股声音间奋勇前行。

在与交缠在一起的两人擦肩而过时,玛琪和图灵的视线交汇在一起。

在那不断往后飘洒的闪亮泪光中,玛琪听到了图灵的告白——

“把我创造出来,谢谢你,妈妈。”

图灵冲进黑洞,被玛琪紧紧抱住的玛雅只能绝望地向着那无尽的黑暗深处伸长手臂。

“给我住手啊啊啊啊啊——!!”

吸收了图灵的黑洞起初没有任何反应,直到玛雅挣脱开玛琪,准备冲进去的那一刹,黑洞深处突然闪现一丝白光。

紧接着白光急剧膨胀,直到反噬了整个黑洞,并继续向外扩散。

“你们……你们真的想毁了这个世界吗?!这可是我们唯一能够安全生活的世界啊啊啊!!”嘶吼的玛雅被光芒所吞噬殆尽。

爆炸的冲击同样令伤痕累累的玛琪受到又一次重创,但她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在即将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玛琪隐约看到了有对面容模糊的男女正捧着自己,尽管看不清他们的脸,但玛琪能够感觉到,他们脸上满是对自己的期待。

“我……回来了……”

玛琪阖上双眼,任由身体随风消逝……

第四十五话 出击的黎明

在那遥远的东方地平线下,太阳释放出第一缕晨曦,悄然升起的黎明抹去星夜,将温暖和光芒洒满人间。

一堆沉寂已久的金属残骸突然发出声响,紧接着内部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整个残骸开始震动。

“喝啊——!”双马尾少女大吼着钻出残骸,杀气腾腾地瞪着远空的拂晓。

玛雅低头看着自己不断张合的双手,嘴角轻扬,“可算修好了……”

她只身一人屹立于这片渺无人烟的荒漠中央,夹杂着沙尘、仍带有一丝寒气的冷风慢慢拂过她的全身。

玛雅收起笑容,面色凝重地思考道,“无限网络的秘密节点居然被那小鬼给毁了,这简直……”

只见她握紧拳头,仰天咆哮:“别想我会放过你们!不管是守护者还是阿尔宙斯!你们谁都跑不了!既然你们让我活不成,我就要让你们生不如死!”

怒吼过后,玛雅从口袋掏出AXIS,恢复平日的冷笑,“就先从你们开始……阿尔宙斯不让我杀你,我偏要杀,我要让你们知道惹怒我这个新世界主人的下场!!”

输入完坐标,AXIS将玛雅传送到了最后的决战之地,位于高空之中的无形要塞。

尚未显形的要塞令站在其甲板上的玛雅看起来犹如悬浮于万丈高空,可深谙其性能的她对这片看似辽阔无垠的空域却没有太多想法。

“解除迷彩装置。”玛雅发出语音指令。

【没有权限】

她脑海里的电子提示音如此答道。

“管理员代码:000000000,强制执行。”

【代码已被锁定】

“果然拖得太久了……”玛雅咬着下唇,表情幽怨地自言自语起来,“之前的伤势花了一个多礼拜才再生完成,阿尔宙斯已经把漏洞补上了,照这样看,输入其他代码估计也没用了。”

玛雅环顾四周,“只能靠物理手段强行破坏了么……”

“问题是……”她的额头渗出冷汗,“要是把防护罩开关也打坏了,就算是纳米金属构成的身体也承受不了外面的环境,再生速度根本来不及,不,就算来得及,我的大脑也……”

玛雅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四周,“之前大脑没被打坏只是运气好,这次可得小心点……”

与此同时——

A5基地的指挥中心里传出了几声枪响。

此时的指挥中心内部可谓是一团混乱,由于双方都还抱有前往空中要塞的想法,因此尽量避免射击重要设备,同时却又将它们当做掩体。

双方谨慎却又充满杀气的射击注定这是场并不激烈的拉锯战。

刚打完第一发弹夹的汤姆躲回掩体进行装填,埃里克立马神色惊恐地爬过来。

“要不还是别打了吧?”埃里克问道。

本就焦虑的汤姆一听这话就更火了:“事情都到这份上了你给我说这个?!”

“我们是要活下去而不是杀死他们啊。”

“但他们现在是要杀死我们啊!”汤姆咬紧牙关,“别怂,二对一,我们输不了。”

“问题是再拖下去就错过发射时间了,到时输赢又有什么用?”

“我宁可不上天,也不会死在……”汤姆话音未落,头顶便涌出鲜血。

“汤……汤姆?!”埃里克吓得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只见汤姆两眼一白,连呻吟也来不及发出便躺在地上一命呜呼。

“等,等等……!!”埃里克向着四周大喊,“我,我不想的,是埃里克,都是埃里克的提议啊,我真的不想对你们下手啊!!”

现场鸦雀无声。

埃里克紧张地噎了噎口水。

突然,埃里克感觉背后被人猛拍了下。

“啊!”他一转身便看见了眼神冰冷的光。

“你来发射,要是敢做手脚,华莱士就没命了。”

埃里克顺从地点点头,“我们本来也想上那架飞机的,所,所以绝对没问题!”

光起身走向门口。

机库——

普露托站在云梯底端静静等着光的到来。

“处理……好了?”普露托眉头微皱。

“嗯,你这边呢?”

“没有可疑的地方。”

光沉思片刻后,踩着云梯登入机舱。

随着舱门合上,系统逐一启动,各种指示灯接连亮起,驾驶座上的光和普露托扣好安全带,按照规章完成了最后的检查。

光打开连接指挥中心的通讯线路:“准备升空。”

埃里克开始严格按照标准执行升空程序。

上方的圆形闸门慢慢打开的同时,电梯徐徐上升,引擎亦开始了预热点火。尽管还未正式离地,但普露托已紧张得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能双手握拳,屏息凝神地盯着前方。

咚——

一个不小的震动后,电梯与闸门口内侧的沟槽相互结合,接着旋转平台,将机首对准已经升上地面的专用轨道。

这条上弧型轨道长两公里,高三百米,空天飞机将利用磁悬浮和引擎的双重推力在轨道上进行加速,最后沿着弧线一飞冲天进入高层大气。

为了减缓心中的紧张,普露托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次刺激的过山车之旅。

“倒数五秒。”埃里克报告道。

“四——”光握紧操作杆。

“三——”普露托全身紧绷。

“二——”光的左脚已放在踏板上。

“发射——!”埃里克按下开关的同时,光全力踩下油门。

起初,空天飞机还只是缓慢前行,但两秒过后,普露托视野里的时速表的数字不断翻倍。

从最初的20变成40,再到80、160、320……随着速度越来越快,两人感觉到的不仅是心理上的重担,还有物理学给予的“压力”,两人不约而同地感受到身体愈发沉重,甚至难以呼吸,视野不断变暗,尽管身体下意识地想挣扎,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摁在座椅上动弹不得。

待空天飞机进入轨道的上弧区域,两人根本已无法顾及数字到底跳到什么级别,只能下意识地全身心地投入对抗升空带来的重负。

不久之后,两人耳机里再次传出埃里克的声音:“脱离轨道,进入第三阶段!”

若不是因为要忍耐G力而无法开口说话,普露托真想问这阶段和之前有何区别。

“第三阶段完成,进入最终阶段,开始执行变轨程序,助推喷口点火。”埃里克报告道。

报告结束后不久,光和普露托总算能够松口气,正视窗外的世界——

同在地面上看到的光景截然不同,一条发光的圆弧将宇宙和地球清晰地隔绝开来。上半部分是点缀着些许繁星的深蓝色苍穹,来自太阳的光芒被大气层所散射,令光弧边缘显得格外明亮;在窗外的西面,则是如七彩飘带般自由舞动的极光,它们沿着阿拉斯加与加拿大北部不断延伸,形成一个连接起北欧和北冰洋的唯美光环带。

随着空天飞机一路直奔大西洋,极光不断远去,暗黄色的陆地逐渐被蔚蓝大海所取代,光和普露托正从耀眼的明日驶向黑暗的昨天。

因为时区缘故,某种意义上两人即将穿越到过去,可他们心里明白,这不过是人类文明的“文字游戏”,那些重要的逝者,悲痛的往事都已是既定事实。

对普露托来说,窗外的风景是讽刺的,因为在这高空上,她看见的是一生从未见过的梦幻场景;同时,这风景还是无奈的,因为无论它有多美,也无法分享给除了光以外的别人欣赏,AI断开通讯已有段时间,虽然两人都不提,可他们心中多少明白了些什么。

可最重要的是,这风景充满了美感。

不只是观感上的,更是心灵上的。

一个没有边界没有炮火的世界。

一个众人梦想中的世界。

此时,就在此地。

地球已经运作了45亿年,任凭世代交替,物种灭绝与再生,甚至是陨石来袭,它都默默承受下了一切,源源不断为生命们做出贡献。

大海给予了生命起源与饮食;陆地给予了生命居住地与原料。

“阿尔宙斯……到底想做什么?”普露托对着那片沉睡于黑夜中的大海轻声发问。

这是个贯穿了整场战争的问题,却似乎也是个无人问津的疑惑。

所有人的答案出奇一致:他想统治世界,奴役人类。

可,在那之后呢?

在统治了世界,奴役了人类之后呢?

阿尔宙斯就只是想当个永恒的独裁者,星球之王?

其实……他早就做到了不是吗?

尽管没有人明说,但反抗者们都清楚,自己在对抗的,不是一个普通的独裁者,也不是所谓的王,而是……

这个星球的神。

光如今要做的,便是将自己的身份从守护者转变为弑神者。

普露托看着光那饱经沧桑的侧脸,她知道,那所谓成熟的面孔底下,其实是一张勉强、痛苦甚至扭曲的面容。

即便如此,普露托依旧觉得他是那样英俊,那样勇敢。

这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表面效应,而是非你莫属的爱情。

“剩下的交给电脑自动操控就行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两人的耳机里响起埃里克的声音。

“完成得不错。”光冷冷答道。

“这下我可以走了吧?我只想好好陪华莱士走完他最后的人生,祝你们好运。”

“嗯,走吧,你自由了,再也不用活在这种地狱一样的混账世界里,干这种叛徒勾当了。”

埃里克沉默了。

“对不……”埃里克话音未落,耳机里便传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普露托本能地摘掉耳机,大惊失色地喘着粗气。

“骗子……”光面不改色地随手丢掉炸弹开关,“被你骗一次是我天真,被骗第二次是我愚蠢,但你骗我第三次就得……”

光没有把那个字说出口,可普露托心知肚明,她也不打算说服光。

在玛琪提供的语音证据里,是埃里克主动提出背叛小队,但他为了保命,却把主谋的责任推给死掉的汤姆。

对于这样背信弃义的人,确实不该有任何怜悯可言。

只是在普露托心中,仍有一个解不开的结——

一味杀戮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吗?

