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一个稚嫩的童声响了起来,充满欢喜。
榻上方微微睁开眼睛的女婴睁大澄澈的眼眸,看着那个注视着自己的小孩,却没有像别的婴儿一样哭泣或者吮吸手指,只是怔怔的看着他,细细的眉头似是蹙着的,那样的表情实在不似是一个婴儿该有的。
似是看不懂女婴的表情,小孩只是当她应当是饿了,连忙想要去拿些东西来喂她,却被一个白衣男子拦住了,白衣男子见小孩的眼神,微微蹙眉,道:“前些日的书,殿下可曾了解透彻了?”
小孩明显很怕这个白衣男子,嗫嚅着道:“回太傅,八成了解透彻了。”
闻言,白衣男子的眉头才稍稍舒缓,却是道:“八成?那还有两成殿下就忽略了?”
小孩紧张的绞着衣角,道:“我,我这就去看。”就欲夺门而出。
白衣男子看着那个女婴,微微蹙眉,道:“殿下哪里弄了个女婴回来?”
小孩抬头看着白衣男子冷漠的眼神,微微打了个寒颤,刚迈出去几步的脚又挪回去了,护着背后的女婴,怕这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太傅对这个未普世事的女婴做什么。他道:“我从一处山野之中找到的弃婴,她委实甚是可怜,我就忍不住把她抱回来了。”
“此人连父母是谁都不知,说不准是什么淫妓的女儿,还不若让她死在山野之间好了,不仅给野兽果腹,也让这世界干净些。”白衣男子孤傲道,对于明明是下一代天子的他这种作为很是鄙夷。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太傅,这个世上的这些权贵根本就没把别的生命当作一回事,无论这个女婴身世如何,但她还带还是一条生命。再说了,人之初性本善,这个女婴还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能就这样剥夺她的生命?”然而,虽然对这个白衣男子心有顾忌,但小孩还是毫不胆怯的道,身在帝都,他见惯了那些腐烂,一直深深同情这些白衣。
“殿下血统显贵,怎能和苏栖梧那个卑微的人一样作想?天子甚至赐予殿下国号为名,殿下这样,让羽民王室情何以堪!”届时白衣男子却冠冕堂皇的拿出了小孩的身份说事,原来这小孩却是现在羽民朝的太子,苏羽。
“王叔他悲天怜人,怎么不对了?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莫不成连一代明君的话都不算什么了么?”苏羽依旧振振有词,心中却是对自己举的例子甚是反感,什么明君其实都只是后世史书的谬赞而已,唐太宗这个伪君子发动玄武门之变杀了自己兄长继位,还做了连隋炀帝都不敢做的事情去干涉史册,还什么明君?不过这些也就自己想想,名面上,他还是得顺着史册说,且还要引经据典的。
白衣男子顿时无言以对,只得看着方才五岁不到苏羽,心中却甚是欣慰,好歹自己的徒儿知识渊博,不负圣上的嘱托。末了,他道:“罢了,收养这个女婴罢了,不过殿下不要因为这件事而荒废学业。”
闻言,苏羽笑了笑,随后告辞了白衣男子去看书了。
翌日,因为今日太傅太师都有事去塞外,所以今日他才有空细细打量自己收养的女婴。
看着女婴无害可爱的睡颜,苏羽不由俯下身去亲了亲婴儿柔软的小脸,末了,想起昨日看到她似是颦眉的模样,心中不由一紧。心道这个女婴怕是因为被遗弃而心中惆怅罢?想起以前在书中看到的秋水眸含愁的女子坠湖的女子,觉得这个女婴和她竟有几分神似,便道:“既然这样,你就叫莫愁罢。希望你一生都不要惆怅。”
似是被苏羽的声音惊醒了,女婴眨着宛如娃娃般漂亮的眼睛看着他,可能因为她眉目生的本就微微蹙起,所以看上去女婴这幅模样倒是有几分梨花带雨的娇弱美感。
忍不住伸出手去蹂躏女婴娇媚的脸蛋,女婴被被他揉的疼了,樱桃小嘴微微一撇,泪水就在眼眶里面打转,发出呜咽的声音。见女婴快哭了,苏羽连忙松手,扮鬼脸去逗她笑。
究竟还是婴儿,见他这样好笑的样子,莫愁也忘了脸上的疼痛,“咯咯”的笑了起来,挥动着小小的手臂,似是想要抱抱苏羽,苏羽连忙上前去抱抱她小小的身体,婴儿独有的奶香传来,苏羽忍不住亲了一口小女婴,而女婴却忽然止住了笑颜,缩进他怀中,怯怯的看着他背后的人。
