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沉闷的响声。一个胆子稍微大一点的护士在没有得到徐华德的同意的情况下凑到了病人的面前,失声对徐华德喊道:“医生,患者腿部动脉破裂!”
徐华德手忙脚乱地想重新回到手术台前继续操作,背后的门开了,一个刚把口罩戴上的同僚抓住了他的肩膀:“徐华德,你状态非常差,今天能完成成这样已经很棒了。现在是换班时间,再让你上去工作的话患者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而已,让我接班吧。”徐华德失魂落魄地走进了那开着的门里。当他坐下时,那一扇门也关闭了,最后的灯光也消失在了他的眼帘中。明知道电灯的开关就在自己的手边,但知道自己不需要再操刀的徐华德仍然没有去碰它,只继续用自己颤抖的手将手套扯下、丢到旁边的凳子上,手捂着自己的脸一言不发地坐着。他的身体和内心都像是被纯墨一般的黑暗覆盖了。
后来,接手的同僚因为疲于处理破裂的大动脉和进行伤口的缝合,以至于忘记了对进入其体内的生锈金属进行处理;当护士提醒那一位同僚说“患者可能会有破伤风感染的可能性”的时候,铁锈已经沿着他的血管流经了他的每一个内脏,短暂的心力衰竭过后,心脏停止了搏动,呼吸也有了暂停的迹象。抢救并不是来不及,很快地,患者就又恢复了心跳和呼吸;医生们也不是没有办法将扩散到全身上下的血管里的铁锈和滋生出来的破伤风菌杀灭,对于现代的科技来说,做到这一点并不算非常困难。但医生们对于那些聚集在病人的脑干和脊髓处、并且慢慢渗透进去了的毒素毫无办法。他们挠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破伤风菌的繁衍速度如此之快,毒素的堆积会如此迅速,以至于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患者就已经奄奄一息了。
这一次的医疗事故在法律判定过后,那位同僚分摊到了八份的责任,徐华德只分了一份责任,剩下的一份责任是医院的。医疗赔偿让那位同僚倾家荡产,以至于把工作也丢掉了,挂在他的办公室墙壁上的蒙尘的锦旗也被他当成了莫大的耻辱,在医院的天台一并烧掉了。徐华德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同僚,他将烟盒里的最后一条烟在冒着大火的锦旗上轻轻敲了敲,烟就冒出了星光;于是他自嘲地笑了起来,自言自语了一句话:
“原来那些挂着除了好看以外一无是处的锦旗还有这样的用法。我好像浪费了。”
徐华德也永远忘不了,在手术室外面光洁的等候厅里,回荡着的患者家属声嘶力竭的泣血控诉,虽然她是在谴责那无辜的尽力了的同僚,但在徐华德的心里,那话的每一个字都将他的内脏震撼得快要出血:
“我们是因为信得过医生,所以才会把自己的命交给医生的,难道说你们的良心经受得住一次两次的失误吗!”
当时,听到这一句话的徐华德自从走出手术室过后便停不下抖的手抖得更厉害了,裹着塑胶外衣的医生证件掉在地上;他蹲下身子想把它捡起来,但失败了。一个月以后,他的手才停止了抖动;但当他再次握紧诸如刀一类的锐器时,他的手又会像以前那样抖,而且抖得更厉害。因为这样的原因,徐华德再也没有办法给病人动手术了。也就是因为这一次的医疗事故,这个当年的医科大学的高材生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叫做命运的东西,是自己没有办法阻挡的;无论自己在医学方面多么努力用工多么苛刻学习,当自己必须亲自操刀时,他就没有办法保证自己百分之百不会失误。徐华德可以将整本医科教科书的内容背下来,可以将所有处理伤口的方法背下来,可以做到没有一次的误诊,但他没有办法让自己的动作如同真正的机械一般,不会出一点儿的差错。也就是在那时候,他才萌生了“希望自己能够有即使不动手术也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能力”念头,他的附体猎手才找到了他的身上,使他成为了最温柔的绝对不会给病人带来痛苦的医生。
你不用急着抬头,也不用急着说你自己的看法,因为接下来,我要讲第二个故事。”
第十五篇(2)
灯火凋零和命运无常的世界篇(2)
说的第二个故事的主角,是小帘。
“小帘的父亲在一次医疗事故中因为破伤风感染,死在了手术台上。”张鹏慢慢地说话了。
本蓦然抬起了头,看见张鹏游离不定、似乎迷失在遥远的岁月里的眼神过后,再次慢慢地把脑袋埋在了自己的膝盖之间。张鹏需要一点时间来从布满尘埃的历史长河中找到那珍藏的记忆。承载了别人的痛苦的他并不会感觉到痛苦,正如同听故事的人不会因为故事中可怜的人的痛苦而痛苦。
