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恩娘子坐在已经毫无生气的枯树底下,哀怨的看着脑袋顶上的四角天。这些天,宫里上下一定都在议论着自己,虽然皇上已经明确下旨,宫中上下禁止言及怪力乱神,可是人口一条舌头,怎么说,明里暗里谁有管得住呢。
“娘子,您该吃药了。”念恩娘子回头一看,是靳嬷嬷。
“嬷嬷,放这里吧,我没胃口。”念恩娘子幽幽的说着,可是眼睛却并没有从靳嬷嬷身上挪开。
“那好,老身就把药放在这里了,您记得喝啊。如果没有什么事儿,老身告退。”靳嬷嬷一直都是特别的,从来不卑不亢,可以说是宫中的奇葩。不过对于这位念恩娘子来说,更奇怪的是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嬷嬷,子时若过了,什么将回天乏术呢?”念恩娘子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正在往后退去的靳嬷嬷脚下却是一滞,随即弓着身子,低着头,也不说话,见她如此反应,此时已是念恩娘子的顾可可更加确定,眼前这位老妪一定跟自己着场意外有关系。一直表现娇弱的她,风一样的冲到靳嬷嬷面前,靳嬷嬷却没有一点儿惊慌的样子,依旧如雕塑一样立在那里。
“嬷嬷,我知道,是你,一定是你的。从我醒来看到你第一眼我就知道,是你,酒吧后巷里,那个婆婆就是你!”可可此时感觉后背发凉。怎么自己会陷入这场灵异之中。
“娘子无需焦虑,娘子只是来到了‘引梦香’引进的梦里罢了。”靳嬷嬷慢慢抬起头,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但这梦里的一切皆是原有的真实。”
“我不明白!而且为什么是我?我究竟做了什么,会让你选择了我?”可可看着靳嬷嬷,突然觉得她才是主宰自己命运的人,那种任人操纵的感觉,让她失去理智的咆哮着。
“娘子息怒,老身只是按着冥冥之中的指引找到了您,念恩娘子的来生。您从生以来便与娘子命运相关,她若就此死去,您在您的世界也将横死,相反,若您能让娘子长久,您亦会长久。”靳嬷嬷语气沉沉的,而且带着意思毋庸置疑的坚定。
可可错愕的看着眼前的老太太,今天的她,没有了初见时的邋遢,头发不再散乱,整齐的竖着一个高高的发髻,而且不向那晚如此散乱。不同于其他宫中妇人,她整个人从着装到气质,都透着与众不同。
“你到底是什么人?巫师?祭祀?还是……”可可搜肠刮肚的找着类似的名称,可是却一时想不起来。
“老身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只是懂一些通灵之术而已。老身实在不忍心娘子祸累两世罢了。若老身的思虑若是让娘子不高兴,娘子只需喝了这个,然后您就可以回去了。不过,您的寿命也将结束了。”说着,靳嬷嬷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细颈的瓶子,递到可可手里。
“等等,您的意思就是说,念恩娘子能活多久,我就能活多久,是吗?”可可此时方如梦初醒,刚刚明白靳嬷嬷一直在说的话的意思。
“是的。”靳嬷嬷耐心的点点头,并没有对可可的后知后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可是不是都说天机不可泄露吗?怎么您……”可可疑惑的看着靳嬷嬷,她却是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淡然的站在那里。
“这是老身欠的债罢了。”只有说这句话的时候,可可才感受到,靳嬷嬷只是一个人,一个老人。她的声音里透露出跟外表不一样的苍老的伤感。好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在逼迫她一样。
“娘子,药凉了,您还是早点儿喝了吧,凉了更苦。”靳嬷嬷突然转了话题,“今天的确有些不便,娘子切记住那日我跟您说的那两个字。等过几天有了闲暇,老身再与您细细的说清楚。”说完便低了头,不顾可可欲言又止,人已经慢慢退了下去。
可可看着靳嬷嬷,捉摸着她所说的债是什么意思,眼睛又落在枯树枝上。又想起那天醒来时候发生的一切,到现在,可可依旧觉得是那么的不真实。
那天,可可躺在宿舍的床上,本来只是想着那些古怪,可是却慢慢睡着了,但是奇怪的是,耳边的声音却越来越噪乱。她烦躁的想要翻身,可是却身上压着千斤重的东西似的,动弹不得。本来以为只是传说中的“鬼压床”,可可并没有放在心上,脑子里混混沌沌的还想起几天前看的一篇关于“鬼压床”的科普资料。
可是耳边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那是一群人在哭,哭声哀呦,惊天动地。恍惚间,自己的床都在震动。可可再也忍不住了,猛然睁开眼。奇怪,“鬼压床”不是应该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吗?来不及多想,可可发现,不对啊。自己怎么躺在一个大盒子里?眼前看见的都是一片乌压压的屋顶,和一个大白花球正对着自己的脑袋。着场景怎么看怎么像是灵堂的。想到这里,她突然心里一激灵,想要坐起来,可是发现身上好沉啊。仔细一看,那压床的那是什么鬼啊,而是一些金条银砖珍珠玛瑙,生生把自己恨不得埋在底下了。
