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出来了，好生憋闷。”贺珍娘小小吐出一口气，俏皮道。

“我们去那边亭子歇着吧，估摸着宴席还有有一阵才开呢。”杜心悦指着绕着一大片池塘围建的错落有致的几个小亭子中的一个道。

“嗯，湖边凉爽，景色悠然，最好不过了。”贺珍娘回头瞅瞅跟在杜心悦后头的杜心怜和杜心愫，特别是美艳非常的杜心怜，又想到最近京都里的传言，心中着实替杜心悦担忧。而且方才在堂内，屋内几个夫人明显的利用杜心怜来打压心悦，让人气恼，心悦现在看着笑盈盈的，说不定心里很难过，自己怎么也要给她打打气才行。

想罢便转过头来细细打量了杜心悦半晌，才异常真诚的夸道：“心悦今个真真美貌，这身浅绿色的衣裳衬得悦丫头越发白皙。还有，难为你怎么会想到打这么一幅头饰戴着？瞧这蝴蝶颤颤巍巍的，灵动极了。”

原来杜心悦今个头上除了插着一根碧玉玲珑簪外，就只在发髻处簪了一只金丝镂空蝴蝶，那蝴蝶做的栩栩如生，两只翅膀随着杜心悦的走动仿佛振翅欲飞一般。

杜心悦不知贺珍娘心思，只道她真的爱这个，便回道：“这个吗？”伸手摸摸头上的蝴蝶，抿唇一笑：“我前个读到一篇专门介绍过去女子盛行饰物的古文，讲人们偏爱做一些这样的饰物戴在头上，唤做”闹蛾”，而且无论男子女子都喜爱佩戴。我一时来了兴致，也画了花样子叫人打了出来，没想到还看得过去。珍娘要是喜欢，明个我叫人做了送与你。”

“好啊，好啊，我也要做个蝴蝶的，不过我不要金子打的，我要银子的，这样以后我俩一起戴出去，就是成对的。”

“好，就打个银子的。”

前面两人亲亲密密说这话，身后的杜心怜和杜心愫则各有心思。

杜心怜回想刚刚在屋内见到的几位夫人，除了一见便知是李国公府的李老夫人外，还有一个做下李老夫人下首的应该就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她可是见着杜心悦冲她行礼了。不过，这个主母明显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吊梢眼，薄嘴唇，一看就是个严厉刻薄的。看杜心悦的眼神挑剔至极，而且，杜心怜在心中微笑，她可没在这位主母眼中看到对杜心悦的喜爱！凭着这一点，她就有机可趁。

而杜心愫是见了国公府的排场多少有点被镇住，导致自从进了李国公府便一直这样乖巧贞静，不敢多走一步，多说一句，神经绷得紧紧的，跟着杜心悦亦步亦趋。此刻没了长辈在面前盯着，总算放松下来。抬眼四处打量，只见一大片种满各色荷花的湖泊出现在眼前，波光潋滟，清荷摇曳，不由惊叹道：“五姐姐，你看国公府的湖比咱们府里的可大多了，荷花也多。”

话一出口，便后了悔，这样的话只会显得自己活脱脱一副没见识的样儿，杜心愫懊恼的咬紧双唇。

旁边有人嗤笑出声，杜心愫抬眼看过去，他们现在已经走在湖边围建的木质长廊上，旁边就是伸出水面的亭子，里面或坐或站了好几位盛装姑娘。刚刚的嗤笑声就来自一位身着鹅黄色儒裙，手拿团扇掩唇而笑的姑娘。杜心愫猛地红了脸，想发作又没胆子，只得低下头掩住泛红的眼圈。

杜心悦淡淡扫了过去一眼，微笑道：“国公府的抱月湖可是京都有名的盛景，平日里难得见到，你向来喜欢荷花，这回可要好好观赏，回去作幅画出来也叫老爷欢喜欢喜。”杜心悦沉稳优雅，姿态悠然，嫡女气度显露无疑。杜心怜目光闪烁，看着似乎变了模样的杜心悦，心中刚刚因为得了众多夫人的夸赞而生起的骄傲之情回落不少。自己终究还是差了些浑然天成的大家气质，要不是前段时间跟着夫子好好学了一段时间的诗书礼仪，只怕对着国公府这样讲究的人家自己非要露怯不可。

