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桃宴那天，笑笑早早的就把我喊起来了，我还想赖床来着呢，哪知她一副不可讨价还价的严肃模样，没法，我不得不早早的起了床。

平常我都是绾的流云髻，简单快速。可蟠桃宴这下不行了，我必须绾正规的高山髻，就是那种嵯峨在头上如高山巍峨的发髻，这可苦死了我，弄到现在，我只能高高的坐在我的罗兰藤丝椅上，像个傻瓜一样一动不动，心里默默地念着“早知道，我就一连下来把那蟠桃宴都给收拾闹的开不了了，也免得我如今还得遭这罪。”

笑笑走了进来，看到我的这番模样，止不住的笑了笑，说道：“小祖宗，你如今换了红袍子，再配上这高山髻，一点都不像我所认识的小女孩样，只是瞧你僵着的表情，貌似奔赴的不是宴场，而是战场。你也知道，如今你都十六了，若我再像原先一样给你梳那简易的流云髻，玉帝可是要怪罪我了。”我嘟起嘴不再理她，她却又笑的开怀起来，说笑道：“小祖宗，等下宴会别在做这表情了，这装扮加这表情，我看来着实别扭，你只管不说话就好。”我依旧不理她，她见我如此，端了一盘茶酥饼，像我讨饶到，我这才宽宏大量的原谅了她，和她说起话来。

“以后这髻在宴上梳就行了，我总是这样端着怪累的，这么长的头发全给盘在了我头上，还戴上金步摇的发饰，可压脖子了。”边说着我别扭的扭了扭发酸的脖子。

“是啦，是啦，等你结了亲，成了妇子，就还梳这小女儿的发饰，管不得多少人在后头笑你呢！”笑笑取笑我。

“我才不管别人笑不笑，只要我夫君不笑我就是。对了，上次我给你说了婆家呢，水哥哥说，等他办完了事就回来娶你。你去了婆家，天天挽发插花饰，只压的你脖子疼。到时候别来向我诉苦啊。”我吃着茶酥饼边说着。

“就你之前说的慕水晗？为什么他要娶我？我都不曾见过他。”笑笑疑惑着问我。我鬼心肠一颗，当然不能老老实实地如实说，随便捏了个谎说道：“水哥哥呢，是个散仙，这些年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我曾孙儿的命特在凡间也不知道干些什么事。反正就是特重要的事。”不知道是什么事的我为了加大水哥哥身份的重要性，特别强调的说到。接下来又说道：“在我没提到你之前，他就认识你了，还说你一定是个漂亮的姑娘，又说你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我想他一定对你是钦慕已久的。你又不能嫁远，恰好水哥哥是我认识的，你若和他结婚，多好啊，说不定我们还能跟他一起去人间玩玩呢，你总对我说那个地方好，可见你是多么爱人间啊。”说完这么长的大好几句话，我激动未平，手扶了扶头上的“高山”，它总像要落下来一般。

见笑笑摸着腰间别着的一个东西，没有说话。我又接着说：“笑笑，你就别多想了，大不了，等你和他相处试试，不欢喜的话我就跟水哥哥说，他不会怪我的。”笑笑像是下了决心一样，停顿半刻，这才说道：“不妨，小祖宗给我选的夫婿一定错不了，他若肯娶我，我就嫁他。”听笑笑如此说，我笑的合不拢嘴。手还不停的扶着我那头顶的“高山巍峨”。

笑笑摸了摸我头上的花钿，温柔地说道：“小祖宗的钿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以前的墨色如今都变成赫色了，真是红艳的好看，正应了身上的这件袍子。以后有小祖宗的陪伴，笑笑的心里就很快乐了。”我也很是温柔的回着一句：“小祖宗有了笑笑的陪伴，就是有家的仙。”

