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清冷的声音，锦瑟方才就在百川楼中听到过，赫然就是那楚墨涵。
只是不知道，这人一路跟着自己来到此地，究竟有何企图？
现在她穴道被制，无法发声，是以只有暗暗运功，顺带听着屋内的动静。
青砖的房子里隐隐透出了几声咳嗽。楚墨涵带着她飞檐走壁，在屋顶寻了个地方，将砖瓦揭开。
屋内传出隐隐的人声，锦瑟偷眼看下去，竟是四个人做成了一桌，像是在商量着什么事情。
搞什么，四人一桌，打麻将吗？锦瑟心道，可是细眼看去，那几人的神态都有些紧张。
此时听得一人说道，“樊掌柜，你看，这些，够不够卖这个价格？”
樊掌柜说的便是坐在席上的一名中年女子，瞧那浓妆艳抹的样子，锦瑟便将这人的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
这条巷子人称暗香，说是暗香，却是暗娼聚集之地。锦瑟十年之前与琥珀来到洛阳城时，便是在此地买的消息。
那樊掌柜闻言，冷冷一笑，道，“李御医好大的口气，就这点东西，还想卖我一百两银子？”她伸出一只涂满丹蔻的手，翘起了三根细长的手指，“这个数还差不多。”
“三十两？”锦瑟认出那李御医便是方才在百川楼中的二人之一，只见得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略带哀求的说道，“樊掌柜的，我们急需一百两银子，你看……”
“哼哼，在这洛阳城的地头上，居然敢与我樊七巧讨价还价？”樊掌柜不怒反笑，冷声说道，“二位若是不满意，那边去别家卖这消息吧，只不过嘛，我樊七巧不收的消息，别人，只怕也是不敢收的。”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是满脸的焦急之色。
此时却听得另一人淡淡说道，“若我是再加上这个呢？”
嗯？这个人却是未曾见过。锦瑟心道。
此时天色尚早，而那楚墨涵挑的地方却是极好，此时朝下看去，竟是一丝一毫的差缺都没有。
只见的上面隐隐约约写着什么当归，鬼子藤，红景天之类的药名。
锦瑟好歹也是将她老爹的那本医书抄过几遍，知道这些药材的分别用途，却是不知道，加在一块，有什么效果。
正摸不着头脑间，却听得身后那人冷哼了一声。
莫非楚墨涵认得这药房写的是什么？不等锦瑟细想，便听得屋内传来了樊掌柜的轻呼。
“这是……一线天的配方？”
一线天的配方？锦瑟心中略微吃了一惊，想起了那躺在病床上的中年美妇，心道这件事情果然有蹊跷。
“不错，一线天的配方，再加上刚才的那则消息，怎么说，也值一百两银子。”那人冷冷说道，却是俯下了身子，压低了嗓音，冷声对樊掌柜道，“况且，樊掌柜这消息卖出去，只怕远远没有一百两银子那么少吧？”
樊七巧脸色有些阴晴不定，只是看着那男子拿在手中的纸，思索了片刻之后，转过身，对着门外说道，“蓝怡，去提一百两银子来！”
“呵呵，樊掌柜果然是爽快人。”那男子这才落座，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
而那两名御医，也是摸了摸额上的汗珠，舒了口气。
锦瑟心中冷笑，她就知道，这二人从长安被派来，车马费都有皇宫里来负担，只是这些吃喝拉撒的费用，却是自己出的，呵呵，方才那些银子肯定超过了二人的承受范围，才会来这里卖小道消息了。
只是看着樊掌柜的精明程度，自己若想从她嘴里套出什么，还只怕有些累……
还是，故技重施？锦瑟皱了皱眉，想起了颜冠一那张秀丽若女子的脸，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被人追着跑的日子，说实话，还真是不怎么好受。
哎，若真是如此，只怕还得请楚寒徵出马了。锦瑟心中暗暗叹气，却听得那几人起身离席的声音。
而身后，楚墨涵本来一直压抑着的呼吸声，却陡然变正常了。
哎哎，大哥，你不怕被人发现啊？锦瑟大惊，不等她说什么，便听得屋内传来了樊掌柜的声音。
“可是大人回来了？”
楚墨涵冷哼一声，带着锦瑟轻轻跃到了屋子的廊前，冷声说道，“樊七巧，看样子我不在，你过得倒也挺滋润。”
此时樊七巧已经收回了那精明能干的样子，低眉顺眼的朝楚墨涵福了福身，说道，“不知大人已经回来，是七巧失礼了。”言罢，一抬头，便看见了锦瑟，不由惊道，“这位小妹妹是……”
“不该你问的就别问。”楚墨涵冷冷说道，挟着锦瑟进了屋内。
楼下隐隐传来了些许荒唐的声音，锦瑟皱了皱眉，不过还好，韩休宁和琥珀亲热的时候就不怎么避讳她，锦瑟也早已经对这种事淡漠了，待到楚墨涵解开了自己的穴道，舒了口气，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樊七巧的眼睛瞪得老大，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居然会在楚墨涵的面前如此放肆，偷偷的转眼去看楚墨涵的反应，却依旧是只见到那张冰雕一般冷酷的脸。
“方才那三人来你这里，是想卖什么消息。”楚墨涵冷冷说道。
樊七巧眨了眨眼，显然没有想到楚墨涵会这么问自己，沉吟了片刻之后，轻声说道，“他们此次来，是将楚罗氏生病的真正原因卖给我的……”