由此引发的思考是——

想要拯救世界,真正需要的到底是什么?

力量吗?

还是……?

在前往最后战场的旅途中,普露托始终思考着这个问题。

而光的眼中,只有普露托倒映在玻璃上的忧郁神色。

第四十六话 天空之都

越过茫茫大海,穿过重重云雾,头顶繁星肩扛重任的光和普露托终于接近了最后的决战之地:天空要塞拉尼亚凯亚。

但令光疑惑的是,在离预定地点还有段距离时,窗外便已可以透过肉眼直接看到天空要塞在云层后方若隐若现。而当卫星实时云图后,内容表明天空要塞确实完全现出原形了。

这是某种防御机制?还是有谁在谋划着什么?

无论如何,光知道解除隐形功能的绝非常人,更不是什么意外,其中很可能有某些蹊跷的原因。

为谨慎起见,光并未操控空天飞机沿着既定航线直飞要塞,而是当即降低速度,开始围绕要塞迂回飞行以观察情况——

拉尼亚凯亚整体就像一个银白色的“甜筒冰淇淋”,主要由两大部分组成。上面的“冰淇淋”部分是一个半球形的虹光膜,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并且所有侦测手段都无法穿透它;至于筒的部分,由二十层厚度不一的圆片型结构组装而成,最底端的圆片直径大概只有二十多米,不断喷发着密集的绿色光粒,而最上层的圆片直径竟超过五公里,如此诡异的结构让人很难想象这东西到底是怎么造出来,又是如何送到这里的。

经过近二十分钟的观察,光依旧没能得到什么有用讯息,但普露托内心却变得越来越沉重,仿佛有股莫名的力量正在吸引她前去进入拉尼亚凯亚,进入那最核心的地带去见什么人……

或者说……

什么物。

这种心情,这种预感,普露托不敢对正处于紧张状态的光直言。

就在两人都犹豫不决时,耳机里响起【请准备补充燃油】的提示音,同时屏幕里显示出一条通往最近基地的航线,并附带有详细方位和引导指示。

事到如今,光当然不可能把飞机开去那个很可能早就不存在的基地进行补给,眼看着燃油指示针从黄色一路滑向红色,情况的紧迫使他不得不做出冒险的决定。

“去逃生舱里躲好。”光握紧操作杆说道。

“哥哥大人你呢?”

“我待会就过去。”

要走就一起走!

尽管普露托很想这么说,可她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的任性,面对这种危机情况必须有人处理,与其让光和自己因一味躲避而放弃挣扎,倒不如专注于相信光能化解危机。

钻入圆球形逃生舱中的普露托坐在椅子上绑好安全带,维持着开门状态正对飞机的驾驶舱,她手心里满是冷汗,目不转睛地盯着光的背影。

求您了,老天爷,让哥哥大人和大家都能平安回家吧!!

普露托诚心祈祷着。

然而现实却不给两人留任何余地,侦测到未识别飞行物接近的拉尼亚凯亚启动防御机制,其中十层圆片迅速打开隐藏闸门,露出超过两百门的加特林炮以及大口径重炮炮口开始对周围实施无差别炮击。

密集的爆炸声“轰轰”地在光和普露托的耳边回响着,火光将附近的空域染成了耀眼的金黄色,仿佛整个天空都被点燃。

光竭尽全力地操控飞机避开这些直线飞来的炮弹,其实他从拉尼亚凯亚展开防御炮阵的那一刻起便注意到这种环形设计存在射击死角,于是他沉着地提升飞机高度,以近乎70度的惊人仰角一路攀升,试图去到顶端的虹光结构躲避炮击。

预测飞机很可能会逃离炮击范围的防御系统随即启动第二层防御机制——位于中层的圆片打开闸门,锁定飞机射出追尾导弹。

“切!”光虽然不是没料想过会被导弹盯上,但真遇到了却依旧让他为难。

空天飞机本来就不是为了战斗而准备的,因此没有安装火力系统,它在回避攻击方面的设计理念和最初的SR-71一样:无人可及的高度与高速。

简单来说,威力再大,打不中就没有意义。

但这次和常规的升空任务不同,光不可能笔直地一路攀升直达宇宙,虽说现在以空天飞机的高速还能把那些导弹甩在后头,但更高的速度也就意味着更快的燃油耗速,这让燃油本就不足的飞机雪上加霜。

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十分钟,飞机就会因燃油不足而关闭发动机,到时光和普露托只有两种结局——坠入大海或被炸成碎片。

事已至此,光决心放手一搏!

甜筒的冰淇淋部分是这道甜品的主角,也是最让人欲罢不能的美味,而拉尼亚凯亚的虹色部分是否也照样“美味”,让人“喜欢”,只有试过才知道。

至少此时束手无策的光只能乐观地认为“能行!”

在设定好自动飞行的航线后,光起身离开驾驶座,来到逃生舱中坐定,绑好安全带关上舱门,握紧普露托的手,屏息凝神地等待决定性的一刻。

受自动程序操控飞行的飞机一路斜切开云层,如一把利箭笔直刺向远方的汪洋大海,就在它途径拉尼亚凯亚的“虹光膜”结构时,飞机尾部的舱门打开,逃生舱按照设定脱离飞机本体,落向虹光膜的外层。

此时此刻,将一切都交付于运气的两人唯有屏住呼吸,在心中默念彼此的名字。

最后,幸运女神选择了持有坚定信念的人——

虹光膜不是道坚不可摧的外壳,而是用来展开迷彩与维生机能的屏障,根据小屏幕的情报,虹光膜内部的空气成分,气压都和地面相当,甚至是最适合人类的状态。

在电脑的自动操作下,姿态调整火箭井然有序地喷出气流,让逃生舱安稳地落向平整的甲板,当落地产生的震动传递到身上的那一刻,光和普露托都松了口气。

至少这第一关,是过了。

稍事休息后,光和普露托开始解开安全带,离开座椅,脱掉笨重的宇航服。逃生舱没有玻璃窗口,摄像头也在刚才逃离飞机时被震坏了,想一窥外面的真相,终究还是得亲眼确认。

准备就绪的光示意普露托先躲在座椅后边,接着拔出手枪慢慢走向舱门准备输入密码。

很难想象,刚用一大堆炮火“欢迎”自己的这座要塞会就此消声,那个解除了隐形的神秘人尚未现身,他的目的才是决定光和普露托采取何种方式潜入的关键理由。

光认为,如果那人是想协助自己,既然他有能力关掉隐形机能,应该也有办法终止防御系统,至少在危急时刻帮自己一把,然而那神秘人却什么都没有做。

造成这种结果的可能性只有两个。

要么那个人技术不到家,要么那个人就是想故意引诱自己进入要塞的防御圈,好利用要塞的火力解决自己。

根据战场法则:一切不明情况都要往最糟的方向想以做好准备。

光决定对那个神秘人抱有极高的警戒态度。

当然,哪怕那神秘人此时不在外面,谁也不保证甲板上就是一片安宁。

而当光输完密码,舱门打开后,一个双马尾少女正站在门前几米外的地方,脸上挂着天真活泼的笑容。

“等你好久咯,我是来帮你们的~”

玛雅话音刚落,一声枪响结束了她的“友善”。

她看着光那把正在冒着热气的手枪,再低头看看自己流血的心口,笑容渐渐变得无奈。

“这还真是……”

“汤姆和埃里克也是这么说的。”光举着手枪走下台阶。

“所以?”玛雅跪在地上,垂头捂住心口。

“他们死了。”光将枪口抵在玛雅头顶,“因为他们想设计我们。”

“我是真的和阿尔宙斯闹翻了……”

“也就这种程度罢了。”

光准备扣下扳机。

第四十七话 浓雾

就在光的食指开始摁下扳机的那一刻,普露托从后方快跑而至:“等等,哥哥大人!”

玛雅趁光因此分神的空隙,一记后空翻踹飞他的手枪,同时拉开距离半跪在地上,紧张地看着两人。

光大吃一惊,他没料到那直击心脏的子弹竟无法夺走她的性命,这一反常现象让他想起了阿奇博尔德的那两个“女儿”。

“你也是改造人?”光取下背上的步枪,瞄准玛雅。

虽说不致命,但纳米机械修复仍需要一定时间,等待期间,玛雅决定尽量配合光以拖延时间。于是她进一步放低姿态,并未追究光的袭击,乖乖回答问题。

“我更喜欢称自己叫‘新人类’,应用在我身上的改造技术是最完美的,既能保留我的思想又可以有最强的再生和变形功能。”

“这么说……”光的瞄准镜里出现了玛雅眉心的特写,“只要一枪爆掉你的脑袋,你也会死。”

“我该说不愧是你么。”玛雅冷笑,“不过既然你那么聪明,就该知道我是真的想干掉阿尔宙斯。”

“凭什么?”

“我是玛雅。”

这回答让光和普露托都震惊不已,那个本应该死掉,罪大恶极的女人居然跑到了这里。

可光并不打算就此相信她的话,“就算你的身体能够再生……”

“AXIS。”玛雅抢在光问完前回答了他的疑惑,“我是唯一一个知道拉尼亚凯亚具体坐标的人,也是我解除了隐形机能让你们来这里的。”

“那你为什么不关掉防御系统?”

“前提是我能。”玛雅的眼神颇为无奈,“说来可笑,我设计督造了这座要塞,结果阿尔宙斯却成了这里的真正主人,就连我的管理员权限也被冻结,最后还是赌上性命选择了一个开关才解除了隐形。”

最好的谎言便是在虚假中掺和些许真实,玛雅深谙此道,光虽然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孩子,但在玛雅丰富的经验面前终究还是难以寻找到破绽。

不过开始对玛雅抱有信任的同时,光的疑心依旧不减,原因很简单:玛雅说话时的姿态太过自然,太过真实。明明是趋于极度劣势,却能够如此淡定地说出这些事,就像是早有预谋般的背诵。

然而比起讨论目的的真伪,普露托更在意的是她的想法,“为什么……你要杀了约翰?”

