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睁大眼睛，飞快地从温良的手中夺过那两张面额很大的钞票，迅速地藏进自己的口袋，并用手紧紧地攥住，生怕温良一时改了主意。

接着，温良又将手中那个白色的塑料袋子在她面前扬了扬：“猜猜，这是什么？”

好吃的？好玩的？

温岚在脑海中飞快地想着，然而不等她把答案说出来，温良已经把一个崭新的蓝色的小书包和一个文具盒从袋子里拿了出来，递给她。

“好好读书。”他说。

温岚惊喜地几乎要跳出来，爱不释手地抱着她的新书包和新铅笔盒。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新书包，不是用布缝的单层书包，而是皮质的，两层，上面还贴着米老鼠的图画。就连铅笔盒也是高级的，比同龄人的都要好。

“谢谢你，爸爸！”温岚说。然而温良没等到她把话说完就红着双眼钻进了屋里，他和以往一样倒头就睡。

子玉看到温岚的新书包时也开心地不得了，不停地追在温岚屁股后面询问她关于学校的事情，他甚至也对上学开始充满向往了。

温岚终于如愿去了学校，第一天去上学的那天，弟弟送她一直送到学校门口。在学校门口，他忽然泪眼汪汪地拉住温岚：“姐姐，你能不能不去上学？”

温岚也哭了，她拉住弟弟的手，告诉他：“我很快就会放学的，我放学后就会回去看你。”

放学的时候，温岚大老远就看见子玉搬着一把小小的凳子坐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温岚上学时所走的那条路。

看见温岚的身影时，子玉飞快地奔跑过去，扑到温岚的怀里：“姐姐，我太想你了！学校的生活怎么样？”

温岚看着他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她想像小时候那样把子玉抱起来，然而却发现她现在已经抱不动他了。

“学校的生活很好。有很多的房子，还有很多的桌子，很多一样大的小朋友。我们就坐在那一排排凳子上，趴在桌子上，听老师讲课。还有很多崭新的新书……”温岚说着拉着子玉进了走到了家里。

秦苏依旧系着那件满是油渍的深蓝色围裙，从屋里走出来，看见温岚和子玉，指着子玉骂道：“你这个兔崽子，让你去买盐你都不肯去，非要坐在门口等她放学。现在没有盐，没有盐怎么炒菜？”

温岚连忙对秦苏说道：“妈妈，我和子玉一起去买盐。”

秦苏把一元钱给温岚，又骂温岚说：“一个女孩子居然吵着要上学，上什么学？家里非要因为供你读书非要穷死不可。”

后来，温岚每次放学回家的时候，总能看到子玉在门口等她。再后来，子玉认得表了，就不用天天坐在门口了，他在温岚快放学的时候在门口迎接她。

温岚把老师讲的东西一点点告诉子玉。她翻开自己的课本，指着上面的图画告诉他：“这个是火车，这个是大桥，这个是飞机……”

书里面的世界时他们在这个落后的小村庄里从来没有见过的世界。温岚听老师说，城里是个好地方，城里有像长龙一样的火车，在铁轨上咣咣地奔驰；飞机有两个大翅膀，像蜻蜓一样飞上天，肚子里能装好多人……

这些也是子玉所从未看到过的。每当温岚把这些东西将给他听的时候，他总是瞪大了眼睛，沉浸在温岚描述的世界里。

他缠着温岚给他讲小鸭子和小公鸡的故事，讲骄傲的孔雀，讲丢了西瓜捡了芝麻的猴子。这些故事令他开怀不已，也令他对上了学的温岚充满羡慕。

温良已经很久没有回到家里来了，尽管温岚很希望他能够回来一趟。

她想告诉温良，自己没有辜负他的希望，她好好读书了，而且学到了很多的东西。她学会了说普通话，学会了写方块汉字，还得了很多的大红花。

期末考试结束了之后，温岚喜气洋洋地飞奔到家里，把奖状递给秦苏。秦苏看了一眼：“什么东西？”

“奖状。”温岚兴奋地说道。

秦苏淡淡地应了一声，看起来并没有很开心。温岚也兴致了然，将那张纸随手丢在床上。

子玉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拿起那张奖状：“姐姐，这是什么东西？”

“奖状。”温岚说。

“什么是奖状？”子玉问道。

“就是老师发给考试成绩好的学生的。”温岚解释道。

子玉兴奋地说道：“姐姐，你真了不起！”

子玉的夸奖让温岚觉得这张奖状还是有点意义的，于是她又把那张奖状拿起来，放在高高的桌子上。

温良在不久后回到家里了，他发现了桌子上的奖状。

“这是什么？”他好奇地盯着看了一遍又一遍，可是一个字儿也不认识。

子玉说：“这是姐姐的奖状。”

“奖状啊？”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奖状啊。”温良兴奋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全然不顾旁边一直骂个不停的秦苏。

“你怎么还知道回来？你干脆死在外面好了！温良，我告诉你，我要跟你离婚……”秦苏叉着腰气得不停地喘气。

温良翻来覆去地看着那张奖状：“这怎么能随手一仍呢？应该把它贴起来才对。子玉，快去拿几个钉子来。”

温良小心翼翼地在墙上比划着，终于确定了奖状的最佳位置，他用钉子把它牢牢地钉在墙壁的正中间，每个人只要一进门就能看得到。

“你这个王八蛋，我要和你离婚你听到没有？这种日子我再也没办法过下去了……”

温良从门外各个角度打量着墙上的奖状，只要一进本保准就能看得到。：“很好，很好，很好。”他满意地大笑起来，眼睛红红的。

秦苏气得说不出话来，拿起一根棍子就朝温良打来：“好啊，原来你早就想跟我离婚是不是？我现在就跟你离婚，你愿意死到哪就死到哪去！”

温良把那张奖状贴好之后就出去了，走到院子里的时候，看见正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子玉，便拍了拍子玉的脑袋：“明年去上学吧。好好念书。”

秦苏追出来骂他。

温良走出了院子，他的身影满满地变成一个小黑点。然后，消失不见了。

秦苏坐在地上大声地哭了起来。

温良走了以后，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村里人传言说，温良赌博的时候欠下了很大一笔债，偿还不清，所以一个人逃走了。

温岚从不相信这些传言，每当她听到他们这么说的时候，她都大声地反驳他们：“我爸爸没有欠债，我爸爸也没有走！他只是出去玩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些人便戏谑地调侃道：“你爸爸多久没回家了？”

温岚盯着那些好事人的脸，倔强地说：“他前天才刚刚回来过。但是他回来的时候是晚上，所以你们不知道。”

那些人便都大声笑起来：“你爸爸已经一个月没在赌场了。他扔下你们逃走了，赌场里的人都知道。不信可以让你妈妈去问一下。”

温岚飞奔回家，看到秦苏的脸色十分难看。她正坐在一张小凳子上，盯着火炉上冒着烟气的锅发呆。她的脸色蜡黄蜡黄的，长期的生活压力让她的嘴角开始下垂。

“妈妈，爸爸呢？”温岚问道。

“死了。”秦苏冷冷地说。

温岚睁大了眼睛：“死了？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