小帘的父亲在猎手战中受到了夏半致命的打击,而后,被送往医院的他丧命在了原本应该救他一命的地方,终究还是没有逃过他应有的宿命。于是,在那之后,只有小帘的母亲含辛茹苦地将小帘带大。生来贫穷的这一个家庭并没有承受所有的厄运:小帘并不是一个愚笨的人,她对学校传授的知识拥有惊人的出乎意料的领悟能力,在所有科目的考试中,她都能够轻松地达到全年级前十的高手水平。小帘唯一的愿望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和自己与生俱来的游离态猎手,给予自己的母亲更好的生活;至于去寻找杀害自己父亲的仇人念头,她根本没有动过。她和徐华德一样,都是善良得像是大自然中的食草动物一样的普通人。但她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之所以可以将她抚养大,不仅依靠她那本来就薄弱的工资和那一笔顶多够用几年的医院赔款,她还凭借了一个人,他同样扮演着不为人知的抚养者的角色。不过,与其说是他,还不如说是他们比较适合一点——一共有两个人。
个人是徐华德。从那以后,他便觉得自己的义务是“赎罪”。他散尽自己的积蓄来帮助那个同僚,直到自己失去他的联系方式为止——那个同僚忍受不了他像是施舍一般的无私给予,自尊心让他浪迹天涯,从此消失在了这个城市当中,徐华德怎样也没有办法找到他了;于是,他燃烧着的渴望“让自己痛苦来得到救赎”的心让他想尽一切办法找到了小帘的母亲。但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脸去见那个患者的家属了。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这并不是他的错,但他始终没有办法让自己就此释怀:用命运作为赦免自己的理由是愚者的专属待遇。于是,他找到了第二个人部长,托他去帮助那个穷苦的家庭,并且将自己在诊所里赚到的工资的一半都交给他,让部长将它们转交给小帘的母亲。徐华德不想让小帘的母亲知道,是罪魁祸首在给予她们怜悯;资助同僚的前车之鉴让他知道除了金钱援助以外自己别无选择,而金钱却是最不能解决问题的办法。也正是部长,邀请了小帘进入CDH,让她成为了其中一员,给了她一条新的途径来赚钱谋生:做赏金任务。从此以后,小帘和徐华德便时常见面,但小帘却不知道对方与自己之间那沉重的渊源——除了当事人之一部长以外,还有部长的其他同事——当然也包括张鹏,知道这一个故事。在面对这沉甸甸的现实时,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守口如瓶,这一部舞台剧的三个主角才会在这互相欺骗的悲剧中演到了现在。这是一部永不落幕的歌舞剧。
部长只将这当成是自己的任务执行,但小帘对他的感情却日益深厚,到了现在,部长对小帘扮演的更像是亦父亦友的角色;但他自己知道,在这一场戏当中,自己扮演的角色对小帘没有任何意义,应该真正地面对面和小帘打交道的应该是徐华德才对。徐华德不愿意。对于这样一个颓废过后好不容易再次找到了站起来的动力的男人,让他再次面对过去的伤痕是很困难的,于是,部长便一边备受良心的责备,一边接受着来自小帘的情感。同时地,在不知情的别人的眼中,他们也成为了一对猎手战的好搭档,加上部长的能力和小帘的游离态猎手实在太搭,所以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行动时,战力是飙升的。
“后来,部长和你一样,他被攻击了。”张鹏仰视着已经看不清颜色的道旁树,“被攻击的后遗症真的和你很像。他失去了他大部分的记忆,只留下了他对组织和对小帘的无能能比的深重的眷念。后来,他也曾经多次突然性地失去一部分的记忆,这都是因为被未知的敌人攻击所致。攻击他的敌人是谁?和攻击你的敌人是同一个人吗?这些都已经无从得知了。”张鹏站起来,俯身摘下本头顶的一片枯叶,“一场滑稽可笑的黑色幽默剧。你应该庆幸你是这一部剧中的角色,而不是置身在冷漠的剧外观众席上的普通人。”很多置身在冷漠的观众席上的普通的平凡人都已经麻木了。他们用死气沉沉的已经和木刻的玩意没有多少区别的眼珠瞪着最精彩的舞台上表演的木偶剧,但他们的感情却没有一点儿的求生和求知的欲望。本突然明白了张鹏话里说着的话。他努力,还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也就是说他并不是那些冷漠的人之中的其中一员,现在的他仍然有着奋斗的资格;人最大的悲哀并不是懒惰,而是就连懒惰的资格也失去了。置身在众神命运的决斗场上,宏大的气息突然将本压得喘不过气来,也就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才能够察觉到自己存在的真实。自己是确确实实地活着的,自己活着的意义异常重大,甚至吸引到伟大的命运的注意,它企图改变我人生的航线——无论命运对我多么不公,我都会坦然接受,因为在自己结束之前,自己已经努力过了。
