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怔愣着，着实惊愕地看着裴珏的模样，突然感觉眼眶一热。

她从未想过，裴珏年纪这么小就想到过这些。

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她算不准。可是，她觉得，沈薇的到来，就是老天爷想让他们夺回他们该拥有的东西。

“母亲，珏儿说过会保护你的，现在珏儿在保护你了，你可千万不要怪珏儿！”

裴珏眼见沈氏突然间不说话了，还以为她如以往那样生了气，便是赶紧奔过来坐在床榻边安抚着她。

沈氏只是摇头。

“玉儿，看样子，你做什么，珏儿就会做什么！那你有什么计划呢？”沈氏说着，一旁的苏然也绷紧了浑身的神经。

沈薇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赶紧和她们说了秦厨娘装死以及徐姨娘假怀孕的事情，紧接着将昨夜所想的计划一一告知。

她侧着脑袋，清脆而又悦耳的声音从红唇中逐渐跳了出来，面前的三个人却是越来越目瞪口呆。

直到她将所有的计划都给说了个清楚，他们的嘴仍是半合着，似是想说什么说不出。

“玉儿，你当真只是来自于乡野？”

苏然先行狐疑地问了一句。

沈薇缓缓摇头，还未说话，苏然连忙上前将她拦了住：“你果然是隐藏身份，到底有什么目的？”

“目的？没什么目的，我本是个杀手，之后因为不愿意完成一个任务被组织追杀，当下只是现在想在裴府多待一会儿！”

谁也没想到她会如此坦诚。

而不论她说了什么，苏然眼底的怀疑仍旧未减。

“说真话！”

苏然咬紧了牙，一双美眸死死地盯着沈薇。

沈薇知晓她是什么样的性子，也根本没有担心她会制造出什么阻碍。

“这就是真话！你觉得，会有人随意捏造一个杀手身份吗？”沈薇明知故问，果然是将苏然给难倒了。

“那你，是不是……”沈氏忽地找到了希望，赶紧询问了一句。可话还没有完全从唇间出来，她又垂着脑袋拼命地摇头，“不会的，你不可能会是玉儿的，玉儿已经死了……”

“母亲！”

眼见沈氏如同被下了咒一样双手抱着脑袋不停地哀嚎，三人皆是吓了一跳。裴珏赶紧将沈氏给拥住，苏然则是走动了几步想去找府医，可她的目光随即就落在了沈薇的脸上。

那一瞬间，她看到了沈薇脸上一闪而过的痛楚和隐忍。

“玉儿，你还不去帮夫人看看吗？”苏然犹豫了片刻，终是朝着她走去。

沈薇惊讶地看着她，见她没有后悔的意思，便是赶紧摸出银针奔了过去。

裴珏见沈薇过来，也赶紧让出了一个位置：“玉儿姐姐，我们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总之，现在你是主院的人，我们都相信你。你赶紧救救母亲吧！”

沈薇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只是赶紧将手搭在了沈氏的手腕之上。

脉象如此混乱，身体又是冰冷，看起来，可不仅仅是伤寒引起了哮喘旧疾。

“不好，你这是……”沈薇脸色一变，赶紧从怀中摸出一颗压制寻常毒药毒性的药丸，苏然正想上前阻止，却被裴珏一把拦住了。

转眼，药丸就已经滚进了沈氏的喉咙。

半晌儿，沈氏抓着脑袋的手才是有气无力地垂了下来。

“我方才是怎么了？”

“夫人，看来，徐姨娘从来没有想过放过你！不光是用诬陷扎小人的伎俩，更是在你的吃食里头下了毒！”

沈薇的脸色越来越冷，她攥紧了拳头，恨不得直接冲进灵羽院将徐姨娘等人千刀万剐。

“中毒？”

苏然顿时花容失色，赶紧上前去查看沈氏的状况：“夫人她，她现在还好吗？”

“所幸中毒不深，我那解药差不多将毒性压制住了。接下来的几日，我需要日日替夫人施针，这才是能够替她祛除身体里的余毒。而只有这样，伤寒和哮喘才能被医治！”

说话间，沈薇的眼底满是担忧之色。

她从未想过，十三年后的裴府会变成这样一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她必须要让裴敛亲眼看看徐姨娘这个畜生的真正面目。

“玉儿姐姐，那事情就按照你说得那样，我会在今晚唱戏的时候偷偷与你会合！”裴珏说话间狠狠将拳头砸在了桌子上，脸上的愤恨与担忧相互交缠着，一瞬间将他稚嫩的脸颊扭曲。

“那你小心！”

他的确是该历练历练了！

沈薇想着，便是答应了他。

可此刻，反倒是沈氏心底充满了忐忑。

“这样真的行吗？”

“能行！我们先下手为强，若是徐姨娘还有别的话要说，再找到那个小人，就能牢牢地封了她的嘴！”

沈薇说话间气势十足，那股胸有成竹的感觉也不断地在房间之中翻涌。

沈氏微眯着眼睛盯着她，总在某一瞬间恍惚。

“那，玉儿姑娘，你定要小心！”

苏然此刻也略显不情愿地关切了一句。

沈薇一听这话，立马扬起了笑意：“我是个杀手，若是她们不听我的话，我当即过去把她们给解决了！”

“不行！”裴珏没有看出她揶揄的意思，赶紧出言制止，生怕她做出了杀人放火的事情来。

沈薇只是笑，沈氏和苏然瞧着她那发自内心的笑颜不自禁也勾起了唇，唯有裴珏一个人二丈摸不着头脑。

·

是夜，裴府主院却是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几十个大红灯笼挂在树梢之上，将本该漆黑的主院映照得如同白昼，更像是一朵朵开在枯枝上头的花，艳烈而明媚。

早已搭好的戏台子前，十几张凳椅整齐地站在那儿。

下人们来来回回，在桌子上摆满了糕点和茶水。

“老爷，一切准备就绪了！等老夫人到，戏班子就会开唱！”

管家领着裴敛来到戏台子前查看情况，沧桑的声音背后布满了岁月的味道。

“今日老夫人不悦，可不如以往，须得让戏子们用点心！”

一想到白日书房的事情，裴敛就感觉脑袋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疼痛。

宇文璿不容许他暴露沈薇的身份，他只得说沈薇是他所识得的一个山中高人的徒弟，她刚是下山，没什么盘缠，便是和农妇一块儿卖咸鱼，且是一边打探裴府的位置。

后来她想要入府，正巧与裴珏相遇，这才是出手救了裴珏。如今裴敛让她留在主院，为的就是让裴珏学会高人的一些招式。

左氏一听如此，心中虽然还有愤恨，但也什么都不能说，只好将那股气憋在心里头。

而每一次，左氏与家眷从镇国寺祈福归来的当夜都会在院中重新沐浴更衣，在主院大摆戏台，寓意将污秽洗净，将寺庙的佛光引到府中。

几十年来皆是如此。

因而裴敛不担心她不来，只是担心她会继续刁难沈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