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六章告别
副驾驶座上放着叶止尸骨，顾子笙当然不会同意就这么跟着车一起开进停车场。在言疏目光的注视下，她微微犹豫了一下，把装着叶止尸骨的蓝袋子抱起来，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躲进言疏的伞下。
她担心袋子淋到雨，几乎是飞身扑进了言疏的伞下，撞到了言疏的胸口。那力道可不轻，顾子笙忐忑不安地抬头看言疏的反应，结果他只是闷哼一声后什么责备的话也没多说，把伞往她那边移了移，他自己半边身体淋在雨里。
“过来。”他道，语气一如既往地冰冷，动作却很温柔，不让雨水染了她分毫。
言疏名下在距离YS大厦最近的复式公寓里，顾子笙托着腮正蹲在落地窗前盯着阴沉沉的天空，还有被雨水蒙在后头的高楼，点点灯火也随之被雨水晕染开来。此时言疏还在洗澡，隔音效果极好只能听见依稀的水声，除此而外听不到一丁点声音，安静地让人心里发冷。
在她的身旁放着一只袋子，没有打开给言疏看过，甚至提也没有提。顾子笙也没有这个脸大大方方告诉人家我带了尸体进门哦，于是厚着脸皮偷摸带了进来。
蹲得太久腿脚发麻，她干脆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侧身靠在玻璃上，点燃一根烟。
言疏擦着头发穿着休闲款的白T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正看见她靠在玻璃上吞云吐雾。他皱了皱眉头，抬步走近，从她手中动作自然地接过烟掐灭，扔进垃圾桶里。
“喂，你……”手里好好的烟突然被夺走，顾子笙先是被吓了一跳，继而抬起头来看见言疏严肃的面庞，辩解道，“我开了通风，一点味儿都没有，真的！不信你闻闻。”
言疏抬眸淡淡扫过她一眼，用命令的语气道：“戒烟。”
“好好好，没问题，戒烟就戒烟，”顾子笙满口答应，站起身来不由自主地往言疏身上贴。两只胳膊搂住他的脖颈，在心口亲了亲，道：“心肝，你说什么爷不依你？”
见他的手摸上了她的腰，顾子笙嘴角勾起得意一笑，直到言疏从她外套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来在她眼前晃了晃，然后沿着抛物线扔进了垃圾桶里，顾子笙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下一秒就要撒开言疏飞深扑到垃圾桶拯救她亲爱的luckystrike，可惜被言疏早一步预判环住腰动弹不得。顾子笙越是挣扎，被他抱得越紧，那双深邃的眼睛凝视着她，又听他严肃道：“戒烟。”
劝她戒烟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曾经和青牙在上学那会儿染上的毛病，本来也就图个新奇不说断自己就断了，后来去了美国逃亡才知道忧愁是个什么滋味，烟瘾就慢慢大了起来。许亦也和她说过好几次，每次她都左耳进右耳出，妹妹也曾和她提过，也是敷衍了事，顶多把烟收起来妹妹不在了再掏出来。偏偏言疏和她说了这一回，顾子笙心里竟然真起了戒烟的念头。
她干脆不再挣扎，攀上了言疏的胸膛，轻轻咬了口他的下巴，扑簌簌的睫毛下是一双顾盼生姿的美眸，说：“戒烟可以，可爷这瘾头上来，可怎么着……嗯？”
言疏却在她玩心大起的时候放开了她，两只手擒住她的肩头，对她道：“你今天不对劲。”
以他对她的了解，他知道只有在烦闷到无法自我疏解的时候才会抽烟，更何况今天在YS大厦外看见她的时候，就已经是满身的烟味。
她目光一滞，虽然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却没有逃过言疏的明察秋毫的一双眼。他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攀着胸膛的双手颤巍巍地放下了，顾子笙目光闪躲，一贯的巧舌如簧在这时候僵硬得不成话――她该怎么说，她又能怎么说？大大方方告诉言疏自己决定以一己之力和宿敌死磕到底？别说是言疏了，今天许亦也因为她这个决定和她不欢而散。真告诉他，自己要一条路走到黑不见棺材不落泪，言疏那强势的性格还不得直接把她关起来？
“我……我……我在想戒烟这件事，你说得有道理，我戒！我……我肯定戒！”她说着离开了言疏的身旁，坐在椅子上，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
就是脚上的拖鞋，都是阴沉沉的灰色。
许亦说得对，魏天抒兴起这番风浪，势必与她不死不休，十四年前没斗出个高下，十四年后也避免不了。只要魏天抒活着一天，顾子笙就不得不小心谨慎，她清楚魏天抒是什么样的为人――说到底，他们本是同一类人。如果顾子笙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叶止，她会比魏天抒还要扭曲。
假如这不是妹妹的身体，言疏也不曾在她生命中出现，那么她就能放手一搏，和魏天抒痛痛快快地刚上一场。人活一世，有了牵挂心就暖起来，知道在尘世苍茫中再也不是孤单一人。只是，有了牵挂就有了羁绊，承载着这些羁绊，谁能甘心赴死了呢？
她和言疏才刚开始，怎么舍得去死？忽然有一刻顾子笙理解了当年叶止为了救她身受重伤后哭着求她救命时的心境。
叹了一口气，顾子笙抬起头来仰视着言疏，无端端竟觉得心痛，静默了半晌，才说：“言疏，我不在的时候，你会做什么？”
“工作，”言疏的回答很简洁，他又对顾子笙的问题有些不解，“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知道咱们言总平时都干嘛，积累经验说不定就走向人生巅峰了，对吧？”顾子笙故意回答得很不着调，长睫垂下的一小片阴影正好盖住她眸中泛起的寂寥。
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即将进入尾声，叶止的尸骨已归，或许明日她就不得不和魏天抒拼个你死我活。她组织了一下语言，对言疏说：“言少，我要出个远门，短至三天长则半年，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想对我做的都抓紧哈，别留下什么遗憾。”末了一个大大的微笑，明明笑中是无限的心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