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叔叔这一通逃跑,几乎去了半条命,全身脱力。此刻,躺倒在地上,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两人只顾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也管不了身后那半脸人会不会追上来了,只能听天由命。
父亲和叔叔他们两人就这么四仰八叉地躺着,瞪着双眼,看着白茫茫的水雾在翻腾扭曲。躺了好一会儿,两人全身的气力才稍微有了些恢复,呼吸也平稳了下来。
叔叔坐了起来,看了看身后那白茫茫一片的水雾,不见有什么古怪的黑影出现,这才舒了一口气,说:“半条命没了。”
父亲还躺在地上,一时半会还没有要起来的打算,说:“那半脸人真是阴魂不散啊!”
“哥,起来吧,”叔叔双手撑地,艰难地站了起来,打了个踉跄才算是站稳,说,“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父亲也知道此地还说不上非常安全,心里想着要站起来,可四肢却没有动弹一下。叔叔过来拉了他一把,他才勉强站了起来。两人搀扶着朝前走,只有这样心里才更安心些。
两人往前走了没多远,脚下的路尽然断了,呈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处悬崖。
原本人工修凿出来的地下通道,在这里突然就没了延续。
叔叔站在路的尽头,朝下只看了一眼,头就一阵眩晕,忙退后了几步,说:“没路了?”
父亲有些后怕地说道:“还好,要是我们刚才再多跑一会,那铁定冲下去摔死了!”
这处地下断崖,距离父亲和叔叔他们两人刚才摔倒的地方,也就二三十米的样子。刚才两人只顾着逃命,再加上白色水雾阻碍视线,根本不去管脚下的路有没有到尽头。要是他们两个刚才再坚持跑个几秒钟,早就一头栽下这悬崖了,真是万幸啊!站在崖边看,崖下没多远,头灯的灯光就穿透不了那浓重的水雾了,眼前只剩白茫茫的一片,不知多深才到崖底,仿佛直直的通往地狱。
“这洞穴一下变这么大了,应该另有出路的。”叔叔说,又自我安慰说,“希望开凿这个洞穴的人,没有从这悬崖下去。”
父亲和叔叔他们两人现在别无选择,退到崖后几米开外,往左手边一点点地搜寻过去。路尽头的悬崖呈现一定弧度,往外扩出去。
父亲他们两人始终与崖边保持一定距离,在水雾中穿行一阵,很快就照见了洞穴一边的石壁。洞穴石壁紧贴着悬崖,中间只空出一段石阶来。石阶依崖而筑,一步一步向下没入茫茫水雾中。
父亲和叔叔两人看着那窄小的石阶面面相觑,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这石阶宽度顶多一米不到,一旁可能就是万丈深渊,而且石阶表面被山体内渗出的水份浸的湿透,滑腻腻的很容易溜脚。石阶的另一面又是光滑的石壁,没有手可以抓扶的依凭。在这样的环境下,人心就先胆怯了,很容易失足跌下山崖的。
“走下去吗?”父亲看看叔叔,问道。
“等一下,我们到另一边去看看,不知道情况会不会好一些。”叔叔说。
虽然另一边的情况可能跟这边相差无几,不过不去试试总不甘心。
两人又沿着悬崖边回过去,这一段洞穴虽然被扩大了很多,可毕竟有限。很快,另一边石壁黝黑的影子就在两人的头灯下慢慢显现出来。
父亲还在兴冲冲地朝前走着呢,却被叔叔一下拉住了。叔叔附在父亲耳边轻声说:“等一下,那边好像有东西!”
父亲现在对“有东西”这三个字特别敏感,心里打了个突,脸上就没了血色,惊问道:“有什么啊?”
“嘘!”叔叔捂住了父亲的嘴巴,双眼紧盯着悬崖与山壁交界的那处旮旯里。那里与别处没有什么不同,只有白茫茫的水雾,可能存在的倾斜向下的石阶也完全被遮盖其中。
叔叔刚把父亲的嘴巴捂上,就见那旮旯处的白色水雾内慢慢显出一个半人高的黑影子来。黑影子很快就从水雾内走了出来,是先前那从镜面石壁里走出来的夜叉怪物。它扛着那根黑木棍,在水雾中大摇大摆地走着。它的身后,有个一人多高的黑影在慢慢地浓重起来。
“走!”