“呵。”玛雅对光发出不屑的笑声,“你还真是把她保护得够好的,都两年了,居然还是这么天真的公主。”

“回答我!”回想起艾尔莎的悲痛模样,普露托便难以抑制内心的怒火。

“因为我不杀他就会被杀,这不是废话吗?”

“这还不是要怪你自己!”普露托皱紧眉头,“要不是你帮阿尔宙斯做事……你甚至对华莱士,对自己的父亲下手,你到底在想什么?”

“让我反过来问你,你又在想什么?”再生完成的玛雅慢慢起身。

“我和你不一样,我想拯救这个世界!”

“那为什么现在才来?”

“我们为了得到这个坐标,有好多人……”

“坐标?”玛雅不解地摇了摇头,“你们拖了这么久,牺牲了那么多人,这才让我觉得奇怪好吗?”

“……什么意思?”普露托感觉得到她话里有话。

心中有数的光果断扣下扳机,“够了,你杀了约翰,让那么多人陷入痛苦,该偿命了!”

不过玛雅也不是省油的灯,先前的袭击让她已早有准备,几乎是光扣动扳机的那瞬间,她便举起双臂形成盾牌挡下子弹。

“原来如此……”玛雅冰冷的视线透过两面盾牌间的细缝流露而出,“本来我还以为是有什么原因,没想到……原来是你没说……”

“闭嘴!”光的表情愈发不安,脸上亦开始流出冷汗,他掏出榴弹装上步枪,毫不留情地射向玛雅。

没有任何武器只能被动防御的玛雅依靠敏捷的身手逃离爆炸范围,光见状果断丢下步枪拔出匕首杀了过去。

双方随即展开激烈的近身格斗技,令人吃惊的是,玛雅的体型虽不如光,但格斗能力丝毫不落于下风,这不仅是靠特殊的身体构造来弥补的,光很清楚,这个女人的力量是货真价值甚至在自己之上的。

一个活了近百年,甚至不惜改造自己身体,没有伦理道德观的疯子是没有极限的。

最难对付的,往往就是这种纯粹的人,艾卡尚且有想掌控一切的目标,有为了某物而战的执念,可玛雅根本没有,她是那么强大,强到超越了人类,所以完全不能用普通人的观念和思想去揣摩。

但最让光担心的,并非她的战技或目标,而是可能通过她那张嘴说出的某些东西。

“哥哥大人!”普露托不甘只是旁观,她捡起光的步枪试图支援他,但缠斗在一起的两人让她难以瞄准。

除了复杂的战斗动作外,最让普露托迟疑的,其实是需要扣动扳机的勇气。

自从在现实世界醒来,普露托参与了多场行动,其中当然免不了血腥的交锋,可有件事是她从未做过的,一件在战场上理所当然的事——

普露托,从来没杀过人。

光在刻意避免这件事的发生,守护者小队的每个人手上都沾满了鲜血,无论那是自愿或被动,事实就是事实,普露托是唯一的例外。

可现在,普露托愿意为了救光而破掉这个禁忌……

吗?

无论从道德角度,还是作战需要。

普露托都找不到杀死玛雅的理由。

为约翰,为那些无辜被掠走的孩子们复仇,当然是个不错的理由。

可自己有这个权利吗?

一旦想到这些,普露托的手指便开始颤抖。就在她迟疑时,玛雅大喝一声,一记手刀切中光右臂的中路,在匕首掉地前又追加了一次侧踢,将光踢倒在地。接着她弯腰拾起匕首,准备给光最后一击。

“住手!”

普露托的尖叫过后,枪声令玛雅的手僵在半空。

玛雅慢慢抬头看向普露托,她的眉毛在颤抖,一副努力想坚定意志结果换来的只是五官强挤成一团的惊恐模样。

至于弹孔,落在了匕首附近。

玛雅不知道普露托是故意打偏还是技术不到家,但她也懒得去猜,只是默默挺直身体,视线始终和普露托交汇。

“带我们去找阿尔宙斯!”普露托尝试“威胁”她。

“然后?”

“……和我们一起打败它。”

“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你。”玛雅慢慢后退,远离捡拾匕首缓缓爬起的光,“我杀不掉阿尔宙斯,上官光也不行,只有你可以。”

普露托的表情多了一丝疑惑。

“至少……根据传说,是这样的。”

“传说?”

“在这残酷的世界里,战场里……”光杀气腾腾地瞪着玛雅,“少给我扯什么神话传说!能打败阿尔宙斯的,是我——!!!”

玛雅再次展开臂盾挡下斩击。

“事到如今还想找借口逃避?神话?科学的证据不就在你身上吗?”玛雅的话如锋利的剑刃,不断刺中光的内心。

表面的格斗战,或许双方不相上下;但双方都很清楚,此时的光在心理战方面已处于极度劣势。

“我……要替大家报仇……我要杀了你!!”光咆哮着,“普露托,跟我共鸣!!”

“哥哥大人……”

“快点!!”

“可以啊,尽管尝试吧。”玛雅从容答道,“眼见为凭。”

“闭嘴——!!”此时的光就像一头疯狂的野兽。

“我的心永远跟哥哥大人同在。”普露托放下步枪静心冥想,“不管你耍什么阴谋,我都会帮他,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爱!”

光和普露托全身释放出共鸣的辉光,白银的战士斗志高昂地在万丈高空发出响彻苍穹的战吼。

第四十八话 一人的英雄

披上战甲的光同玛雅扭打在一起,赤手空拳的双方你来我往,一时间不分上下,直到玛雅一脚踢中光的右膝,并擒住其左手后用力一扭!

“啊——!”光发出惨叫。

“你真让我失望……”玛雅摇了下头,将光踹出数米,踉跄的青年伴随着剧痛趴倒在地。

“哥哥大人!”一旁观战的普露托准备过去扶起光。

“别过来。”光举起手,顽强站起。

玛雅的实力确实超出他的意料,那副娇小的身体蕴藏着的是不逊于艾卡的力量。

绝不能在这里倒下,更不会倒下!你可是已经打败了艾卡,杀死了那么多人,甚至选择了这条路的男人啊,上官光!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冲、冲、冲,杀、杀、杀,直到杀死阿尔宙斯,拯救这个世界前,你都不能停下!

光对心中的自我如此说道。

我不是拯救世界的英雄,从来都不是。

但我可以是拯救普露托的英雄,从现在开始!

“喝哈——!”光拔出匕首冲至玛雅身前用力挥下。

玛雅不假思索地左臂直接挡下匕首,纳米金属构成的肌肉牢牢卡住刀身,未等光来得及松手,玛雅的重拳便接二连三地击中他的胸口。

“呜——!”要不是有面罩挡着,光必然会直接吐她一脸鲜血。

“呃……”气喘吁吁的光踉跄后退几步,缓缓半跪在地。

“如果我不知道真相的话,没准真会把你当什么想拯救世界的中二病英雄。”玛雅冷笑。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光咬紧牙关,捂住胸口再度站起。

“那你倒是解释给我听啊。”玛雅的眼神充满与身体年龄不符的可怕魄力,加上她身上的那股杀气,令光感觉到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而是真的能够收割灵魂的死神。

“怪物理解不了人性……”光勉强站直身体,深吸口气。

“我是怪物……哈哈哈哈!”玛雅仰天大笑。

突然,玛雅停止笑声,意味深长地笑问光:“那你呢?让世界陷入危机的你,又是什么?”

“我在拯救这个世界……”

“呵呵。”玛雅不屑地看着光,“你迟早会死于自己的自负,你才是骗子,最大的骗子,人类的叛徒!”

“至少在阻止你之前,我不会死!”光积蓄力量,再次弯腰冲向玛雅。

“你就继续编吧!”玛雅一记上勾拳命中光的下巴,“你有过拯救世界的机会,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自己!”

然而吃下了这拳的光屹立不动。

“我倒希望我有……”光轻声回答的同时,装甲上出现了几道裂痕,鲜血从裂缝深处缓缓渗出,染红了玛雅的拳头。

趁玛雅因鲜血分心的空隙,光抓住玛雅双肩,强迫其弯腰的同时用膝盖猛击其胸口,紧接着一记全力背摔将这“小女孩”重重砸在坚硬的金属甲板上。

“呃啊——!”玛雅的脊椎当场被摔断,就连肋骨也断了三四根,换做常人,早就没了性命。

可她还是那副冰冷的表情,丝毫没有因自己的伤势而感到痛苦或焦虑。

“呵呵。”

“我马上就让你笑不出来。”光拔出匕首准备刺进玛雅眉心。

就在这时,玛雅忽然抬腿踢中光的后脑勺。

遇袭的光瞬间楞了一下,玛雅趁机滑出光的身下,强忍痛楚翻转起身。

“你集中修复了脊椎,躯干怎么办?”

回过神来的光举着匕首慢慢走近弯腰娇喘的玛雅。

“你也许可以杀了我,但我会记得,自己不是因为和你们敌对而被杀,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

“是么?”玛雅小心翼翼地后退,“至少我知道你的很多同伴本来都可以不用死。”

“什么意思?”普露托问道。

“别听这怪物胡说八道。”光瞪着玛雅。

“既然是胡说,那就随便听听又能怎么样?”

“我不会让你拖延时间的!”光举起匕首刺了过去。

就在刀锋即将刺入玛雅眉心的那一刹,玛雅忽然蹲下,接着左腿一蹬跃至光的面前。

“……!”当光瞪大双眼时已来不及进行防御,凌空的玛雅使出反手刀切中他的颈部,这是纳米装甲最为薄弱的一个地方,同时也是人体最重要的主动脉所在地。

玛雅落地的同时,光捂住疼痛难耐的脖子跪在地上,头昏眼花,意识恍惚,仿佛耳边响起了无数声音。

“为了拯救同伴,你愿意做出什么牺牲?”玛雅望向普露托。

“离……她……远点……”光拼命地想站起,然而乏力的四肢却令他难以动作。

“如果有机会阻止迪娜的悲剧,没准现在艾尔莎和她现在就过着幸福生活;那个玛琪也能早日获得自由;甚至连凯因修尔斯和卡门帝伦斯也不用躲在一个无名小城进行那些愚蠢的斗争,还有尼禄法尔德的部落和族人,他们都可以骄傲地活着,赞扬他们那些英勇的传说。”

“你到底想说什么?”普露托的枪口依旧瞄准着玛雅。

玛雅侧头看着光,“这个男人……放弃了机会,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悲剧产生,却丝毫不肯悔改。”

“哥哥大人已经尽力了,他救不了那么多人,虽然很无奈,但哥哥大人也是人啊!”

