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辰风炎为了这次的暗杀任务困惑兼之担忧的时候，游轮已经逐渐靠岸了。

这是一艘绝对完美的贵族出行用船，因此船上的侍女貌美娇艳的同时，各个还都是察言观色的好手。

在谭琰莫名晕迷和辰风炎将军的气场一直很压抑这两件原本不相干的事情，在辰风炎见到下床之后第一时间前来拜见的谭琰，脸色好转之后，就被好事者迅速联系了起来。

口耳相传，不过半天的时间，等到众人下船之后，谣言已经变成了：辰风炎将军情窦初开陷入风尘女子的爱意陷阱不能自拔，甘愿做小伏低追随其左右。

谭琰对此表示很无奈。

辰风炎笑意清浅，看上去对这种谣言不屑一顾，但仔细看那双淡漠的琉璃色眼睛时，就会发现其中隐隐跳跃的怒火。

为什么老子是做小伏低的那个！

即使心中怒火万丈，辰风炎却能保持着八风吹不动的淡定姿态，将谭琰强势圈在身边，用行动告诉所有人，谁才是下面的那个。

就在他们并肩走下连接港口和游轮的楼梯时，一个侍女忽然冒冒失失地从出口跌跌撞撞地追上来，就在她快要追上谭琰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被什么绊了一下还是自己脚步不稳，脚一扭，直直地冲着谭琰扑过去。

谭琰条件反射地避让，却刚好撞进辰风炎的怀里，慌乱之中，那侍女的手臂打到了谭琰的肩膀，她只觉得有什么轻轻滑过领口，落入了……乳沟。

原来胸部还有这种作用……单手撑着下巴，谭琰看着那侍女轻笑：“小心点哟。”

辰风炎只是虚虚地伸出手护着她，并没有肢体接触，克己守礼得有些怪异。

那侍女深深看了辰风炎几眼，站直了身体，抓着谭琰的衣袖，满眼哀求，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谭琰心中涌起奇妙的怪异感觉，看看辰风炎，再看看周围井然有序地下楼梯的众人，眉头微皱：“你是我的侍女？”

当初就觉得檀烟既然身为一个名动天下的舞姬，身边怎么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原来不是没有，而是出意外了吗。

看着那侍女拼命点头，谭琰伸手握住她的手，道：“上岸再说。”

侍女赶紧快步跟上，低眉顺眼的摸样好不恭谨。

既然檀烟身边有了人，他也不好一直霸占着人家。辰风炎耸了耸肩，放慢脚步落在谭琰身后。

他的视线并没有刻意落在谭琰身上，但这个脊背挺直步伐生风的女子，一直在他的视野里。

然后，辰风炎的眉头皱了起来。

因为他看见，那个谦恭的侍女，在微微侧头往回看的时候，露出了阴狠得意的神情。即使只是一瞬间，快的让人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辰风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看见一个斑白的脑袋一闪而过，在井然有序的楼梯上，竟也能片刻就消失无踪。

他的眼中终于出现的了凝重的神色。是那个人……吗？

看来，这次被算计的不仅仅是梁浦进，还有他自己。

那侍女熟门熟路地领着谭琰走到一个稍微偏僻的小码头，那里已经有了装饰精美而奢华的轿子等着了，八名人高马大肌肉结实的轿夫站的笔直犹如标枪。

谭琰皱了皱眉，最终还是不动声色地上了轿子，却在起轿的前一刻，将那侍女也拉进轿子里。

轿子很宽大，即使并排坐着两个成年壮汉都没有问题，更何况是两个身量修长的女子？

谭琰看着一进入轿子就紧张地手足无措的侍女，她的目光很柔和，带着隐隐的探寻意味，并不会让人产生抵触情绪，却不知道为什么，让那个侍女露出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好像……她并没有那么凶恶吧？

谭琰很无奈，只好尽量放柔声调：“你是先天不会说话吗？”

侍女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赶紧摆手，很明摇头。

谭琰皱眉：“那你是在船上的时候，被人弄哑的？”

点头。

“是毒药？”

摇头。

“那是什么？”谭琰很惊讶。

古代的毒药最常见的就是物理毒素，也就是那种强酸强碱强腐蚀性的溶液，至于能够兴奋或者压制神经系统的神经毒药，还很少见。

所以古代的施毒都是用银针啊，或者把溶液往地上一倒，腐蚀冒泡的肯定就是剧毒了。要是换成神经毒素试试看？

那才是真正的无色无味无痕。

可是看侍女的神情表现，却不像是中了神经毒素的摸样。于是谭琰再接再厉：“你被威胁，然后自我封闭，不讲话？”