叔叔可 心思再看下去了,跟随在夜叉怪物身后的肯定是那种半脸怪物。他不知道夜叉怪物有没发现他和父亲两人,先撤了再说,此路是走不通了。
叔叔拉着父亲转身就往另一边洞壁走去,又不敢走的太快,怕弄出声响来引起那些夜叉怪物和半脸怪物的注意。
父亲许是看到那些怪物的次数多了,胆气被练出了不少,不似先前那般窝囊,会被吓得根本挪不开脚步。他跟着叔叔仍然沿着悬崖边走,很快回到了那些石阶前。
叔叔咬了咬牙,说:“走!”他带头扶着石壁,小心地踏上湿滑的石阶。还好,他们从一进神农架林区后就换上了防滑靴,在这样的石阶上行走相对稳妥些。
父亲也只有硬着头皮跟了上去,他不知道那些夜叉怪物和半脸怪物有没有盯上他们,逾期在这里等待可能出现一个最糟糕的结果,还不如一往无前,搏一线生机。
父亲一手扶着冰凉的石壁,紧跟着叔叔一步步踏下石阶。万丈深渊就在脚边,让人不由得的心底发虚。其实,以石阶近一米的宽度,一个人在上面行走绰绰有余了。要是石阶靠近悬崖这边有栏杆防护,估计父亲他们都有胆量跑步下去了。因为有了栏杆,心底就感觉有了保障,身体歪一下会有栏杆挡着,不会摔下去的。可没了栏杆的防护,心里就会有一种随时可能摔下山崖的担忧,而且这种担忧无时无刻不在心底徘徊着。
没走两边,父亲就感觉小腿肚不自觉打颤,又不敢开口说话,生怕让叔叔分了神出现什么意外。
父亲心里一直在告诫自己,不要去关注旁边的悬崖,专心走路就是了,不大会出现什么意外的。可他越是这么想,双眼就越是忍不住往悬崖那边瞧。平淡无奇的悬崖在这一刻,仿佛充满不知名的魔力,时刻诱惑着父亲。
“哥,”叔叔提醒父亲说,“眼睛看着石壁,慢点走,不会有事的。”
“你自己小心点,”父亲逞强着说,“我这里不用担心。”
叔叔一时也照顾不到父亲,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踏下石阶。
石阶一边贴着洞壁,一边贴着悬崖,也呈现出一定的弧度来,仿佛悬崖外是一个竖立起来的圆形洞穴,一直往地底通下去。
父亲和叔叔两人的视线始终被弥漫四周的水雾遮挡,不能将这里的一切看个真切,头灯的亮光也只能照见前方十多步的台阶。
父亲此时不仅仅要看仔细脚下的石阶,双脚要踩实了才敢抬脚迈出下一步,还不时要回头看看身后,看看那些夜叉怪物和半脸怪物是否跟上来了。还好,后方一直只有白茫茫的水雾,不见有黑影子的出现,没了后顾之忧。
父亲却也不敢太过大意,偶尔警惕地看看身后,脚下也不敢放松,这样难免落下叔叔一段距离。还好叔叔走的也非常谨慎,因此两人也就隔了三步石阶的距离。
父亲缓了下脚步,回头扫了一眼,见没异样便放心地回过头来,却见前方原本好好地走着的叔叔脚下打了一滑。父亲整个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惊呼道:“书福,小心!”
叔叔也是反应敏捷,身子一矮就靠在了石壁上,险险的没有摔出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叔叔拍了拍心口,说:“没事,没事!”他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父亲更加不敢马虎了,慢慢地走到了叔叔身旁,搀住他说:“吓死我了!”
叔叔苦笑一下,说:“放心,这不没事嘛!”他靠在石壁上,一时腿软站不起来,索性坐在了石阶上。坐下后,虽然悬崖就近在咫尺,心里却不那么怕了。
父亲紧挨着叔叔也坐了下来,说“这石阶太滑了,慢点走,那些怪物没有跟上来,我们有时间。”
“刚才只是意外,滑了一下,”叔叔说,“没事的。”说完,伸手指着悬崖外的虚空说:“哥,你看那里是不是一条铁链啊?”
