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杜德宝从录像厅回家撞上囧态万千、狼狈逃窜的狗剩之后,不到半年的时间,狗剩就被单位开除了,原因是有人匿名举报,说狗剩在社会上作风不良,乱搞男女关系。查无实据的东西,本来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就那样遮掩过去。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负责处理此事的副厂长与狗剩曾有过那么一层芥蒂。
不同的厂矿、不一样的企业,男女搭配的比例绝对不会像结婚过日子那样一对一的毫无不差。像搞服装类的企业,男人绝对是宝,而像狗剩所在的木器厂,则女人就成了稀有品种。天天瞪着狼一样眼睛的男人们,凑在一起谈论最多的自然是女人,而那为数寥寥无几的女工友,自然也就是大家逗乐开心的宝贝疙瘩。今天这个不注意被捏了一下脸蛋,明天那个被揩油摸了一下后腰,继之而来的是女人们羞涩的大骂和男人们哄堂的大笑。
这些本都是无可厚非的玩笑,大家自不会放在心上。二婚的寡妇媳妇在家做后勤部长,只身在城里打拼闯荡的狗剩,自然也是这群男人中不可缺少的一员。
早先的几年,寂寞难耐的狗剩都是到录像厅看看录像,实在憋闷的难受了就去花俩钱舒畅一下。可自打与久别重逢的干姐姐、老情人——杜美株——相遇后,连那点喜好也都很快就束之高阁了,除了一次人家免费赠送的艳餐,之后就是专心的与杜美株重温起旧情来。但厂子里偶尔捏捏这个的脸蛋、摸摸那个的肥腻,继而换来大家的哄堂大笑的“壮举”也还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
可狗剩却怎么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些“壮举”,却给他惹来了麻烦。
厂里企管科每周五都会核对一下仓库与各车间之间出料、领料的单据,而负责这项工作的是一位太过于丰满的大姐,大家背后都称其为“肥姐”。
本来每次的单据都是已升任车间主任的狗剩给亲自送过去,可这一次都到下午了,忙的不可开交的狗剩竟把这事给忘记了。
正在车间巡视的狗剩,远远地见肥姐扭着那圆滚肥硕向自己走来,这才想起送单据的事情来。
“我说可真有你的,你还非要等下班送过去,好让我大礼拜天的来陪你们加班呀?”见到狗剩,肥姐不无责怪的翻着白眼。
“哪敢呀,今天确实是忘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哈。”将单子拿给肥姐,狗剩连连解释着。
“还敢有下次?下次再让我先来找你,你的负责把我背回去。”这肥姐开起玩笑来,还真应了大部分人对那“心广体胖”成语的字面理解。
“背回去,背回去……”车间里不知是哪个家伙,领头开始起哄了。
“哈哈哈,这次不背,这次我给你在这加把劲……”说着话,狗剩竟摊开他那熊掌般的大手,在肥姐的圆滚上连摸带捏的来了那么一下。
“嗷!嗷!”肥姐假装夸张的叫着。
车间里顿时又是一片哄笑声。
其实这本没有什么,都是大家取乐逗笑的把戏而已。但大家却都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肥姐不是别人,而正是分管厂风厂纪的副厂长——刘肖言(人送外号“刘小眼”)——的老婆。
这刘厂长的外号那绝不仅仅是他名字的谐音,而是他人真的有点小心眼,尤其是对他的老婆肥姐。其实这刘厂长之所以对肥姐小心眼还是源于他那不为外人可知的心结,别看他长得人高马大的一点不亚于那狗剩的体型,但他夜里与老婆在床上欢愉的本事却是差强人意的很。每次肥姐不痛不痒的还没找到感觉,他就会鸣金收兵,草草了事。急的牙根痒痒的肥姐每次要么在他的后背上狠狠的掐一下,要么就会嘟囔一句“怂蛋”然后把他从自己身上掀翻下去。
自己满足不了肥姐的需求,刘厂长就小心眼的害怕肥姐在外面给他带绿帽子,因此平时人家谁跟他老婆说话过多或是显得有点亲热了,他就会回家审问他老婆半天,幸好这肥姐大大咧咧的性格开朗,从来没拿着当那么回事,否则真能让他折腾出神经病来。
要说大家既然都知道刘厂长心眼小,也应该有所注意才是。想必是觉得刘厂长不在跟前,偶尔热闹一下也没啥关系吧?