杜心愫感激的冲杜心悦一笑，甜甜应好。

刚刚嗤笑出声的姑娘被杜心悦点破大家也都是第一次见着国公府的抱月湖，面上尴尬，放下团扇扭过头找人说话去了，不敢再言语。

==============================================================================================================蝴蝶分割线既然遇到，便不好不打招呼，杜心悦几人便顺势进了亭子，贺珍娘见与她交好的张翰林家的张欣也在便跑过去拉着说亲密话，这边杜心悦与识得的几人打了招呼，又笑着对身后的杜心怜和杜心愫介绍道：“这位是周御史家的周姐姐。”

杜心怜和杜心愫便上前福福身，周琴矜持一笑，微微点头，却并不回礼。

“这位是钱侍郎家的娴静。“钱娴静年岁与杜心悦相当，又比杜心怜小，所以杜心悦便不像介绍明显大于他们的周御史家姑娘一样直接称为姐姐而是说了闺名。钱娴静柔柔一笑，对杜心怜和杜心愫的福身也并不回礼。之后接连几人都是如此，杜心怜不免心生不满，自己都福了这么多次身也不见一个人回礼，简直岂有此理。难不成只是因为自己是庶女？越想越是不忿，连带着对杜心悦也不满起来，觉得杜心悦是故意如此做，明面上好像是为了她们好，介绍各大家族的姑娘给她们认识，实际却是趁此打压她们，让她们在这些嫡女面前更加没有面子。

如果杜心悦知道杜心怜心中所想，恐怕会大喊冤枉。杜心怜有一点没想错，别人之所以没有回礼，恰是因为杜心怜和杜心愫都是杜家的庶女，她们这些家族嫡女虽不骄纵，却也自有傲骨，大家气度，自持身份，轻易不会对庶女折腰的。这也是为什么杜心悦只单方面介绍了各家嫡女，而并未把杜心怜和杜心愫介绍给大家认识是一样的，没人会在意庶女如何，如果杜心悦真的正儿八经的介绍出来，只怕会被人认为是故意折辱，从而平白结怨。

亭子中间放了一尾古铮，一位身着淡粉色百褶裙，外罩红绡的姑娘正信手弹着，此刻见杜心悦有了空闲，便站起来道：“听闻杜家姐姐师承关师傅，弹得一手好琴，可否愿意给妹妹开开眼界？”

杜心悦看过去，认出这位姑娘是年前随父杨尚书入京的杨家姑娘—杨菲菲。微微一笑，虽然个性好强了些，却不失率真。“杨妹妹说笑了，开开眼界可谈不上。我跟着关师傅时日不长，她的本事也只学到了十之二三，不过既然妹妹想听，我便弹一曲，弹得差了可不许笑我。”

“不会不会，上次在凝姐姐那里我就听杜姐姐弹过，一直惦记着什么时候遇到姐姐好让姐姐教教我呢。”杨菲菲听杜心悦前半句话原以为怕是不能得愿，哪道杜心悦话锋一转，竟是同意了。一时高兴非常。

听她这么一说杜心悦才记起却有这么一回事，也就是在凝玉那里她初次见到杨菲菲的。当时应了凝玉娘亲弹一曲关师傅的成名作，没想到这个杨菲菲一直记得。当下便笑着坐到矮榻上，接过绿意递来的湿帕子净了净手，凝神静气，开始弹起来。

亭内其他人早在两人相谈时便围在周围，此刻见杜心悦要演奏关大家的成名作，不由都兴趣大增，团团围坐在四周。

关师傅的成名曲《泠泉》，取泉水叮咚之意。一曲终了，众人只觉眼前还留着那道在山涧中曲折蜿蜒流淌的小溪，耳中似乎还能听到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透亮之音。

杨菲菲眯着眼睛，面带笑意，曲子停了好半晌，她才睁开眼睛意犹未竟道：“杜姐姐刚才的话也忒谦虚，你弹得这么好如果还叫差，那我的琴艺可就见不得人了。”

湖的这头，一间亭子内，围着石桌子坐了五六个锦服男子，其中一个身着青色常服的男子笑对另一个手拿折扇，身着银白色华服的男子道：“怎样？如此音色，小侯爷怕是要甘拜下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