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孩子起床第一件事牛奶面包煎鸡蛋,而顾哥当年在地下决斗场早上起来洗**就是精神食粮了,到傍晚的时候扔给生土豆给你补充补充能量――土豆发没发芽看造化,没发芽就啃发芽了就饿着,发芽了还吃食物中毒不可能有医生提供治疗。不管发没发芽,能活到傍晚就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一睁眼一闭眼,又是周而复始的一天。顾哥过人的拳脚功夫就是在那修罗场一拳一脚地练出来,在那地方从不讲情义,谁都为了活下去而拼尽全力。角斗场嘛,活下来的只能有一个,两个人都想活下去,所以场面不可不谓之惨烈。血肉横飞,白骨狰狞都是常见的事情,五岁的顾哥还亲眼目睹过一个人直到断了气嘴里还咬着从对手脸上撕下来的一块肉。
顾哥就是这么成一个温柔的小少爷逆转成了一个浑身戾气的小魔头。扔在狼窝里,要么是口粮,要么就是狼王。
长达大半年也就是将近两百天的**没有让顾哥忘记过自己的名字,被养父送到废弃庄园后也没有忘记过自己的名字,还有个人陪他记着他自己的名字。后来记着他名字的人也死了,顾哥承受不住巨大打击,记忆断层后把前尘旧事忘了个干干净净。也不能说是都忘了,至少还记得兄弟的名字中的一个字,也就只记得这个字了。
冠以父姓,加以汝名。
咱们顾哥,这辈子最深情的人事都集中齐止这个名字上。最敬重的人最好的兄弟都融在这个名字里,后来养父也死了,齐止这个名字就成为了一种祭奠,时刻提醒着他的过去。
一如枷锁,困住了这一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坐在椅子上的顾子笙换了条腿翘着,一只手支着下颚,手指在扶手上百无聊赖地画着圈。目光落在指尖,黑暗中看不出她眼中的情绪。假叶止听到她用一种自嘲而又心酸的语气道:“妹妹说我以前钢琴弹得好,我妈她一直计划着等我再大一点送到国外去学钢琴。如果我还是顾野,如果我一直是顾野,我是什么模样?唉,弹钢琴的手,做起了刽子手的营生,是不是讽刺极了?”
她话说完抬起白皙纤细的手,在微光下仔细端详,落在她眼中的却是齐止那只骨节分明虎口有明显伤口的那只手。轻笑了一声,她将手放下,目光落在假叶止身上,问他道:“你和我一样吗?”
“我不是你这种有心情顾影自怜多愁善感的人,凡之过去皆为序章,我杀不了把我丢弃的人,我也杀不了魏天抒,既然没本事报仇,干嘛还记在心里给自己添堵?”叶止动了动,他的腿已经麻到快要失去直觉,从手腕和脚腕一直拖到墙上的铁链叮当作响。
顾子笙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双手十指相扣,后背倚在椅子上,她淡淡道:“头扎进土里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吗?我杀了他们,一个都没放过。如果你把魏天抒的下落告诉我,我这辈子要报的仇就清了,就算明天被人用枪爆头,也值了。”
她的笑容中不乏嗜血的意味,她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知恩图报,也睚眦必报。噬她一口肉,就要用骨血来偿还,别说把圣母的一套说辞强加在她身上,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永远都不知道痛。孔子先生不是说过么,以德报德,以怨报怨;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扭曲的成长环境下没有被塑造成***人格就已经很难得了,再说了,她又没有滥杀无辜。
顾影自怜也好,多愁善感也罢,管别人怎么看,我行任我行,你提意见可以,听不听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对抗魏天抒前路凶险,他或许已经准备好了陷阱等待你自投罗网。你这么做,从来没有考虑过言疏吗?”
叶止忽然提到了言疏的名字,一勾一勾的脚尖忽然就停住。她拳头握紧,手指上是一颗硕大的红钻,火一般的颜色曾经有一瞬间暖进她早已冰封的内心。顾子笙握紧的拳头骤然松开,回答道:“感情不是生活的全部,分别是早晚的事。他是个足够成熟的人,应该懂。短暂的悲伤后,他依旧是叱咤风云的言少。他承受得住,最后会死的人也不见得是我。”
她这话说得轻松,昏暗的牢房中她眼前浮现的却是言疏恒古不变的冰山脸。她晃了晃脑袋,抬手将垂在额前的头发撩上去,说:“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让你聊工作谁让你谈感情了?你谈过恋爱么你,整得和情感专家似的,屁话一个接一个!”
前后反应差别之大可以用冰火两重天来形容。叶止长叹一口气:“你要是现在就去找魏天抒,就碰不着顾安澄了。顾安澄拒绝了魏天抒的邀请,住在离他两公里以外的普通商品房里,那个地方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只有魏天抒一个人清楚,我也只知道在卫陵区东面那一段。他不会好心到留一颗弃子活着,他这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所谓的大鱼,当然是指顾子笙。
“行了,我知道了,”之后怎么计划是她的事情,“我会让人把你的铁链松开。”她说完便站起身来,往外面走。
她的手快触碰到铁门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叶止的声音:“你以为你的妹妹很简单吗?程莫知道自己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后她原计划向你道歉投靠你这棵大树,她不是自己离开的顾家,是被你的宝贝妹妹塞进车里带走了。她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你的宝贝妹妹可没有这么想过。需要我告诉你,他对程莫做了什么吗?”
顾子笙侧过身看向跪在地上的叶止,她长睫垂下,想了一会儿,道:“就算人人都说他是恶人,可他只要对你好,你就不能说他该死。这么浅显的道理,还需要我来告诉你吗?”她说完转回身去,推开铁门出了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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