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曳尾于涂双云宫内，安神香袅袅升起，整个宫里安静得不像话。

若琳伏在里屋的榻上，气定神闲地喝着茶，又随手翻看几页《庄子》，唇边绽出几丝笑意，又伸手拿小签去拨拨案上的小香炉。惬意地无边，哪就像刚被绑架了一天，好不容易刚刚救回来的样子？

刚好这时，轩辕祈宇进来了，看见她这闲适的样子，不知该笑还是该叹：“娴贵妃倒是对的起自己的封号，会享受闲时呀。”若琳也不下来行礼，还是懒懒的姿势，头也不抬地回到：“这下人们也太不懂事了，皇上您来都不知道通报一声，端个茶送个水的，回头我训训他们，皇上可别恼了。”

祈宇也不恼，笑笑：“倒不怪下人，是朕以为你受了惊躺着呢，怕他们叫唤扰了你休息，没让他们通报。”

若琳抬起头敷衍地笑笑：“到是臣妾错怪他们了，皇上你怎么还站着呀？不嫌弃我这地方小就随意坐坐吧，我给您泡个茶。我就没这个闲工夫给你泡三道茶了，将就着喝一道吧。”祈宇也不摆架子，随意就坐在了她对面的塌子上，眼带笑意地看着她泡茶。

若琳倒也不怵，兀自拿起桌上刚烧开的水摆弄起来。祈宇看她手边开着的书，拿过来一看：“这懒懒的午后，倒也适合看这样淡淡地书，不过女孩子看《庄子》的倒也不多，看到哪了？”

若琳一边把手边的根根饱满纤长的君山银针放入案上托盘里的四个茶杯里，然后随意在四个茶杯间转着倒水，一边又回他：“看到《庄子钓于濮水》，庄子钓于濮水，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曰：“愿以境内累矣！”庄子持竿不顾，曰：“吾闻楚有神龟，死已三千岁矣，王巾笥而藏之庙堂之上。此龟者，宁其死为留骨而贵，宁其生而曳尾涂中乎？”二大夫余曰：“宁生而曳尾涂中。”庄子曰：“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

祈宇略略沉下了脸，“娴贵妃的意思是想要‘曳尾于涂中’了？“若琳倒完水，顿时芳香四溢，执起盖子分别盖上，取起一个杯子，用方巾拭去杯壁的水，端到他面前，”臣妾只是就书论书，皇上莫要多疑，臣妾已是贵妃，早没有了‘曳尾于涂中‘的资格了。“祈宇冷笑：”那是再说这贵妃的身份是’死为留骨而贵‘了？“若琳敷衍温顺笑笑，答得就漫不经心：”皇上何必想那么多，茶也烹得差不多了，何不先尝一口？“祈宇不再说什么，端起手边的茶轻抿一口，神色到是舒缓了：“茶到是不错，不像内务府的银针的厚重，到是添了些许清甜。可是你从相府带来的好茶？“若琳也执起一杯，摇摇头：”皇上又是多想了，相府的茶哪会比内务府的好？就是内务府的君山银针，不过这水是初春的露水，所以喝起来更为清甜。“祈宇这下倒是真真笑开了：“贵妃倒是好兴致，看来这半个月的病养下来，倒是一日也不闲着！“若琳也打趣：”这深宫寂寞，没有事做，自然要找些事做，臣妾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好好满足一下自己的口腹之欲来的实在些。“祈宇大笑：”这倒是怪朕不来时常看看你，让你寂寞，专心研究茶道来打发时间了？看你茶道娴熟，莫不是也是无聊练出来的？“若琳一手托腮，看了他一眼：“臣妾可没这意思，皇上可别多想，臣妾刚被劫持归来，很是疲累惊惧，怕是不能再招待服侍皇上了，皇上可请别处去，可别委屈了自己。“祈宇也不恼：”就这么明显赶着朕走？朕可一点也看不出你疲累惊惧，昨日我们的洞房花烛可是被轩辕承光耽误了，莫不如今日补上？“若琳垂下眼，看也不看地回他：“皇上您说笑了，这后宫的女子一个个含苞待放等着您呢，何必守着臣妾这无盐之貌。“祈宇嗤笑：”无盐之貌？我的娴贵妃昨日可是狠狠地打了所有人一巴掌呀。那时惊艳出场可是让所有人看呆了呀。韩相可太会开玩笑了，这么倾国倾城的女儿，养在深闺人不知，还要对外说貌为无盐，韩氏若琳，你这张脸就够祸国殃民的了！轩辕承光连我的命都不要来抓住你，不知是你的福还是你的孽呀！“若琳抬起头，直直看着他：“臣妾昨日要是不及时赶到，怕是又要背上不接圣旨的大不敬之罪了吧？昨日之事不过是二王爷考量皇上您武艺高强，怕偷鸡不成蚀把米才抓得臣妾，皇上这么就性口雌黄了？“祈宇也死死盯住她：”哼，昨日贵妃你一夜未归，按规矩还该送入敬事房好好检查检查呢！“若琳神色不变：”皇上要是不放心，大可这么做，臣妾不敢有任何怨言！“祈宇不怒反笑：“你大可不必激怒朕，朕今晚就睡这，帮你堵了天下悠悠众口，你看可好！“若琳还是淡定的表情：”皇上请自便！“祈宇说完，甩袖而去。若琳这才放开刚才死死捏紧的手，看着手心被自己指甲生生抠出的伤口，汩汩冒血，眼神不明所以。

