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只放了几杯水,冷媃悲愤了,看着君简,眼泪汪汪。
“爹地,我的饭呢?我饿了啊。”
瞧瞧,这女孩这会儿不是开口抱怨了?
君简淡定从容的望着门口,语重心长,“媃媃忘记了基本的礼貌吗?你的洵叔了檀姨还没到场,怎么可以由小辈开始吃?”
冷媃扁了扁嘴巴,哀叹一声,完全没有顾及自己其实性格方面已经不是个女孩子,楚楚可怜的表情哀怨的看着君简,“那我饿了怎么办?”
“乖,先喝点水吧?”君简笑了笑。
“……爹地。”
冷媃见君简依旧那副模样,无奈,只得趴在桌子上装死人。
君简好笑的看着女儿的滑稽动作,瞬间觉得可爱的紧,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以一种妥协的表情看着她,没由来的叹了口气,“算了,饿到你也不好,那么媃媃要吃什么?让他们拿上来?”
“唔,我要大米饭!”
“你不是最喜欢糕点的?”想起某个小女孩在于昨天捧着糕点啃了一个半小时的贪吃鬼来说,今儿个要个大白米饭,有点诧异啊?!
“嗯,吃多了就不好吃了。爹地你想啊,一个人天天吃这种东西,忍得住一直一直吃?虽然我只是吃了一个半小时啦,可是分量足够了,在吃下去,会变成绿豆糕的。”小小的撇了撇嘴,冷媃一本正经的抓过杯子咕噜噜地喝了一大口,就好像渴了很久而不是饿到了。
君简没发话,只是笑了。
在于冷媃指定的大白米饭上桌的那一刻,檀卿和安少洵才姗姗来迟。
看着自己的檀姨脚上那诡异的红晕,再看到安少洵一脸的舒坦和满足,冷媃瞬间觉得,这两人真相了。
一个小女孩子,还是不宜多想的,结果就是,“檀姨,你的脸怎么了?好红啊?感冒吗?要不要找大夫看看问题?”
“媃媃……不用了,檀姨没事。”檀卿看着自己小侄女的天真表情,顿时尴尬了,呐呐的说着,时不时的嗔视某个犹意未尽的家伙,瞟了几把小飞刀。
某人不在意的笑了,明显地满足。
君简也不用憋着,说,“媃媃,这是你檀姨要给你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呢。以后要好好相处哪。”
……冷媃吞了口口水,连忙用快速点头掩饰自己的无语以及想大笑的心态。
“嗯嗯。”点头,就和拨浪鼓一样,煞是壮观,君简不忍心,真是怀疑女儿的脖子怎么做的,这么用力不疼?不酸??
好吧,君简承认自己想多了,习惯的揉揉女儿的脑袋,低低的笑了,“知道就好。先吃饭吧?菜也上了。”
冷媃看着伺候的侍女端上来的鸡鸭鱼肉,吞了吞口水,好好吃的样子啊!
君简看着女儿吃,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满足,这一辈子,能有个女儿陪自己吃饭,就是让他愉悦的事情。
这可是她安缦轻为他的女儿!他本来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个女儿了的。想起安缦轻时,他的表情也是变了变,……女儿媃媃是陪着他了,可是毕竟只是女儿,可不比自家媳妇。
像是想起了跟安缦轻生活的画面,君简地表情很幸福,却没注意到身为女儿的冷媃正默默看着自家爹地,有些暗淡的笑容正慢慢的垮下去。
冷媃是明白君简是想起了过去才会显得那么幸福的。而这种幸福确实是她这个女儿没有办法给予的。冷媃能做的,就只有默默地看着,默默地扒着碗里的大白米饭。
她又何尝不心疼自己的爹地这样子?
何况这个让他变成这样的凶手,正是他不愿意怪罪的亲生女儿?她也想念她的母亲啊,明明生活了四年,却突然这样一个情况发生了,她只是为了不让她的母亲难过,为了帮助她的母亲离开,真的错了吗?
看着君简的表情,她的心脏就像是被刀子正狠狠的刮着,割着,痛,却无处表达。
嘴里扒满了大白米饭,脸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爬满了泪水,是没理由还是触动了最深的那道弦?
冷媃不知道,吸了吸鼻子,才咽了下去嘴里的大白米饭,嘴里没有了米饭的余香,只剩下浓浓的苦涩,。
她在想,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是不是真的错了?
她能怎么办?
母亲,媃媃遗失了当初的那种执着,是因为受到了爹地的感染,还是说是生活在这种情况下的必然?
