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已经完全失去反抗的能力,那人似乎也终于累了,松开手里紧拽着的她的马尾辫子,将她当作一个废弃的洋娃娃一样,毫无怜惜地朝旁边的地上随便一扔。
这重重的一撞,令她痛得连叫也叫不出来。
腰间的伤口仍然在不停地淌血,她虚弱地蜷缩在地上,浑身像被拆散了架一样疼得直发颤。
但此时,她又累又恐惧,几乎连翻身避免伤口和地面碰触的力气都失去了,只能像一只丑陋的爬虫一般,瘫软在地,等待接下来终要上演的噩梦。
“Bitch!”疼痛的晕沉只间,她模糊地听到那个人低声地骂道。
那个声音,成为之后的十多年里,持久烙印在谢暮落记忆深处最痛苦的记忆。
无数次她从夜半的噩梦中尖叫惊醒,环旋在耳边无法消散的便是这个恶魔冷漠而讥诮的声音。
那个男人的声音像是一根冷硬的钢线,在冰冷空气里轻轻拨动,便晃荡出一阵诡异的回响。
他的语气低沉,轻佻,又嘲弄,在她耳畔一遍遍轻轻重复着那个恶毒的字眼。
她只要一闭上眼,便会想起当晚那种令人几欲去死的不堪。
她像一个被生生撕扯开的布娃娃,瘫软在冷硬的污泥里动弹不得。
她的手和脚都被他用撕烂的校服裙子给绑得死死的,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她只能狠狠咬紧下唇,像是要痛到骨髓那般用力,直到最后她的嘴里灌满了咸腥的血。
自虐般的这种疼,能让她暂时逃避心里充斥满满的羞耻感,更能让她在极度的痛苦中保持着清醒,不让自己有机会错过或者遗忘有关这个男人留下的一切痕迹。
被撕裂的校服就草草扔在她的身旁,左脚的一只皮鞋也在刚才的争打时甩飞出去,落在不远处的阴沟里。
她原本干干净净的白色袜子上,也早已溅满了暗色的烂泥,一只被扯得脱了线,如今垂头丧气地耷拉在脚上。
她像一具尸体般僵硬地躺在那里,皮肤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地面,带着腐烂气味的水汽包裹了她的全身。
沉重的躯体终于完全覆盖上来,他的呼吸如同一条滑腻的蛇信,恶心而冰冷地将恐惧不断漫延开来。
她似乎感觉到有无数只丑陋小虫缓缓爬上来,然后开始疯狂啃食着这一切。
他的那双冰冷而僵硬的手只令她感觉恶心与恐惧。
虽然在黑暗中无法看清他的神情,但仍能想象得出那是一种如何丑陋的满足。
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让此时唯一自由的视线,越过面前那个狼狈喘息着的人,双眼直直地望向顶上那一片黑暗得看不见边际的夜空,眼泪像是冰凉的碎雪,瞬间便消融在这阒静的黑暗里。
远处的大楼间闪烁着一阵阵惨白的灯光,谢暮落的知觉已陷入一片混沌。
所受的屈辱令她几乎想立刻死去。可是在此刻,她能求死都不能。
羞耻,屈辱,道德,法律……一旦去除掉这些,人和动物根本没有任何两样。
在那个男人眼里,这样的她,和动物也根本没有什么两样。
不知是寒冷还是痛苦,或是恐惧,仿佛是在地狱里等待着残酷审判一般,因为绝望,她早已不再反抗,但却不知,这所遭受的苦难究竟何时能到尽头。
黑暗,黑暗,黑暗,她看到的只有黑暗。无穷无尽的永不会消失的黑暗。
绝望得令她宁愿自己也被那片黑暗完全吞噬掉。最好连骨头渣滓都不要剩下。
如果没有生命的话,就能没有感觉,没有感觉的话,就不会再觉得痛苦和耻辱了吧。
谢暮落多么希望这一晚的遭遇,不过是一个让她出了一身冷汗的噩梦。
多少次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内心不断向上天祈祷着下一次醒来时,会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那个骄傲干净如小公主般的十七岁。
但无论是身体还是记忆,都不断地逼迫她必须面对残酷现实。
她永远记得自己获救后在医院醒来时,最先看见的不是亲友关怀而焦急的面容,而是母亲那一张充满失望和鄙夷的脸。
之后她所迎来的,也不是安慰与同情,只是母亲一声又一声的怒斥与苛责。
她如尸体一般僵硬地躺在床上,心中毫无继续活下去的意念。
一直佩戴在自己头顶的骄傲消失了,和她的所有天真幻想一起,统统被葬进幽深阴冷海底。
几月后的一日,她在上课途中突然剧烈呕吐起来,又因为晕倒被再次送入了医院。
那天,医生对她做出了另一个残酷的审判。
她有身孕了。
她竟然怀了一个可耻的犯人的孩子。而且,那个犯人至今都还未找到。警方手中甚至没有掌握一点线索。
这样的羞辱,还有之后母亲的不闻不问和冷漠忽视,令当时才十七岁的她手足无措。
她没有能力,也没有别的选择。
当她独自在狭窄阴暗的卫生所里,挣扎生下了那个不被任何人所期待来到这世上的孩子。那也便是之后几十年里一切纠葛与纷扰的源头。
自此,她心里只永远烙印着那一道怨恨,夹杂着她的血和泪,摧毁她整个人生,改变她一生命运的怨恨。
她一直没有放弃寻找那个男人的下落,即使他留下的线索少到连警察也无能为力。
但只有她,记住了他的脸。
记得他的冷笑。记得他身上的气味。记得他皮肤的触感。甚至记得他在得偿满足时的那一声声喘息。
比死还要记忆深刻的是,他对自己的那一句辱骂。
十多年来,她每日每夜都将这些记忆一遍又一遍地从脑海中取出检阅,翻查,一遍一遍地将自己心头那些因为时间而褪色的痛苦与愤恨重新加深。
她绝不能忘记,她得靠着这些强大的恨意来维持自己的残生。
她得为着报复而继续苟活下去。
有人为爱而生,而她为恨而生,为什么不可以呢?
可是谢暮落却忘了,这种恨本与樱开无关。
樱开只是一个无辜来到这世上的小生命,因她而来,因她而生,却不能仅仅是为她而活。
她给了樱开生命,却再也没有给过她什么了。因为那些原本该是很平凡很普通的东西,她自己也不曾得到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