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过后,虽然奴仆们也忙碌着打扫整理屋子,只是与刚才的情形相比是有些冷清了。此时蜡烛燃掉了一大半,烛火不如先前通亮。酒后,环玦的心里平添了几分萧索之意。只觉得心中空空也。怀里抱着那珍贵的文房四宝,今日收到的贺礼不少。她却独独偏喜爱这太师之礼。
李老夫人见李四小姐微醺,差人送她回去。
她上了轿子,其实李府内很少用轿子。只是一些大户人家都配用一些,大抵就是为了应付此等情况。
轿子一路行着,李府的下人倒是不同一般。虽然不是专业的轿夫,但是环玦在里面却感觉不到丝毫的颠簸,她侧头靠着软缎上,只觉得这轿子轿身较大,可容二至三人,前面放着一小火盆,以厚呢作帏。厚厚的窗帘将窗户遮盖住,丝毫风也进不到,这里面十分暖和。只是酒后本就有点发热,如今坐久了这热气却让她感觉闷闷的。
掀开窗帘,轿子女子一探头,忽然打了一个寒战,酒意散去了大半。这雪后的天气却是冷冽。梅香飘进,环玦觉得清香,忽然想起那句梅花香自苦寒来。想到这梅花一枝独放,觉得这天时、地利它还真选对了。只是,她不喜梅。没有缘由的。
少顷,轿子突然停了下来。
她正想问什么事情。就见小玉递来了一件狐裘,她是记得的,这件狐裘与日暮时分林中男子是一样的,只是这件要小巧一些。只是突然间看到此物心生诧异,为何相赠。
“小姐,送狐裘的公子问可否近距离说话。”
环玦点头示意,“无妨。”
出于礼仪,她也顾不上天寒地冻,速速下了轿。
待此人一来,才发现是先前那位使她作诗的公子。只是这狐裘,环玦只觉得几分疑惑。
“我家公子,将这狐裘赠与四小姐作为生辰之礼。希望四小姐收下。”
“既然要赠送礼物何不光明正大些,现时拦我轿子,是何意?”环玦只觉那公子身份不同寻常,想着还是不要接触为好,只想回绝这份厚礼。
那男子心里一惊,这个五皇子真是厉害,早知道李四小姐会这般刁难,当即以五皇子的原话回之,“公子说,如若将这礼物一同别人赠给四小姐,只怕鱼龙混杂,分不清哪些好坏了。”
环玦觉得这话说得在理,那时只怕将礼物搁置或者转赠他人的确可惜,这样一件狐裘应是价值千金,举国上下也找不出几件好的。眼瞧着那位连她想说的话也猜中了,想必今日这份礼物也只有收下了,“那小女子谢过你家公子。”嘴里含着三分笑。
这夜里,灯火昏暗,环玦这一笑在光与影的反衬下令那男子失了神,等反应过来后才觉得懊悔。
之后环玦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便再一次上了轿,将狐裘放在那文房四宝旁边,由此能出她是极喜爱这件礼物的。
只是环玦知道,这狐裘绝对不能在外人面前穿上。
这夜,环玦早早睡下了。
却不知道这夜因为她的一首诗很多人都无法入睡。
譬如那些公子,今日见了这四小姐,不仅模样长得好看,那才华足以令人倾慕,大家都恨透了那外郎中家的公子。如若不是他,他们提了亲,说不定正好迎娶到了四小姐。但是细细想来,这四小姐当真不一定瞧得上他们。李府是怎样的权势富贵,他们便觉还是不要妄想为好。只是心中有首诗在脑中久久徘徊。甚至有人将此诗最后两句写了不下百遍。
又好比在李府,两位李老爷吵得面红耳赤,李府老爷子心里气着自己哥哥坏了他心里的好事。一人一句,大致如下。
“她是我的女儿与你何干?”
“那文房四宝岂能赠与一个刚及第的女孩儿?”
“你的女儿?你既然看不透她的追求,又何配得上做他父亲。”
“你胸无大志便罢了。难道你也想玦儿如你一般?”
