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放进水盆里,用亚库听不见的声音说——那是因为亚库又重新沉浸入了回忆和遐想中——“医生,他好像发烧了,脸颊和额头都烫得要紧。”
“应该是在冷冰冰的马路上躺了半天,开始发烧了。”医生回了一句,“不急着这么快打退烧针,先处理好伤口再说——因为不知是伤口感染引起的发热还是其他因素引起的,不好这么早下定论。”大哥一定不会希望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窝囊的样子。亚库咬牙切齿,再次微微睁开了自己的双眼,将注意力全部投射到了自己身后的马路上。没有敌人的踪迹,这是不是代表敌人并没有追击?自己成功利用冰雹拖延住他们的步伐了?也对,这么大的冰雹,他们即使想要追击也没有办法出来追击,在这样空旷的没有东西遮挡的马路上,出来追击简直是找死的行为——不,即使有东西遮挡也一样,普通的雨棚根本阻挡不了这拳头大的冰雹的砸击,即使给他们车子开,他们也没有办法驾驶车子在公路上跑,车子的顶会被砸得稀烂的……但亚库的心里也十分不安:他一点儿也不相信,他的敌人、这些被大哥视为眼中钉的敌人是这么脆弱的没用的对手,在面对铺天盖地的冰雹的时候居然会轻易地选择后退;他更加相信,对手正在以他感觉不到的方式快速地朝着自己逼近,如果自己再不做点什么,就会被追上了!
“要被追上了!要被追上了!”亚库不知不觉地把大哥唱的歌的内容念了出来。医生们都只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只认为他是因为痛苦而意识模糊、张口梦呓说出的胡话而已;只有那个护士轻轻地凑近了:“被什么追上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亚库猛地睁大了眼睛,茫然的瞳孔里全都是无助和不安。护士被他吓了一跳。
“给我麻药……求求你,这是最后一次了。”亚库恳求道。他已经感觉到了痛苦正顺着脊髓慢慢地蔓延到他的内脏,浑身上下都冰冷无比的他突然察觉到了自己的命不久矣,被死神造访的恐惧感摄住了他的心脏。护士也彷徨不安地望向了身后的医生。医生皱了皱眉头,坚定地摇头——在看见医生动作时,恍然间,亚库差点把医生认成了大哥。他突然如释重负了。于是,亚库声嘶力竭地大声狂吼了起来,悲愤的声音里带着决然和已经超越了生死的慷慨:“全部都出来!不要伤害大哥,不要伤害护士,我就在这里!”前方马路的地上突然出现了一排整整齐齐的硕大的纽扣。紧接着,在这一瞬间,纽扣全部被崩裂,一条巨大的缝绽放了出来,从里面冲出来一辆自行车。戴着圆顶礼帽的乔凫已经把假胡子贴在了自己的脸上,这让所有人都认不出他只是一个高一的少年,只以为他是一个大叔——这个大叔猛地将自行车往天上一丢,顺着这一股巨大的力气整个人朝着半空中飞去,身上沾满的下水道的污水全部都洒在了救护车前面的挡风玻璃处。伴随着开车的司机的惊呼,救护车猛地一个急转弯,停在了路边的一侧;被转得昏昏沉沉晕头转向的亚库还没回过神来,一个黑色的人影陡然出现在了救护车里,这个人影猛地出了一脚,毫不留情地踢在了亚库的脆弱的下巴上,将他整个人踢得横飞出去,脑袋重重地撞在了救护车的天花板上。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亚库清醒了。他猛地将自己手臂上的输液针和输血管拔下,将自己脑袋后面长长的辫子一捋,站在了救护车狭小的车厢中。和混乱的医生护士们对比,这时候的亚库就像是一个真正的英雄。望着在半空中轻盈地落下、拳头朝着救护车车顶以及站立着拳头朝着自己的脑袋猛砸的黑色人影,亚库声嘶力竭地大吼:“‘风情啤酒‘!大哥,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乔凫胸前陡然出现了一排纽扣。因为挡风玻璃被泥水遮住了,所以除了聚精会神的亚库以外,没人留意到这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小伙子的异样。纽扣被解开了,一张阴厉的脸从乔凫的小腹里探了出来,而后一溜烟地滚落到了救护车的顶上。亚库的“风情啤酒”将那个还悬浮在半空中的穿着西装戴着假胡子的“乔凫”给切碎得七零八落,断肢和身体的各部分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但就是没有血。