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屏罂粟说:“以前的天之涯啊!是个很漂亮的地方,才不是这个样子呢!你听我慢慢说啊!”
赤屏罂粟慢慢地说着,盘古静静的听着,他从来没如此的感觉满足过,她也从来没这么的幸福过。她的陪伴是对他最大的付出,她本来就是一朵不会讲话的普通植物,碰巧成长在这洪荒里,又恰巧遇到了他,他的讲述和陪伴使她有了灵力,这才能说话的。以前她不会讲话的时候,只能静静的开着她血红的瓣儿,感受着外在的冷热交替,用自己的办法来记录着时间的变迁,一天又一天。在她看来世界就是乌黑一片,她从来不知道无垠的白茫茫原来就是这个世界。她无聊的只能把时间用来计算,然后她知道几万亿年过去了,又过去了几千年,那天清晨,在她的时间概念里那是个清晨,她听到了从来没听过的好听的声音。声音醇厚,像她心里的风;声音细腻,像她心里的雨;声音温柔,像她心里的阳光。即使他告诉她,外面的世界是茫茫一片,不见天不见地,可是她心里却已产生了另外一个世界,是她想像憧憬而美丽的世界。
几次,他在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她多想回答说:“我叫赤屏罂粟。”
又有几次,他在问她:“这儿叫作什么地方?”她多想回答他说:“这儿是天之涯。”
可是无论她如何努力,她都是不能说话的。好在几万年后的一天,她在心里想着,别啰嗦了,都讲几千遍了,都腻歪了。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甜甜的,是她自己也喜欢听的声音。她的高兴,虽不能溢于言表,但体现在她心里是如此的份量十足。她不知道,那时她的花瓣更是红的煞眼,有一种独具匠心的美。然后她听到他问:“你为何之前不讲话?”她心里喜的要紧,可是她是一朵好强的花。他愣的可爱,她多么想看到他的面貌,可是她看不见,这是她心里的遗憾,是一个秘密的遗憾,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不能看见的。至于原因,她自己也不知道。
现在,她向他讲着自己的世界,其实那是他的声音给她的世界。有风,有雨,有阳光。只是他或许永远都不知道。
她说。几万亿年前的天之涯,天和地是分开的,有风有雨也有阳光。每天清晨,阳光会升上天空,碧蓝的天空映着火红的太阳,多么美丽。有风的时候,会吹起我的叶子,凉凉的。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在风里跳舞。天空偶尔有雷,“嘣嘣”的把天敲的直响,仿佛要把天撬开似的。地是黄土地,上面长满了像我一样的植物。我们在下雨的时候总是“唧唧喳喳”的闹着。白天的时候,天亮堂堂的,到了夜晚,天就是黑漆漆的。在那个天之涯,每颗草每朵花都无忧无虑,我们每天的事就是微笑微笑再微笑,一点都不感到孤单。
即使一切她都不曾经历也不曾目睹,可讲着讲着,就好像似有这回事了,那种快乐就像真实有过一样,就像现在这么真实一样。
盘古听了很是感动,这才想起自己以前一个人的孤独,但更多时候,他都为她的话所心动,即使他也没经历,可是听着她讲,跟着她的话一步步深入,然后他也感动开心的不能自已。好像以前,那么无垠的亿万年前,他们就在一起快乐的度过。
像故事一样,不属于他们,可他们却实在的感动然后开心,那么这个故事就是属于他们的。
盘古又问:“赤屏,你说的碧蓝是什么颜色呢?阳光是什么呢?雨水又是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不要紧,你闭着眼睛就能想到啊,我闭着眼睛就能想到,我也不知道碧蓝是什么颜色,可我觉得天就该是这个样子的。”盘古闭了眼睛,想了很久,然后郑重的说:“我虽然没看到,可是我好像想到了,真的很漂亮,很漂亮。天真的是蓝色的,太阳就像你的花瓣儿般。我以后一定把这个世界给你,好不好?”
