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小萌】。
2015年1月21日上午11:30银泰中心。
以前,我是一个很宿命的人,我曾经认命地想过,如果我就像之前那样一辈子替阎厉打下手、做他的助理、挨他的骂也是好的,至少生活安稳。虽然他骂我的话永远只有那几句,但我总觉得,是他不停的催促让我每天的生活都有了新的意义,即使大多数情况下我都没能完成他布置给我的任务。
后来,我遇到了蓝筱,她一共只用了不到15分钟的时间就让我意识到了,原来,人生还有这么多种可能,而她所不甚在意并且能够轻松拥有的生活方式恰恰正是我一直所期待的,而我,也是有机会改变现状改变一切的。于是,我接受了她给我提出的条件与选择,代替她成为了一个职业模特、一个电影新星、一个即将在演艺事业上更上一层楼的红透半边天的艺人。可以说,是她,让我变得不再宿命。
而现在,当我随着剧组的大批人马来到银泰中心楼底下的时候,我终于知道,有些事情,真的是冥冥之中的,是即使像蓝筱那样活得畅快活得潇洒的人也逃不开的,我们把那个东西称为宿命。
是的,一切,都是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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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来的路上,段韬发挥了他无比精湛的化妆技术,为我化了一个没有丝毫瑕疵的精致的妆,而在已经抵达我们的目的地——银泰中心——前,我迫于林双的要求,不情愿地脱掉了为了保暖而一直穿在短裙下的厚牛仔裤,踩上细高跟鞋,卡上墨镜,尽量步履优雅平静地从车上走下来,同时还不许笑。
好吧,不许笑。
不许笑就不许笑。
可是,在我下意识地瞟到位于银泰中心西侧的我工作了3年的办公室窗口,我真的连哭出来的心都有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万一我被认出来可怎么办啊……
脑中正各种念头乱飞,后腰上的一阵痛感让我马上把它们pia飞。
我按照林双的吩咐,僵着脸,手却直接伸到背后,把林双的手指和我腰间的肥肉隔离。
林双见好就收松开了手,却凑在我耳边发出了一道长长的命令:“今天是开机第一天,剧组完全对媒体开放,我虽然告诉你别没事儿随便笑,保持你的高冷风格,但你要是真敢犯老毛病面无表情地面对所有人,被媒体爆出耍大牌,欺负同组女演员,所有的事儿你就自己兜着吧!”
我微调嘴角,不动嘴唇地低声说:“你放心!”
林双却完全不放心,忍不住一再叮嘱:“尤其是对邢雅薇,她这次可是窝了好大的火儿,你要是把她惹毛了,媒体那边儿,我也保不住你!”
“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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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岑,蓝筱,咱们先跟新人简单见个面,认识一下。”远处赵纲赵导拍了拍手,把剧组的一些主要演员召集到了一起,大批媒体也随着演员一起往他的方向聚拢。
林双推了推我,却还是不忘最后叮嘱我一遍:“不许摆僵尸脸!”
也许娱乐圈真的是像网友们评论的那样,各个都是影帝影后。赵纲这个实力派的导演演起戏来竟然也这样出神入化、入木三分,全然不顾周围举着收音话筒、摄影器材的记者们。
“我们这部戏叫做《逾期不候》,希望剧组所有人员,不管是演员还是工作人员,也包括我自己,每天都能像戏里说的那样,守时工作,呈现出最好的工作状态,高效率高质量地完成这部作品。谢谢大家!”
我们这些听众极度捧场,十分热烈地为单口相声演员赵纲同志欢呼鼓舞。
“那我也就不耽误我们整个剧组的工作进度了,简单跟大家介绍一下剧组的几位演员吧!我相信,即使刚刚开机发布会大家已经对彼此有了一丝印象,但你们彼此之间在私下里应该是没有交集的吧?”
