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阳莫不很确定的看着她，“说真的，我心里没有把握，也不清楚你究竟在想什么。”

“我之所以问你要不要回台北只是不希望你耽误到工作而已，如果你觉得无妨，那我也不说什么。至于闫冠亚，他原本就不是因为我的缘故来台湾的，何必现在要到我这里来浪费时间？”所以她不需要用同样的手段让宋阳莫也离开。

“工作的事可以放到一边，我愿意陪你。”宋阳莫神色认真的道，“你不是要拿资料么？我们一起出去选开店用的桌椅。”

路纤细点点头，“我有叫千帆传给我一份这边做的不错的公司，等一会挑挑看去哪里选。”

“那好，我去换身衣服，然后过来等你。”宋阳莫低头看了下自己，他好像需要整理一下再出门，这两天都待在这里没有出去，人好像都少了些干练跟精神。

纤细看他一眼，“换衣服？你以为我们是去相亲么？你现在看起来很好，还换衣服做什么？”比起闫冠亚斯文优雅的外表，宋阳莫多了一分冷峻，可是他五官的线条却完全不僵硬，那份冷峻完全是由气质所主宰。

“本来以为你会一直在这里，也不清楚你出去做什么，所以我一直等在这里，怕错过你回来。虽然才两天没出门，不过人看起来也颓废了不少。”宋阳莫尴尬的说道，“我还在想如果你今天还不回来我是不是也要到凯撒集团去拜访一下金素夜，看看可不可以有你的消息。”

“金素夜？我是不是应该告诉你其实我也是最近两天才正式跟金素夜见面？”对于宋阳莫跟闫冠亚都找上金素夜的事她还真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宋阳莫一笑，“其实金素夜不是关键，重要的是他的夫人跟你关系匪浅。”不然的话他跟闫冠亚都不会有兴致去凯撒找金素夜去攀交情。

“钦鹰似乎对闫冠亚更……热络一些，不然的话闫冠亚也不会拿到她的名片找到这里来。我想提醒你的是，她的性子一惯是喜怒无常的，并不是什么时候都像你之前在台北赛车场上看到的那么温和。”所以没事去叨扰金素夜绝对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我也不想过去，如果她当真说起从前的事，我真的没有招架之力。”联盟的其他人对他应该不会像珞瞳自己这样温和。

纤细呼吸一窒，“如果那年没有车祸的事，你……会不会改变对我的态度？”尽管他那两个弟弟都说起他对那个死于车祸的女人并不是爱，他自己也或多或少提到了一些，可她心里始终想不出除了爱之外，究竟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的死而那样苛待另一个女人。

宋阳莫猛然一震，“你说什么？”

“你听到了不是吗？当初你那么恨我，甚至拿我跟孩子的命……那样，不是为了在车祸里丧生的她么？”原本她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对当年的事完全释怀，那个孩子……也是同她的缘分太浅，但是如今提起来，竟还能感到心里有绵绵的疼痛。

“除了你，这里还有别人？”即使有，他也没兴趣理会。除了她，他还能跟谁说话？

“说的也是，不过你问的太突然，所以我一时疑惑也是正常的。店面装修还需要一阵子，选桌椅的事其实也不急，只要去订好之后十天内能做出来就可以。你问我赶不赶时间，是有事想对我说还是……”路纤细揣摩着他方才的意思。

宋阳莫犹豫再三，走到离她不远的沙发上坐下去，“我知道你可能很难相信我其实并不爱她，尽管当初我那样对你看起来完全是因为误以为你导致的车祸害她身亡。”这些事他埋在心里已经太多个年头，原本他是宁可让珞瞳就对当初的事抱持着误会也不想说给她听，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她今天会忽然问到这件事。

纤细难以置信的愣了半晌，然后怔怔的看着他，“如果不是，你那时候怎么会……”以报复为名，娶她，并且不遗余力的羞辱她。有时候仔细想来，爱，真的是可以磨平一个人脾气的事。她既然可以进入天使集团，明显的不是什么善类。有恩可以不还，有仇却绝对不会不报。宋阳莫那样伤她，她竟然一点都不曾想过要还击他什么。

甚至在最绝望的时候，她只是觉得缘分就这么尽了，即使再有什么怨言也是枉然。

宋阳莫有些干涩的唇瓣微微掀动，“我之所以会对她好，是因为她是我心里的一个寄托。所以那年的车祸，她死了之后，好像毁了我心里多年以来的一个依靠，我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迁怒于你，并不是因为死的那个人本身。”大概是太久没有提起这样过往的事，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给珞瞳听。

路纤细努力的想要从他的话里得出有用的信息，可惜努力了半天之后还是一无所获，“你……不可以再说的清楚一些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寄托……这听起来好像很费解。”

