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少爷的恩人！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徐姨娘赶紧从桌边奔了过来，热情地让冷秋给沈薇倒茶。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么相问，就是为了判断沈薇是否听到了她们方才的对话。

沈薇当然明白这一点，故意抬手戳到了唇边，略显不明白地摇了摇脑袋：“忘了什么时候，不过，我方才过来就直接叩门了，本以为徐姨娘知晓，所以怕徐姨娘等着急了！”

徐姨娘一看她这样愚钝，立马大喜道：“不急，不急。你是少爷的恩人，在我们府上可都该以贵客相待，现在来当一个厨娘，哎，岂不是委屈你了吗？”

沈薇也赶紧摇头：“徐姨娘，那只是凑巧而已，况且裴府可是大户人家，能让我这么个乡野丫头进来，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怎么可能会觉得委屈呢？徐姨娘也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对我有另外的情绪，就和对待其他下人一样就行了！我听叔说，老爷特别欢喜徐姨娘，所以灵羽院可以自己准备一个厨娘，我便是想着来投奔徐姨娘。徐姨娘这样欢喜咸鱼，我一定也会时常做给徐姨娘吃！”

徐姨娘被逢迎得掩唇大笑，所有因为计划被延误的愤怒都已经被她抛在了脑后。

“冷秋，还不快带玉儿下去，教教她在厨间怎么做！”

沈薇一来，冷秋就被忽略了，她的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

可沈薇佯装不懂，只是跟在她的后头走着，全然一副乡下人进了城的惶恐感。

徐姨娘眼见她这样笨拙，不免更加高兴。

“冷秋姐姐，你回去吧！我知道在厨间该做什么！”沈薇故意压着嗓音装出软糯声音，双手也在跟前扯着衣襟。

冷秋对着她翻了个白眼，继续没好气地说道：“知道该做什么就好！徐姨娘人好，这才是待你好，你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们灵舒院的事儿，就算徐姨娘不计较，我冷秋也不会让你好受！”

刚来就一个下马威，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有意思。

她这些日子非得把这个灵羽院给折腾坏了不成。

等和裴珏混好了关系，再让裴珏帮她找找小团子的踪迹，岂不是很好？

“嗯，我知道该怎么做好一个丫鬟，多谢冷秋姐姐！”

“谁是你姐姐！”冷秋哼了一声，着实不悦地剜了她一眼，“以后叫我冷秋姑姑！”

就冷秋那不过十八岁稚嫩的脸儿，还要叫她姑姑？

沈薇在心底里着实臭骂了她一顿，但表面上还是点点头。

“是，冷秋姑姑！”

可沈薇也明白，在这府里头，恐怕也只有苏苏、苏然那一辈的丫鬟才能算作有资格的姑姑了。

苏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

“怎么？不愿意？”冷秋正在找茬，一见沈薇突然间恍惚的眼神，立马就继续喝道。

失了神的沈薇被吓得浑身一震，清醒过来后就瞧见了冷秋落井下石的眼神。

“不，不，冷秋姑姑，我只是突然想到了我那个早逝的姑姑，她长了满脸麻子，四五年前刚嫁出去，没想到刚揭开盖头就被夫家给退回来了，就在当晚，她不堪受辱跳河自尽……”沈薇边说着，边怯怯地抬头去看冷秋，仿佛冷秋的脸上就长了满满当当的麻子。

冷秋一开始不懂她为何突然扯到了那个满脸麻子的女人，可眼见她神情越来越不对，当即抬手拍在了门框上：“此姑姑非彼姑母，你这个人，当真是个乡野之人！”

可除了再骂这样一句之外，冷秋却没其他的话可以说了。

毕竟，沈薇在她眼中就是个傻子。她才不想和傻子多说话。

“冷秋姑姑慢走！”

沈薇仍是故意咬重了“姑姑”二字，惹得冷秋浑身不舒服。

不过，这灵舒院的厨间却大得出乎了她的意料，其中除了她之外，已经有两个胖厨娘和两个打下手的小丫鬟了。

最胖的那一个李厨娘眼见沈薇来了，赶紧扯过她的手问东问西，她只好将之前编好的谎话再改了改，只说了咸鱼的事儿。没多久，她就把厨间里头的人和每个人的性子给摸清了。

另一个厨娘姓秦，是个早年丧夫的寡妇，家里头还有一个赌徒儿子要养，终日畏畏缩缩，现在见了沈薇，也是自顾自地在择菜，择完菜后就挎着水盆往外头的水井边走了。

而两个小丫鬟分别为明月、晚霞。两个皆是活泼开朗的性子，但看上去晚霞会更加世故些，想必是在这灵羽院被徐姨娘和冷秋的臭脾气磨炼出来了。

她们与沈薇谈天说地，却唯独不提徐姨娘和冷秋，就像是避着两个瘟神。

“徐姨娘晚上要吃什么菜？”底子摸得差不多了，沈薇赶紧转移话题，以免被她们发现不对劲儿，说话间还从角落里头端来一盆黄瓜，极为细心地为其削皮。

“徐姨娘……”明月正要开口，晚霞当即使了个眼色，声音一下就消散在了空气当中。

沈薇抬起头看看她们，又从窗子外看过去，不免是困惑：“怎么了？徐姨娘欢喜吃什么，我们做给她吃不就行了吗？”

“玉儿妹妹，你不懂……”明月咬着牙，脸上顿时充满了忧愁。随即，她扭头扫了一眼仍在外头默默洗菜的秦厨娘，叹了口气道：“之前秦妈妈不小心说了冷秋姑姑的事儿，即便不是坏话，冷秋姑姑也觉得是坏话，便是在姨娘面前告状。姨娘说，若是秦厨娘今日做不出一种既可以喝出淡味儿又能喝出浓味儿的汤羹来，就要让她立马从裴府出去……”

“玉儿妹妹，你说这东西可怎么做？眼看已经要过了晚饭时候，待会儿冷秋姑姑又要来催了！”

“明月，你就少说几句吧！”李厨娘一屁股坐在了小木头凳上，“哐当”一声差点儿把凳子给压垮了。

既能喝出淡味儿，又能喝出咸味儿，这不是很简单吗？

沈薇看着她们如此忧愁，便是凑过来和她们说了秘诀。

三个人当即瞪大了眼睛。

“秦妈妈，秦妈妈，你有救了！”明月顿时笑出了声，立马放下了手中的青菜，慌忙奔到了外头。

沈薇一行人这才跟了过去。

“秦妈妈，方才玉儿妹妹说了一个法子，一定能够让汤羹变得特别的！”明月高喊了一句，晚霞当即捂住了她的小嘴，随即抬手指了指二十丈之外的徐姨娘的寝屋。

“真的可以？”

秦姨娘满脸沧桑，明明不过四十，头发却是白了一片又一片，白发和黑发一同被梳得精巧，挽出的发髻上只有一根筷子插着。看起来，为了她那个赌徒儿子，她当真是花了所有的精力和心血。

“可以！不过，我总觉得，即便你完成了今日这一关，明日她们还是会刁难你！秦妈妈，你明日就回家吧！”

“不行！”秦厨娘脸色一变，浑身战栗间将水盆给踹倒了。

冰冷的井水顿时流了满地，可谁也没有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