侍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头。

谭琰瞪大了眼睛，正想继续猜的时候，却看见那侍女伸出手在她的掌心慢慢地写着笔画。

“姑娘的性子变了好多。”

她能说，她根本就不是很了解檀烟这个人好吧？对于该怎么用檀烟的方式待人处事一点底都没有好吧！

“我杀了梁浦进。”侍女的下一句话让谭琰吓了一跳。

认真看去，就看见侍女那双水润润的眼中充满了仇恨以及复仇的快感：“他侮辱姑娘，就该死。”

谭琰默默将自己的手收回来，按了按侍女的肩膀，语调带着刻意的轻松，反而更显沉重：“其实，我已经将那件事忘了。”

侍女愣了一下，明显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写道：“忘了也好。”

谭琰皱了皱眉头，学着她的样子，也在她手掌上写道：“你其实是我的搭档吧。”

侍女笑得眉眼弯弯：“姑娘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那就是是了。谭琰眉头微敛：“既然你是我的搭档，怎么会在我深陷危机的时候不在我身边？甚至就连后期的救护都是我自己做的。”

那种孤立无援的境地，要说身边没有自己人也就算了，要是身边尽是监督者也就算了，偏偏现在她得知原来这次任务还是有搭档的。

竟然在同伴有危险的时候不出现救助，简直就是不可原谅——除非搭档自己也遇上了生死攸关的事情，自顾不暇。

侍女愣了愣，显然对于谭琰的骤然发难完全没有准备，眼睛一红，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谭琰没有安慰她，反而将眉头皱的更紧了，压低声音教训道：“首先，我不是你的恩客，你的眼泪对我没有用。第二，流泪是一种耗费体力的活动，与其哭泣不如去寻找解决办法。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好好整理一下情绪，一刻钟后我要听到能够让我满意的回答。”

侍女听完这番话完全愣住了，然后紧紧抓住谭琰的手，手抖得宛如中风后遗症患者。

谭琰的表现可以说是冷酷无情了：“这里没有你演戏的舞台，你想表演给谁看？”

侍女愣了一下，手也不抖了，清了清嗓子，开口笑道：“真不愧是檀烟姑娘。”

谭琰微微皱眉，显然对于同伴之间还要勾心斗角很不耐烦：“你要试探我到什么时候？”

侍女微笑：“檀烟姑娘一向以温柔善解人意出名，就算不是面对恩客，对下人也是和颜悦色的。我了解你的骨骼，也知道你不是别人伪装的。那么……现在你展示出来的性子，才是你的真性情吗？”

谭琰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先是在任务现场失踪，又是在我们离开的时候高调出场，你是担心别人注意不到我是吧。还有，当我问你是否中毒的时候你摇头，是否受威胁的时候你犹豫之后再摇头。你对情绪和微表情的控制很精准，也就是说，你在有意暗示我有人威胁了你。之后你又表现出对梁浦进的愤怒，并明确表示是因为我。你想，按照……我原本的性子，一定会心疼你，进而话题就被你牵着走了。”

侍女面上有一闪而过的狰狞，随即笑道：“分析得真好。其实我只是不想你难过而已。任务失败，可也仅仅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任务失败？谭琰心中“咯噔”一下。

她即使只是个预备役的特种兵也没有任务失败过，竟然在魂穿的第一次任务就失败？开什么玩笑！

“怎么回事？”

“原来你不知道啊。”侍女有些惊讶，耸了耸肩，无奈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份文件，船上不止梁浦进一个人看过。”

就是监督者嘱咐一定要毁掉的文件。

“还有谁看过？”为了弥补错误，谭琰不在乎将所有看过的人全部悄无声息地灭掉。

“不知道。”侍女干脆道，“我进入暗道的时候，就看见那份我们要销毁的文件摊开在一群男人面前，每个人还在评论争议，听内容应该是关于西北军边防的。只是我没有听到太多内容，他们就收起文件各自离开了。”

不等谭琰开口，侍女补充道：“我知道其中有一个是照国的将军，品级不高，但上升势头很猛。”

照国，是动作在西北边最强大的对手，也是整个大陆上唯一能够和东国一争雌雄的国家。

而照国的将军竟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东国达官显贵的游轮而不引起注意……看来东国高层内部出现了一条很肥硕的蛀虫啊。

与此同时，同样的念头在辰风炎的脑中盘旋，一直到他想要进宫面圣却被宫人拦在宫门之外。

生平第一次。

辰风炎挥了挥手，很是淡定地让随从先回府，自己骑着通体黝黑毛发光亮如闪电的高头骏马，掉头往落霄坊而去。

那里，是舞姬檀烟的地盘，有着全天下最美艳的女人和最烈的酒，是所有男人梦里销魂的向往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