宋阳莫眼中闪过一抹不安，“这是过去的事了，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请你相信，这些年我对你是真心的。”他不想因为过去的那件事，让珞瞳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纤细忽然有些无奈，“我可以说你现在有些婆婆妈妈么？还是这样吊我的胃口你觉得很有趣？”如果他什么也不回答的话她还不觉得怎样，可是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停下实在让人郁闷。

“你应该知道，宋家是近些年才开始漂白的，早些年，我们确实是不折不扣的黑道份子。因为是家里的长子，所以我从生下来就注定要担负宋家的责任。大约十三年前，宋家发生了一件大事，因为我父亲一直信赖的左右手出卖，道上有很多人企图对宋家痛下杀手。至于我，是他们首要的目标。”宋阳莫苦涩一笑，他父亲是个硬汉子不假，却也是十足的疼老婆。所以在他十五岁以后，宋家的许多事就已经交到他手上打理。

纤细安静的听着他带了些苦涩的声音，“我是不是不该让你回想不高兴的事？”

宋阳莫勉强的笑了笑，“不，我想对你说，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机会，今天虽然也是意外的说起，可是……我希望你知道。”

路纤细沉默了片刻，“那好，你说。”

“我从台北到美国的时候，才出机场就遭到人狙击，一直到晚上，前前后后大概有几波人。到晚上的时候，我收到我三叔从传过来的消息，说他也在费城，要我跟他暂时避一避风头。”说到这里，宋阳莫自嘲的笑了下，“所以我就傻得自投罗网了，其实宋家真正的内奸就是我三叔，他一早就不满历来家业传长子的惯例，竟然不惜花重金请杀手来送我上路。”原本他真的以为自己会在那次刀光血影中就那么死去，可事实上，他还是被死神拒绝了。

路纤细浓密的睫毛忽然微微闪动，似乎有些说不出的东西在脑海中盘旋。宋阳莫要说的事……跟她那段已经遥远了的记忆有关吗？

如果他说的就是那一段，那是不是意味着其实宋阳莫并没有真的忘记他们初次相识的时候？但他如果记得，又怎么会在多年之后对那样残忍的践踏她的感情？

宋阳莫并没有发觉到她的异样，仍然语气轻淡的回忆着多年前的画面，“那天晚上我找到三叔说的地方，等我的却是几个在道上颇有名气的杀手。我想那时候三叔一定以为我已经死了，毕竟没有多少人能在挨了十颗子弹又被丢在荒郊的情况下还能活下来的。”单是失血过多就可以要了他的命，更不用说他身上除了枪伤之外还有大大小小的擦伤以及打斗之后的瘀伤。

果然……路纤细心中一阵异样，她遇到他的时候，的确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看起来根本不是剩下半条命。那时候他跟死人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他还残留着那么一口气，且还是入气少，出气多。后来离开她的这些年，她偶尔想过，如果她再晚上一时三刻发现他，世上也许就少了这个一个可以在日后重伤她的男人。可惜谁都买不到后悔药，她当时就是救了她。

发觉到她在出神，宋阳莫扯了扯唇，“你听的无聊了吧？我知道你对这样的事没有兴趣。不过，就是在我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有一个女孩子救了我。令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我竟然被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小女孩救了。”

路纤细怔然，“这……跟你要告诉我的事有什么关系？”

宋阳莫笑了下，“我这么说你也许会觉得有些……变态。”他思考了很久，还是决定用这个词语，毕竟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会对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小女孩儿有了不同寻常的喜欢，听起来总归是有些怪异。

路纤细拧拧眉，“你说什么？”她还一头雾水呢。

“那次我幸运的活下来，可是她也那样从我的周围消失了。后来我回到台湾，揭露了三叔之前的行径，又花了几个月的时间重新整理宋家。不过却再也没有她的下落，直到几年以后，有一个女人让我觉得有相似她的地方，即使明明知道不是她，我也还是愿意有一点儿她的影子可以在自己的生活里。而七年前的那场车祸，让我辛苦找到的这一点儿影子就此烟消云散，我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迁怒于你。”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宋阳莫轻吐了一口气，“那时候我以为我是不会再对任何女人动心了，可惜还是太自以为是了些。听到你被撕票的消息之后我浑浑噩噩了好久，等到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情时，早已经晚了好久。这几年以来我不停的找你，又在每次寻不到时强迫自己放弃，也许不再去想我就真的可以从懊悔的情绪中解脱出来。可是这些都没有用，在这种矛盾的情绪里，我还是渴望能再找到你。”

路纤细脑中一片混乱，宋阳莫七年前那样子伤害她，原因竟然……也是为了她！

宋昀风几不可闻的叹气，“哥，你已经跟她在一起好些天了，现在还为了陪她连正事都放在一边不理。我刚刚跟你说了那么多话，你也一句都没听进耳朵里，反而是一提到路纤细你立时就有了精神。”他是不是可以说，大哥已经中毒太深了？

