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
冷媃总算明白这样的画面是什么样的了。
清晨背着照顾她到凌晨都没睡的君简爹地来到了营外的那片约定好的紫竹林里,等她需要等的人,这片紫竹林是世上少有的紫色的竹林,秀美,柔和,魅惑的紫色,浸身其中,还能闻到一股并不怎么浓郁的香味。
而冷媃今天来,其实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准备,什么都没有顾及,只身一人过来,也不怕那人对自己怎么样,只是过客半响,脚都还没有站直,就背靠着一块比较大只的石头,悠悠地叹了口气:“来了为什么不出来?我只是想把为什么说出来,也想听听你是为什么才这样做,没有别的意思,别紧张。”冷媃看着天空,被奇异的紫竹渲染出来的天空除了本身就有的纯白以及淡淡的蓝色,还增添了几分悠悠然地紫色,就好像天空也因为这个多了几分魅惑。
来人也没有多做他事,步伐稳重的迈步而来,看着靠着大石头看天的女孩子,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
“知道吗,这片林子有一个神奇的传说,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流传着的。”
冷媃不咸不淡的开了尊口,道,“这个传说,就是在心底的事情在这里都会表达,不管你是不是说了,也会自己坦白。”看向那人,眸中硬是兴不起一点波澜。
“你我都不能例外。”
那人被冷媃的眸光里那份冷静震慑,依旧在距离冷媃不足三米的地方站定,硬是没有开口说什么,不言不语的模样很容易被人当做是哑巴,当然,这人不会是哑巴。
冷媃没说什么别的,只是盯着他看,良久,良久。
盯到那人浑身不自在的动了动时,冷媃却噗嗤一声笑可出来,嘴里不饶人的调侃他,“你说你一个男人,做什么把自己裹在一堆女人穿的衣服里?画着女人才画的柳眉?不知道其实你早就暴露在我眼前是个男人了吗?自己没照照铜镜,真的不是特别好看啊。”
气氛明显被这一声噗嗤的笑声打破,冷媃看着他,笑的就差捂着肚子喊难受了。
那人明显抖了抖,扁了扁嘴,有些不甘心的讽刺回来,“你也一样,明明是个女孩子,偏偏弄得像个什么一样,蠢死了。”
冷媃笑,睨视他,表情不变的说,“怎么,喜欢男人又没错,做什么一定要把自己装扮成这样子的鬼模样?很吓人的!”
看着对方一身粉红色,头戴珠釵,手拿手绢,浓妆艳抹,吞了吞口水,就觉得自己快吐了。
那人脸色不怎么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也许是因为戳到痛处,也许是被骂的难受。
冷媃没打算放过他,于是又说了,“做回自己,跟他告白吧。如果他拒绝了,那么,你就是失恋了,失恋了就可以放手了,不会痛很久。”
那人脸黑了一截,却没有别的动作,“为什么你知道?”
冷媃一笑,不置可否,“不管你信不信,因为我经历过。”
那人似乎傻在了原地。
冷媃笑笑,“喜欢一个男人不是错,就算你是男人,爱上一个男人也不是错,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耽美的人其实很多,只是很少见到,你喜欢他,那就告诉他,哪怕你是以自己真实的身份,告诉他,自己也会舒服。即使自己告白失败,痛苦也会一时,可以找到更好的,同时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好的在等着你。”
那人垂下了眼眸,不吭声,冷媃看出了他的顾忌,一脸肃穆的看向远处,眸色深而幽怨,“错的不是你,而是如此对待这些感情的苛刻世界。人生并不平凡,不要把自己看的平淡无奇,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一样的一面,或好或坏,或真或假,或美或丑。对待感情也是需要坦白而不是掩藏,总觉得自己知道就好,那么这个世上除了你自己,就不会有人知道,其实你有个很喜欢的人,有一个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都给他的人。拿起世俗的眼光看待自己,不是把自己看扁了,而是把自己恶化了,其实你比谁都知道,喜欢他的感觉是什么样,看着别人喜欢自己喜欢的人的感觉不是苦,不是涩,而是沉重,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告诉他:我喜欢你。但是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了,留下的,只有无尽的黑暗,你再也无法告诉他,你喜欢他,很喜欢他。你想想看,这样子掖着藏着真的是你所希望的吗?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了回不来了,你不会后悔喜欢他而没有表达出去这份沉重的话题吗?到了无法后悔的时候,你不会痛苦这些可以面对面的时光里不曾说出那声我喜欢你,很喜欢吗?”
冷媃说完后,自己苦涩的笑了,她不只是说他,更是批评她自己,她的前世,不就是这样子?然后今世追悔莫及?