正说着，接我们的轿辇就来了，我们上了轿，前往金銮宝殿。

妙虚正收着行李，快乐的表情就在脸上。他心里的那个劫总算是想开了，老祖宗虽是天庭辈分高的上辈，可仙龄就只这么大，以后也是要成亲的，可与她同辈分的仙天庭可是找不到第二个了，她迟早得嫁给晚辈的仙，既然这样，晗大哥是极其合称的，再说老祖宗都亲口允诺了。想到这里，妙虚心里兴奋的很，他又想，我以后可不能再喊“晗大哥”了，连师父也是不能呼他仙名了，我该换一个合适的称号。这个问题还没想透彻，就听到真正的晗大哥在喊他，他这才回过神来。

“晗大哥，你找我什么事？”妙虚问道。

“明天就是蟠桃宴，我本是打算今天就去往人间的，可是我心里有挂念，不把这挂念放下，我是走也不愿的。”慕水晗说道，说完递给妙虚一副卷轴。妙虚接过，不用打开，就知道这画中人物是谁。

那天，他为慕水晗整理阁内时，正擦那长身瓷瓶，看到里面又新插了一卷画轴。妙虚一直以来就佩服慕水晗，无论是他的书法还是画作，他都是称羡佩服不已，总是要一睹为快的，当他打开时，见了画像，一口的惊讶。自从十一年前老祖宗来观后，这些年他都狠狠的记住了老祖宗的面貌。

“明天我有些话要亲自说与笑笑听，你替我将这副画交予她，让她出殿来到潇湘竹林，我已禀明玉帝今天前去，所以明天并不方便前往，你可记住了？”

“我记住了。”妙虚回答，心里想到，如今老祖宗还不曾将实情告与晗大哥吗？老祖宗交代师傅莫先将她假扮笑笑的事告与，一定是想亲自来说的，我不仅要听师傅的话，还确不能违了老祖宗的这番想法。相爱的人就是别扭，你先说或我先说不都是一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祖师奶奶亲临”有仙官报到。

众仙家还有妖界代表全都敛声屏气，静候祖师奶奶的出现。

只见一身穿红色袍子的绝色女子在宫中大嬷嬷笑笑的搀扶下走了进来。殿中不管是常见到祖师奶奶的上神，还是只能借蟠桃宴偶尔瞻仰祖师奶奶芳容的下界真君和妖界代表，无不被此刻场景惊讶的怔住。就连昨天刚见过面的玉帝和王母也被眼前所见给震惊。

那女子，美的就像这天地的奇迹。她略施了脂粉，高高的髻，衬的她的脸蛋儿美的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也不减半毫。特别是眉心血色的花钿，着这一袭红色的朝云袍，往日的小孩子气一丝不存，有的只是倾倒众生的绝艳和妖媚，对的，此时的她就是妖艳的美。

玉帝只当她是小女孩，如今见她如此震慑心魄的一种美，有一种气势，有一种威严，这让他想起了女娲娘娘。第一次见女娲，她也是如此的天真烂漫，就像祖师奶奶平时，可当他成了仙得了道之后，再次见女娲时，女娲早已成熟的就像此时的祖师奶奶一样，有一种俯揽众生的气魄，让牛犊般的他不再敢去仰望和接近，于是，他错过了这永远的美好，他始终都记得，那次，女娲牵起他的手，对他微笑，暖声细语，像春日的柳絮，她说道：“小兄弟，若摔倒了，只要你还爬得起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你说是否？”

只是，这永远都是秘密了，可一颗秘密的心无论沉淀得多久，但凡被牵扯，那疼便是永远和天长地久。

太白老君等众多上仙都被震撼得老腰不敢立直了。

我上了座，玉帝曾孙这才宣布蟠桃会开始。玉露琼浆盛了上来，紫金玉露丹呈了上来，蟠桃也呈了上来。我戴着这高高的髻在殿上好个不习惯，还要应和众仙家妖家的恭贺，无不是说我“寿与天齐”云云，我不答又显得我特别没礼貌。正准备找个理由逃出去的，笑笑在耳畔小声告诉我说：“刚刚有个小婢子告诉我，说你的水哥哥在殿外等你。我想你早就想出去了的。”

