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何必强人所难呢?”吕卫一指吃饭这件事情,二指环玦要她做的事情。
“先生都没有尝试过,又如何知道不和你的胃口呢?”环玦也是一语双关,四两拨千斤,将话题抛给了吕卫。
“有些东西我一看便知道自己不喜欢。”吕卫目不斜视。
环玦一笑,“有些东西的好处不是一看便知的,就好比,先生是学医的,哪怕医术高明,举世无双,但是真正要对症下药,也得经过望、闻、问、切,方才能真正断其病症。岂有一望便知的道理?”
吕卫脸色有了变化,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环玦心中有话,当即一气呵成,“况且环玦今日来找先生是有求于先生,先生不问一句便将环玦拒之门外,这不是再欺负我这么一个小女子么?以前我听说过一句话,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我觉得应该说成,宁欺少年穷,莫欺女子才。”
这句话一下子把吕卫和蓝绝化逗笑了。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如此女子,绝无仅有。
“我未曾将姑娘拒之‘门’外,但是姑娘你将我的‘门’破坏了可是有实实在在的证据。”说完眼睛瞟向了那道大门。
环玦面色一囧,连忙摆手,“这个门不是我破坏的,你想想啊,我哪有这般能力了,是蓝大哥。真的。”遂变成一本正经的模样。
蓝绝化顿时石化。
环玦见此事有转机了,连忙说,“虽然不是我弄坏的,但是,我绝对帮你将门修整好。”
接连几天环玦冒着酷寒天气往吕卫这边跑。
一边修理着门,一边派人将室内布置好。
吕卫也任由着环玦,只要环玦不说出此行的目的。
于是,吕卫的房间摇身一变,就好像一个普通的女子突然飞上枝头变作凤凰成为了皇帝的妃子。
以女子作比,一则是说明这变化之巨大,二者,你可想而知。这环玦乃是女儿家,虽然很多方便与男子有得一拼,可是就起审美观,还是女孩子气居多。于是房间充满着浓重的脂粉味道。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倒也多。
例如,这附近的孩子依旧骂着,看着吕卫额前的“犯”更是眼中带着嫌弃之色。
环玦一看,便知这种情况不对劲,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这个吕大少爷的脾气给引出来。立即扑上去掩盖住了小孩子的嘴,可是,遮住了这个,却挡不住另外一个嘴,反倒这个被她吓住的孩子,一咬她的手指,环玦还没叫疼,他反倒先声夺人,哇哇大哭起来,惹得环玦不知所措了。
环玦心中天生有个根深蒂固的观念便是童言无忌,小孩子说错话呀,做错事什么的都应该归咎其年龄小,不懂事。所以小孩子是没有错的。
吕卫在一旁踱步,顺便冷眼旁观。
倒是蓝绝化,是个经历多的男子,一吼,“谁再哭再闹我就打谁。”
果然,此招起了作用,那群小孩子一哄而散,由此可见是一件自发性的骂人行动,想必此人是多不讨小孩子的喜欢了。
环玦微微偏过头,好笑的看着吕卫。
吕卫当下是没说话,可是在后来却在《李环玦传记》中有这么一个故事,故事大致是,惠帝二更二十二年间,当时李四小姐在宁洲大战海蜃国常胜将军楼至远之时,谁知这楼至远诡计多端,竟然将瘟疫带入宁州,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宁州内忧外患,皇上特派吕太医前去支援。这吕太医医术真是高明,不久解除了这一忧患,这楼至远本就高傲,不可一世,自以为此招绝对是有十足的把握,将士兵抽离了一部分去别地支援。谁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竟给破了,自然不堪一击,随即打败,李四小姐当时乘胜追击,与另一军队前后突击,夹攻,将这楼至远的精奇部队给打了个落花流水,片甲不留,大家面露喜色,赞扬李四小姐。但是却不知道李四小姐身患重病,那时,吕太医说了句话玩笑话,“其实想赢了你好不简单么?”环玦疑惑的看了吕太医一眼,他紧接着说,“只要对方派群孩子攻城便行。”环玦苍白无血色的唇勉强扯出了个笑容。吕太医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脑袋。其实他一早便看出了环玦的缺点,就是心软,最终反倒害了自己。
又比如一日看见吕卫那额前的字几乎快要消失不见了,不细致看绝对看不出来,环玦大吃一惊,才发现原来此人医术高明,区区一块印记又如何除不去。原来先前不肯摘下面纱,只怕是心上刻有了痕迹。
当年的事情虽然她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想必给这位吕先生是造成了极大伤害的。
自己此番拜访怕真是扰了人家的清净了。
只是事已至此,绝不可半途而废。
只是再次细瞧这位吕先生,年纪约莫二十六七。此时与他,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刻下的字没有了,脸上乱糟糟的胡须也没有了,完全是个气宇轩昂,风度翩翩的男子。难怪凤倾公主会对他一片痴心了。
他入狱四年,她也等了他四年。至今待字闺中,这样一份深情实乃一段佳话,当时二人鹣鲽情深,惠帝也有心将公主许配给他,原本大好姻缘,只可惜出了这么一件事情,这缘分从此硬生生的断了。
正巧环玦身上的玉佩由于她正忙着在院内设置一张桌子,她喜欢在屋子前安排这样一张桌子,觉得夏夜若能在这样一张桌子上乘凉或者与好友对饮一番,十分的有情调。此时玉佩落下,环玦故意一说,“好好的一块玉你偏要坠入乱土里,幸好我眼明手快,不然谁懂你的价值呀。”
也不怕惹得吕卫不高兴,近来她摸熟了吕卫的性子,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之人,所以对待这种人不用忌讳什么的。
吕卫看见环玦有模有样的对着一块玉佩说话,突然间心里一热,觉得好笑,不自觉得露出了笑容。
当他用手摸着自己的脸不再硬朗的时候,才惊觉自己又回到了当初的自己。突然间又不习惯这样子,手不知道是该放下还是如何,总之是不自然。
终于在安排后一切后,看着这里的大变化,环玦突然心里有种成就感,她想着有朝一日,自己有了新房子之后,一切都要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
“吕先生,这里布置得你满意么?”
