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沧海一粟
说起来，这把藏在补给箱后的手枪不是用来攻击，而是为了被逼到弹尽粮绝的地步不至于在痛苦中被受折磨地慢慢死去。那一发子弹顾子笙给了魏天抒，而他虽然中了枪但是看起来依旧生龙活虎。
放一颗子弹到底是怎么想的，谁说一发子弹就能一击必中，寻死觅活不可怕，就怕想死没死成。顾子笙长叹一口气，把弹夹空空如也的手枪随手一扔。魏天抒咬牙切齿，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甚至是挫骨扬灰。
能让魏天抒受伤，顾子笙多少还有那么一丢丢成就感。不过她并不想就这么被魏天抒灭掉，她强忍剧痛，从地上艰难地站起身来，扶着机身堪堪稳住身形。扬起下巴，纵使脸色苍白，也要拿出气势来。顾子笙咧嘴一笑，对着魏天抒比了一个中指。
她折断一条胳膊，魏天抒肩头中弹和她情况也差不了多少。现在的他们两败俱伤，乐观点来说，还算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随手抄起一根撬棍冲着魏天抒的脖子狠狠甩去，魏天抒侧身躲过，铁钳般的手抓住撬棍的一头，顾子笙不肯放手，往后用力。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只见彼此青筋暴起，握着撬棍两头的手指泛起青白之色――顾子笙眸光一闪，骤然松手。来不及收力的魏天抒手里握着撬棍往后方跌去，令顾子笙失望的是，他并没有在伟大的惯性作用下摔出舱门。惯性做不到，本着送佛送到西的态度，顾子笙干脆起身又抬腿往他胸口踹了一脚。
这一脚快狠准，魏天抒被她踹出舱门。然而福兮祸之所伏，想不到她这一脚倒让魏天抒抓住了机会死死抓住她的小腿，要么顾子笙把他拽回来，要么和他一起下去。
如果放在以往，下去就下去了，一命抵一命稳赚不赔。可是如今她也有了自己的牵挂，不想和讨厌的家伙同归于尽。
情理之中她抓起补给箱扔向魏天抒，四处飞散的补给品劈头盖脸地糊过来暂时挡住魏天抒的视线。顾子笙抓住时机收回腿，冷眼见他两只手紧紧攀着边缘，整个身子悬在几百米的高空。顾子笙抬起眼眸，极目远望，不远处可见繁华的城市和高耸的灯塔。
“老大，前方着陆。”许亦的声音传入顾子笙的耳中。
她垂下眼眸，目光落在攀着直升机舱门边缘奋力挣扎的魏天抒，忽然心生怜悯。不知道是对被执念折磨了一生的魏天抒，还是陷入过去的泥沼多年的自己。
说话的时候，顾子笙已经从弹匣里倒出一颗子弹，弯腰捡起之前被她扔到犄角旮旯的手枪。子弹上膛，她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漆黑的枪口对准魏天抒的眉心。曾经在游隼有个笑起来很暖的叔叔，曾经握紧她的双手教会她射击。而今天她要用从叔叔那里学来的本事，击毙她的儿子。
“你活下来是为了复仇，我活下来是为了报恩。你我此生艰难，却终究不是为了自己。魏天抒，以后我只为自己活，下辈子你也别折腾了。”她悲悯道，不知道这份悲悯到底是给魏天抒，还是给她自己。
面对漆黑枪口，魏天抒可以想象到接下来会是怎样血腥的场面――不过他已经不在乎了。他兀自笑了笑，只不过因为他还在用力攀着边缘，所以看起来有几分狰狞：“我好像恨尽了所有人，又好像谁都没有恨过。顾野，你也恨，可你不敢恨下去。到最后，死无葬身之地的人是我，偏偏你――顾野，你什么都有了。”
“所以……”他眼中忽然重新燃起了光亮，“我们一起死吧。”说完他松开一只手掏出遥控器，正是之前在婚礼现场将顾子笙逼走的那个。他得意地在顾子笙面前晃了晃。然后另一只手也松开，闭上眼睛抓着遥控器以**教长眠者的姿势从八百米的高空坠入蔚蓝的大海中。
顾子笙眼睁睁地看着他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在海面砸出一朵对比天地万物微不足道的浪花，然后像她的车一样，彻底被蔚蓝的海水所吞没，融进这片汪洋。
海面平静，就像是不曾将他收归己有。
恍惚间，顾子笙才意识到和她斗了半生的对手已经死了。在她的见证下，在这片海域，甚至连尸骨也没有。
她又猛然想起魏天抒临死前向她展示的遥控器，以她对魏天抒的了解，时间不会太久。眼看着离陆地越来越近，她位于高空甚至可以看见休斯敦酒店巴洛特式城堡高耸的穹顶。距离他们最近的直升机降落坪只有休斯敦酒店，如果直升机停靠其他地方，也会被爆炸毁于一旦。
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此时此刻有多想回到言疏的身边，继续进行他们的婚礼。像所有主角那样，历尽磨难后苦尽甘来，除了死亡再也没有什么会打扰他们的生活。
可她不能那么自私。为了自己，拿别人的命陪葬。
“许亦……许亦！”她急匆匆地冲进驾驶室，对正在操控直升机的许亦说，“你快起来，让我来。”
“老大你等一下，我找一个地势平坦的地方，你就背着降落伞跳下去。”许亦一反常态反抗顾子笙的话，依旧坐在驾驶座上，甚至连看都没有看顾子笙一眼。
顾子笙脑袋里嗡地一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你刚才是不是听见了？”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而沉默，便是默认。
“你起来！”时间无几，这不是磨叽的时候，顾子笙直接上手要把他从驾驶座上提起来。
许亦挥开她的手，转过头看向她带着浅浅的微笑，用从前那般温和的语气道：“老大，我是你亲手从死人堆里拉回来的，从那一刻起我就把你当成一辈子的兄弟。这么些年来，我马首是瞻，对你唯命是从，你指东我从不向西，事事都听你的。只是这一次，你听我一回，就这一回。顾野，我比任何人都期盼你能好好活下去，你一定要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
他目光坚定，明明是笑着，顾子笙却在他的眼中看见闪烁的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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