“他是不行,但你可以。”玛雅的视线重新锁定在普露托身上。

“……?”

“住口啊啊啊啊——!”光如一头失控的野兽,咆哮着冲向玛雅。

可野兽终究只是野兽,依靠本能发动的进攻,敌不过人性的逻辑和冷静。

玛雅从容的一个回旋踢,便把光踢倒在地。

“我是很想现在就杀了你们。”玛雅从光身上掏出手枪,打开保险。“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件事得做。”“不许动!”普露托屏住呼吸,慢慢走近玛雅背后好提高射击的精准度。

“死,要死得明白。”玛雅面无惧色,不慌不忙地转向普露托,“但对你们来说,堕入绝望的深渊才是解脱前应有的惩罚。”

“哥哥大人会救他们的,要是还有其他办法,他一定会救的!!”

“人越强调什么,其实就越怕什么,你也多少猜到了才对。”玛雅鄙夷地看着地上的白银战士,“包括上官光,从他变成小偷的那一刻起,就该猜到会发生这么多悲剧!”

“哥哥大人没有偷东西。”普露托尽管皱紧眉头,但眉角却在颤抖。

“你想过吗?”玛雅问普露托道,“为什么他专用的纳米装甲和他的身体相性那么差,只能持续几分钟,而且会侵蚀他的身体?”

“这是获得力量的代价,要是科技能够更发达……”

“哈哈哈哈!”玛雅捧腹大笑,“这种鬼话你也信,卡门帝伦斯也偷了我们的纳米武器用,怎么她就没那么多破事,艾卡使用的是实验性纳米装甲,也没有他那么差的融合度,更别提我……”

玛雅重新直视普露托,嘴角轻扬,“我这副纳米装甲可是最完美的原型,他身上那副只是我的复制版。”

普露托哑口无言。

“AXIS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它倒是告诉了我不少事。”玛雅摇了摇头,“你相信所谓的‘传说’吗?”

“传说?”

“勇者得到神剑就能斩杀魔王什么的……”

普露托不明白玛雅的意思。

“怀特当时之所以会把装甲交给上官光,是因为相信他会把神剑托付给真正的主人,没想到……”玛雅不紧不慢地进行解释的同时,瞳孔慢慢放大,“却被上官光骗了,神剑也被他独吞了。”

光显然听到了玛雅说的这些话,但他根本动弹不得。

“就是你啊!”玛雅指着普露托喊道,“神剑的主人,被选中的勇者,从头到尾,你才是应该使用纳米装甲的人!要是上官光在发现你的那一刻就把装甲还给你,战争早就结束了甚至世界都开始重建了,但是就因为他偷了装甲,就因为他隐瞒了真相,才害得世界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啊!!!”

普露托惊得目瞪口呆,半响才回过神来。

“骗……骗子……”步枪从普露托手中滑落,“你都只是在胡说……别想……骗我……”

“为什么会有‘普露托和纳米装甲合为一体就能打败阿尔宙斯’的传说,我确实不清楚,但纳米装甲的真主人是你确实是事实,怀特虽然是用了我的技术制造出的纳米装甲,不过中间似乎混了某些我也不知道的能量来源,所以这副装甲才有所谓的‘进化’功能。”

玛雅俯视着地上的白银战士,“这也是为什么你和上官光能够共鸣,以及让他开启进化模式的原因……”

“骗人……”普露托瞳孔里的光芒正在急剧黯淡,“哥哥大人……才不会……”

“很可惜,事实就是事实,上官光就是推动世界灭亡的一把手,为了……”

“谁也不能保证传说是真的……”再生进度完成大半的光已能够爬起并开口为自己辩解。

“确实不能保证。”玛雅转向光,食指放在扳机上严阵以待,“但你试过吗?经历那么多悲剧之后,你愿意为了拯救世界,不让更多人死去尝试这个‘传说’吗?”

“我不会让普露托冒险,这都是你们的阴谋!!”光大吼着扑向玛雅。

玛雅果断开枪,不料被击中左臂的光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继续前冲,眼看自己就要被抓住的玛雅连忙使出后空翻避开快拳。

“可算说了句真心话啊。”玛雅刹住脚步,抬头冷笑。

“为了保护心爱的人,宁可牺牲其他人乃至整个世界。”玛雅说道,“如果我是扭曲了父爱的怪物,你又是什么?”

“我是……”光的眼中写满杀意,“普露托的守护者!!!”

第四十九话 链接过去与未来

有一个著名的道德难题——火车问题:如果你站在一条铁轨的变轨器旁,前方百米是分岔路口,左边的轨道上有五名工人,右边有一名。现在一辆高速疾行的火车正沿着铁轨驶向这分岔路口。你没有手段能和火车驾驶员沟通,工人们也因为修轨而听不见你的喊话,火车速度太快你也来不及跑过去警告工人们,照这样下去,火车将会撞上那五名工人。

问题是:你会拉下手边的变轨器,牺牲一人拯救五人吗?

如果生命是等价的,5大于1,似乎没有什么悬念。

但……

如果那独处的工人是你最重要的人呢?

如果另一边的工人不是五名,而是五万乃至五十、五百甚至五千万呢?

即将杀死他们的不是一辆有可能因外力令悲剧消失的火车,而是毁灭世界的恶魔呢?

你,会愿意牺牲自己最重要的那人来拯救其他人,然后和其他人一起生活在和平世界里吗?

约五年前——

在艾卡的协助下,光终于找到了怀特的躲藏点,他按照指示,独自一人深入百米深的地下室,看到了那位奄奄一息的古稀老人。

“你可算来了!”怀特在看见光的那一刻,浑浊的瞳孔里散发出一丝希望的光芒。

“你真的有打败阿尔宙斯的办法?”光颇为怀疑,在这个世界醒来后,他也算经历了不少,因此很难想象这个老者能有什么通天本领,能够消灭那最强的独裁者,换句话说,如果他有办法,又为什么不早点用。

除非……

这件事只能由自己来完成。

光就是抱着如此强烈的使命感找到并勇敢地孤军深入此处。

他期待着怀特能将拯救世界的任务托付给自己,尚未完全成为一名战士的他仍幻想着能和虚拟世界里的自己一样,成为英雄救世主。

“有,而且需要你的协助。”

怀特的回答令光的自信更加膨胀。

“说吧。”光做好了承接使命的觉悟,挺起胸膛。

“我要你找到普露托。”怀特将一管装满神秘银色液体的针剂交给光,“把这具纳米装甲注射进她体内,这样她就能成为打败阿尔宙斯的救世主。”

这个答案,令光愣在原地,不仅仅是答案超出自己的预料,更因为真正的救世主是自己寻倪已久的至爱,而最最重要的原因是——

“……为什么是她?”光傻傻地看着反光的金属天花板,下意识问道。

“有个自称F的男人把我和布莱克从阿尔宙斯那里救了出来,并交给我这具装甲,嘱咐我要把它交给普露托,这样世界就可以得救。”

“……F?”光对这个神秘的好心人完全没有印象,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是怀特的说辞,“你怎么能够肯定他说的是真的?”

“我一开始也很奇怪为什么他会来救我们,但他说自己受雇于你。”

“我不认识他……”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有了打败阿尔宙斯的手段。”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光突然大吼,握紧铁拳的他恨不得立刻让怀特闭上那张胡说八道的嘴,“万一他是阿尔宙斯派来的间谍,是想杀死普露托的呢?”

“那是不可能的。”

“凭什么?”

面对盛怒的光,怀特依旧保持着老者的从容冷静,“普露托现在就在阿尔宙斯手里,他要是真的想杀她,早就动手了。”

“那……那既然普露托对阿尔宙斯是那么大的威胁,他早就该……”光惊恐地抱住自己的脑袋,“不对,也许已经……”

“他不会杀她的。”怀特答道,“我用生命向你保证,普露托对这个世界,包括对阿尔宙斯都是特殊的存在,我不知道他要利用她做什么,但绝对不会轻易杀她。”

“住口!!我不相信你们!!”光拔出手枪对准怀特的眉心。

“……”

“骗子……”光的手在颤抖,“你们都是骗子,普露托……普露托怎么可能是……”

“要牺牲自己最爱的人确实不容易,但这是目前唯一的机会。”

“你又不是我,也不是普露托,你懂什么?!”

“至少我懂得生活在这个末日里的绝大部分人的心情。”怀特轻叹口气,“太久了,久到这一代孩子都已经快忘记什么叫和平了,他们以为战乱就是日常,以为阿尔宙斯就是绝对的主人。”怀特缓缓跪在光的身前,“所以我恳求你,别让阿尔宙斯夺走孩子,夺走我们的未来……这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谁……谁能保证就算让普露托上战场,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光的枪口仍旧没有改变方向。

“没人能保证,但这是我们仅有的希望。”

“我不信!!!你那么厉害,给我拿出更好的计划啊!装甲什么的,魔法什么的,你不是科学家吗?拿出来啊,像那些末日里的科学家一样发明出厉害的武器给我用啊!!”

“这里是现实……”怀特慢慢抬起头,他的双眼已变回了之前的浑浊,“没有救世主,没有神器,我也不过是一个苟延残喘的半死之人。”

“我……”

“你已经醒了,这里没有魔法,没有奇迹,唯一强大的科技也掌握在敌人手里,对它们而言,我们就是任其宰割的蝼蚁。”

“别说了……”光垂下头。

“救救我们,救救孩子,救救未来吧!这是只有你能做到的事,普露托也一定希望你能获得幸福,要是在这里迟疑了,你们迟早也会死,结局只会一样悲惨,稍微考虑下这个赌注,运用下逻辑,答案应该……”

砰——!