向玉帝曾孙称说心中甚是不适，玉帝刚要问理由，笑笑解围道：“禀告玉帝，祖师奶奶不胜酒意，怕是喝多了的缘故。”出了殿才知是妙虚。笑笑知我是去见水哥哥，不知道是不是害羞的缘故，偏偏不肯与我一同前往。我好笑的很。

我拿着画就直奔潇湘竹。途中我拔了固定发髻的簪子，头发就散了下来，我这才嘘了一口气。果然，慕水晗就等在那，他看我前来，欣喜着，说道：“我本是昨日就该走的，只是心里还有挂牵，便留到今日才走。你可知道为什么？”我摇摇头，说不知道。他理了理我散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拖着我的手，打开那副画，说道：“你平日里古灵精怪，可遇到这件事却呆的傻了，这副画画的是你，你可明白我要对你说的话？你只管好好的等我，仅此余生，我定是不会失约与你的。”他见我依旧是一副懵懂的模样，知道我还不曾开窍，正准备来说什么的，这个时候，几个仙婢端着一碗含羞汤走来。

“见过祖师奶奶，玉帝见您饮酒过多，特意让我等端来醒酒汤予您。”

我鼓足气一口喝了，说道：“就说我喝了，你等替我谢过玉帝曾孙。你们是怎知我在此处的？”“回禀祖师奶奶，我等在刚刚得遇大嬷嬷，听她指引才来到这儿的”众仙婢回答。我在心里暗暗的想，笑笑还说不跟来，却躲在暗处偷偷看自己的夫婿，不知羞，我等会一定好好取笑她一番。

她们走后，我才听到水哥哥问了一句：“你原是祖师奶奶？”只见他看了我身上的红袍一眼，又说了一句“我真傻，竟然没看到你穿了这件红袍。”我听水哥哥这么说，忙道歉到：“水哥哥，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瞒你的，我只是怕告诉你了你就不是原来的水哥哥了，我真不是有意要骗你的，你不会怪我的是不是？”只听得他说道：“我不怪你，我怎么会怪你呢”老祖宗不曾听到他心里的那句话“我怪的是我自己而已”。

“你不怪我就好，水哥哥最好了”我望着他甜甜的笑，“那你刚刚是有什么话要说与我听的吗？”水哥哥理了理我额间的发，说道：“我是想告诉你，你穿这件红袍子很美。”我在心里纳闷，水哥哥早前不是这么夸过我吗。

“我要去人间了，以后恐怕见面的日子就少了，我是来给你道别的。以后就算是看不到我，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听明白没？小顽皮。”“是，我一定把水哥哥的话听进去。我会等着你回来的。”水哥哥朝我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不是很开心，他的嘴巴是笑了，脸也笑了，眉毛也笑了，可他的眼睛没有笑。

我挥手送别水哥哥，心里很难过，我可能好久都见不到水哥哥了。没走几步，正如我所料，他转过身来，只是问的话让我倍感意外。“你上次说把‘她’嫁与我，说的是谁？”我回答道：“是真正的笑笑，你还夸过她好看还夸过她的眼睛一定很美丽，她可好了，你若能与笑笑成婚，我欢喜极了。”

“她说她欢喜极了！若‘她’真是‘她’，我又何怕冒这大不韪，可是她竟说她欢喜极了！”慕水晗在心里如是想着。他感觉从未有过的疲倦压来，他想睡觉，可他不得不向前走去，他想转过头回去抱住那个人，可是，她是老祖宗，是不爱自己的老祖宗。他没有理由回去。

心很慢，可步伐是快的，当他再次转过头去时，她的影子还在身却不在，因为那个影子不过是慕水晗心中想念的影子，刚离开没多久就开始想念，那是因为，只剩下想念了。

当他到达天之涯瀛山之前，他听到一女子，温婉地喊他：“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