“孟辰，送皇上回去！”若琳在屋里对着外边讲。孟辰听了，看向一脸怒气的皇上，欲言又止。祈宇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看什么，谁要你跟了？！呆着！”孟辰点点头，应着呆在原地。

储秀宫内，李襄宜摔了茶杯，恨恨地讲：“这韩氏若琳莫不是欺人太甚！自己的洞房花烛被人掳了去已是丢人至极，竟还不知收敛，今日又将皇上留下！“一旁的丫鬟湘玉忙上前安慰：”小主莫要气坏了身子，这娴贵妃不过是仗着自己母家辉煌，所以骄纵，若是没有了相府，皇上又怎会这么重视。您且等皇上的好奇心用尽了，失宠不过是早晚的事。”

李襄宜这才缓了缓脸色，湘玉又讲：“我们小主如花似玉，怎愁没有出头之日，且让那韩若琳再嚣张一会儿，马上就没她立足之地了。”

李襄宜点点头:”看她一脸倨傲的样子，定是个在相府被宠坏，不懂风情的主，几天的功夫定能把皇上的耐心磨完了。那点清高劲儿在这深宫有什么用？她当她还是在相府时说一不二的大小姐呀？在宫里，身份固然重要，懂规矩更重要。那个应黛也是个心思单纯，只会叫唤的主；那个顾雨烟不就是会几手琴棋书画吗？这后宫中，有才还是件危险的事呢。保不起哪天就以后宫参政被灭了。那个张宁慧倒是个懂规矩的，家室也还过得去。至于那个贺灵秀，早看出来是个狐媚子了，那声音软的，是个男人都想扑上去！这小蹄子我早晚收拾了她！要不是我家道中落，怎么会只是个常在！“湘玉忙应承着：“那是，这新晋的几个妃嫔呀，就属小主您最有母仪天下的气度了！”李襄宜瞥她一眼，笑得很是自在：“算你有点眼光！”

“宜常在接旨！“宫外小亮子扯着嗓子叫唤。她听声缓缓走出，看见内务府的人正端着赏赐站了一排，心里更是得劲儿。“臣妾谢赏赐。”

小亮子接着读：“赐翡翠镯子一对，玛瑙扳指一对，白玉项圈一个，西域香囊一个，江南云锦一匹，金步摇一只。小主，可收好了。“李襄宜笑得甜蜜：“可劳烦公公了，进屋喝杯茶吧。湘玉，还不快奉茶！“小亮子心想这几位小主现在还宠辱不明，可不好得罪了，只能应了。李襄宜撵了两片金叶子给小亮子，小亮子也不能嫌寒碜不收。李襄宜道明语义：“亮公公可知其他宫都送去些什么？”

小亮子也就实实在在作答：“各位娘娘的赏赐倒也差不多，这两个嫔位自然多一些。这咸福宫的宁嫔和漪兰殿的馨嫔比您多了一盒大理进贡的胭脂，还有一对景德镇的一对多子多孙白玉瓷瓶。霁月宫的湘贵人就比您多了一盒胭脂，柔福宫的俪答应和您的赏赐一样。”

李襄宜听得手里的杯子一下不稳，险险拖住：“那么娴贵妃呢？比我们多些什么呀？”小亮子眼睛一下子亮了：“娴贵妃那这些都没送去，只送了三样东西。”

李襄宜的神色缓了缓，眉间的阴郁这才好了点。小亮子继续讲：“皇上呀，赏了贵妃一把先秦时传下来的一把白玉折扇，这扇子当初先帝在时，可是万万交代过不能动的。本是想随他下葬的，不知为何皇上特意留下来了，刚好送给了贵妃娘娘。那扇子的扇骨根根都是上好的白玉，触之温润冰凉，那画栩栩如生，妙不可言，也怪不得先帝喜欢。”

李襄宜死死压住自己的焦躁，问：“这一件已是如此新奇，剩下的两件呢？”小亮子的眼睛也就更亮了：“接下来那两件可更是了不得了！有一株早年台湾进贡来的五彩珊瑚，那是五彩斑斓，美不胜收，放在屋子里整个屋子都熠熠生辉，珠光宝气，那个头都有十岁的小孩那么高。据说是在先祖皇帝建朝那年，进贡的，现在可找不着这么好的宝贝了！连皇上自己都舍不得放在养心殿呢，这不，巴巴的送到双云宫了。还有一件倒是不难得，却又最难得！”

小夏子笑着眯起双眼，故作玄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