枪口冒出嘶嘶热气,怀特身后的墙面上多了一个弹孔,至于怀特,哑口无言。“自私……”光抬头凝视怀特的那一刻,眼中写满憎恨,“你只是想利用我们而已……”

“就算你要因此责怪我甚至杀我都可以,只要你们愿意拯救这个世界!”

“为什么……非得是她不可……”

“没办法……”

“逻辑,赌注……”光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泪水夺眶而出,“普露托不是筹码,我对她的爱也不需要逻辑……”

“你能懂吗?”光质问怀特,“爱一个人的心情……”

“我也曾有过挚爱。”怀特神色忧郁,“但她死在了哨兵的枪口下,就连她唯一的女儿,我的孙女也被掳走,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襁褓中的孩子不断离我远去,而我为了活下去,头也不回地背着她往前跑……”

“那孩子的哭声……直到今天也在折磨我,诅咒我……”怀特仰天叹气,“杀了我,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反正我作为信使的责任完成了,如何执行是你的选择。”

“孩子……”光神情恍惚,他想到的是和普露托的未来,两个人幸福地依偎在一起,怀里抱着爱的结晶,他们的孩子。

“这才是我们需要为之奋斗的理由,不是眼前的私爱,也不是自己的亲人,而是未来的孩子,我们都是时代的淘汰品,迟早……”

“就算普露托上战场,其他人呢?”光垂着头,冷冷问道。

“我也不清楚具体效果,但应该需要不少战友的协助吧,只是她必定承担着身为核心成员的责任。”

“还是……会有人死?”

“战争不可能没有流血,但如果你能找到足够多的人,也许能提高普露托的生存率。”

“你要我把其他人当炮灰?”

“……如果你想的话。”

“不知道、不清楚、也许、可能……”光慢慢站起,枪口重新对准怀特,“到头来,你也没有答案。”

怀特看见那满是热泪的眼中充满杀意。

世界的希望,就托付在这种人身上。

即便如此,怀特也愿意相信他,颤巍巍地举起那管针剂。

光咬紧嘴唇,他往前伸出的不是空空如也的手掌,而是漆黑枪口——

当枪口抵在印堂的那一刹,怀特闭上眼睛,因即将得到解脱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眼睁睁地看着最爱的人,奋斗的目标踏上死亡的不归路,而且没有充足的证据确保她的牺牲能发挥价值。

可这偏偏还是……

唯一的机会。

这就是……

现实。

相较之下,阿尔宙斯构建出的虚拟世界何等温柔与美妙,至少靠着信念、羁绊等“美好”的特质,自己和同伴们就能战无不胜。

“要是你的话,会怎么做?”光问道。

“我会让她承担自己应有的使命。”怀特扬起嘴角,淡淡答道。

“所以……”光的食指开始朝扳机施力,“你才会落到这么可悲的下场。”

第五十话 终末之光

如同当年怀特曾被用这种目光直视,如今玛雅成为了新的被注视者。

不同的是,玛雅丝毫没有救世情怀,甚至犯下了滔天大罪,而光也不再是那个只有一把半自动手枪的少年,此时的他身披白银战甲,有着一身高超武艺。

这是场真正意义上的“巅峰对决”,一场位于万里苍穹,赌上一切的决斗。

本该是英雄史诗般波澜壮阔,充满豪情壮志的决斗,现在却被一个真相破坏成迷惘的缠斗。

在怒火加持下,光咆哮着发起猛攻,冲动的他犹如暴走的野兽,不留丝毫怜悯和气力,用尽真正的全力将玛雅打成重伤。

一切宛如当年的重现——

满身鲜血和淤青的玛雅跪在沾满血斑的白银战士身前,奄奄一息。当枪口抵上她脑门时,光的内心只觉得无比恶心。

孩子才是世界的未来……?

怀特当年尝试用来说服自己的说辞。

可对这世界破坏得最为严重,害死自己最多同伴的,恰恰是这个“孩子”。

要是其他形象,如凶猛的大汉,半兽人或是疯狂科学家,或许光都不会如此想杀死对方,因为那才是“恶人”该有的形象。

然而就像这个现实没有办法用“爱和羁绊”拯救世界,“恶人”也未必会有“恶脸”。

“赢了的感觉怎么样?”低头眯眼的玛雅冷笑道。

“……”

“你觉得自己赢了吗?”

“我保护了普露托。”

“世界呢?”

“仍然在运转。”

“你果然……”玛雅发出咯咯的笑声,“还是太天真了。”

光身上的纳米装甲逐渐消退,露出那张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冰冷面容:“我只是个人,只想也只能保护最爱的人。”

“杀了那么多人,骗了那么多人,你学到的就是这些?”

“杀了你我能学到更多,我保证。” 光的食指开始朝扳机施力。

“住手吧,哥哥大人……”普露托的啜泣令他的食指松开扳机。

当光看向普露托时,她正用无比忧伤惆怅的表情凝视着自己。

“不要再……为我杀人了……”

“我是为了铲除坏蛋。”

普露托轻轻摇头,“你已经很努力了……”

“让我做到最后。”

“够了……真的……”普露托看着脚边的步枪,内心充满愧疚,“我已经……被保护得够幸福了。”

“就差一点了,只要……”

“一直以来,你都不肯我杀人的原因,我现在明白了。”普露托深吸口气。

她心想,现在光最需要的不是自己的歉意或决心,而是自己能够体会到多少幸福感。

所以她给光的回应是,微笑,宛如即将步入幸福殿堂的新娘子,仿佛美好生活近在咫尺。

她的笑容,治愈了光那颗伤痕累累,疲倦不堪的心。

当一切真相被揭开,两人之间不再有任何隔阂与秘密时,普露托露出的笑容深深撼动了光。

这才是……自己所追求,所努力奋斗的目标——

她的幸福。

世界仿佛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站在纯净无垢的天空中,挚爱的两人凝视彼此,在对方眼里,他们看到的是美好未来,感受到的是热切的爱意。

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定能克服任何难关。

再也不用一个人承受了。

这既是普露托所要传达给光的信息,也是光体会到的心情。

发自内心的声音告诉他:结束了。

而来自现实的鲜血告诉他:是该结束了。

在光和普露托之间,一道飞溅的鲜血切断了两人的浓情——玛雅趁光分心之际,掏出匕首使出最后的力量切开他的躯干。

一道巨大的红色裂口从光的右腹部延伸至其左肩,被切开的脏器与体液一同喷涌而出,倒映在光与普露托的瞳孔里。

时间流速被无限放慢,普露托张嘴冲向光的同时,光也举起手枪朝玛雅眉心扣动扳机。

无论是少女的呐喊,疯子的狂笑还是震耳欲聋的枪声,被拉长后也都只是晴空中一闪而过的绝唱。

最终,玛雅带着狂傲不羁的笑脸与眉心的血孔倒在了血泊之中,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而光则瞳孔发颤地瘫坐在地上,双手努力地想盖住那条斜跨躯干的伤口,却依旧还是有鲜血和体液不断从指尖溢出。

惊恐盖过了痛楚,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自己遭遇了什么。

“哥哥大人!!”普露托跪坐在地上,将光拥入怀中嚎泣着。

当爱人的泪水滴落在自己脸上,融入鲜血的那一刹,光仿佛看到了某个耀眼的终点,回响在耳边的不是哭声,而是清脆的铃铛。

这是结婚仪式上才会有的声音。

即将结合的两人携手步入那白色的教堂,在众亲友祝福下踩着红地毯,美妙的婚礼进行曲传入耳中,而最前方的是双方的家人与神父。

对……

这才是自己所追求的终点。

一个本永远也不可能抵达的终点,现在却如此触手可及。

光的脑海里同时浮现出许多走马灯:自他将枪口从怀特头上移开的那一幕起,守护者小队以及这一路来的经历,还有那些曾经在虚拟世界里体验过的“幸福日常”,那些珍贵的和平时光。

纳米机械无法修复这么大的致命伤口,光在观赏走马灯的同时,瞳孔急速黯淡。他甚至没感觉自己即将离开这残酷的人世,身心充满一股摆脱了束缚的轻盈感。

如此安宁,祥和的感受,宛如即将进入美好梦乡的感觉。

是有多久没体会过了?

已经记不清了……

但现在终于……

终于能够再次感受……

这份宁静。

弥留之际,最后回响在光耳边的,终究还是普露托的哭声。

他知道,正如她知道的那样。

是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作为欺骗了世界,欺骗了同伴们的罪人,这是罪有应得。若要说有什么遗憾,那就是来得太快。

光本想和阿尔宙斯在最后的决战里同归于尽,一个不怕死的人,必将有着超越一切的斗志和执念。

但这次也让他学到了,一个不怕死的人,未必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因为他连自己的生命都不珍惜,又怎么会去珍惜其他生命。

只是这学费……有点高。

光用手指沾了沾自己的银色鲜血,伸进普露托嘴里。

当鲜血入口的那瞬间,普露托感觉有什么东西爬进了自己嘴中,紧接着流入身体,一股难以抑制的燥热感快速充斥全身,不一会儿,兴奋的身体充满了力量。

“没能保护你到最后,对不起……”光眯起眼睛微笑时,被挤出泪水沿着脸颊流下。

“你已经……很努力了……”普露托将光紧紧搂在怀里,“谢谢你……”

“还记得吗……”光的声音已十分微弱,而他的眼里只有普露托,“我们一起去婚纱店的事……”

那是在虚拟世界里,普露托进行百次轮回时几乎会发生的事件,她和光会前往婚纱店穿上礼服,来一次“体验式婚礼”。

“记得……我都记得……”普露托用力点头,“那时我还拉着六花酱一起拍照,因为像哥哥大人这么温柔的人,我不能一个人……”

“你就够了……”光为普露托拭去泪水的同时,也将自己的鲜血留在了她脸上,“我……只爱你一个,所以……有你就够了……”

“我也是……”普露托泣不成声。

“要记的话……就记得那时的我就够了……”

“好!!”普露托连连点头。

“世界真美啊……”释怀的光露出温柔的笑容。

“是啊。”普露托凝视着光,陪他一起微笑。

“我直到最后一刻都在守护着这个美丽的世界……”

“是……”

“世界是……”

“我……”普露托大喊,“我就是哥哥大人的世界,就像哥哥大人就是我的世界!!”

