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恐怖的事情不是被人伤害,而是被人看穿。---2012年1月19日吴约素的微博心情
很多事情都不如约素想的那样顺心。
最起码,自从陈大喇叭来了以后,所有人的秘密都逃不过她那双总是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
感觉上她好像就躲在一间大房子里的衣柜中,透过衣柜狭窄的门缝来窥探屋里面所有人深藏不露的秘密。
尽管约素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心事藏得天衣无缝,但还是被陈大喇叭窥探到了,她好像长了一对X光眼,能够从你脸上轻微的表情,透视到你的内心世界。
太阳收拢了所有猛烈刺眼的光线,夜幕降临。
又是一天的下班时候,尘土中依然渗着令人窒息的郁闷。
约素走进洗手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望着镜子里面有点苍白的脸,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张单调的白纸,而聂宁风心中的那个女孩就是绘在白纸上鲜艳夺目的画,所有的人都只会被画吸引,谁会去留意一张单调不起眼的白纸呢?
她心情复杂地上了三楼,行至厨房,陈大喇叭已经烧好饭了,正在装盘。
大伙都在。
聂宁风在擦着饭桌,抬头时瞧见了她,对她笑了一下。
约素一愣,她突然有点讨厌这种温柔的笑容,于是装作没看见,走到陈大喇叭身边问道,“陈姑姑,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陈大喇叭忙着把锅里的菜盛进盘里,大嗓门一开就指挥着,“把碗都洗了吧!你们开饭,我准备走了。”
她平时只来烧两顿饭,烧完急匆匆就离开,大伙是巴不得她快点离开,她在这里呆的时间越长,说的话就会越多,被揭露的秘密也越多,她那大嗓门一天到晚像一个坏掉的水龙头,不断地往外冒水。
“哦!”约素端了碗碟就洗,旁边递过来一条抹布。
“嘿,也帮我洗洗这个吧!”聂宁风那张阳光灿烂的笑脸赫然在眼前,像一朵盛开的向日葵。
约素呆了一下,接过抹布,放在水龙头下面胡乱冲了一下,拧干,头也不敢回就递给了聂宁风。
她怕看到这张总是微笑的脸,她不可以去留恋这张脸和这种微笑。
因为一切都不属于她。
聂宁风也没接抹布,就靠在洗碗池边望着她。
她知道他在望她,她能感觉到那种不一样的目光,但她不敢回头望,怕一不小心就掉进那一汪深水中。
她尽可能让脑海中去想象,聂宁风眼中的不是温柔,不是微笑,不是耐性,而是冷漠,是鄙视,是厌恶,是跟那些白眼狼一样的眼神。
她慌乱地洗着碗碟,把水龙头开得很大,“哇啦啦”的水声好像遮掩掉了她的紧张和心跳声,水花溅上了她的头和脸,她也仿若不知。
“喂!吴家妹子,那碗碟很干净的,用不着洗那么久吧?”陈大喇叭扯着大嗓门就迈了过来,约素才惊醒过来,赶紧换过一块干布小心地擦拭着碗碟。
“你的脸怎么都湿了?”聂宁风轻声道,伸出手来想去擦掉她脸上的水珠。
约素脸上一红,下意识就退了一步,刚好撞在走过来的陈大喇叭身上,“哐啷”清脆的一声响,手中的碟子摔落在地上,碎成裂片。
陈大喇叭机关枪一样的嗓门马上就向她扫射过来,“我说你们这些年轻的大小姐们,平时都娇生惯养惯了,叫你洗个碗,都能把东西摔坏,这怎么得了?”
她一把推开了约素,望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碎片,“啧啧”着摇头叹息,“多好的瓷碗啊!就这样碎了,多可惜啊!这些小姑娘就是不懂珍惜东西。”一脸的惋惜,好像摔的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
大伙听到声响,马上就围了过来,“约素你怎么了?没事吧?”莫影离和刘雨瑶冲上来,一左一右地拉着约素的手。
“没事!”约素抬起头尴尬地一笑。
“没伤着吧?”聂宁风把发呆的约素拉到一边,低声问。
“没。”约素低着头摇了摇,抽出自己的手,连耳根都红了。
“没事吧?”李郁楼拍拍约素的肩头,发现小个子女孩的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西红柿,再看看旁边望着她的秀气男孩,他的心马上就了然了,心脏突然一阵揪紧,眉头皱在一起,搭在她肩上的手无声地垂了下去。
陈大喇叭见约素没吱声,就上来拉了她一下,“吴家妹子你没事吧?不是我说了你几句你就生气了吧?”
“没有。”约素抬起头,强挤出一丝笑容,她觉得现在自己的笑容一定比哭还要难看。
这种强颜欢笑是世界上最虚假,最不自然,最无奈的表情。
她往日里喜怒哀乐都如白纸黑字般清晰地写在脸上,何曾做过如此虚假的掩饰呢?