苏羽转头,见他的侍卫,一个魁梧的男子站在他后面,他手按着佩剑,正准备向苏羽禀报什么。
婴儿没有历尽尘寰的污染,灵性自然是即强的,只是看了一眼他背后的侍卫,立刻就感到了他身上的煞气,便躲入苏羽怀中。
“什么事?”见莫愁这么怕生人,苏羽便放下她,走出去问道。
“回殿下,王传殿下去议事殿一趟,太傅太师也都在。”侍卫恭敬道。
闻言,苏羽微微蹙眉,他在这个世上最讨厌的三个人都集齐两个了,真真是不想去,但当代羽民国的王,自己父亲召唤,两个师父等待,他能不去吗?想到这里,苏羽微微点头,随着侍卫前往议事殿。
穿过自己居住的幼羽宫,从后庭来到前朝,就看见一个白衣男孩站在游廊上,看上去面容和苏羽有几分相似,却显得更加羸弱儒雅些,应该比苏羽大几岁。
“王叔!”见到那个不必自己大多少的男孩,苏羽却惊喜的呼了一声,飞扑入他的怀中。
“都说了,私下就别王叔王叔的叫了,我不比你大多少,只是高你一辈而已,叫我栖梧就好。”苏栖梧见苏羽孩子气的模样却明显有些拘束的称呼,不由失笑,摇头道。
苏羽略微一犹豫,看了一眼一旁的侍卫,心道自己方才似乎是失态了,这件事,若是传入父王耳中,免不了又是一顿臭骂,批评自己也就算了,父王又不会对自己怎样,可是苏栖梧就难说了,虽然苏栖梧和他父王是同辈。
苏栖梧自然知晓苏羽在想什么,不由略微感动,他出生贫寒,而且年龄太小,他的几个侄子都比他大一些,自然不甘心叫他一声王叔。而且他在井市之间张大,直到去年才回到帝都,而由于他回到帝都时正值太上王仙去,所以这个世上人们无不视他为煞星。若不是看在太上王留下的遗书,他也不会安全的度日了。
也就这个最小的侄子才肯叫自己一声叔叔呢,苏栖梧微微一笑,道:“王兄还在议事殿等着你呢,还不快去?”
苏羽微微点头,告了别就朝议事殿走去。顺着游廊来到议事殿正门,小黄门禀告后,苏羽微微理了下衣冠,逶迤入内。
听见脚步声,王座上正沉思的男子微微抬头,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幼子,又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太师太傅。
有些紧张的,慌乱之中,苏羽竟将右手压左手上,躬身一拜,正欲说什么,却见太师太傅以一种恨不得把自己手剁了的目光看着自己行揖的手,苏羽这才发觉自己竟行的是女子揖礼,连忙调换左右手的位置,却见王座上的人微微挥手,示意他起来,苏羽连忙站起。
“小羽,你可知孤叫你来作甚?”王座上的人把玩着自己戴的六冕,问道。
苏羽有些忐忑的看着自己父王把玩着六冕冠,心道父王他怕是不满意于自己诸侯的位置,在这个列国林立的乱世,想要逐鹿中原,如秦一样开辟一个属于自己的朝代,便答道:“父王是想小羽出使诸侯国?”
闻言,那人也不把玩六冕冠了,微微蹙眉,心道自己幼子年龄太小,虽然素来有天才之称,但毕竟不知如何处事,从方才仅仅一个礼仪施错了就慌乱也看得出来,只是现在厌火已经有逐鹿中原的意思,邀请诸侯派使者前往厌火的帝都徐州,也不知他能否应对过来。
苏羽见那人的眼神,心中略微后悔,心道自己方才怎么就这么不沉着呢?看到一旁太师太傅的眼神,心道待会自己走了,这两人免不了被摆脸色,接下来自己又免不了被他们记恨。
“现在的祁朝,北有契丹窥视,南有苗疆拜月教伺机待发,东有高句丽虎视眈眈,西有匈奴居心叵测,这些夷狄本是臣服于我祁朝的亡国之徒,现在却妄图连横击败祁朝,当年先主和各个人臣受祁先宗裂土封国的恩惠,如今岂能坐视不管?如此岂不是不忠、不孝、无信、无义之徒?如今羽民一国无论朝野,都不能袖手旁观,如今正值厌火在帝都徐州召集诸侯国,羽民一国无论如何必须前往,而现在各个大夫,上卿,都无法抽身,如今只有派小羽你去了,不知小羽你怎么想?”王座上的人冠冕堂皇道。
闻言,苏羽知晓,自己父王叫自己小羽,绝对不是表示亲昵,只是在提醒自己,自己以羽民过国号为名,这个国家的宠辱兴衰自己都不能坐视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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