趴在救护车顶上的普勒的拳头在这钢铁上抹出了一排纽扣,手探进去,一拉,将它猛地撕开成两边,看见了车厢里的犹在原地发愣的亚库,不由得冷笑:“我用‘圆舞曲之王’的能力在一个打扮得和乔凫一模一样的街边的服装店的人偶表面打了纽扣,再潜行到它的里面去,改变它身体的内部结构来让它看起来像真的乔凫,并且在它的体内操控这一具乔凫……你这都看不出来吗?”亚库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个黑色人影猛地一拳打去,把亚库的脸颊骨给打得粉碎。手里握着刀子的普勒猛地跳进了救护车的车厢里头,毫不留情地一刀捅进了因为受到重创而晕头转向的亚库的喉咙,而后狂暴地把他摁在了墙上,将刀子拔出来过后再次出刀,在他的贴近锁骨位置的气管补了一刀。见这个家伙已经没救了,普勒冷笑着舔着自己的嘴唇,望向了救护车里的其他无辜的正在瑟瑟发抖的人,眼睛陡然野兽一般精光四射:“接下来,轮到你们了。虽然你们很无辜,但也就是因为你们看见了我们战斗的模样,所以说,你们也就不无辜了……”
亚库眼睁睁地看着普勒猛兽一样慢慢地接近了那个对他关怀至极的护士,一刀将柔弱得像一只兔子的她刺死在墙壁上,被血卡在了喉咙里的一句话终于没能够吐出来,一口气就这么没接上来,咽了气。那句话是“求求你,不要杀护士她,不要杀大哥”。他逐渐涣散的瞳孔就像车里所有冤死的人一般,充斥着埋怨和悔恨;但和他们不同,亚库的眼睛里还有着抱歉。他对不起那个护士,对不起他的大哥,更加对不起他自己,对不起他自己这个懦弱无能的空有猎手能力的人儿。
一滴晶莹的泪从他的没有焦距的眼睛里滚落在了地上,看起来就像是冰雹的融水。
“大哥,对不起……护士姑娘,对不起……”
###第四幕:花岗雕的黄金比例之人
第四幕花岗雕的黄金比例之人
加西亚看了看手表。冰雹停了,现在距离他的那两个队友的出发时间仅有五分钟;这一来一回的五分钟浪费的可是将近三百多秒的时间,自己根本浪费不起。他拖着刚刚包扎完的身体大跨步地走到了街道上,把冰雹踩得“咯叽咯叽”地响,慢慢地挪到了一个存放摩托车的车棚旁。车棚看起来很旧,上面积满了灰尘,这里的摩托车的主人应该都已经把它们的交通工具丢弃了——要么狼狈地逃到了其他城市去,要么在上一次的狩魂蛛后入侵事件中匆匆离开了岗夏区再也不敢回来收拾软细,要么是在近些年来频繁发生的工业事故中就此一命呜呼。但加西亚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就算自己要偷的摩托车的主人就在自己面前,他也要光明正大地抢了!
“圣谕之眼!扫描信息,告诉我这一辆摩托车的钥匙孔的有关信息,并且将信息转录到纸上面去!”加西亚伸手,红色的网状光线覆盖在了钥匙孔上,看着自己随身携带的纸上逐渐出现的晦涩难懂的图案,他的脸上也出现了自信的若有若无的笑容。等到纸上不再出现图案了,他随手在地上捡来一根树枝往钥匙孔里一捅,摩托车便发出一阵轰鸣,任由着它骑着飞驰出去了。
之眼”在转录信息的过程中会让信息进行流动。当摩托车的钥匙孔的信息被转录到纸上时,摩托车的钥匙孔里的凹凸不平的那些凹槽和凸块也会随之消失,因为这些负责保护摩托车免受偷窃的凸块和凹槽代表的就是一种有关“保护”的信息。加西亚并没有费尽心思去破解这些信息,相反地,他直接将这些信息从载体上直接转录走,使得信息的载体在失去保护信息过后,变得同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一样不设防了。他的目标是金川市第五中学高一级。加西亚风驰电掣地朝着原来来的道路飞扑而去,一边聚精会神地留意着两边的街道有没有可疑的类似敌人的家伙,一边在脑海里极速地思考检索着已知的内容:这一次的任务似乎并不简单。要刺杀保护目标的敌人绝对不可能只有一个,在刚才,拖延了他们时间的那个操控气流的家伙并没有直接向目标发动攻击,而是选择了和暴露了身份的保护组战斗,这一点就足够证明了——如果敌人真的只有一个人的话,他会直接马不停蹄地朝着目标赶过去杀人,而不是游刃有余地无意义地去找保护组的麻烦。他的同伴有几个?会有几个人在沿途攻击自己?会有几个人直接朝着目标发动进攻?如果能够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得到具体的数据,那么加西亚也就能够猜得出对手的势力大小,甚至可以猜得出对手是自己所属的“减数”组织者的还是隔壁CDH的。