赵纲抬手,依次指向我们几个向彼此介绍,估计他是好心地想让我们尽快熟悉起来:“这是郁岑、蓝筱。这是任远、邢雅薇。这是……”
听着赵纲不停地从嘴里吐出一个又一个复杂拗口的名字,我只是站在原地,不停地点头致意,脸上是按照林双要求调整过无数次终于定格的微妙的表情,既不高傲冷漠,却又不见得多么平易近人。
“好,就这样吧,我们马上开工!”
“第一集,第一场,Action!”
就这样,我开始了我的新剧的第一场拍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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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筱】。
2015年1月21日下午6:30北京协和医院住院部。
一直沉浸在梦中的混混沌沌的感觉渐渐变得清晰,眼前的光亮也变得越来越暗,越来越暗。我微微挣扎,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可能是好久没有活动,这样一用力,我竟然疼得忍不住皱眉。
眼睛还没来得及睁开,右手一下子被什么东西抓住,微凉。
我挣扎着,终于挑起了眼皮,而看到的场景竟然让我无话可说、无言以对。
“你终于醒了!”看到男人欣喜的表情,我又缓缓把眼睛闭了起来。
他见我这个样子,马上跑出了房间。
听他的脚步声渐远,我再次睁开眼睛,努力看了看眼前的环境,满眼的苍白,而幽暗的灯光却让睡意再次袭来。
没过几分钟,我就又陷入了浅眠。
可还没睡几秒钟,门外就再次传来脚步声。明知有人进来,我却无力再睁开眼睛,只好调匀了呼吸,假寐。
“梅姨,刚刚我真的看到她睁开眼睛了,她一定是醒了!”
阎厉的声音竟然略带着急,这和我的认知非常不符,他难道不应该因为我不拿他当回事儿而发脾气吗?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对站在病床前的二人有所回应。
“小阎,你别着急,梅姨看看就是了!”声音十分慈祥的女人踏着轻盈的脚步来到病床前,看了看绑在我身上的各种仪器,竟然还伸手了翻我的眼皮。
虽然心里百般不愿,我却仍然没有睁开眼睛的打算,毕竟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阎厉,装死一直到他们都离开再偷偷溜掉是我目前最好的选择。
可能是我装得太像,女人竟然轻而易举地被我骗过去了,轻轻叹了口气,语气略带埋怨:“哎,这孩子,身体都被糟蹋成这样了还不爱惜自己!”
“梅姨,你这是什么意思?”阎厉的声音中的紧张明显又加了一个度。
“她本来就有胃病,已经属于轻度糜烂,本应好好调理,她自己却根本不在意,喝酒不知节制,竟然还喝到酒精中毒!好好的孩子怎么被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了……”
阎厉显然被吓了一跳:“你说她有严重的胃病?已经到了轻度糜烂的地步?”
那位被阎厉成为梅姨的人听他这么一问也略带诧异,但却并没有多说,只是殷切地叮嘱他:“小阎,你能把她带到这儿来,就意味着她对你十分重要。如果你真的关心她,可不仅仅要操心她的生活方式,酗酒这种情况,你最好还是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
一听到“心理医生”四个字,我不顾插在左手手背上的针头,一把扯下身上绑着的乱七八糟的管子、线头,猛地坐直了身体,毫不客气地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被叫做梅姨的女医生。可能是起猛了,我眼前一黑,但却不想输了阵势,咬牙硬挺着。
阎厉见了我的动作,立马朝我伸手走了过来,我看都没看他一眼,一把挥开了他抓到我手腕的手。旁边的梅姨看了我们俩这架势,并没有介意我这像是要杀人的眼神,和蔼地对我笑了笑,丢下一句“你们慢慢聊”就轻盈地踏出了病房。
阎厉在看到梅姨走后,满脸堆笑地朝我走了过来。我不得不转而瞪向他,伸手止住他前进的脚步,同时往后缩了缩身体。
他见了我这副样子,听话地停住了脚步,却又忍不住帮我收拾被我打翻在地的各种仪器。
我又往后缩了缩。
“小萌,你别害怕,我不过去,就剩把这些东西收拾一下,你别担心……”
我就这样抱着膝盖愣愣地看着他忙前忙后,心中却没有丝毫感觉,也没有丝毫动容。一切都像是毫无感觉的默片一样在我眼前如提前安排好一般依次上演。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收拾完毕,绕到病床的左侧,把刚刚被我从手背上粗暴扯掉的仍然在下滴药液的针管儿关掉,凑到我身边,讨好地看了看我,说:“小萌,既然你已经醒了,营养液不打也罢,你想吃点儿什么?我去帮你买!”