锦瑟眼皮一跳，知道果然有戏。
正待听那樊七巧说下去，却发觉对方正看着自己，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
“说吧。”楚墨涵说道，“这丫头要是敢说出去一个字，我便将她的舌头割了。”
锦瑟瞪了楚墨涵一眼，心说你这也太狠了一点吧。
樊七巧听罢，点了点头，这才放心说道，“那楚罗氏并不是得了病，而是中毒了，那毒的名字，便是一线天。”
锦瑟心中暗喜，看样子自己先前的判断没有出岔子，正待那樊七巧说下去，却听得门外传来了一个女声：“樊姐姐，有人要来看货。”
樊七巧微微皱眉，说道，“我这里有客人，你让那人等会再上来。”
门外那女子应了一声，却又迟迟没有下楼。
那樊七巧等了半天都没见着那影子下楼，心中有些着急，连忙说道，“怎么还不下去？莫不是还要我请你下去吗？”
“可是，樊姐姐，那客人……是楚大公子……”
樊七巧一愣，看了一眼坐在那里喝茶的楚墨涵，喉咙紧了紧，问道，“哪个楚大公子？”
“好姐姐，你这不是在寻我开心吗？”门外那姑娘听得平日里精明能干的樊七巧问出这个问题，不由得有些好笑，“这洛阳城内还能有哪个楚大公子？自然便是楚家大公子，楚寒徵啦。”
锦瑟听得这名字心中也是咯噔一声。
这小子本就对自己看的紧，若是被他瞧见自己坐在这里，那岂不是……
她脚上的动作比起心中所想要快得多，可是那楚墨涵的动作却是更快，不等锦瑟站起身来，便已经点了她的穴道。
不是吧？锦瑟心中微凉，瞅着那面无表情的楚墨涵，心中怒骂了一声，你丫的点穴之前好歹说一声，也好让我有时间换张人皮面具啊……
樊七巧听得楚寒徵的名字，脸色也是微微一变，转头看向楚墨涵，等着他示下。
楚墨涵却是丝毫不乱，慢慢喝了口茶，冷声说道，“几年不见，这小子也有长进了，居然知道来这里买消息。”他冷冷一笑，道，“我刚回洛阳，还没去过大哥那里，这就走了，七巧，他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至于那一线天的配方嘛……”他微微闭目，敲了敲茶碗，说道，“先别急着给。”
樊七巧应了声是，便看见楚墨涵再次夹着锦瑟离开了屋内。
锦瑟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在自家老爹以外的人手里吃了这么大的亏，脸色不好看不说，心中更是将此人唾骂的无以复加。
那楚墨涵也不在乎这丫头怨毒的眼神，只是将她带到了街边，便解开了她身上的穴道。
“丫头，我知道你是谁。”楚墨涵淡淡说道，看着锦瑟刚被解开穴道便跳到了一边，露出了警戒的神色，“不用这么看着我，我与韩休宁也算是老相识，不会害你。”
锦瑟皱眉，心说老爹没有和自己说过认识楚家的人啊，心念一转，心道不好，莫非这是二爹爹的老相好，大爹爹的老相识？
“不会害我？那我问你，你没事老点我穴作甚？”锦瑟一扬脸，甚是不爽的看着他。
“那是我怕你这丫头嘴巴和琥珀一样欠，给我惹出什么事端来。”楚墨涵冷声说道，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现在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了，只不过嘛，你若是敢在外头将这件事情说出去，我便就真的割了你的舌头。”
锦瑟吐了吐舌头，心说这家伙果然不是一般的狠，却又想到那人方才的话，连忙将舌头缩了回去。
楚墨涵冷笑了一声，朝她挥了挥手，说道，“丫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谁想跟你后会有期！锦瑟心中暗恼，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大叔，我们还是不要后会有期的好。”
“这可由不得你。”楚墨涵笑了笑，道，“你我之间可隔着我侄子，想要不见面都难呢。”
“你侄子？”锦瑟眨了眨眼，脑袋转的飞快，一愣神，便脱口而出道，“莫不是那楚寒徵……就是你侄子？”
见那楚墨涵露出了会心一笑，锦瑟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怪不得这家伙与楚寒徵长得那么像，原来……
不待她将肚子里那弯弯曲曲整理一遍，却听得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锦瑟？你怎么在这里？”
果然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锦瑟转过头，便看见了楚寒徵那熟悉的脸。
“我……刚才……买东西，路过。”锦瑟好不容易将那满肚子的弯弯曲曲整理齐了，才缓缓开了口说道。
楚寒徵似乎略微感觉到了锦瑟的异样，便转向了她方才面对的方向。
这一看，便看见了楚墨涵。
二人沉默相对了半晌，才听得楚寒徵冷声说道，“三叔？你居然来洛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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