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A4纸,涂涂改改纸面凌乱,将所有没有被涂黑或划掉的字连在一起――言总,我和顾安澄掰了,我就不占着茅坑不那啥了,辛苦你得重新找个联姻对象。以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男婚女嫁互不相干,江湖不见,保重啦!
无视掉可以忽略不计有溜须拍马嫌疑的废话,总共三行,废掉的字加起来比写出来的字超出两倍还多。言疏看这封信的时候,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笑成一团的顾子笙。
这般将这封信捏在手里,短短三行字看了许久,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晦暗的眼眸逐渐恢复亮色,最后一丝波澜也化为平静。
他将信揉了揉就要扔进垃圾桶,扔之前手停顿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把团成一团形同废纸的信和钻戒一起收进了上衣口袋。言疏问金秘书:“她怎样?”
“什么?”金秘书没有听懂言疏的话。
“顾子笙,”言疏重复,“她把这些交给你的时候,是什么样?”
“原来是问这个,她高……”金秘书把高高兴兴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话及时咽回肚子里,想起顾子笙临走前的嘱托,他改口道,“高兴的样子是伪装,明明泣不成声还要做出坚强的样子,目送她离去的时候看着她踉跄落寞的身影,我都忍不住掉眼泪。”金秘书矜矜业业地胡诌道。
听到金秘书说顾子笙是这样的反应,言疏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表示已知,然后转身便走。
然而此时此刻金秘书口中失魂落魄悲痛欲绝还要故作倔强的顾子笙啃着蒜蓉猪头肉吃得满嘴油光悠哉悠哉回到吴宅。卖猪头肉的小贩对身上还沾着血的顾子笙表示诚惶诚恐,非但没有缺斤少两,反而多送了半斤。
她一面吧唧吧唧吃着,一面打开了门。吴宅里一盏灯都没有开,黑洞洞的,顾子笙换上拖鞋进去。摸索着把客厅的灯打开。房子里霍然明亮,静静坐在沙发上的一动也不动的人成功吓了顾子笙一大跳,要不是她眼疾手快,她的蒜蓉猪头肉非掉地不可。
把吓飞了的三魂六魄找回来,顾子笙定睛一看,才发现坐在沙发上的人是妹妹齐止。顾子笙亲手创作的狗啃式发型被水打湿后居然顺贴了许多,没有那么凌乱。齐止穿着睡衣,在顾子笙把灯打开后,齐妹才缓缓抬起头来,凝望着顾子笙,被他盯得久了,顾子笙竟然感觉有一丝毛骨悚然。
“咳……”顾子笙轻咳一声,试图终止这份尴尬,她把宝贝蒜蓉猪头肉举起来,“想吃?”
看看顾子笙油光光的嘴,再看看她嘴角的微笑,齐止叹了一口气,肩膀也随之微微下沉:“哥哥……你为什么在我面前也要装作开心的样子?”
“啊?”顾子笙一头雾水。
“哥哥为什么要把戒指还给言疏?”齐止看着顾子笙,皱起了眉头,他对哥哥的决定感到不满。
顾子笙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将蒜蓉猪头肉放下,挠了挠脑阔,不解道:“都不结婚了不把订婚戒指还给人家?戒指上的钻石是大,我也清楚这是两个亿,但是,你哥哥我有节操啊!”然而事实上,如果她不和言疏结婚还拿着他的钻戒跑路,顾子笙确定以及肯定言疏有一百种方式把她物理超度。
归根到底,钱我所欲也,好多钱亦我所欲也,因为怂所以无欲无求……还是怂点好。
顾子笙嘴上说着是为了节操,可她心里那点小九九齐止能不知道?看破不说破,他又问:“哥哥,你是因为顾家的缘故,所以把戒指还给言疏的吗?”
“对啊,言疏自己都说了,我和他只是商业联姻。现在的顾家和我没关系了,言疏干嘛还要和我结婚?我和他相看两厌,这是解脱。”顾子笙一屁股在齐止身边坐下,嘴上着,却始始终错开齐妹关切的目光。
听她说完,齐止垂眸,若有所思,喃喃道:“是因为顾家吗?”他声音极低,顾子笙并没有听清。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顾子笙忽然想起来自己想了一路要对妹妹说的话,猪头肉吃太嗨差点给忘了,“既然和言疏的订婚取消,我就没有在A市继续混吃等死的道理,思来想去,我决定回游隼。小许一个人撑得辛苦,我做老大的不能放着兄弟不管。”
齐止眼中的神采忽然黯淡下去:“哥哥……哥哥又要离开我吗?”他抓住了顾子笙的手,握得那般重,就好像只要他一送手顾子笙就会弃他而去一般。
任由妹妹抓着她的手,顾子笙将另一只手覆在齐止的手背上,宽慰道:“前程漫漫,没有谁会陪伴谁走完全程。成也游隼,败也游隼,我的肩上扛着兄弟们的身家性命,不会为身份的转变而消失,这是我的责任,因为我在这里。”
“哥哥有游隼,可我只有你,”齐止倾身紧紧抱住顾子笙,他口中愧疚道,“对不起,哥哥,我太懦弱了,我害怕你有个三长两短,在冰冷的人世间只剩下我如行尸走肉般地活……”
一时之间,顾子笙也不知道该怎么接着劝齐妹了。诚然,如她所说,顾子笙有游隼,妹妹呢?妹妹只有她一个人。手轻轻地拍着齐止的手背,沉默在寂静诺大的房子里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齐止忽然松开了顾子笙结束这个拥抱,他对顾子笙道:“你还是去吧,哥哥不是我豢养在笼中鸟,哥哥是翱翔在九天之上的游隼。我不能自私到折断哥哥的羽翼,哥哥属于天空而不是温室。不过,哥哥,你要想清楚,你回去,除了为游隼,还为了谁?或者,你想借此忘记谁?”
“……”如果顾子笙能够回答出齐止的问题,她也不会从把信封交给金秘书的时候心里就觉得闷闷地不痛快。
她轻咳一声,道:“大概是为了游隼对面那家黄焖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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