可可奋力从盖着自己的单子底下抽出一支手,然后把身上的东西一点儿一点儿的挪开,当全部挪到身侧的时候,她终于能够通畅的呼吸了。可是这并没有带给她任何喜悦,因为着感觉是那么真实,也就是说,这些都是事实发生的,而不是自己的臆想。没时间感叹什么,可可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啊!鬼啊!”当看清周围围着跪着的低着头哭泣的人们,一个个披头散发,白衣素缟,而且更恐怖的是,在白烛摇曳的光中,整个气氛阴凉诡异,呜呜的哭声,更像是恐怖片里的伴奏。可可不由的惊呼出声了。
听见声音的哭泣的人们,马上抬头,正看见本来已经躺在棺材里一天了的念恩娘子此时竟然爬了起来。顿时满殿里鬼哭狼嚎。胆子大的拔腿就跑,胆子小的已经吓昏在当地了,还有一些只是指着可可,嘴里全是没有意义的怪叫,可人却在原地发抖。
可可看着众人的反应,只是呆呆的立在棺材里,两手扒着棺材的沿儿上,一脸无辜的看着满地的混乱。正在可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的时候,突然从屋外冲进来一群身穿盔甲的侍卫,他们冲进来看都不看可可这边,只是风卷残云一般,把屋里跌坐在地上的和已经神志不清的四处乱窜的人都拉了出去。事情发生只在一瞬间,显然那群侍卫是经过了严格训练的,对于突击行动非常擅长,可可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竟然不害怕了。至少从那些人的反应来看,他们也是人。可可松了一口气,爬出了棺材。
当赤着的脚落在地上的时候,手上突然被人扶住了。她心里一惊,回头一看,反倒差点儿摔下去。来人五十岁上下的样子,高高的发髻似曾相识,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只是呆呆的看着她。
“娘子小心,地上凉。”她终于开口了,声音飘忽,却让可可感到安心。
报以微笑,可可点点头,就着她的手,缓缓的踩在地上。“您不害怕吗?”想到刚才所有人的样子,可可不免诧异,这个老人家,怎么会如此胆大呢?
“娘子说笑了,子时未过,您回来是正常的。”又是子时,可可听她这么说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自己担心的事儿是对了,子时真不是什么好兆头。
“娘子,皇上已经得了消息,一会儿就会过来,您还是好好的准备一下吧。”空空如也的大厅,明明只有可可跟她两个人,可是老婆婆好像还在忌惮着什么,声音压得很低,“您只需要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老身现在扶您进内阁里躺着,一会儿太医来给您诊过脉后,皇上方会过来。您请切记,莫言!”说完,老婆婆便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扶着可可往内室走去。
出了大厅,可可才意识到,此时已经是深夜了,想着刚才老婆婆的话,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已经是子时左右了。
“婆婆,刚才冲进来的那群人是您安排的?”虽然婆婆说不让她说话,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问。老婆婆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闷着头前行。
从大厅到内室听着好像是一间屋子里,实际上却要穿过一条长长的花廊,只是此时整个惠恩阁都是一片死寂,花廊之上也没有半点儿生机,只是两旁的白灯笼随着微风摇晃,更衬得环境阴森。
“婆婆,我为什么回来到这里?您能不能告诉我?我知道您知道我的身份不是你们的什么娘子!”心里的恐惧加上对这一切的不解,可可站在花廊上不再前行,死死拽着老婆婆的手,认真的看着她,等待着回应。
“娘子,您是也是,不是也是。如今再说这话,怕是会被人当做疯癫了,您只需切记,信老身。莫言。”老婆婆冷冷的脸配上冷漠的眼神,可可心里寒寒的,手也不免哆嗦起来。老婆婆满意的看着可可的反应,说,“娘子,我既救你,就不会害你。”说着,拉着可可继续往前走。
终于走进内阁,迎面迎来的却是淡淡的苦味儿。可可不适的皱了皱鼻子。坐在床沿上,看着眼前的老人,不再说话。反正她今天看样子是没有告诉自己什么的意思了。
“娘子切记,莫言。眼下时间不多,老身能交代的也只有这些,其他的事情,老身定会找机会跟娘子交代清楚的。”老婆婆临出门的时候再次回身过来交代,虽然一路走来可可一个人影都没有瞧见,可是看老婆婆还是一副防备隔墙有耳的样子,心里更加沉重。从这些细微之中可知,这得是一个多么可怕而且必须谨小慎微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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