其实大家都没注意到,正当狗剩在工人们的哄笑中与肥姐嬉闹的时候,不知何时躲在大家视线外的刘小眼却把这一切都看了个仔细,听了个明白。
“杜金奎,你这个车间主任是干够了是吧?上班时间领着工人在这嬉闹,还有没有把这厂规厂纪放在心上?”一脸的严肃,满嘴的咆哮,大家还没回过神来,刘小眼就三两步窜到了狗剩的跟前。
“这……这说笑两句,大家也没耽误工作不是……”狗剩试图辩解几句,但看着刘小眼那似乎要吃了他的样子,吓的又把剩余的话生生的咽到了肚子里。
“拿个鸡毛当令箭,大家就是说笑几句,你至于吗?”肥姐看不惯丈夫刘小眼那副高高在上、咄咄逼人的架势,挖苦了他一句。
“这没你事,该干嘛干嘛去。”刘小眼对肥姐的话没能大声训斥,毕竟是他自己的老婆,这要是换了别人,恐怕就不是如此简单了。
“切!懒得跟你白活……”肥姐嘟囔一句,悻悻的扭着身子离开了狗剩的车间。
“杜金奎,回去写份检查,礼拜一全场例会上给我上去做深刻的检讨。”刘小眼狠狠的扔下这句话,也随着肥姐的背影离去了。刚走出不远,似乎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扔下一句,“年底你评选先进的资格也被取消了……”
“真他娘的是小心眼……”看着刘小眼离去的背影,狗剩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无奈的动作,却也没忘在心里恨恨的骂上他一句。
晚上回家,肥姐也许又被审问了一番,这大家无从知道,但答案应该是一定的。狗剩从此上了刘小眼心里的黑名单那也是一定的。
此次接到匿名举报信,刘小眼心里那叫一个欢喜。可是光凭这封查无实据的信,还不足以让狗剩受到啥大处分。小心眼之人自有其精明之处,这一点刘小眼可谓能占魁首。
不露痕迹,刘小眼私下暗暗找了几个女工谈话,询问是否被狗剩骚扰过。大家本也没当回事,在厂子里玩笑时,这个被捏下,那个被摸下,那都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把戏,因此当刘小眼诱导着询问时,大家也都没太在意的承认了。可谁知,这些都被刘小眼加以雕琢的写进了关于狗剩作风不正的调查报告里。而且那时正赶上市里在开展“扫黄打非”专项治理活动。自然这也成了刘小眼建议处分狗剩的重量级的依据。
可想而知,有那么一封举报信,加上刘小眼添油加醋的有理有据的调查报告,更加上他那一段时间老是心不在焉,工作多次出现严重错误。厂子里就是想不处理狗剩都难。
处理决定很快在厂子里公示,狗剩自然被解除合同,开除出厂。
拿着厂里发给的遣返费,狗剩真个是欲哭无泪。本打算再跟杜美株告个别的狗剩,最后还是没能厚下那个脸皮,因为不久前他与杜美株之间产生了一个很大的误会,以至于杜美株当时哭着说“再也不想见到你”的话语。
狗剩走了,回到了他的老家,回到了他年迈的父母与已是出落的婷婷玉立的女儿身边,回到了那个嫁给他并默默为他操持家务的二婚寡妇媳妇身边。回去后的狗剩,又做回了他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的身份,而不再是那让村民们羡慕的城里工人的身份。
要说这狗剩与杜美株误会的起源,那还有一段很长的故事要讲。事情要倒回到林一凡正在学校里经受“野种”风波困扰之时、倒回到杜德宝被学校勒令退学后被林康源安排出去学着跑业务的第三年之时、退回到那晚在街上与杜美株意外重逢之时。
那晚与杜美株在大街上意外的相逢,狗剩又尝到了他们之间那份久违的激情。接下来隔三差五的幽会,终于让马三炮安排接近杜美株的猴子找到了下手的机会。
平时除了晚上与新民村书记郭云昌老婆及其他几个熟悉的老娘们打打麻将,白天就是窝在家里睡大觉的杜美株根本没有其它的嗜好。这让受命接近她的猴子想破脑袋也无济于事,根本没有机会可言。但对马三炮安排的事情,猴子又不敢不干,好在马三炮没有给他限定期限,这让猴子可以安排人盯梢着杜美株慢慢地等待。
那晚事不凑巧,三缺一的牌局,让杜美株只能无聊的早早回家。这让猴子等人看到了希望。本欲上演一部“拔刀相助、英雄救美”的把戏,可事不凑巧,半途又杀出一个膀大腰圆的狗剩坏了他们的好事。要不是自己扮演劫匪的兄弟脑子还算活泛,见事不对头早早把杜美株的挎包扔掉,恐怕还能让狗剩追上给扁一顿。
