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个计划听上去是不错,只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诈,何况对方还是四公子之一的苏羽。
苏羽见他的神情便知晓他已经怀疑自己了,微微一笑,要的便是厌火王这个反映,但名面上却是诚恳万分道:“厌火王既然想要阻止各个弱小之间的合众,那么这个法子是最好的了,若不用离间令他们互相猜忌各方的衷心,那么有什么比存亡更加打动他们心的事物呢?”
听得苏羽的话,厌火王却是下意识的摇头,苏羽这个人虽然只是垂髫小孩,但却是不可轻视的,这番话如何能信?
卫钥届时忽然上前一步,对苏羽低声笑道:“羽民王太子倒是好计谋,令人相信自己是难,但令人怀疑自己不就简单了?”卫钥声音低沉,别的使者都听不太清楚,只能零星且模糊的听到几个字,只有苏羽听的清楚,他知晓,这个人是刻意如此的。
闻言,苏羽只是笑笑,卫钥说的不错,现在他不要厌火王相信自己,只要他怀疑自己。只是,这个王太子怕只料到自己的一步而不是全盘罢?
见苏羽胜券在握的样子,卫钥微微诧异,这个人,竟是他所看不透彻的,他猜到了他想要作甚,却觉得始终隔着一重幔帐,看不真切。
此时,厌火王正迟疑着,还是信奉自己一贯的行事准则,不准备剑走偏锋,出奇就未必能必胜,他微微摇头道:“在存亡大事上面,夷狄未免会如此大意,此计不妥,孤会去防止他们合众的,各位使者,我们现在得先确定我们连横一事。”
闻言,各位使者都起身声称愿意歃血为盟,苏羽看着一旁的中山使者冷冷一笑,而祁朝使者却是看着西域的人咬牙切齿。
中山使者显然是得了厌火王嘱托的,对于这次和厌火王的特别连横有些心虚的微微低头,而西域使者显然是被邀请过来尚未言明特殊连横的,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咬牙切齿的祁朝使者。
中山在羽民背后,一旦厌火王无法压制自己,那么中山就会不定期的骚扰羽民后方,虽然不会造成太大损失,却会影响事情,战场上素来都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点失误他素来是杜绝的,一旦战场失利,那么羽民如此泱泱大国却吃了败仗这件事不仅有损国威,还会被居心叵测的那些人拿来说事,到时候他就会被冠上不为芸芸众生着想的恶名,更是会成为众矢之的,被千夫所指。
而祁朝就更惨了,处于和西域交接的祁朝,一旦和厌火王脱开联系,那么那头肥鹿也没有必要养着了,不能挟天子以令诸侯,不如就杀了天子自己称王。到时候祁朝唯一实际掌握的地方便会被无情抹杀。
这个连横之中,和羽民和祁朝一般的诸侯恐怕还不在少数,虽然他想要占据徐州和青州,但这个连横委实太过危险,这个时候,该做的是明哲保身而非出头,再说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绝对不能把羽民,把自己放在刃口上。
虽然定了主意,但歃血为盟这件事还是不能推脱,或者羽民就会成为杀给猴看的鸡。
待得歃血为盟完毕,苏羽有些劳累的返回王城外的住处昏昏睡去。
翌日,就要回到羽民帝都了,苏羽一早起来,也不做留恋,便准备离去。但这之前好歹要给厌火王说一声,便前往王城去寻找厌火王。
厌火王正在和他的爱女欣赏一从盛开的牡丹,届时,君长乐倒是一眼看到了苏羽,惊喜的叫道∶“苏羽哥哥!”
听到君长乐的欢呼,厌火王侧头,见苏羽一声不染尘寰的白衣,微微一怔,随后想到苏羽应该是要会羽民复命了,知晓他是来告别的。
君长乐却扑过去,拉着苏羽袖子,又放开手,一脸恨恨的神情看着他,道:“昨日苏羽哥哥为什么骗长乐说是生病了。”
闻言,苏羽有些尴尬,淡淡笑道:“是因为哥哥有事情和你父亲谈,长乐莫要生气了。”
君长乐看看厌火王,见他点头,才道:“那好吧,苏羽哥哥你过来看看,我养的牡丹。”
苏羽也不急着回去,来到花囿面前观赏的那一丛盛开的奇葩,牡丹是粉红色的,恍若小孩子的脸庞,想来便是赵粉的童子面了。童子面是粉牡丹之中的极品,极难养殖,苏羽微微一笑,想来对于这个小的一个孩子说什么“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惟有牡丹真国色,开花时节动京城。”反而显得做作,便直接夸赞道:“长乐真厉害,小小年龄就能培养出如此美的花来。”
君长乐闻言微微腼腆的绞了下衣角,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有点傻的笑了笑。
见状,厌火王微微一怔,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却立刻消散,他笑道:“苏羽王太子是要会羽民了罢?故此来告别的?”