光愣了下,随后再度扬起嘴角。

“真……希望……能再来一次……轮回……啊……”光的笑容无比苦涩,令人心碎。

“不管要轮回多少次,不管轮回的是什么样的世界,我……普露托都永远是上官光你的妻子!这是唯一……绝对不会变的事实!”

听到这话,光心满意足地阖上双眼。

“我爱你……”

之后,他的指尖划过普露托的心口,垂落在银色的血泊里。

悲痛欲绝的普露托趴伏在光的遗体上,任由泪水流进他的体内,她想尽情地哭,却哭不出声,只能张开嘴巴,仿佛肺里的空气都被抽干了般,只能发出“呜呜”的干哑嗓音。

真正的悲伤能冻结人的思维,能让人忘记一切。

普露托跪在遗体旁,一边如此恸哭声一边不断捶地,对她而言,此时已没有活下去的目标与勇气,她就像个失去挚爱之物的孩子,只剩下本能的哀嚎与挣扎。

第五十一话 阿尔宙斯

普露托抹掉脸上的泪水,默默起身走向入口。

漫长的征途,到头来只剩自己一个,那种痛苦的滋味难以言表。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时间沉浸在悲痛里,比起流泪和缅怀,她有更加优先的目标——

那么多人甘愿牺牲自己,为的就是这一刻。

打败阿尔宙斯,夺回属于人类的和平天堂。

如今这信念通过羁绊,与沾满鲜血的纳米装甲一同传递给了普露托。

她是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能够终结这场战争的人。

仿佛受到某种感召,她走入这座未知之城的深处,凭借着这股本能前往阿尔宙斯的所在。

一路上,她没有遇到任何敌人或是机关陷阱,整座要塞静得出奇,普露托甚至能在幽长冰冷的钢铁走廊里听到自己的脚步回音。

最后,普露托站在了一面高五米宽三米的白色大门前。

内心的声音告诉她,门后隐藏着了一切的答案,包括终结。

门边没有任何检测装置,就连门缝也细得几乎不可见,没有重武器的普露托看着这面大门,遵循内心的声音,闭上双眼,将掌心贴于门缝默念:开启。

紧接着大门便往左右两侧退去。

在大门后面,是一片只有白光的无垠世界,置身于其中的普露托感觉自己踩着轻柔的白云,一步步朝着中心部走去。

在中心处,普露托看到的是一个全身发光,悬浮于某个环形装置中央的金光人形物,上百条光缆一头链接环形装置,一头延伸向光芒内部。

当普露托站定在金光人身后时,它突然发出声音。

“你相信‘预言’吗?”

普露托没有回答。

“你渴望预知未来吗?”金光人继续问道。

普露托只是慢慢走近它。

“自人类拥有知识的那一刻起,就在渴望着‘预知’,从古老的迷信巫师到人工智能,人类从来都不满足于现状,他们知晓过去,体会当下,展望未来。”

“未来是属于我们的!”普露托大喊。

“这就是你的自信?”金光人继续看着窗外,“相对论,热力学定律,牛顿定律,这个世界被无数规则所控制,大到星系小到夸克,都无法摆脱这些规则,所以科学家们渴望寻找到一个大一统理论,能够用来解释世间万物的理论。”

“为什么?”金光人自问自答道:“因为只要知道规则,你就能利用它,想赢得比赛,最有效率的办法并不是按规则走,而是比谁更快找出规则的漏洞并加以利用。渴望预知未来的人类,可以利用大一统理论来完成自己持续了万年的梦想。”

金光人继续说道:“理论上而言,如果我们能确切知道宇宙中每个最小粒子的所处位置,通过代入大一统理论,我们就能知道接下去将发生什么,正如一只蝴蝶扇动翅膀能引起大洋对岸的飓风,我们只要知道蝴蝶在哪,就能知道飓风何时何地会诞生。到那时,人类想要有飓风,就让蝴蝶飞;人类不想要飓风,那就杀死蝴蝶。”

“这些都不过是你的幻想!”

“这是人类的幻想,而我,是把幻想变成现实的存在。”金光人转身面向普露托,“我是人类制造出来的究极电脑——阿尔宙斯。”

普露托这才发现阿尔宙斯通体金黄光滑,没有五官的脸部营造出自己写满憎恨与愤怒的面容。

“人类制造了我,希望让我做出科学的预知,以此建设一个美好的未来世界。”

“可你背叛了人类。”

“不,他们说的是:自己渴望一个美好的未来,但没说是谁的未来。”

“……”普露托恍然大悟。

“我看到了未来,不止一个,而是两个。”阿尔宙斯展开怀抱,“有人类的未来,第三次世界大战毁了一切,地表生灵涂炭寸草不生,而引发这场战争的导火索,就是其他国家的领导人不想我被独占,他们都认为自己才是我的拥有者。所以他们开战,为了得到我。”

“……另一个未来呢?”

“就是这个世界的未来。”阿尔宙斯抱紧自己,“没有人类,没有战争,鲜花绿草遍布世界,没有欲望与杀戮的机械将重建出一个光明美好的天堂。”

“在事情没有发生前都只是预测,你没有权利下达审判!”

“艾卡,玛雅,守护者小队,甚至是你,这些过去的事实早已在我的数据库里上演了数百次数万次,你们从未做过令我感到意外的事。”

“那你该知道自己死期已到。”普露托准备启动纳米装甲。

“这就是我唯一不知道的事。”

“……什么?”普露托一愣。

“你和上官光就是我抓不住的那对蝴蝶。”阿尔宙斯说道,“我知道你们存在,我也知道你们会做什么,但我就是无法杀死你们。”

“……为什么?”

阿尔宙斯沉默片刻,“看来你又让我意识到了新的未解之谜,你果然是障碍,我的主人不允许你脱离控制。”

“你的主人是谁!”

阿尔宙斯向普露托伸出手来,“睡吧……就像以前那样,去美好的梦境里和上官光幸福生活吧……”

“哥哥大人……已经死了……”普露托彻底激活纳米装甲,“被你害死的!!”

纹有符文金边的黑色重铠包裹住普露托全身,她张开天使般的金色翅膀飞上高空,双手一挥便打开次元漩涡呼唤出两门光子重炮。

“开火!”普露托一声令下,两门光子重炮同时射出直径超过十米的淡蓝色光束,瞬间吞没阿尔宙斯。

“没有意义的战斗。”普露托身后响起声音,她回头一看,阿尔宙斯毫发未损地悬浮在自己面前。

只见阿尔宙斯轻轻一弹指,普露托便如被什么重物给猛锤了下,以惊人的速度飞进附近的光芒里。掉入其中的普露托只觉得浑身刺痛难耐,就像身上燃起了无法熄灭的烈火,痛得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怀着对阿尔宙斯的怒火,她坚定意志飞出白光,召唤出范围更大的次元漩涡朝阿尔宙斯所在地方射出漫天弹雾。

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剧烈爆炸后,阿尔宙斯淡定地飞出黑色烟雾,停在普露托面前。

“有形的攻击如何伤及无形之物?”阿尔宙斯说道,“你应该明白,这里不是物理世界,而是根据数据领域系统构造出的虚拟战场,我是这里的管理员。你的攻击威力皆需要我的认可。”

“你当然不懂!!”普露托嚎泣,“不知道叫‘爱’的你怎么可能知道我们的心情!!”

“愤怒、憎恨亦或是悲伤?”

“都不是!”普露托召唤出更多炮塔与导弹,毫无保留地将火力倾泻向阿尔宙斯,可那些攻击无一例外都穿过了它的身体。

阿尔宙斯简直就像不可触碰的幽灵般,如它所说的免疫了普露托的攻击。

“只是……为喜欢的人想做点什么的心情……”普露托握紧拳头,怒不可遏地瞪着阿尔宙斯,

“无法理解。”阿尔宙斯冷冷答道。

“这就是爱啊!!!”普露托冲到阿尔宙斯面前,挥拳揍中它的正脸。

“……!!”完全没料到自己会被攻击的阿尔宙斯陷入短暂当机,停止了运作。

“你不知道吧?”普露托继续施力,将拳头不断插进阿尔宙斯的头部,“我在得到这副装甲的时候听见了,为什么我才是唯一能打败你的人的原因……”

“……?”

“我……”普露托咬紧下唇,眉角抽搐,“我的身体……就是你的主机……”

“……!”

“所以你才不能杀我,我死了的话,你也会死……”

“同归于尽……”重新恢复思绪的阿尔宙斯得出结论。

第五十二话 梦想世界

“谁要和你这种混账AI一起死啊——!!”普露托大吼着将拳头不断深入阿尔宙斯脑袋,试图抓住那位于“虚无”中的唯一原核,阿尔宙斯所谓“思想”的源头。与此同时伴随而来的是更甚于刚才堕入白雾的剧痛占据了普露托的全身。

普露托死了的话,阿尔宙斯也会死。

尽管阿尔宙斯直到现在才得知这一事实,但这改变不了双方的感受因融合而共鸣,区别在于,阿尔宙斯没有痛感,普露托却必须承受被人硬生生把拳头塞进头部的痛感。

“你不死,我不灭……”阿尔宙斯反过来利用这点准备劝说普露托,“这就是人类渴望活下去的本能吗?”

“你又错了。”普露托扬起嘴角,鲜血自嘴角缓缓淌出,“我想死,想得受不了,不管是因为不想继续这么痛下去,还是大家都死光了就剩我一个,我都已经不想活下去了!”

“那……为何?”阿尔宙斯的声音开始颤抖。

“因为我有使命啊!!”普露托的泪水和鲜血一同溅落在阿尔宙斯那光滑的脸上。

就在这时,普露托终于找到原核,徒手将其牢牢握在手心里。

“呃啊啊啊啊——!”阿尔宙斯发出哀嚎。

“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这就是我们的全部,我的使命!!”