吕卫环顾一下四周,再也非昔日的六个一了,渐渐的感觉到了一种温暖,房间虽小,可是被环玦安排的五脏俱全,窗台上摆满了盆栽,淡黄的的帘子半开半合,桌子已经换新了,是红漆方桌,上面刻画着图案,靠墙摆放着两张椅子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椅子上安放这绒毛坐垫,可想环玦的用心。
在椅子底下的前面放着一火炉。
周围的墙壁上有着画,是环玦偶尔无聊时的作品,吕卫并不懂画,但是看着觉得十分舒服。这是自然,环玦在做这两幅画时心态平和,随性画的,使人看着画心态也平和不少。
自己的那张床没有换,依旧是原先的,想必是怕他认床不习惯吧,倒是说了一床厚被子,他淡淡一笑,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生过病了呢?
他回答着,“尚可。”
“姑娘近些日子劳心了,我为姑娘煮一壶茶聊表谢意吧。”吕卫说着便开始了行动。
环玦此时心里有点紧,就跟以前自己要考试一样。
明明已经做足了功夫,却依旧紧张得等着老师念分数。
她知道是时候该摊牌了。
吕卫拿出两个杯子,将茶水倒入,环玦只觉茶杯中漂浮一片绿色,几缕轻烟散着温热,轻轻一嗅,只觉得茶香袭袭。
轻轻一尝只觉得舌尖微甜,方向传递入喉咙,十分舒服。
“吕先生泡得茶真好。”环玦真心夸赞。
“平日多熬药,自然对于泡茶犹如信手拈来。”他也不客气。
“先生泡茶之法如此了得,何况是熬药呢?”环玦借吕卫的话反问道。却不等吕卫回答,“想必先生也是不肯白白让一手好手艺浪费的。我希望先生能。。。。。。”
环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吕卫打断了,“你且让我先说,那日晚上见到姑娘,我就知道有些事情该来的注定逃不了。姑娘那日打掉我斗笠,终于让我认清事实,往事不堪回首,我也无须总是沉浸于过去的种种。这次我为姑娘做一件事,便是还你一个人情,从此我也坦然了。”
环玦一笑,再次喝了一口茶,甘甜味道十足,“先生若真是要还,今日这茶便是还清了。如此甘甜的茶想必我今日唇齿皆是留香的。我待先生乃是敬重,何须言人情二字。我有事欲请先生帮忙,绝非是个情。先生做事果断,可是世间的事哪有干干净净的,藕断了丝还留着,好比这茶吧,倒掉了香气依旧残留在上面。”
吕卫此时的目光挪不开的环玦,只觉得她说话精辟,这女子能言善道,哈哈,罢了,“你说吧,什么事?”
“入宫。替皇上医病。”环玦呵气如兰,几个字随着香气落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吕卫的神情,见他泰然,心里已经有了个谱了。
“好。”看来这皇宫,又是得回了。
他不多问,环玦也不多说。
突然间外面下起了飘起了雪,停了几天,今日又开始下了,这雪怕是又得下上好几天,环玦看着外面光秃秃的树木,心里也不觉得落寞,反倒是想着春天到时,新生的嫩芽定是十分好看。
二人坐着闲聊着。
环玦觉得和吕先生聊天时间过得极快,二人皆能讲话引到对方心里去。
直到蓝绝化和宛儿进来了问她天色晚了是否要回去了。她这才反应过来要回去了,看着一壶茶二人基本要喝完了,看着吕卫,原来他也注意到了,二人相视一笑。
出了门。
环玦和宛儿共同撑着一把手。
环玦身上披着雪白色的斗篷,快垂于地上了。墨黑的头发随风飞扬,“环玦有空再来拜访先生,先生有空也来李府坐坐。”
“嗯,如今天寒,你身子弱,多注意些。”
看着环玦的背影,由于一身白色,仿佛要融于天地。
听着外面马车行驶的声音,吕卫才进了房间。
“咚”的一声。房门关上了,想必是风太大了。
外面的在雪上的脚印还在。
好像是一首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映雪,能饮一杯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