她好强,却是为了掩盖那深深的稚弱。
檀卿没注意到冷媃和君简的情况,安少洵亦是没有,可是君简却被那一声吸鼻子的声音收回神,呆滞地看着声音的来源——那是,他的女儿……
“媃媃……”
冷媃几乎是把脸埋进大白米饭的碗里去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的蔬菜盘子,无声地掉着眼泪,湿了眼眶却抬起手就毫不犹豫的擦了,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冷媃并没有发现君简在喊她。
君简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悠悠地叹了口气,在他起身挪凳子的时候,安少洵而檀卿才注意到两人的气氛僵滞着。
茫然的看着君简突然起身,然后又向冷媃的方向走去,明明只有三步远,却在君简的脚下硬生生的走出了八步……
就像是动不了,走的很僵硬。
檀卿懵了,不能明白眼前的情况,安少洵却看出了门道,揽着妻子离开了席位,把这里的饭局留给这两个父女。
君简走到冷媃身侧,面色平静地看着女儿因为感受到自己接近而颤抖的小身板,不疾不徐的松了口气,语气温润,却没有说别的,君简说,“媃媃,不怪你。”
那一刻,冷媃听到君简这个九五至尊这样近乎叹息的声音告诉她没关系,心就绞痛,手里的大白米饭的碗筷就好像是拿不住了一样,重似千金似的落在桌板上,打翻了前面的蔬菜盘子……
眼泪突然就汹涌而出,怎么也止不住,抬起手掌去擦它,却连连失声喊,“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哭了,我没想过要哭的,呜呜……我怎么了……我不要哭的……”
君简不忍心,目光沉重地看着女儿,那一刻,是他最心疼冷媃的时候——明明不是真的那么坚强,却还是把自己伪装在象牙塔里,就像是只希望自己孤独的小兽,受伤了,没关系,舔舔伤口就可以过去了,却怎么也不愿意被人看到自己这样稚弱的一面,让他心里比刀割还刺痛,火辣辣的,开心内心的最深处,那股骨肉相连的痛,君简似乎都感觉到了冷媃的悲哀,眼神沉重,深邃,可见的茫然。这是生平第一次有这样的情况,让他是那样的措手不及。
伸手,不甘心女儿这样孤独哭泣似的拥抱她,把她揽入怀里,他知道,也是想得到,冷媃这样的反应是为了什么,除了他自己和冷媃的生母安缦轻,还能有谁?
感受到了来自父亲的关怀,在那时,还是想憋着,不想大声哭时,君简说,“媃媃,哭吧,这一次让爹地陪你。”
闻言虽然只是一愣,然后冷媃就像是发泄一样,揪着君简的衣领开始嚎啕大哭,哭的悲痛欲绝,甚至喘不过气来,君简伸手顺了她的呼吸,也不知道冷媃有没有注意听,君简说,“媃媃,对不起,爹地对于这样的情况太少见,不是很熟悉,对于媃媃的母亲,爹地不怪我的宝贝女儿做了什么,其实爹地一直都是知道媃媃的母亲是个喜欢自由的女子,虽然一直强制她就在自己身边,可是媃媃的母亲总是那么向往宫外的自由自在,爹地无法阻止。对于皇宫,媃媃的母亲认做了囚笼,爹地就是常常欺负她的坏人,可是媃媃说的也没错,爱一个人就是应该给她她要的,既然她要自由,那就放她自由,等她会想要回来了,爹地会亲自迎接她的归来。”
冷媃抽了抽鼻子,呆呆的听着,其实她都明白,她都知道这样的痛,明明喜欢却不能在一起,这种难言的苦涩,因为她也经历过,所以她知道,君简会比她那时候还难受,想他君简是爱人的丈夫,却不得不让他的爱人自由,而后自己一个人生活。
君简说,“作为一个不称职的丈夫,不可以再成为自己女儿的累赘,刚刚,如果不是爹地先想到媃媃的母亲,媃媃也不会哭了,不会难受了,对吗?”
君简自嘲似的笑了,冷媃拼命的摇头,不赞同的说着,“爹地,媃媃也不对,可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母亲……她……”
君简笑了笑,有些无奈,有些郁闷。
“媃媃,这是你说的,你说的爱一个人就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对吧?那么……就让你母亲自由吧……”
可是,他呢?
一辈子孤老吗?
冷媃红了眼眶,她不希望那样子……
冷媃很介意,君简这样子的表情,不喜不悲,有些牵强。
君简微微一笑,看着女儿的眼睛都哭肿了,有些许心疼,详怒道,“媃媃,你以后要也是这样子乱想,爹地就不理你了!”
冷媃一怔,吸了吸鼻子,点了下头。
才想起了另外的事情,抬头,缩了缩肩膀,哑了的嗓子支支吾吾的,“爹地,我饿了。”
“行,爹地喂媃媃,好了吧?”君简对于女儿这样子的神转折不予以评价,依旧年轻的脸上多了几分和悦的笑意,打从心里的愉悦。
他倒是希望,只要他的宝贝女儿不会再那么难过的哭,别总是认为安缦轻的离开做错的是她就好,在君简看来,安缦轻的走,其实是他逼走的,冷媃,也只不过是个客串后帮了安缦轻离开一把的一个孩子而已。
她没做错,就算错了,君简也认了,冷媃是他的唯一的一个女儿,他也舍不得女儿总是那么不开心,在他身边,怎么可以天天掉眼泪呢?
说真的,冷媃感受得到,君简对她的种种疼爱,种种忍让。
不只是因为她的身份是他唯一的女儿,更多的,是他想要弥补这几年她君冷媃的父爱空缺。
或许,在君简心里,这是一个伤疤或者一个坑也不一定。
“爹地,对不起,媃媃,很自私。”她坦白,语气有些低沉,君简不置可否,拿起自己的那副碗筷,夹着蔬菜喂她,一口一口,不间断,可是就是不曾回答自己宝贝女儿的道歉。
冷媃似乎是理解了君简的意思,沉默着,一口一口的吃饭,前所未有的沉默气氛拢聚着。
一顿饭,吃了好久好久,君简不曾吃上一口。
冷媃肿着眼睛,愣愣地看着君简,尤其委屈,尤其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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