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家，龚家老爷来了！”

沈老大夫被沈薇顺了好久的气儿才能把话给说清楚，而沈薇一听这话，并没有觉得有何奇怪。

毕竟昨日那龚家的下人实在太过可恨，或许那龚家老爷则是一个更加难缠的主儿。

“他在哪儿呢？”沈薇仍旧是轻描淡写地问道，话音刚落就被沈老大夫狠狠瞪了一眼。

“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不在意？你可知晓龚家在京都这边是个什么人物？你若是得罪了他，别说这个行医院了，只怕是整个京城，都没有你的容身之地啊！”沈老大夫沧桑的声音一阵一阵地往沈薇的耳畔汹涌而来，听得沈薇耳朵里都起了茧子。

“院长让我叫你去，应当就是让你去认错的！你待会儿可要和龚老爷好好说话，听到了吗？”

沈老大夫一脸教导地说道，眼见沈薇点了头，他这才是松下一口气，颤抖的双腿又开始往外头挪去：“行了行了，你快些让护卫带你去院长的书房吧！我得赶紧去迎接学生们了！”

灰绿色洗得泛旧的长袍一直拖到了沈老大夫的靴子边，他走起路来之时，倾斜的长袍稍稍扫着地上的积雪，没一会儿功夫就在地上拖出了一道痕迹。

“离歌，你可知晓院长的书房？”

沈薇仍旧不在意此事，她随口问道，故意将声音拉长，以便让万千听到。

离歌也重重地应答道：“回禀先生，我也是刚入行医院，根本不知这些地方，要不让万千带你过去吧！”

“那好，你将沈团送到瑞东斋去，可别让他偷懒了！”

正在偷听着他们谈话的齐君复一听到这几句话赶紧翻了个身，双手一抬就用被褥将脑袋给盖住了。

“是，先生！”离歌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即推开房门进来折腾齐君复，而万千则是顺理成章地领着沈薇走在小道之上。

周围安静得紧，只听到二人踩在积雪上发出的“咔嚓”声。

“万千，离歌和一凡都是刚来行医院的，都不认识路。你既然认识，应当也待了几个月了吧？”

沈薇又是出口试探道，万千摇摇头，也是微微勾起了唇：“我待了很多年了！”

“哦？很多年，那你应当对行医院很了解吧？”

“的确，不过，先生，你问这个做什么？”万千扭过头来，那双锐利的小眼睛一下就把沈薇给盯住了。

沈薇尽管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还是不自觉咽了一口口水。她攥紧了粉拳，好一会儿才从他的眼神当中逃脱。

“我记得刚进行医院的那条小道上种了不少药材，当时走得太过匆忙，并未留意。本想问问你那儿种了些什么！”沈薇信口胡诌道，万千狐疑地扫了她好几眼，待没有发现什么端倪才是将警惕之心慢慢松懈了下去。

“那儿？我并不懂药材，我也不知！若是先生想要知晓，待会儿不妨再去那条小道上走走就是！”

万千无法从她的回答之中找出任何破绽，便是只能往下迎合说着。

沈薇讪讪笑了几声便是再无话。

二人走了有两刻钟，沈薇才是瞧见那一座单独的院落。

连许维都有他自个儿的院子，院长许庾之自然也有。只不过，许庾之的院落看起来比许维的还要简朴。

门口同样是晒着药材，可装着药材的筛子一个一个却都是特制，便是特意用来防止药材在翻晒之中流失了药性。看起来，许庾之对药材可懂得多了。

“院长，沈先生来了！”万千快走几步先叩了书房的房门。沈薇站在后头，佯装局促。

房门片刻就开了，随即，沈薇便是看到了一个气势汹汹的中年男人正死死地瞪着她。

“沈先生，进来吧！”

房间之中有人回应，却绝非是这个面露凶相的男人。那柔和的声音让沈薇根本生不起任何的敌意，看起来应当是许庾之了。

沈薇一进屋，只觉得她被一层漩涡笼罩着，只要稍有不慎，她就会被漩涡给卷进去，死生难卜。

许庾之是个面露慈祥笑意的中年男人，浓眉大眼，下巴处一把光鲜亮丽的胡子替他添了彩。而坐在他桌子对面的人应当就是龚老爷龚冰。

只见龚冰自始至终都瞪着她，仿佛她与他之间有血海深仇。

“见过院长，见过龚老爷！”沈薇虽然十分不喜龚冰这个模样，但还是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即顺势站到了一边。

许庾之见此赶紧大笑道：“沈先生，站那儿做什么，还不快坐下！龚老爷想和你聊聊两位龚少爷在瑞东斋的情况，你快同他说说！”

房间角落正烧着一个火盆，里头的炭火是不是冒着一股“呲呲”的声音。

而许庾之的声音温和得仿佛要被炭火的炸裂声给遮盖过去一般，沈薇定神听了许久才敢确定他在说些什么。

“多谢院长。”

沈薇倒也觉得许庾之是个识趣之人，至少比那嚣张妄为的平公公和不分青红皂白的龚老爷要明事理得多。

不过，这背后或许还有其他的原因。

沈薇在心里头仔细琢磨着，另一边也正准备坐在二人之间，可没想到龚冰的一句重喝猛然脱口，差点儿吓得那凳椅都一头栽倒在地。

“不许坐！”

“龚老爷，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坐下来好好说的呢！”许庾之为难地问道，同时也给沈薇使着眼色。

沈薇见势赶紧对着龚老爷笑道：“龚老爷今日来定是为了昨日龚家少爷手上之伤的事儿。这件事情，瑞东斋的孩子们都是知晓的，当时……”

“我可不听你在这儿的一面之词！”

可没想到，沈薇话还没说完呢，龚冰一出口就是猛烈的攻击。

“你作为行医院的先生，却是连学生的安全都保证不了，你何德何能管得了瑞东斋？”

“依我来看，你就赶紧滚蛋吧！”

纵然是对面沈薇这么个小姑娘，龚冰仍旧是出言不逊。

可许庾之脸色未变，上头的笑容仍旧那么浓，只是摊在桌上的双手开始暗暗交缠起来。

“龚老爷，你方才可是答应过我，不再说这种话的！”

“还有你，沈先生，这件事情可是一件大事儿，你得仔细说才行，可不能让龚老爷觉得你太过散漫！”许庾之对二人提醒道，说话间脸上的笑意也是一模一样，不增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