“真的没事吗?”陈大喇叭瞪着一双狭小如缝的眼睛盯着约素的脸看,发现她的脸红透了,双手拘束得不知往哪儿放,再一瞥旁边温情脉脉地望着她的聂宁风,似她这般年纪的过来人,自是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当下她的大嗓门发出“呵呵”的一阵大笑,“我以为是怎么回事呢?原来吴家妹子跟聂家哥哥是相好啊!”声音像狂风吹过耳旁,吹得大伙们耳膜都在抖。
像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秘密突然被人层层剥落,暴露在日照之下,无处遮掩,约素的心脏剧烈地颤栗起来,她颤声解释,“说什么呢?不是你说的那样。”
“还说不是呢?姑姑是过来人,一看你小两口那表情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你就别掩饰了。”陈大喇叭放开喉咙“咯咯”地笑着,似乎是在向人炫耀自己与众不同的眼光。
“都说不是了,姑姑你怎么乱说话呢?”约素眼眶都红了,幸好被她的大眼镜框遮住了。
她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不是被人伤害,而是被人看穿。
“还不承认呢?”陈大喇叭掩嘴直笑,还想继续发表她的所见所闻和所感。
李郁楼突然冷着脸走过来,拉了她就走,“姑姑,你到时间下班了,车子都帮你叫好了。”
陈大喇叭还想逗留一下,但她瘦小的身子又怎挣得脱高大的李郁楼呢?
她几乎是被李郁楼拖着下楼的,一班年轻人总算是觉得耳根清净了。
这一顿饭,约素几乎没怎么吃,她只扒了两口就搁下碗,以身体不适离席了。
整顿晚饭,她都不敢抬起头来,她不知道大伙会拿怎样的眼光看她,更不知道聂宁风会怎样想她。
她真的很恨那个一语就戳穿她心事的陈姑姑。
那个女人真的很八卦。
夜里,约素连灯都没开,抱着双膝蜷缩在床角发呆。
蓝色的窗帘半敞着,皎洁的月光透过玻璃窗照在窗台上那一玻璃缸的鹅卵石上,鹅卵石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影在雪白的天花板上,单调的天花板马上就变得梦幻起来。
房门突然“吱”一声打开了,“要死,怎么不开灯呢?”莫影离伸手开了灯。
“你这个家伙是怎么啦?也不开灯,像鬼一样。”莫影离咕哝着,一眼就看到了缩在床边披头散发的约素,她吓了一跳,把手里端着的东西放在电脑桌上,“你这是干什么呢?吓死人了!”她一步跨到床上大力地摇着约素。
约素把埋在臂弯间的头抬了起来,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清晰可见,目光呆滞,像元神出窍了,半晌才发出梦呓般的声音,“小离,你说我今天是不是丢大了?那么多人在,自己的心事就那么赤裸裸地袒露在人前。”声音微微颤抖,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双臂,似一个无助的小孩。
“我就知道你是在烦扰这事才不吃晚饭的,你那小心思可以瞒得过所有人,却从来逃不过我的眼睛。”莫影离伸手抚摸着她似黑漆般的长发,轻声说。
“小离,就你最懂我了。”约素苍白的一张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瞧你现在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你干脆直接跟聂宁风表白算了,免得天天愁肠百转的样子,丫的,咱中国有一个林黛玉已经可以连续几年不下雨都不愁干旱,再多你一个恐怕就成汪洋大国了。”
“我以为你能够安慰我几句呢?”约素抬起眼脸有气无力地说。
“我安慰你有什么用呢?你必须正视自己的心好不好?”莫影离忍不住吼她,“以前你不敢向他表白,那是因为他当时在中国有个爱得死去活来的女朋友,现在他女朋友不要他了,你还是不敢表白,你到底在怕什么呢?你再迟一步,恐怕他又不知道被哪个女妖精看中,捷足先登了,到时你就拿眼泪淹死自己吧!”
“你叫我拿什么向他表白呢?”约素突然无奈地一笑,自床上站了起来,“你看看我,没相貌,没身材,没品味,你叫我拿什么向他表白?我在他心中一定是个粗鲁的女孩吧!”说完,她又沮丧地跌坐在床上,重新将头埋在臂弯中,双肩抖动着,似在无声哭泣。
莫影离本想骂她几句,但看见她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像一名士气尽失的兵卒,她不觉又软下心来,坐到她身边,抱住了她的双肩,“谁说我们小数点一无是处了?我们小数点会写文章,会真诚待人,不是吗?”她抱起了约素的头,小个子女孩眼眶红了一圈。
莫影离叹了口气又说:“世间上不是所有男人都爱以貌取人的,如果他只在乎你的相貌,那么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他不是这样的人,你知道的。”约素从她怀中钻出来,擦了一把脸小声辩护,脸上一片潮红。
“所以呢!你若是真的对他有意,就跟他坦白了吧!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现在大家都听到了陈姑姑的话,不知道他们会怎样想我?”约素皱着两道浓眉,哭丧着脸。
“你想多了。”莫影离一拍她的肩头,“大家什么都没说,因为大家都知道陈姑姑喜欢无中生有,所以你就别瞎想了,再说,喜欢一个人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罪。”
她走到电脑桌上把一碗鸡蛋面端了过来,“见你没怎么吃饭,就做了这个,大小姐我还是第一次给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做吃的,你赏个脸,先填饱肚子,再想对策吧!”见约素望着面条一动不动,她摇了摇头,“怎么?要我喂吗?”
话音未落,手上的碗就被端了过去,约素显然是饿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夜风从半敞开的门钻了进来,掀起了蓝色的窗帘,窗外月朦胧,星也朦胧,似一张戴着轻纱的脸,看不清真正的脸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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