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昏迷到清醒似乎只经过了一次呼吸的时间。
楚寒徵从乱七八糟的噩梦中惊醒之后,就一直盯着屋顶发呆。
浑身酸软,看样子把他迷魂之后,那小贼还给他下了软筋散之类的缺德药。
定了定神,认清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坐起身来,开始打量自己所处的这个环境。
小小的竹楼,有椅子有桌子,墙上还挂着几张不错的写意山水画。只是当他把头一转,却看见了一个违和感很强的东西。
那是两块灵牌。
白烟从灵牌前的小香炉中传出,他隐约可以闻到淡淡的香气。
关键是,那两块灵牌上,没有写任何的字。
没有名字的灵牌,供的是谁?
想起这几年江湖上盛传的,各种各样关于锦瑟身世的传言,他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就在他思索之时,竹门被轻轻推开了。
“你醒了呀?”伴随着这清脆的嗓音,走进了一位蓝衣少女,手中提着一个食盒,笑吟吟的看着他。
这人,好像永远是在笑的,从未有过其他的表情。
楚寒徵看了她一眼,却不太愿意搭理她,转过身,继续躺着,闭目运功了起来。
“呵呵,我知道你不愿意搭理我。”似乎早就料到他的反应,少女轻笑道,转过身将食盒放在了桌子上,把里面放着的饭菜一样一样的取了出来。
饭菜竟是意外的香,也不知是不是这饭菜,还是别的缘故,楚寒徵竟觉得自己感到格外的饥饿。
“你已经昏迷三天啦。”锦瑟说道,“这‘弹指你就倒’的药性挺霸道的,没个几天,我怕你是下不了床。”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楚寒徵索性不去听,闭上眼睛转过了身。
见他完全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锦瑟耸了耸肩,转过身,看见了那把倚在床边的冷商剑,眼中慢慢的放出了绿光。
锦瑟别的爱好没有,就是喜欢收集那些天下闻名的宝贝。楚寒徵的冷商剑是当年龙氏一族所铸,是天下闻名的利器,锦瑟早就盯上了这把剑,可是苦于楚家的问水诀是自己武功的克星,从来就没得手过。
现在这把好剑就在眼前,就算每天都这么做,她也没嫌烦。
神兵利器向来是学武之人的最爱,就更不用说是这么一口可遇不可求的好剑了。
锦瑟左看看右瞅瞅,心中陶醉。
“不管看几次,这把剑怎么都看不腻味啊……”锦瑟毫不在意这把剑的主人就在自己的面前,露出了一副陶醉的表情,细细摩挲着这把剑的剑鞘。
楚寒徵冷哼了一声。
这“弹指你就倒”的威力果然够厉害,只是他之前从未在江湖上听说过锦瑟会炼这种药,莫非是锦瑟从别处偷来的?
若真是如此,那做了这药的医者听了这名字,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了。
正这么想着,便听的门外传来了一声冷哼。
“臭丫头,我就知道是你干的!”竹门被应声推开,走进了一名青衫男子那男子眉目清秀俊朗,周身围绕的浓浓书卷气,配上一身儒衫,明显是个隐居山野,不问世事的雅士。
锦瑟瞧见来人,却也毫不在意的笑笑,道,“二爹爹,瞧你这话说的,我们都是一家子,你的还不就是我的?”
“臭丫头,我才出去几天,你就学会贫嘴了?”男子冷冷一笑,那温和儒雅的形象顿时被打破的一干二净,此时看去,那男子眉宇间竟是带着些许的冷意,他转过身,朝着床上的楚寒徵看来。
“这是什么情况?”看见自家女儿床上还躺着一个人,男子显然吃惊不小,转过头来看着笑而不语的锦瑟,道,“你还把人给偷来了?”
“没有啊,他是自己跑来的。”锦瑟看着男子走到床前,将楚寒徵细细打量着,“二爹爹……”
“你给他吃的是什么?”男子上前搭了楚寒徵的脉搏,皱眉问道。
锦瑟收起了笑容,眼神闪烁的说道,“没什么呀……”
“没什么?”男子冷笑一声,站起身来,转头看着她,“没什么?现在他的内息那么乱?你给他吃了我的‘阳春白雪’?”