对手还不知道那个气流操控者的死讯,所以自己还没有暴露,但事实上自己的暴露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趁着这个时间差,来进行一次转移吧——把需要保护的目标给转移到比较安全的地方去。自己的能力是有关信息的能力,所以在情报安保工作方面自己绝对比自己的两个队友要做得好。但就不知道敌人是否已经到达学校了,是否已经对目标下手就是了。加西亚紧紧地皱着眉头,已经在做最坏的打算了:如果敌人已经把保护目标劫走了,那自己应该怎么办?虽然自己可以找到敌人逃逸的路径,但自己可没有足够的胜算来在追击战中取得胜利;如果自己要等自己的队友来到才进行追杀,那时候估计已经迟了,对手都可以趁着几个小时的时间差跑到别的省份去了。所以,自己应该也就只能祈祷了吧。他紧紧地咬着嘴唇,任由着摩托车的油门踩到最尽,整个人都快要像被甩出去了一样朝着前方猛扑了过去。时间是下午三点十二分。校门口一个人也没有——很正常,因为学生都在上课。加西亚没有办法从正门进去,因为门口有保安他也没有采访证什么的,现在又不是什么家长会或者学校开放日,他更加没理由堂堂正正地混进去;但加西亚也没有能力从其他地方进去啊,他的能力只和“信息”有关,又不像乔凫那样子破坏墙壁或者瞬间移动那么灵活敏捷,更加不能像普勒那样子直接在墙上开一扇门出来自己走过去。没有办法进去的他只能在外面的围墙焦急地绕着圈圈,后来实在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只能随便挑了一堵看起来没那么高的围墙,一个助跑提气,一下子跳到了墙壁的一半高度上去,却就这么挂在上面动弹不得了。他咬紧牙关,两只脚在那里蹬蹬蹬狠命地踢着墙壁,想借力一下子
弹到更高处去,但事与愿违,他愣是在上面挂了差不多一分多钟,手实在没力气了才重新掉了下去。这个时候的加西亚才对自己的能力暗暗自责:一个信息类型的能力,没有破坏能力也没有潜入能力,自己还真是队伍的累赘!怎么就连把人借走都做不到呢!
他咬紧了牙关,托着下巴蹲在路边思考了好久——要不是这时候是上课时间路边没有任何人,路过的人一定会觉得他是神经病。过了好一会儿,才伸出了自己的手掌,朝着长在学校围墙顶上的植物射出了扫描光线。“圣谕之眼”迅速地读取了这一株植物的分子结构,也读取到了植物内部抑制了植物生长速度的物质。他眉头一扬,手腕一翻,抖出来了一张白纸,上面画着的就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红绿相见的东西,看起来颜色形状古怪而又奇特,像是旧石器时代的原始人们用仙人掌和玫瑰抹出来的涂鸦。
那就是植物里面的抑制过度生长的激素了吗。
他看着那一株植物的根茎慢慢地变得肥大,末端的枝条和叶子慢动作电影一样地延长,当它已经吻到了地面的时候,也没有停下生长的进程。加西亚如法炮制地迅捷地跳到了墙壁的一半高度位置去,一把拽住这一棵植物,踩着墙壁弓着腰慢慢地走到了墙壁的最顶上去,一爬到顶便忙不迭地将那植物的根也一并刨出来丢到了围墙的另一边去了:如果不把它及时杀死的话,它会因为无法抑制生长、最终变成一个比谁都要大的怪物植物的。
耳下传来女学生吱吱喳喳的声音:“老师!那里有个贼一样的人闯进来了!大白天的,这都敢爬墙进来,真不像话!”加西亚猛地低头,才看到一大帮子学生正站在跑道上,才按着体育老师的指令站好队形了,他们却看见了加西亚这个不速之客。几个活泼的女生吱吱喳喳地在体育老师的耳朵旁边闹了起来,而那个体育老师只阴沉着脸捋起了袖子,朝着加西亚走了过去:“你们先在这里等我,我把他提到保安室去!”
加西亚笨重地摔在了地上。这个时候的他才听见几个八卦的女学生正议论着“这个家伙会不会是色狼,进来撩我们这些女学生呀”,纵然他也面对过不少大风大雨,也不由得老脸一红,大喝一声“聒噪”,也却不敢回头面对气势汹汹的体育老师了,只能认准了教学楼的方向,猛地冲了过去。跑出了也有差不多五十多米的距离了,加西亚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却看见那体育老师距离自己也就只有顶多一两米的距离,快要被他抓住了!
加西亚眉头一竖,再次默默地抽出一张崭新的白纸,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腰间,实则伸出了手掌、在用能力扫描对方的身体内部骨架。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咬了咬牙,非常艰难地做了自己的决定:“圣谕之眼,转录他的左小腿骨的一部分到纸上去。注意不要转录太多。”
那体育老师惨叫一声,一头栽倒在地。趁着他受伤的那一下子,把白纸揉成一团一鼓作气冲上了楼的加西亚开始迅速地浏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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