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立刻点点头,想要自己走,从苏栖梧怀中挣脱,却只能扶着游廊走两步,苏栖梧见状不由感到好笑,还真是怕生的丫头,随即示意侍女抱起她。
侍女连忙抱着莫愁,跟着苏栖梧往幼羽宫深处走去。
来到苏羽的寝宫前面,苏栖梧打开门,见苏羽手支着头,昏昏睡着,恍若冠玉般的连在香炉的烟雾之中看的不甚真切。
见到苏羽,莫愁惊喜万分,侍女把她放地上后连忙跑到苏羽面前,却因为脚腕太柔弱而一个趔趄栽下去。
苏栖梧连忙抱起莫愁,把她放在苏羽怀中,莫愁也不顾膝上的疼痛,连忙抓着苏羽衣襟。
似是被莫愁勒的有点喘不过气,苏羽睁开眼睛,一睁眼,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一双灵动可爱却似是暗含惆怅的眼眸,他不由微微一愣,随后抱起莫愁,抬眸果然见苏栖梧淡淡笑着看着自己。
“小羽你在这里倒是悠闲的甚,你可知现在外面为你都闹翻天了?”苏栖梧虽然如此说着,却是淡淡笑着,丝毫没有惊慌。
“莫说是羽民储君的位置,就是这个天下的江山社稷,只要我想,也是唾手可得。”苏羽淡淡道,丝毫没有一点忌惮。
苏栖梧微微蹙眉,终究没有说什么,看了看莫愁,他笑道:“说起来你去中山的时候莫愁已经学会说话了呢,一直在问侍女你的去向。”
闻言,苏羽微微一笑,看着莫愁,尚未说话,莫愁就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他,清脆道:“爹爹。”
苏羽顿时嘴角抽搐,他纠正道∶“叫苏羽哥哥。”
似是对哥哥这个词还有些陌生,莫愁翕动了一下嘴唇,才道:“苏羽哥哥。”
苏栖梧不由觉得好笑,道:“小羽你还是好好想一想到底要怎么应对那群想要把你退下储君位置的王子们吧。”
虽然还是病中,苏羽的唇角还是微微勾起,毫无病态,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他们为了把我拉下水,对那些盟友的要求可是很高的,他们这样的联盟,迟早会败。”
苏栖梧微微一怔,不再多说什么。
微微蹙眉,苏羽道:“王叔,莫愁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她闹?虽然这病并无大碍,但若是传给了莫愁就不好了。”
“应该没事,莫不成太医院那些御医都是江湖庸医不成?看你的神色,应该也差不多了。”苏栖梧却是毫不在意的微微一笑。
“苏羽哥哥生病了么?”莫愁听他们交谈,问道。
苏羽本不想让莫愁担忧,但觉得她既然都听到了,否决了她的话倒是有些无奈,只好笑笑,点头。
“那莫愁要照顾苏羽哥哥。”莫愁拉着苏羽的袖子,道。
苏羽无奈笑笑,道∶“我照顾你还差不多,其实也并非什么大事,喝几蛊药就好了。”
虽然这么说,但苏羽还是不免心悸,当时他犯病的时候,觉得全身似有千钧重,想要走几步都困难,眼前的世界甚至都是摇摇晃晃的,而且感觉心口似是堵着什么,呼吸都不畅,全身发冷,纵使是在仲夏也如在极北极西的天山山巅一样严寒。
可不得不说御医的医术不错,从中山到瀛洲才五天的时间就觉得好受多了,他仅仅只是染上了点点瘟疫便病成这个样子,可以想见厌火该有怎样一副横尸遍地的惨烈景象。
见苏羽的神色,苏栖梧也不由黯然的想到了千里之外的厌火是怎样一副人间地狱的模样,垂下了眼帘,不语,颜色苍白,神色凄然。
感到气氛瞬间就变得哀伤起来,莫愁不由看了看苏羽,又看了看苏栖梧,见两人都垂下眼帘,不言不语,还以为自己让他们感到麻烦了,不由拉了拉苏羽的衣袂,而苏羽却丝毫没有注意到。
“叔叔?”莫愁疑惑的问道。
苏栖梧这才笑了笑,抱起莫愁,对苏羽道:“那这段时间你注意着点,别再放荡不羁的了,还有,若是可以的话多陪陪这小丫头,她挺喜欢你的。”
苏羽宠溺笑笑,捏了捏莫愁的小脸,道:“那是自然,莫愁这么可爱的。”
听到苏羽这样夸自己,莫愁本就微微蹙起的眉目顿时舒展开了,笑着和苏羽顽皮。
苏栖梧手臂微微运力,就把莫愁拉了过去,笑道:“莫愁去我那里玩好不好?”