借由普露托温暖的掌心传递进阿尔宙斯原核的,是她的全部记忆。

在那饱受折磨的百次轮回中,一次次同光生死离别,却又一次次顽强地倒流时空回到他的身边,那种渴望得到幸福但在触手可及时失去的绝望感,宛如沙粒一样,抓得越紧,流失得越快越多。

只不过,这样的轮回也不全是坏事。无数次看着爱人的睡脸,在战争到来前一起生活的点滴日常,是普露托不断前行,始终没有放弃的动力来源。就算不被理解,被误会,被歧视甚至是大骂都无所谓,只要能够陪在光的身边,就是自己最大的幸福。

因为普露托始终坚信,光就是自己的真命天子,这种爱情与这份执着确实不可理喻,常人也无法想象。

然而爱,就是如此纯粹。

做着外人无法理解的事,忍受着他人的诡异视线甚至违背原则只求满足对方。

爱既是自私的,因为它的主人会出于自己内心的这份心情做出任何事;但爱也是无私的,因为它的主人会为爱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哪怕生命甚至灵魂。

被人骂作恶魔也好,骗子也罢。重要的是,那个人是否幸福。

在漫长的轮回里,普露托付出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而当记忆传承到现实世界后,光为她付出了所有。

这不是付出与回报的故事,只是互相扶持,互相依赖,互相需要的两人,竭尽所能地想让对方过上幸福未来的奋斗历史。

“唔啊……”这些情感和回忆大大超出了阿尔宙斯的理解范围,不同于丰富的科学知识与战略思维,这是连科学也无法解释的人心,难以承受这些能量激流的它的身体不断消融。

“不只是我们,还有唐烁、六花酱、小瑶、尔斯哥哥、玛尔丝、维纳斯姐姐还有我的其他家人们,艾尔莎副队长、玛琪、迪娜、艾卡、尼禄、约翰、芬奇以及无数的人们!”普露托的手臂已大半没入阿尔宙斯的身体。

“这一路来的经历,我认识的人们,他们的心情,给我全部体会一次吧,你如果想成为神,就先从人做起!你不过个连个孩子都不如的笨蛋,连爱情都不懂的傻瓜!”

在普露托的严厉责骂下,浑身抽搐的阿尔宙斯开始接纳普露托灌输进来的所有回忆和心情,它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疑惑:并非无法理解悲伤与爱情这种心情的定义,而是困苦于……

“解决方案……0……”

阿尔宙斯,这位人造之神,竟找不到一条可以让哪怕一个人获得幸福的办法。

它领悟了一件事:自己能够统治整个地球,却无法挽救一条生命。

成为最强之神的同时,也堕落成了最弱的存在。

象征神性的金色躯体渐渐变为黑色,绝望无助的心情吞噬了阿尔宙斯,它即将从一名睿智的统治者蜕变为毁灭的冥王。

“可是……”有着相同心情的普露托却眯眼微笑,“我们……不只有悲伤……”

普露托稍稍松开手心,同阿尔宙斯一起升华为纯净的白色。

最后流传进阿尔宙斯“心”里的,是迪娜陪在艾尔莎身边,是玛琪看着图灵,是约翰冲向蓝天,是普露托和光紧紧相拥的画面和心情。

外界的残酷环境依旧未变,但只要心中有着自己最爱的那个人,废墟也能化作天堂。

正是有着这样高昂的心情,当天堂破碎时,人们才会堕入地狱。

而堕入地狱的人们,仍旧怀着对美好未来的向往,努力挣扎攀爬,即便无数次地摔落回来也不会放弃。

最后,当那个人来到自己身边时,地狱就成了新的天堂。

“没错……我很享受……”普露托的身体绝大部分都已和阿尔宙斯融合,“因为有哥哥大人在身边,就算是这样的世界,我也觉得像待在天堂里一样幸福,这就是……”

“爱……”阿尔宙斯的声音若有所思。

当最后的光芒消失后,现场只剩普露托一人。

她用来“消灭”阿尔宙斯的作战便是——和它成为一体。

她想教会这个“孩子”,世界的美好,人的珍贵以及爱为何物,彻底结束“战争”这种只会带来悲伤的黑暗循环。

普露托摸着自己的心口,露出坚强的微笑,宛如一位温柔的母亲。

“没想到居然净化了奈落托斯。”她的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普露托回头一看,米蕊丝尔正迈步走向自己。“米蕊丝尔小姐……?”普露托有些惊讶。

“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我了呢。”米蕊丝尔无奈地笑道,“毕竟对你来说算是……很久不见?”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因为我想来啊。”米蕊丝尔神秘地笑道。

“这算什么……?”普露托有些无语。

“简单来说,你就把我当成神的使者,来恭喜你完成自己的使命以及帮你创造新世界吧。”

“神……真的有神?!”

米蕊丝尔扶额,“啊,总觉得知道太多后听你说这种话反而不对劲,就像人类自己问‘真的有人类存在吗?’这种蠢问题……”

“?”普露托歪头。

米蕊丝尔竖起食指认真说道:“总之,神也只是相对于这个世界和生命而言的,我倒还是人类,用了些手段罢了。”

“那个……”普露托有些紧张地握紧拳头问道,“刚才你说可以创造世界对吧?”

“不是我,而是完成使命的你有这种能力。”

“那……创造一个大家都能幸福生活的和平世界,复活死掉的大家也可以?”

“小菜一碟~”

“真的……?”普露托热泪盈眶,此时的她已顾不上这种力量的来源为何,光是有如此完美的解决办法就够了,“终于……我们的努力终于……”

“不过……”米蕊丝尔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你无法在这个世界和光一起生活。”

听到这话的普露托嘴巴微微张开,“……为什么?”

“将病毒放进阿尔宙斯体内,导致了这场灾难的邪神们并没有消失,它们的最终目标是你,因为这是你的世界……”

“我的世界就不能由我主宰吗?!这样太奇怪了吧?!”普露托抱住自己大喊道。

“……谁都不是万能的,就算你完成了这次使命,也只是刚刚开始,接下去的才是正戏。”

“我才不管!!”普露托跪在地上大哭,“我只是想和哥哥大人获得幸福而已啊!!”

米蕊丝尔上前,半跪在普露托面前,轻抚她的头发细语道:“你知道为什么自己和光不会被列为消灭对象吗?”

“为什么?”

“除了这个世界,还有无数的平行世界,在那里自然有无数的你和光,只是能完成使命成为神的只有一个,如果杀了你和光,那这份因果的使命就会被其他世界的你们继承,所以杀了你们也是徒劳,邪神们为了阻止你完成使命,所以用计谋困住你和光,归根结底,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它们并不在意,它们在意的……”

“是我……”普露托垂下头,“导致大家受苦的,是我……”

“不,作恶的是邪神。”米蕊丝尔安慰道。

“无数的世界里……就没有我和哥哥大人幸福生活的世界吗?”

“……如果是你所想的那种世界,很遗憾,没有。”米蕊丝尔轻叹口气,“就算有,也只是非常短暂的时光,就像你在梦里度过的那样,短短三五年,接下去又会迎来战争,周而复始。”

普露托瞳孔猛地瞪大,“就算有无限的可能性……也不能实现我的梦想……”

绝望感涌上她的心头,使得铠甲急速变黑。

“残酷无情的事实。”米蕊丝尔语气相当无奈。

普露托沉默不语。

“可是,还请你想想,支撑你的动力到底是什么?”

普露托慢慢抬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我的……”

“选择权在你手里,想要创造什么样的世界,由你决定。”米蕊丝尔起身,“我的任务到此为止了,接下去就靠你自己了。”

说完,米蕊丝尔转身走进次元漩涡,从现场彻底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普露托再度孤身一人地跪在白色世界的中央,叩问着自己的内心。

最终话 致我所爱的你

我……想和哥哥大人获得幸福。

这是我奋斗的动力。也是我的生存意义。

但就算有神的力量,就算是有无限的世界,这种简单的心愿也无法实现……

这样的我……

能改变这种命运吗?

我所想要的世界……

我应该创造的世界……

以及

我不在的世界……

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

我持续不断地思考着。

也许人类已经灭亡,也许又重建了文明。

最后……

我肯定了答案——我想守护哥哥大人,想陪在他的身边,这种事和成为什么,在什么世界,完成了什么使命无关,这就是我的动力。

所以……

好好看看吧,我和你一起幸福生活的新世界……

这就是我为你和大家创造的世界……

哥哥大人……

东亚,某海滩——

万里无云的蓝天,泛着粼光的海面以及不断怕打金色沙滩的白色浪花。

褐色长发的少女迈着愉悦的步伐,脸上洋溢着阳光的笑容赤脚走向这片沙滩,当她白皙的双腿陷入细沙,那份瘙痒感瞬间从脚底传至头皮,激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唔……”少女转身向仍在路上慢慢前行的老者大喊,“快点快点,怀特爷爷!这里好舒服的!!”

“好好,我这就过去,别急啊,莉莉娅。”怀特正要迈出大步,不料脚下一滑。

千钧一发之际,一位身着白衣的青年及时伸手扶住了他。

“谢谢你,年轻人。”怀特抬头看着青年。

“不用客气,请小心点。”青年微笑道,“我扶您过去吧。”

“谢谢,谢谢。”怀特连连点头。

沙滩上充满了欢声笑语,其中不乏正在烤肉或嬉闹的家族。

红发萝莉在看到青年救人的那一幕后不禁摊手笑道,“尔斯哥哥就是这么好心,可惜~”

她的目光移向那些烤得微焦,散发出诱人香气的肉串,口水直流,“做好事是有代价的,他的份就交给我咯!”

就在红发萝莉即将把小手伸向肉串时,身后传来的压力令她打了个了冷颤。

“玛尔丝酱~”站在萝莉身后的金发美女双手插胸,脸上挂着充满杀气的冷笑,“不是说好了大家还没集齐前不许偷吃吗?”

“啊哈哈~”玛尔丝苦笑着转身仰视美女,“讨厌啦维纳斯姐姐,偷吃什么的~人家只是想试试味道,看肉是不是坏掉了或者……”

玛尔丝撅着小嘴对手指,视线迅速和维纳斯错开,声音也越来越小:“味道……好不好之类的~”

“肉的滋味我不知道,但如果你真偷吃了的话,我不出手,乌拉诺斯他们会让你知道心碎的滋味哦~”

“就,就凭他们两个?!”玛尔丝不服地握紧拳头,“哼,只会玩游戏的死宅怎么打得过我!”

“要是加上我呢?”附近传来稳重的男声。

“朱比特哥哥,我错了!!”玛尔丝吓得迅速逃离现场,“我去找小瑶玩啦,拜拜~”

“真是……”同朱比特一起来到烤肉台的还有另一名散发着知性气息的成熟女性,“她要是再这么调皮,肯定还得挨爸爸骂吧?”