躲在远处旁观,想要等狗剩离开,从新布局的他们,却无奈的看到杜美株竟跟随着狗剩一块离开。这让猴子等人很是懊恼。这要不是为了完成马三炮交代的任务,恐怕他们非要上去群攻,痛扁狗剩一顿不可。
猴子等人就那样一路若即若离的跟随着狗剩与杜美株,做了一回免费的保安。直到狗剩将杜美株带到了他的出租屋里再没有出来,猴子等人才悻悻地离开。
原来狗剩与杜美株竟然认识,而且两人的关系还不一般。一夜懊恼,郁闷了一上午的猴子,下午却收到了下面小弟传来的好消息:“哥,昨晚那头熊常去咱们的录像厅看毛片,偶尔还会叫小姐。”
猴子似乎看到了一丝曙光,看到了一点希望。既然直来不行,那就采用迂回战术,先从杜美株的这个情人身上下手,只要他有缺点,那就好办。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只要被惦记上,那就跑不了了。狗剩就是这样。知道他爱看毛片,知道他憋闷了会,知道他与杜美株的关系不一般,狗剩自然而然的被猴子等人惦记上了,而且这一惦记,狗剩也就跑不了了。
家里有个二婚的婆姨在为自己操持家务,这城里又有自己的旧情人陪自己销魂,狗剩的日子可谓舒爽绝伦。
这一日下班后,狗剩推着自己从旧货市场花了五十元买来的二手“金鹿”自行车哼着小曲走出了厂门。
“吆!这不是杜主任吗?这是下班了?”一个看似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的陌生男人挡住了狗剩的去路。
“你是?”狗剩实在想不起面前这个瘦瘦高高的男人是谁。在这个城里,除了自己厂里的人,也就杜美株认识自己。即使自己在外面,也没交往什么人,更别说向外人透露自己姓氏名谁。
“杜主任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到我们录像厅看过片子,也还叫过……”
“别瞎说……”狗剩左右环顾一下忙着回家的工友们,及时打断了陌生人的话语,他已听出那人话里的意思,只是不想让厂里的人听到。
“杜主任好多天没到我们那了吧?怎么样,有时间的话今晚兄弟做东,咱去乐呵一下?”尽管狗剩还是对自己不认识,但陌生人却盛情的邀请着。
“不好吧?再说我们确实不认识,怎好让你破费。”狗剩犹豫着。
“这有啥,一回生两回熟,说不定以后我们就是很好的朋友那……”陌生人见狗剩虽然在继续推辞,但其语气却已有点松动,就继续表示着自己的诚意,“那……那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五大三粗的狗剩,还真是个性情中的汉子。其实狗剩今晚也确实琢磨过是不是再去看看录像的,本来自再次见到杜美株后,他就不想再去那种地方了。可这刚与美株热乎了没有两次,却又正赶上她这几天身子不方便。
压抑的情感若是没有波澜,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的沉寂。可一旦阀门被打开,想阻止内心那份灼热的喷射,却也不是那么简单。
其实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受命于马三炮的猴子。此时见狗剩爽快地应承下来了,猴子心里那个美呀,简直无法形容。猴子知道,只要将狗剩套牢在自己手里,那黏上杜美株的希望也就不算遥远了。
此时天已是放黑,猴子也没带狗剩去下馆子,而是就在录像厅外那摆摊子卖烧烤的女人那喝酒吃肉。两个人一提啤酒很快在吆五喝六中下肚,肉反倒没吃多少。打着酒嗝、摸着油腻腻的嘴巴,已是跟猴子称兄道弟起来的狗剩自然被猴子送进录像厅的地下负层销魂了半宿。
此后尽管狗剩没再进录像厅消遣,但猴子也从没介意,反而隔一阵就会相约狗剩出去下馆子,两个人还真成了好朋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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