我不再看他,把视线错向别处,对他置之不理。
“小萌,我知道你现在不想看见我,但你也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我向你保证,只要你吃点儿东西,别这么伤害自己,等蜜儿来了之后,我马上就走。”
“你别这样坐在那里,我扶你慢慢躺下来好不好?你刚刚应该也听见梅姨说的话了,你需要休息。”
“你先再睡一会儿,我买回东西之后你正好可以吃到,你想吃我做的东西也行。你有什么要求,你也尽管提,我一定照办!”
他见我仍旧没有出声,突然慌了:“小萌,你可别吓我,你说句话呀!”
他说着就要过来拉我的手,我使劲儿地扫开,慢慢转过头看向他。
他见我终于肯正眼看向他,拍了拍胸脯笑着说:“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我平静地看着他,看着他一反平常精致干净的一脸憔悴相,再看看他貌似一直都没有换过的衣服鞋子,终于说出了从醒来之后的第一个字。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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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小萌】。
2015年1月21日下午8:13银泰中心。
“Cut!”
听到导演喊道的这声如天籁般的声音,我一下子瘫了下来。我相信,再多拍一分钟我就能死过去。
林双和段韬这两个大保姆一人拿着大衣一人拿着热水朝我跑了过来,我也没跟林双客气,套上大衣之后直接把身体的重量压到了林双的肩膀上,林双和段韬习惯性地把我往旁边的椅子上搀扶。
坐到椅子上,我不由得确认:“今天这算是收工了吧?”
林双迅猛地在我身边坐了下来,直接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巴:“蓝筱,咱们私下里你爱怎么样怎么样,但是在剧组,这种话你还是不要随便说。收工不收工的你还是听导演的。剧组人多嘴杂的,你知道你刚刚一句话万一被人拍到或者录音,断章取义,你在剧组都待不到明天。”
我挣扎着对她眨了眨眼睛,点头示意我懂了。
她松开了捂在我嘴上的手,我偏头在她耳边低声问:“你一直让我防着那个叫邢雅薇的,可我看她还好啊,挺温柔的诶!你确定她就是那天咱们在电梯口遇到的墨镜女?”
林双抬手就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下:“听我的没错,你专心演戏就行。今晚估计就到这里了,一会儿你想吃什么我直接叫到家里,否则你的脚又该疼了。”说完,她丝毫没有嫌弃地低头伸手替我揉了揉脚踝。
我有些不好意思,把她拉起来,低声尴尬地找借口:“你这就不怕被拍到,让大家说我虐待你?”
林双摇了摇头,却对我竖起了大拇指:“对!就这样,把神经绷紧一点儿!”
“行,那我准备准备……”
在我剩下的“就可以走了”还没有说完,赵导放出了一个深水炸弹。
“其他演员收工,蓝筱留下排场车戏。”
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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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筱,咱们就拍一段简单的车戏,差不多也就5公里,在三环上拍就行,你就只管往前开就行,别有什么顾虑……”
我听着赵导简单给我讲着戏,频频点头。
“好,补个妆之后就上路吧!”
“好!”说完我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剧本手中的剧本抛给林双,跟着段韬去补妆。
而当我10分钟后真的拿到车钥匙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我根本不会开车啊!
站起来的一瞬,脚腕的刺痛吸引力我的注意力,于是,我计上心来。
“哎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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