这还远远没到谢幕的时候呢。无论是自己也好,小帘、部长和徐华德也好,大伙儿这些被操纵的木偶,都还没到休息的时间。这精彩而又蹩脚的歌舞剧,即使舞台会在出演时血流成河,也必须要完美地谢幕。
天回到学校后应该怎么做?直接把那个家伙的脑袋打扁吗?”本想起了第一个被折断了肢体的木偶愧雷先生。
“不,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要忘记了敌人的特殊能力。在你的拳头把她的脑袋打扁之前她就可以将生命力转移到其他的物体上,而在你的同学的眼里,你就和一个杀人犯没有多少区别。你千万不能冲动,你的能力并不能彻底地将对手杀灭;你只需要像平常那样子上课下课上学放学就行了,其他事情不用做太多。还有,注意安全,最好多去人多的地方,不要去隐蔽的没有人的地方,你会被她突袭干掉的。现在,你手里的安全的底牌就是国际之间每一个猎手必须遵守的原则:不将猎手能力暴露给普通的人类。只要你的同学就在你的身边,你就不会有被攻击的可能性。”张鹏一口气将自己所说的全都给说了出来,见本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进去了,仍然不歇气地继续提醒,“最好不要去那些能够给她提供伪装成意外事故的道具的地方,例如学校的饭堂,她可以伪造一场煤气爆炸事故;最好不要出去吃外面的店,如果她尾随你,很有可能会抓到攻击你的机会——引爆街边那些小食肆的煤气罐来加以攻击。”“还有,注意保护陆白,协助他开发他的能力就行了。自从上次杜康和他语重心长地谈过话以后,他就一直在绞尽脑汁想自己的能力到底可以拿来做什么,如果有一天他也能够成为你身边的战力,那就再好不过了。总而言之,从这以后,因为对于你而言,薛歆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所以薛歆对你的攻击会越来越频繁,这两天里她对你的攻击几乎是达到无孔不入这种程度的,你一定要挺住,实在没办法最好拉着陆白请个假——但我并不建议你这样做,你可以在学校保护自己的同时充当我们的小耳朵,打听那个家伙周末会去哪个地方、具体家庭住址在哪里之类什么的,这些消息对于我们来说非常有用。你只需要过这紧张兮兮的两天就可以了,顶多两天,也就是星期六那一天,”张鹏看了一眼手表,“我们一定会和夏半算好这一笔账。他做的一切事情,都会被我们清算,再加倍奉还。”
旁边的公路传来了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锐鸣。张鹏倏然起身,盯着那一辆因为车轮胎破了一个小洞而顺着惯性朝着自己和本撞过来的小轿车。就在刚才,他的耳朵清楚地捕捉到了一声轻微的“碰”的声音,他的眼睛的余光也瞄到了街角的那个若无其事地扭头离开的脸庞熟悉得很的少女。这个家伙,把汽车轮胎内的空气引爆了吗?计算能力真的是强得吓人。他伸手护住神经质一般想让自己的游离态猎手出手把小轿车给轰成平扁的铁片的本,“单行路”将小轿车的前进方向扭转了四十五度角,让它擦着自己的衣角“轰”一声撞在了路边的花坛。他朝着本轻轻地摇摇头:“刚才你冲动了。如果你出手用SSS把车子打烂,或者打飞出去,那你就暴露了。”
“从刚才开始,猎手战就已经开始了。”张鹏转身,冲本做了一个“OK”的手势,“自己好自为之吧。你一定要适应,适应自己的两个不同的身份。夏半——不,应该说是薛歆,她对于你而言既是坐在同一间教室里学习的亲密的好同学好朋友,也是你不共戴天的生死仇敌;每时每刻她都会有向你发动进攻的可能性,当然你也可以抓住她的弱点,寻找时机也对她发动进攻。不要战死,也不要沉不住气先手发动攻击,”最后的最后,张鹏很诚恳地说,“一定要坚持住最后这两天。在某种程度上,对方比你更加孤独,更加无助。”本站起身来,没有再理会走远了的张鹏,冷冷地看着那个少女消失的街角。他捏紧了自己的拳头,若是有猎手能力者在本身旁,他定能看到,本的手臂上方不远处浮现出的一条粗壮的机械手臂,硕大的铁拳绽放闪烁着金色的闪电。霸道系能力者,拥有几乎是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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