锦瑟吐了吐舌头,转身便要逃走,却不料那男子速度比她快得多,一闪身便抓住了锦瑟的手腕,抬手对着她的脑袋轻轻一拍。
“二爹爹,我错了我错了。”锦瑟知道自己做的逃不过眼前男子的眼睛,连忙闭上眼睛告饶。
“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你居然给我装傻对不对?你跟你爹一个样!不长记性!”男子说完,转过身看着楚寒徵。
方才听见二人的争执,楚寒徵心中便已经明白了几分,可心中却也不由得一凉。
锦瑟喂给他的,恐怕是那些个会打乱人内息的药丸。
她是真的想废了自己的武功。
想到这里,楚寒徵的眼眸不由得一暗。
“哪有这么夸张?”锦瑟听见男子的话,眼睛不由得瞪大了,“他的武功……二爹爹,你快想想法子,我不想的……”
“你不想个头!快去屋里把你那缺德的老爹叫来。”男子言罢,从身上带着的褡裢里取出了一排针。
那针根根细如牛毛,却长短不一。男子将楚寒徵的衣服脱下,熟练无比的从橱子里找来了一瓶药酒。
锦瑟有些慌乱,没有动弹。
男子一针下去,转过头,看见锦瑟站在原地没有动,叹了口气,语气也柔和了些,“丫头,快去找你大爹爹,我这帮他施针,还要他的帮忙。”
“哦,哦!”锦瑟如梦初醒的点了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男子眼神如电,手上的动作也十分的迅速,转眼间便在他的身上扎了几针。
“你别急。”瞧见楚寒徵的表情,男子说道,“这丫头没什么坏心,只是没有搞清楚药性就……”话未说完,他便摇了摇头,似乎也觉得再怎么说都没用,转过身,又将另一根针举起。
“怎么了怎么了?”门外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随即一个矫健的身影便跃入了房中,“休宁你那么着急的让丫头找我,什么事?”
男子头也不回,道,“琥珀,来帮他保持内息运转,我要开始了。”
琥珀快步走近,瞅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楚寒徵,啧了一声,道,“臭丫头就会给我惹麻烦!”说完,便坐到了床上,伸手按在了楚寒徵的身上。
男子点了点头,吐了口气,道,“丫头,保持安静。”
楚寒徵转过头,正巧看见锦瑟站在男子身边,神色惊恐的看着自己。
心中竟然有些好受起来了。
看样子,她也不似那般不在乎自己。
窗外的天渐渐黑了下来,锦瑟一言不发的站在一边,看着男子将最后一根针从他的身上取了回来。
琥珀满头大汗,终于是收了功,转过头,瞪了锦瑟一眼,“丫头,这到底是怎么搞的?差点就闯了大祸!”
锦瑟低下头,没有说话。
“好了,既然已经没事,就不要再说了。”话虽这么说,他看锦瑟的眼神却也不是很高兴,“丫头,你跟我来。”
言罢,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锦瑟看了一眼楚寒徵,也转过身离开了。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了楚寒徵和那名叫琥珀的男子。
“嘿,我说,小子。”琥珀转过身,稳稳的坐在了椅子上,吃着先前锦瑟带来的饭菜,笑着看着他,“你是洛阳楚家来的小子吧?”
楚寒徵转过头,这才看清了那男子的容貌。
与自己截然不同的长相,长长的头发打着卷儿,瀑布似的落在身后,皮肤是漂亮的奶白色,一双眼睛大而上挑,竟是琥珀色的。
怪不得他叫这个名字。楚寒徵想。
“我是。”他也没必要否认,毕竟那把冷商剑摆在那里,而琥珀的眼神也落在了那里,露出了和锦瑟相差无几的表情。
“怪不得,怪不得。”他喝了口酒,笑道,“哎,要不是那臭丫头给我捣乱,我真想跟你过上两招,哈哈。”
“前辈是……”楚寒徵疑惑的看着他,听琥珀的语气,似乎与楚家还是老旧识,可是不知为何从未听说过此人的名字,也没有听说过父亲认得一个西域长相的人。
琥珀哈哈大笑,“你叫我前辈?楚家的小子居然叫我前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言毕,又是一口酒入了喉。
“小子,我叫琥珀是没错,不过嘛,却不是什么前辈。”琥珀将酒壶放下,笑着说道。
他的笑容和锦瑟有几分相似,一样的张狂,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天下间的任何事物都阻止不了他们这样笑。
“我和你老爹的关系,就像你和我家的丫头一样。”琥珀说道,“所以等你小子正常了,我就得放你走。不过嘛,反正你现在知道了也没用。”他笑道,“我会让休宁帮你忘记来过这里的事情。”
楚寒徵一愣,随即说道,“休宁?那位大夫……可是那位阎王避韩休宁?”
“小子不错,有点见识。”琥珀点了点头,道,“不过也就冲着你这点见识,我是非得让你失忆不可了。”
琥珀与韩休宁,现在是武林中人人唾弃的名字。楚寒徵也是在无意间听到父亲说过的。
这二人,都身为男子却不知廉耻的苟合在一起,真是无耻之极!
这是父亲的原话。
那锦瑟她……
想起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楚寒徵的脸色陡然之间变得古怪了起来。
“呵,我猜,你这小子来碧幽谷,除了抓我家丫头,还有一个缘故吧?”琥珀笑道,“恐怕,便是十年前失窃的心月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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