苏羽笑道:“是啊,得回去了,也顺道来看看长乐。”
听到苏羽要回去了,君长乐一脸哭腔,拉着苏羽的袖子,可怜巴巴的道;“苏羽哥哥不要回去好不好?再陪长乐玩两天嘛。”
听得那番孩子气的话,苏羽顿时啼笑皆非,看着显然比自己还大了两岁的君长乐,笑道:“可惜我必须要回到我的国家去了,以后我一定还会来找长乐玩的。还有,长乐明显比我还大两岁,怎能叫我哥哥呢?”
君长乐却一副不依的样子,死死拉住他的袖子,直至把衣袂都弄得有了深深的褶皱了,君长乐小脸上泪渍纵横,她哽咽道∶“苏羽哥哥别走嘛,你走了就没有人陪长乐玩了,父王很疼长乐但他很忙啊,后院里面那些姐姐和娘亲对我都好假的。”
听得后宫里面的假情假意在这样单纯的孩子口中出口,苏羽不由一个恍惚,这个孩子是如此单纯,就如同天上山巅上不染尘埃的雪,但却也将那些人情冷暖看的如此清楚,知晓谁对她好是真,谁对她的好是奉承。但长乐她从未对任何人摆过脸色,真的是一个善良的妮子,只是在这个时局动荡的乱世,这份善良迟早会害了她。苏羽微微叹息,用一种哥哥宠溺妹妹的语气劝道:“怎么会呢?长乐要知道,世上每个人的本质都是好的,只要长乐对他们好,他们也会对长乐好。”
君长乐似懂非懂的看着苏羽,却渐渐止住了哭泣。
苏羽抬手去为君长乐拭了拭眼泪,看着一旁尴尬的厌火王,微微一笑,道:“厌火王,本太子得会羽民了,下次定然还会来访,希望那时还可以看到活泼的令爱。”
厌火王微微点头,不要苏羽说,他也会这么做。
“那,那苏羽哥哥下次会再来看长乐了?”君长乐看着苏羽,认真的问道。
苏羽微微点头,却见君长乐撒开他的袖子前往花囿一边,微微有些诧异,却见君长乐抱着一盆比她还大些的牡丹出来了,旁边侍卫连忙去接过,君长乐跑到苏羽面前,指着侍卫抱着的大盆牡丹道:“这盆牡丹长乐就送给苏羽哥哥了,据说在苏羽哥哥的国家羽民哪里风调雨顺很适合养殖牡丹,等下次苏羽哥哥来看长乐的时候记得带着花来啊,如果花期过了,也要带个枝条过来。”
苏羽微微一笑,道:“好的。”接过那盆巨大的牡丹,苏羽轻声承诺道。
见苏羽答应,君长乐才破涕为笑,拉着苏羽的袖子,送他到了驿站,看着他青骢绝尘而去方才恋恋不舍的回去了。
一路奔波,从北方厌火回到南方羽民的帝都瀛洲,掐指一算,他这一去就是两个月,也有点想念他收养的那个女婴了。
回到羽民,回报了连横一事,苏羽方才回到幼羽宫。
“太子殿下……”似是没有料到苏羽回来,侍女微微一怔,连忙道,似是想要阻拦苏羽进去。
“怎了?”苏羽见侍女脸色异常,诧异问道。
“呃,太子殿下前些日收养的女婴……”说道这里,侍女微微停顿,斟酌着言辞。
“莫愁她怎么了?”苏羽闻言微微蹙眉,问道。
尚未带侍女期期艾艾的说完,苏羽就快步绕过游廊走到莫愁的房间,一推门,却没见莫愁她人。
侍女见苏羽面色立刻就阴沉了下来,方才忐忑道:“她在太子殿下的寝宫里面。”
闻言,苏羽微微一怔,随后沿着游廊向自己的寝宫走去,推开幼羽殿的门,见莫愁趴在他写字的案上,拿着他写的奏章翻来覆去看着,时不时眨眨眼,似乎在研究他写的究竟是什么,她眉目本来就生的宛若轻蹙着,此时却是完全舒展开的,才是一个未经尘寰的天真孩童。
苏羽不由哑然失笑,心道这么小个孩子能看懂什么,必然是出于好奇的,便上前把趴在案上的女婴抱下来,并未责怪侍女什么。
一个月未见,莫愁已经长出浅浅柔软的墨发,也长的更重了些,她眨眨眼睛看着他,还舍不得把手上的奏章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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