“铁链?”父亲满脑袋问号,顺着叔叔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悬崖的虚空中也尽是白茫茫的水雾。可那浓重的水雾间,若隐若现一根粗大的物件来。
“是根铁链。”父亲待看清那水雾内的物件后说。
那茫茫水雾中,一根水桶粗细的大铁链子从上方垂下来,挂下去不知道伸到何处。假设悬崖的虚空真的是竖向圆形洞穴的形状,那这根大铁链子就是凭空从圆柱中间穿过去的。
“好大一根铁链子!”叔叔感慨说,“这不会是有人故意弄进去的吧?”只有这么一个解释,否则这大铁链子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出现在这里。可是,要是这铁链子真是人为弄在这里的,那又有何目的呢?
这铁链子的出现,完全超乎了两人的想象。
“这铁链子不知道连接到什么地方的?”父亲说。
叔叔回答不了父亲的疑问,说:“这里的古怪太多了!”
“是呀!”父亲说,“希望我们能早日逃出去!”
叔叔慢慢地扶着石壁站起来,侧过身,不敢正面对着悬崖,说:“走吧。”他虽然也对那大铁链子充满了好奇,可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是先走到一处安全地带。
父亲也站了起来,侧过身扶着石壁,一步步慢慢跟着叔叔继续沿着石阶走下去。
石阶依旧呈弧形的延伸下去,好一会儿叔叔才说道:“哥,前面另有出口了。”
父亲在叔叔身后,站的石阶比叔叔站着的高出不少,自然看到了那个出口,头灯亮光与黑暗的交界处,石阶的尽头有一小片平地,那平地中间的石壁镶嵌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那洞口距离两人已经没剩几步台阶,两人却也不敢太过大意,毕竟稍有差池小命就没了。两人一步一挨的,好不容易走到了那个洞口前,发现另一边 一样狭小的石阶,一步步呈弧形的抬升上去,就是不知道那些夜叉怪物和半脸怪物是不是就是从这里上去的。从这边这个角度看过去,那些白色水雾的浓度小了不少,因此悬崖外虚空中的那根粗铁链子看的更加清晰了。
“书福,你看那铁链子上是不是刻有字啊?”父亲对那大铁链子的好奇心一直没有减弱下来,此时站在洞口前的平台上,指着悬崖外虚空中那垂挂着的大粗铁链子说。这处平台可比石阶宽阔许多,人站在贴近石壁这边,对悬崖虚空的恐惧心理完全烟消云散了,这才有闲心观察起那粗铁链子来。
叔叔正用头灯在那新发现的洞穴内探头探脑的照呢,自他和父亲误打误撞的钻到了这里面后,可以说一刻也没有舒心过。首先是发现了那两面镜子一样的石壁,正打算走过去的时候,从里面钻出了夜叉怪物和半脸怪物。两人被逼无奈折返回去,无意中发现了一处裂缝,本以为是天佑两人可以挖出条生路来,不曾想惊动了那些大蜈蚣。之后,被大蜈蚣追击着穿过了镜面石壁夹缝,那些大蜈蚣似乎忌惮什么,没有从镜面石壁那边追过来。原以为这样总算是可以歇一口气了,可走了没一阵,就又被一个半脸怪物盯上了,只有拼命的逃啊。万幸在悬崖前勒住了脚步,就又撞上了那些夜叉怪物和半脸怪物。现在,好不容易到了这个洞口前,他们目前能走的唯一生路。经历了之前的种种,他们再不谨慎小心些,真出个什么意外那就怨不得天怨不得地了。
这处洞穴内,依旧充斥着那白色的水雾,在头灯能照耀出来的这一段,看不出什么古怪来。叔叔的警觉却没有放松下来,他从洞口退了出来,靠在父亲身边,问道:“什么字啊?”
“看不懂。”父亲摇摇头说。
那在悬崖外虚空中垂挂着的物件,父亲和叔叔说它是铁链,远远的看去材质似乎是铁质。可在这么潮湿的环境下不见一点锈迹,依旧充满了光泽,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而且,正如父亲所言,这大铁链子的表面确实刻有东西。
叔叔仔细看了一阵,说:“那些好像不是文字吧,更像一种古怪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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