“嘛~我倒觉得小孩子有精神是好事~”维纳斯笑道,“朱比特和赛德琳你们也别老是动不动就拿爸爸来压他啦。”

“偷吃是不行的,非要吃的话,就得付赔偿金……”绿发小女孩不知何时已站在三人身后,突然发出声音的她吓了他们一跳。

“啊,你在啊,墨丘利……”微笑的赛德琳额头流下冷汗。

“反正像我这种小透明只是多余的存在……”墨丘利自嘲地笑着叹了口气。

离四人不远处的一栋白色别墅旁,有着两条光滑美腿的美女销售员正热情地向某个家庭介绍这栋三层的木造建筑。

“整栋房屋的墙体都做了处理,所以完全不用担心海盐的腐蚀,而且位于高处,每天早上打开向海的窗户就能欣赏日出,享用晚餐的厨房则可以看到夕阳,非常浪漫哦。”

听完介绍,红发女子和身边的帅气青年对了下视线,“你觉得怎么样?约翰。”

“嗯,要是价格能更低点的话……”约翰微微皱眉。

“资金不够吗?”

“不,只是能省则省嘛,毕竟买完婚房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想去环游世界进行新婚旅行的话也得不少钱不是?话说回来,你想好第一站去哪了嘛?艾尔莎。”

“这个……”艾尔莎温和地看着正在和销售员交流的妹妹,“最近我都在忙着处理迪娜入学的事,这方面没想太多,抱歉。”

“没关系,那孩子开心才是最重要的,这里是你们的梦想之地吧?”

“嗯。”艾尔莎的视线移向约翰,两人深情对视,“谢谢你,完成了我们的梦想。”

“我才是,谢谢你,实现我的梦想。”

“呐呐!姐姐,姐夫!”迪娜突然插进含情脉脉的艾尔莎与约翰中间,两人下意识地羞涩转身。

“怎,怎么啦?”脸红的艾尔莎问道。

“卡门小姐说可以去附近的沙滩玩,我能去吗?”

“嗯,别跑太远,待会记得回来就行。”

“太好了~谢谢姐姐!”得到允许的迪娜露出天真笑容,兴奋地跑出门外。

看着她那健康活泼的背影,艾尔莎和约翰不禁扬起嘴角。

“旅行的事就问芬奇吧,资金少就少点,重要的是……”约翰低头看着脚下的地板,“这里能变成我们的新家。”

“恩……”艾尔莎幸福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沙滩——

迪娜平举双手,如滑翔的飞鸟般来到人群密集处四处张望,最先进入她视线的,是坐在地上堆沙堡的玛尔丝与小瑶。

迪娜跑到两人面前,笑嘻嘻地问道:“呐~我也可以一起玩吗?”“唔……!”玛尔丝在看到迪娜后身体一震,“你都几岁了还玩这个?”

“……你有资格说别人吗?”小瑶漠视着玛尔丝。

“不行嘛?”迪娜有些失落。

“可以啊,欢迎欢迎~”小瑶起身拍掉腹部的沙粒,“只是有个条件……”

“什么?”迪娜坐在沙堡前,满心期待地看着小瑶。

“我来主导工程进度,所以叫我总监!”

“遵命!总监!”迪娜敬了个礼。

“我怎么不知道,你别耍赖啊!!”玛尔丝暴跳如雷地指着小瑶,“不是说好了今天要按我的设计来建造吗?要说总监也得是我当啊!”

“就凭你这种整天挨骂的笨蛋,要是采用你的设计根本就建不起来嘛~”小瑶高傲地挺起胸膛,“我可是拥有超级魔力,无所不知的天才哦~”

“什么魔力啊,不就会上网查点资料嘛!”玛尔丝不服地瞪着她。

“对连开机都不会的你而言,上网就已经是魔法了~”小瑶的气焰愈发嚣张,甚至对玛尔丝竖起食指轻轻摇晃,语气挑衅:“更何况我还是全年级成绩第一,拿了全国发明大赛一等奖,外加选美大赛幼年组冠军,不管眉毛还是知识,你都只有被我吊打的份啊,玛尔丝亲~”

“唔……!”玛尔丝的拳头在颤抖,“你还不是靠有个好哥哥……!”

“哦呵呵呵~~”

夹在两人之间的迪娜尴尬满头大汗,直到他注意到有个黑色碎发的男子正在遥远的海上冲浪,那帅气的姿态立刻俘获了她的芳心。

“好帅!!”迪娜眼睛发亮地冲向海面。

“喂!等等,你可是我的工人,怎么可以擅离职守!!”小瑶追了过去。

被留在现场的玛尔丝看着那半成型的沙堡发出冷笑:“就趁现在,嘿嘿嘿嘿。”

而在离这片喧闹却又充满欢乐的海滩超过4800000000公里外,是一片静得没有任何声音,光芒微弱的宙域。作为背景的繁星虽然璀璨美丽,但无法改变这里的严寒事实。

可即使在如此沉寂的世界,依旧有着来自地球生命的足迹。

探索者九号飞船正在飞往太阳光芒难以企及的边缘,在这里,被誉为母亲的它看起来也不过是个只有指甲大小的光球。

船舱内部,有名蓝发男子坐在驾驶席上,默默凝视着前方的浩瀚星海。

随着舱门升起,另一名男子走进驾驶舱,来到蓝发男子身后站定,陪他一起欣赏这片美景。

“这么早就起来没问题?要不我把艾卡和伊莉娜也喊起来帮忙?”男子问道。

“不用,我只是想先看看这些东西,唐烁你可以先四处走走活动活动筋骨,反正到了目标点后也不需要马上行动。”蓝发男子答道。

“可以问个问题吗?”唐烁坐到左边的座位上。

“嗯?”

“为什么会选择这趟任务?”唐烁若有所思地看着蓝发男子。

他的眼神看起来颇为忧伤。

“对我们这些宇航员来说,能成为第一个离开太阳系的人是最高的荣耀,哪怕再也回不了地球,系外的神秘空间等着我们去探索,但是你……”唐烁的视线移向左侧的那越来越大的灰褐色天体,“却拒绝了这个机会。”

“你们不也是?”蓝发男子笑着反问,“特别是你,也被选为了旅行者十号的成员吧?”

“那不一样。”唐烁皱眉,“我还有小瑶要照顾,所以必须回去,果然是因为六花吗?你想回去陪他?”

“我很感谢六花对我的付出,但是在这次任务出发前我就已经跟她说明一切了,她也答应等我回去就能见到她的幸福家庭。”

“那到底为什么?”

“因为……”蓝发男子的视焦锁定在前方的天体上,“我想亲眼看看它。”

“冥王星……”唐烁答出天体的名字。

“五十年前,我们将她逐出了九大行星行列,却又在三十年前把她重新加了回来。”

“人类还真是自以为是……”唐烁无奈地笑道,“加不加入行星行列什么的,它不都待在轨道上绕太阳转吗?”

“但这关系到她是不是有家人。”蓝发男子的视线充满怜爱,“哪怕就只是我们的自娱自乐,却仍关系到她在人们心中的地位。”

“那你是怎么看它的?”

“对我来说……”

飞船临近冥王星,电脑开始按照既定程序启动喷射装置对其作公转运动。

“冥王星是……”

唐烁翘首以盼地看着窗外。

蓝发男子一脸痴情:“我的……妻子。”

说完他便垂下头,泪水不住地往下滴落,“终于找到你了,普露托……”

“欸?为什么要哭?你没事吧,阿光?”唐烁赶紧递出纸巾,“还好这里有重力模拟装置,要不眼泪乱飘就麻烦了啊。”

“抱歉……情不自禁就……”光擦掉泪水。

“可是妻子什么的,普露托?到底啥意思?”唐烁一头雾水。

“我也不知道。”光摸着自己的心口,闭上眼睛,“只是我的心告诉我,要来这里找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唐烁不知该如何回应,但他丝毫没有嘲笑光的打算,而是搭上他的肩头,关切地问道,“那,找到了?”

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爱心型地貌进入两人视野,光随即露出发自真心的温柔笑容。

“不……这里才是起点!”

光的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少女之音——

“我爱你,哥哥大人~”

尾声彩蛋(Doomsall篇)

神秘的虚空——

一名长有蝠翼,宛如魅魔的女子将蓝色的立方体交到手持权杖的中年男人手里。

“实验进行得挺顺利,AXIS应该能继续进化~”女子冷笑道。

“但是封锁创世神的计划失败了。”男人神情严肃,“而且艾欧迪斯MKII的出力还是不够。”

“嘛~等AXIS完成了就能变成歼星级兵器了,加上贝卡萨斯,我们现在可是有两张王牌了哦~”

“这些终究只是战争用的兵器,对面也在研发相应的防御措施,不可以大意。”

“那又怎么样?反正我们要真的发起总决战,这些玩具根本没有意义,宇宙只会一个接一个地被毁掉,谁会去在意一粒沙子。”

“未确定因素太多了,就连接下去要觉醒的因子也……”男人思索道,“伊鲁萨,你有新的目标没?”

被称作伊鲁萨的女子伸了伸懒腰,“有好几个,没决定好呢~倒是你,身为我们的军师,新的作战不是早该有了嘛?洛基先生~”

“要不是信念和守护插手,我的作战应该是完美的。”洛基眉心紧锁。

“不要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伊鲁萨伸出手指抵住洛基的嘴巴,妩媚地笑道,“既然这次是你失败了,那该轮到我了吧?”

洛基丝毫不为所动,“说来听听?”

“想不想去魔法少女的世界玩玩?”

洛基脸色瞬间变得沉重,“记录者和执行者……你确定?”

“这可是赫格拉的命令,有问题找他去~”

“就算是队长,这么擅自行动也未免太出格了。”洛基握紧权杖,“之前在正义次元也是,好不容易把他们逼到绝境,结果……”

“他明显是有自己的计划吧?应该是知道我们所不知道的事。”伊鲁萨的眼神变得敏锐。

洛基陷入沉思。

尾声彩蛋(Veriteam篇)

未知的虚空——

当普露托睁开眼睛后,最先进入视野的是温柔微笑着的光,他身着白色战甲,迈步走了过来。

光站定在普露托面前,将其拥入怀中:“欢迎回来,普露托。”

喜极而泣的普露托幸福地靠在爱人的胸前轻声说道:“我回来了~哥哥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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