宋阳莫愣了愣，反应过来昀风刚刚的话是为了让自己回神，“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只是坐在这里忍不住就走神了。”这两天珞瞳对他的态度……好像真的跟之前有些微的不同了，如果自己努力一些，她是不是可以相信他会好好对他，然后……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

“看来我想劝你的念头是白费心思了，如果路纤细一直不回应你的感情，你还打算这辈子都这么耗下去？”虽然跟路纤细只有过短暂的交谈，可是他能感觉到那个女人对他大哥并没有多么深刻的情绪，至少不像他大哥此时这样。这种状态决定了他们之间的相处，大哥注定是要落在下风的。

宋阳莫沉默着，神情似乎也变得严肃了不少，“昀风，我知道不管你想说什么，出发点都是希望我可以更好。只是……你很清楚过去的这六年多以来我是怎样过的，如果没有珞瞳，我还是会这样浑浑噩噩下去，或许会比从前更麻木。如今她又回到我的生命里，没有人可以理解我究竟有多欣喜，又有多珍惜。”

宋昀风呼吸一窒，他们这么多年的兄弟，这是第一次，他在宋阳莫的眼睛里看到这种无奈。他能感觉的出的，大哥必定是更清楚，他知道路纤细如今对他的感情远远及不上他待她。只是……他放不下，即使得不到她的回应，只要看到她的人，也好过用回忆跟思念来麻木的度日。

“所以，大哥是想要不计后果的守着她，即使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宋昀风有些了然的询问了句。早在前几年，他们这些人就知道大哥若是再也找不到夏彤洛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结婚了。他不是宋家独子，即使没有孩子也不算什么过错。不过那时候家里的人多少还是抱持着一些念头，以为再过些年，再浓烈的感情也会慢慢变淡，也许……也许大哥会慢慢的走出来。可是他们还是忽略了，大哥跟夏彤洛，也是今天的路纤细，他们之间的这段感情原本就是与众不同的。大哥是在她已经不见了之后才发觉到自己的爱，并且一发不可收拾，这样……他们又怎么能期待时间可以冲淡这一段？

宋阳莫扯扯唇，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是我曾经伤害了她，即使……她一辈子都没办法原谅，我也怪不得谁。就算是这样，也比再见不到她要来得好太多。”在对她的问题上，他已经很知道知足了。

宋昀风似是不经意的以手指轻轻的敲着咖啡杯的把手，“当初，她爱过你么？”思索良久之后，他问出一直盘桓在心头的问题。

宋阳莫猛然怔住，“你想说什么？”当初……那一年，珞瞳对他有过感情么？

“哥，七年前我没有见过路纤细，所以不清楚这七年的时间是不是可以让一个人脱胎换骨。可即便是如此，有些东西也是很难改变的。你有没有想过当初她为什么会给你伤害她的机会？明明开车撞了人的不是她，只要她坚持不肯承认，你迟早会起疑心，那么夏家当时拙劣的谎言根本就瞒不住。可是她什么都没说，完全听从你的安排，甚至你那场以羞辱为目的的婚礼选在了殡仪馆举行她也都没有任何微词……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可以做到这些，你有没有想过这意味着什么？”宋昀风一口气说出自己的疑惑，他自认观察力敏锐，跟路纤细短暂的接触让他感觉到这个女人绝对不是那么简单，哪怕七年前她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女生。

此刻宋阳莫心中的震惊有些不可抑制，他从来不曾深想过当初珞瞳的行为究竟有何不对。毕竟最后的记忆中，是他做尽了那些混蛋事。可也正如昀风方所说的，珞瞳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跟以水尚若为首的那些天使集团的成员一起，她有如今的能力绝对不仅仅是过去这六七年来的改变，毕竟这几年来她是在闫冠亚身边……既是如此，那年她完全有能力自保，更有能力让自己不被夏家以及他左右，他想要加诸在她身上的羞辱，她可以完全不去理会。然而她逆来顺受的让他以为自己完全掌控着一切，直到最后丢了心却不自知。

“你有在听我讲话么？”见到自家大哥又在神游太虚，宋昀风只得再次出声，并且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如果以后你都是这个样子，宋家的生意需要担心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你的安全也堪忧了。”

宋阳莫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我没有分神，只是在想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其实……珞瞳还不仅仅是你以为的那么简单，除了路家以外，她还是闻名全球的天使集团的重要干部。七年前，正是天使集团刚刚进驻亚洲不久的时候，她为什么愿意承受夏家的嫁祸以及我那样的对待？”这几年来水尚若虽然没有针对过宋家，可是在暗处多次阻挠他寻找珞瞳的举动，也是在表示对他的不满吧？她会不对自己动手，为的还是珞瞳，可珞瞳为什么要这么做？

天使集团……宋昀风忽然皱皱眉，“她是天使集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