“好啊!可是为什么给我呢?”赤屏问。“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我就只有你这一个朋友,我当然要给你啊。”盘古很认真的解释说。
“恩,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要把花开得最美丽,然后把这美丽送给你,我也没什么给你的,就只有这美丽的盛开了。好不好?”赤屏罂粟被他的话感动的说道。“好啊!那我们说定了。”盘古很开心的笑了好久。
他们在这混沌的世界里,一个人一朵花相依为命。各自陪伴各自,他们讲着,仿佛有话到永远讲不完,直到过去几亿年后。
赤屏罂粟开始慢慢感到不适,一天比一天都要累。一天,盘古正和她讲着话,她听着听着竟然睡着了。
“几万年前,你就总是提不起精神来,这是怎么回事?你的花瓣儿都没有以前殷红了,叶子也开始泛黑,这又是怎么回事啊?”盘古又担心地问道。
“你就是瞎担心,花儿又不和你人一样,我总要时间休眠吧,等过了一段时间自然就好了,你还是如此啰嗦,从几万年前就开始问,问到现在,你再问我就不理你了,也不跟你讲话了。”赤屏罂粟意思到自己的花期将至了,无论是上古植物还是如今的花花草草,都是有花期的,过了花期,自然是要枯萎的,这便是花的命。“我再也不问了,你睡觉吧!等你睡醒了再跟你讲话可好?”盘古细声软语说。
赤屏罂粟没有作声。花期将至,自己正在慢慢枯萎,等叶子全部泛黑,花瓣就会全部枯萎,自己就会死去。
盘古似乎意识到什么,可自己又不愿相信。时不时,他就无意识的喊她一声,待到她答应才安心。“赤屏,赤屏。”他喊道。“又怎么了?你还要我睡觉吗?这是你喊我的第三百次了。”“哦,我又喊你了吗?你还累吗?”“很累很累,你不叫我的话我就不累了。”赤屏知道他很担心,这么说也是想要他放宽心。”好好,我再也不喊你了。”盘古一副委屈而又担心的样子。
知道盘古已转身离开了。赤屏罂粟很是伤心,她的叶子已经不能动了,所以她知道自己没有多长时间了。所以那天她对盘古说:“你去地之角拿你的斧子再来天之涯,你这些年总是一遍一遍喊我,我就是想睡也没办法。趁你回去一趟的时候,我能休息一下。你不是说你会舞斧吗?我想看看,总和你讲话多没意思啊。我在这里等你。”盘古很是不放心,说过一段时间再去,可是拗不过赤屏罂粟。这几亿年来,盘古总是拗不过她的。
盘古回地之角了,在之后的一百年里,赤屏的叶子已完全泛黑了,在这一百年里,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回忆了,只可惜回忆太多,在回忆还在一半的时候,赤屏的血红花瓣就已经一片一片脱落干净了。
几千年后,盘古拿着他的斧子回来了,只是他再也找不到赤屏罂粟了。在长着她的地方,只有一堆枯萎了的黑色花叶,心里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疼痛。他没有哭,即使很伤心欲绝,可就是没有眼泪落下来。他根本不会哭,没有人教他怎么掉眼泪。
一个人如果不会掉眼泪,他拿什么去发泄他的悲伤?悲伤若挤在心里,要怎么办才能忘记?
盘古在天之涯,回到了早先的时候,他不再说话也不再舞斧,因为要看的人忽然看不了了。他只是一天一天挥动着斧子,试图劈开天地。有时候对着那小小的坟茔,静对无言。他开始怕冷,也许是因为没有人再陪他说话了,他突然想到了冷的滋味。
他回不到以前了,心回不到以前了,以前他觉得一个人是理所当然,现在不同了,所有的一切都不再相同了。他知道了孤独。
一万八千年后,天地被他劈开。盘古以头顶天,脚踏地,一日九变,日增一丈,在自己心疲力尽之际,为了防止天地再合在一起,盘古以五星咒封住了天空。在最后倒在地上的时候,他的眼里流出了眼泪,那滴眼泪正好滴在了那小小的坟茔上。他的嘴角含笑,低低的说:“赤屏,我把这个世界给你,你答应我的呢?”
几万年后,女娲以泥捏人。
几万年后,一个名光严妙乐的国家的王后宝月光梦太上老君送子,怀胎一年,于丙午岁正月初九日午时诞下,在普明香严山中修道,历三千劫成大罗金仙,历十万劫成为总执天道之神,又经亿劫成为玉皇大帝,统领天地人三界,还管理宇宙万物的兴隆衰败,吉凶祸福。
在人间,盘古的传说最早见于三国时期吴国徐整著的《三五历纪》。后南朝萧梁的任昉亦有撰,其著《述异记》有道:盘古之君,龙首蛇身,嘘为风雨,吹为雷电,开目为昼,闭目为夜,死后骨节为山林,体为江海,血为淮渎,毛发为草木。只是,在浩如烟海的人间藏书里,却无一字提及那朵名为赤屏罂粟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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