“你知道……我喜欢谁?”对于这个问题,冷媃笑了笑,用唇型告诉他,“君简,我的爹地大人。”
那人愣住,半天没有回神,果然不能小看这个八岁的小女孩。
“然则爱君,何以验已忘矣?”冷媃目露稍许悲凉,那人顿住,惊讶的看着冷媃,想说什么,找了张嘴,还是选择了沉默。
是啊,那么喜欢他,怎么证明已经忘了他呢?
那人苦笑了一声,说,“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无法这么做,他是你爹地,却不是个眼里能有我的人,像我这样的性格,藏着,远远比表露来的方便,我能待在这里,也完全是因为你的爹地认为我可以帮他治理他的心病,病急乱投医或许可以放在我身上,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渐渐地,你融入这个男人的世界,拥有了你,什么都变得不一样,君简地心病好转太多,所以我可以跟他贴近的时候,也少了。”
清淡的语气里多少有些哀凉,冷媃微微动容,看着那人脸上的惨淡笑容,没有搭话。
“知道我在崔锦的死亡现场发现了些什么吗?”冷媃大概是不想再讨论下去,于是话锋一转,不咸不淡的再次开口。
那人摇头,“什么?”
“你的脚边有只虫子……”
那人低头,“啊”了一声,恐惧的跳的远远的,还随手甩出了一个什么暗器,扎在地上……
可是一看地面,什么都没有,“你骗我?”
冷媃显得笑容诡异,她说,“不如承认吧,你就是凶手。”
“……你说你一个小女孩干嘛喜欢这种东西?”
冷媃笑了,耸耸肩,深表无奈,“没办法,特殊癖好。”
“能黑线麽?”
“请便——”
“好吧,我是凶手,你要抓我回去交差吗?就怕你抓不到我把!”
冷媃摇头,不赞同的说,“没饭吃,不要!”
“……”
“第二,我也挺喜欢你的,不想把你上交。”
“……”
他是物品啊?泥煤。
“需要解释吗?”冷媃嘿嘿一笑,主动提醒。那人疯了似的摇头,“不用。”
冷媃点点头,直奔主题,“知道为什么以为是你,然后认定是你吗?”
“说说看?”
清晨,紫竹林的大石边,女孩面容淡然,似笑非笑的注视身前的少年,少年眼里的女孩驻足停留在眼前,阳光忽而突然一笑,答道:“第一,当你看到崔锦的死亡惨样,你没有恐惧,而且不知所以的笑了,我就怀疑你会不会跟那些有关联。”
“于是后来每次被脱离一次主题,我就忍不住想起了什么,又马上消失了,连续三四次这样的情况后,直到昨天才知道原来是多了颗棋子的违和感。这一场杀人案就像是一个棋局上的棋子,一环扣着一环,层层不断,但是一个棋局上多了一颗多余的棋子就会有莫名的违和感,像是多余的累赘,那就是你,你笑地不合场地,不符合一个带问好的女子身份。”
冷媃越说越平静,眸色深邃,嘴角的笑却是怎么都攒不住的玩味,“第二点,爹地身旁,只要是有些过于接近的角色出现,当天就会被杀,而你安然无恙,就像是故意的一样,不得不让人怀疑。”
“第三,你怕青虫,恨不得杀光所有的虫类,刚刚证实了你真的怕虫子一回事,而崔锦当时现场就有一只被秒杀的虫子的尸体,惨不忍睹,要不姐儿对虫子有接触过,还真的认不出来这东西一坨墨绿色的什么玩意儿,而在那时候,现场只有我的爹地和我,两个人以外没有别人,那么现场没人进去过,请问你又是什么时候进去的?虽然不排除这虫子可能不是你弄死的可能性,但是你左手的伤口,怕是不仅仅是针伤吧?应该是崔锦的临死反扑,以至于崔锦的嘴角有抹不去的血迹,血迹盖印有红字的一半,只有你有的木簪子才会有这样的痕迹。然后就是你明明是男儿身却假扮女人,身份刻意地可疑,明明就挡不住眼眸的犀利还要老是盯着我的爹地看,就算是旁人的我都不忍心想告诉你,能不能别那么激动?而且,看着我君简爹地的表情就像是在预防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或许是防御那些可能出现的女人吧?防狼技术太明显了,不好。”冷媃啧啧嗔视他,近乎无语的说了句,“真是BT啊!重口味!伤口估计也因为没有及时的处理而留下了红肿作为后遗症吧?不用想,你也欺骗我的爹地说这事是真是针伤了吧?这回答啊,也真的真够呛的。”
原来,她都观察到了麽?
为什么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呢?
他不能理解这样的女孩到底是怎么样的认识的,心里很震惊,很诧异,却为这样一个女孩有些无奈地臣服。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胸口的心脏,跳跃的厉害。
这样子的一比一情况下,她……比他做的太好太好,让他不得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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