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叫唤她的名字；初次亲吻她的唇瓣，皆是不习惯的甜蜜。对怀中的她诉说爱语，纵然深知没有结果，这份依然是最初，也是最终想要获得的感情。短暂且虚幻的爱，好比昙花一现，谁能将之定格保有至最后？
漆黑的病房内，唯有月亮的银光，淡薄地穿透而至。轻柔地为怀中的人儿哼唱，抚弄着她的发丝，感受从她而来的暖意。直到她阖上双目，沉沉地入眠后，我才止住动作，让她能安睡于床上。
悄悄地离开床铺，凹陷的位置缓缓恢复。我小心翼翼为霜离把被子拉好，轻吻她的脸颊，便戴上手套，着手毁掉自身曾存在于此的证据。这次没有尸体之类，处理起来并不会特别困难。顺手把用过的绷带、纱布放于口袋中，以免露出破碇。
不期然地凝视床上的霜离，浅浅且规律的呼吸下，胸口微微地起伏。无声无息地靠近，她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稍微抚摸她的肢体，触感有如能轻易折断般纤弱。从中感受微暖的体温，令我萌生出一丝欲念。
半瞇起眼睛，我轻吻着霜离的颈项，缓缓地往下移动，停在胸口附近。触觉颇敏感的她，虽然未有立即醒来的迹象，但是亦开始皱起眉稍稍挣扎。硬来是必定能成功，只是这样和白亦菲所干的事，又有何分别呢？
隐藏在面具后的真心，包含精神上的爱情，和肉体上的欲念。不舍地凝视怀中人，悄然地以指尖轻拭她的唇。虚无且寂静的空间，除了马达运作之声外，只剩下嘈杂的耳鸣。稍早前对她作出的告白，于脑内回响。
「或许妳所想要的事实，全都是假的。唯独这一点，是例外。」我对她说出如此的话，同时亦是为自己而说。
世人皆有着与内心不符的面具，亦会作出某程度之善意，或恶意的谎话。可是我不愿以此为藉口，意图将自身所捏造的谎言正当化。尽管我的存在本来就是虚伪，然而这份感情就是我的真心。
倏忽在寂寥的大气中，传来单调且微小的敲击声。短促的音节，化为清澄的旋律。像没有固定的流程，却是暗藏一种定律。我很清楚这节拍所包含的意思，因为是组织内部，平常用作呼唤我的暗号。不惊扰睡梦者，我目不斜视地步出病房。
未有作出任何的警戒防备，冰冷且尖锐的触感，微妙地停于颈项半毫米之内。只需要略加施力，就会贯穿而过。然而我未有感到半分惧怕，略为错开贴近脖子的针头。以高度差的优势反客为主，我抓住锐利的粗针顶端，略为刺穿表皮，赤艳的血水亦随之而流出。
赤之水滴在针上聚成珠，彷佛是熟透烂掉的果实，于空气中飘荡诡异的铁锈味。瞇起眼睛，盯着攻击我的苍井舞。从未得手的她，对于我会受伤这点，表情上闪过动摇的色彩。在对方失神之际，我立即将她的武器夺去，抵住她的脖颈。
「你来这里干什么？」无视那点点堕落的晶莹血水，我以淡薄的语调问道。
「当然是受总裁之命，前来找出能制伏你的女人。」苍井舞发出冷笑声，然后便用力拉扯，将自己的武器收回。
原本我就无意要挑起争端，故此未有出手制止。我耸耸肩径自走到窗户前，将渗出鲜血的手套脱下，渐渐凝结的血块残留于掌心。拿出口袋中的绷带，随便地将伤口卷起来。始终这位置的伤口比较麻烦，如非想找藉口延长休假，也不会出此下策。
如此骯脏的我，有着比尘埃更要渺小的愿望。渴望上天能予以怜悯，让我争取多一点时间，守候于所爱之人的身边，直至她完全康复。不过……
瞥向默默走近的苍井舞，思考应该要如何将之处理。就刚才所言，她于半夜特地前来，就是要找出霜离。相信我向白亦菲对峙之事，已经传入那老狐狸的耳中。对于我所有状况瞭如指掌的他，绝对没有可能不知道，我近日拒绝任务的事。
「我实在无法理解。」蹙起眉头，苍井舞看似心有不甘地冷哼，却出奇地替我重新包扎伤口。「明明对任何东西都莫不关心，耍乐般随意虐杀目标。如今竟然为自己制造弱点，因那白痴女人，便攻击总裁之子－－」
于语尽的瞬间，我面不改色地将苍井舞按压在墙上，毫不留情捏住她纤长的脖子。扭住她惯用的手，以防会作出反击。灵魂深处燃起莫名的怒火，欲宣示满腔的杀意。内心的黑暗面浮起，我也很久没找乐子了。对于难得的猎物，实在不欲轻易罢手。
再者苍井舞的存在，会对霜离的生命构成威胁，实在留不得。只要多杀一个有能力的人，就可更全面地保护她的安全吧？
我俩僵持了片刻，手上的青筋凸起。可是因手掌受伤，力度上未能完全地发挥。在压力减弱的瞬间，她就把握机会甩开我。之后她退开回避，按着自己的胸口喘息，呼吸宝贵的生命之源。
「你……你杀了我也没用！」苍井舞怒目瞪着我吐言，脸色比平常还要青白。「难道你决定带着那无能的女人，一辈子地逃亡吗？」
对于她所吐出的真实，我感到茫然若失。没有回答，应该是不知如何回答……灵魂已经厌倦了杀戮，却又以伤害别人，藉故填补心中的缺口。如今我所做的，就是以杀止杀，结果会置霜离于危险之中，或是得到渴望的安稳，全都是未知之数。
虽然苍井舞的说话难听，但也是真切的事实。霜离活在光明的世界，不曾沐浴于腥风血雨之中。她的存在只会被那老狐狸当作人，成为要胁我的把柄。不但影响到我本身，还危及她的安全。我真正要除去的，难道是她？
只是，假如失去了守护的人，还有什么值得去保持？
望向渐为平静下来的我，苍井舞迟缓了半晌才继续开口。
「其实我这次到来，并不尽是为了总裁的命令，而是我想和你『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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