莫愁猛地摇头,挣脱苏栖梧,苏羽笑了笑,把她抱在自己膝上。
“我那里有很多好吃的,莫愁确定不去?”苏栖梧一副拐骗小孩的样子,笑道。
到底还是小孩子,虽然眷恋苏羽,但莫愁的秋水眸还是很明显出现了动摇,她抬眸看了看苏羽。
苏羽微微一笑,道:“去吧。”
听到苏羽这句话,苏栖梧笑了笑,抱起莫愁,对苏羽道:“那我就带着莫愁走了。”末了,又担忧的微微蹙眉,道:“小羽,最近王都巨变,各个党派、贵族、王子都在争权夺利,你只要一时是储君,一时就不会安宁。要我说,虽然储君的位置委实很吸引人,但没必要为了这个位置而迷失本心。”
闻言,苏羽微微挑眉,笑了笑,道:“我自然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储君这个位置虽然对我日后有莫大好处,但在一定时候也是拦路虎,会令我进退维谷,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去争夺储君这个被猜忌还没实权的位置。”
苏栖梧无奈摇头,他想说的本是不要为了追名逐利而负了心底最为重要的人,没想到苏羽却是认为是储君这个位置对他的好处,貌似在这个多事的仲夏,这仅仅半年的时间,他变了。
似是看懂了苏栖梧眼底的惆怅,苏羽拍拍他肩膀,道:“放心吧,我会看清楚我究竟所求谓何,不会迷失本心的。”,末了,他却是苦笑,道:“可不是我想去争,可你看,现在我胞弟都叫苏民了,父王已经在忌惮我,若我的权势快速增长,不能压住父王,那么我迟早会被他取代,你不会不明白我和他名字里面的针锋相对吧?而且那些针对我的羽民贵族、赵国和青州的其余两个公子、恨我入骨的厌火王、对我忌惮颇深的各个小国、还有以前在宫墙里面得罪的那些贵妃,也不会看着我一步步顺水顺风的,还有我的那些部下,真正忠诚于我的一只手都可以数出来。”
是啊,这个乱世就是一场巨大的对弈,胜者,活;败者,死,就是这个简单的规矩,没有暂停,没有退出,没有逃脱。寻得桃源好避秦,可这个世上,哪有桃园?那落英缤纷,芳草鲜美的世外桃源,根本就是幻想之中的国度,没有硝烟烽火,没有骨枯成山,没有血流成河,没有谁主沉浮……谁会容忍他乱世之中安家?谁会容忍他只做一个煮酒论天下的贤人?谁会容忍胜负才华横溢却没有剑指天涯的他?
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万物枯荣的规律,生在乱世,他无法改变历史洪流,但他可以剑指天涯,无论是真是假,留名千古。
苏栖梧的眼神微微暗淡,却是没有说什么,莫愁拉了拉苏栖梧的袖子,茫然的问道:“叔叔?”
“好了,好了,不谈这些了。走吧,莫愁,叔叔带你去我那边玩。”摇头笑笑,苏栖梧抱起莫愁,告了别,就走了。
莫愁欢呼一声,抱着苏栖梧的衣袂,笑着和苏羽告了别。
于是,这天,晋王府之中,就有了一个活泼的雪玉可爱的小女孩。而方才总角年龄的晋王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时不时宠溺的笑笑。
养晦韬光的日子很是平静,不日病便好了,苏羽这些日也不管政事了,只是每日晨曦时给那颗君常乐给的童子面浇水,无事时写写诗,看看书,顺带逗逗莫愁。
而每日中午午睡之时,苏羽就会抱着莫愁,在木椅上小憩一会,而先醒来的总是莫愁,每次苏羽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一定是莫愁的眼眸。
而他储君的位置也被各个贵族给挤压下了,现在储君的位置是空置的,每个王子为了这个位置挣得头破血流,唯独他这个被罢黜的储君淡然的甚,但他们忙着争权夺利,却是不知晓他在养晦韬光,不仅在增加自家的才华,也在暗中拉拢那些贵族帮派,最为重要的是,因为革除了储君的位置,现在羽民王对他的忌惮显然减轻了许多,在他费力去对付厌火等国时,他却暗地里掌握各地的兵权。
屈指一算就是两年半,这一年的冬天来的格外的早,也格外的冷,苏羽穿着狐裘抱着莫愁在幼羽宫内的暖阁内香甜的睡了个午觉。
午睡方才醒来,来到庭院童子面的花坛上,苏羽拿着一本军书坐在藤椅上看的正入迷,莫愁就迈着小腿跑过来拉着他的衣袂,唤道:“苏羽哥哥。”
苏羽头也不抬,只是伸出手摸摸她的头,道:“乖,自己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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