云云。
李府老爷子一夜无眠,自家哥哥的话一直萦绕在他脑中。第二日一早便叫自己的二夫人(便是环玦生母)前去试探自己的女儿心中所想。
二夫人玲珑心思,睡在老爷子身旁岂会不知自己的老爷子今日肯定很难入睡,也是辗转反侧。
事后李老爷子才真正了解过来自己的女儿心怀天下,不愿早早嫁作他人妇。此后对于环玦的亲事他便不再干预。只是偶尔提点一两句。
其实云国内也没有什么男尊女卑的说法,虽然男子大多三妻四妾,但是女子求知的权利还是有的。两百多年来出了不少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也有不少女官。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种思想还是有的,例如女子可以在琴画上出彩,但是若是偏于文理政治,男子最怕这方面输给了女子。全天下的男子基本一样,但也有不少奇葩。例如后来李环玦便知道不少男子面相俊美,却靠着一些女子养着,也瞠目结舌了。
而五皇子倚在窗前,将手中的纸拿出来,赫然是刚那李四小姐所作的咏梅诗。又想起了今日林中所见,随后又想到了太师对她的宠爱。
然而这纸为何在五皇子手上,原因在于那郎中公子一心以为这位皇子是看上了李四小姐,不敢拿在手中。再加之后来将狐裘相赠,更加确信了。
只是,五皇子的心思有怎会让他猜透。此时这个皇子目光十分清明,似乎想通了一般。
次日,环玦醒来就看见母亲坐在面前。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不知道为何自己的母亲这么早便出现了。
“母亲,这么早来找女儿有什么事情吗?”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今日醒来很好便不知不觉走来了你这里。瞧着我们母女也好久没有一起吃早饭了。”这位二夫人虽然有三十六岁了。但是保养极好,看上去便如三十出头般。只是眼底有着淡淡的黑眼圈,环玦知道这次母亲前来一定有事情要说。
“母亲,等女儿梳洗一下。”环玦见丫鬟端来梳洗的用具,很快收拾好了。看见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食物,头发没有盘好,只是拢于耳后。
饭吃到一半,随便聊了一些事情。这二夫人总算进入主题了。
“玦儿,昨天那些公子你可有中意的?我看那许公子就很不错。与我们也门当户对,至今也尚未娶妻。”二夫人已经将筷子搁下了。还没娶妻这几个字语气放得很重,也是告诉女儿这个公子品行很好,嫁过去乃是正室,一定会对她宠爱万分的,日后若是相夫教子,一辈子必定锦衣玉食,安平一生。
环玦此时正将一梅花香饼放进嘴里,忽然听见母亲说了这样一般话,瞪大了眼睛,“许公子?母亲说的是哪位许公子?”
这二夫人心里明白了,昨夜只有一位许公子,而且是老爷亲自带去介绍的,女儿又如何忘记?如今装傻充愣必定对那位许公子无意,况且这许公子在昨日那些人中文采是最最出色的,昨夜也是备受瞩目的,其他公子想必自己的女儿也是无心的了。于是她也不再讨论这件事情了。
环玦见母亲不再说话也知道母亲明白了她的想法,她将玫瑰酥夹了几块放入了母亲碗中,笑盈盈地说,“母亲,多吃点这玫瑰酥,入口即溶。”她何尝不知道刚母亲心中有事,根本没吃多少。
二夫人瞧了这个自己这个女儿一眼,没好气的说,“你这个丫头,古灵精怪的。”语气十分宠溺。
这个女儿明明心思透明,却烂漫天真。
环玦也夹了一块玫瑰酥放入口中。甜甜的,真好吃。心情好,好的东西入口就会更好,如今一看拥有好心情才是最好的。
好事连连。
今日下午,从皇宫来了一道圣旨。
旨意是李四小姐天资聪慧,灵气动人,妙笔生花。特赐金牌一枚。待春暖花开之日便去瀚轩楼学习,望好好珍惜此等机会。
瀚轩楼乃是公主,皇子,大臣之子等学习的地方。太师,大学士,瀚轩学士等学习的地方,可谓是人才聚集,钟灵毓秀之地。能去学习,并且凭借自己古今所学必定大有好处。
更重要的是,环玦久居深闺,大半年竟然没出去过一次,她知道自己身边是有暗卫的,也没有想过要偷溜出去,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而且当时她假装失忆,也不想让人猜忌,于是耐住了性子。可是这一等便是大半年。
如此好的机会,如何不大快人心。
寒冷的冬日她也不觉得冷,雪后初晴,看着明媚的日光,她只有一个愿望,春天快来吧。
离立春之日还有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大家每次看见环玦都是笑容满面的,李府在这位李四小姐的好心情下都是一片喜气。
有人好奇问为何李四小姐心情这般好。
环玦只答,“人逢喜事精神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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