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磨练,西北军已然固若金汤,如今就算辰风炎不在边关,若没有遇上特别大的战事,那些将士完全能独当一面。
只要辰风炎还活着,西北军就无所畏惧。他是百万将士的神灵,是他们的信仰。
只是这样的威望和地位,却不是他这个年龄的男人应该得到的。
辰风炎能有今天的位置,辰家的背景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听了谭琰的话,辰风炎浅浅地勾起一抹笑:“那你觉得,如此受重视的将军却被拒于宫门前,是何道理?”
谭琰眉头微皱,试探道:“可能是你身边亲近的人。”
思来想去,谭琰还是决定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他。
先不说辰风炎早就对此有了八成的把握,就是她接下的这个任务,也不能让她在辰风炎面前继续藏头露尾的。
话音刚落,辰风炎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我身边亲近的人?”
他虽然不像洛未一样护短得让人牙痒痒,却也是说一不二绝不容许别人违逆的性子。现在谭琰这么说,等于是打他的脸。
谭琰却像是没有意识到辰风炎的不悦,淡然道:“我想你也知道我的身份,皇家暗卫。我这次的任务是销毁一份资料。”
“关于西北军防务的?”辰风炎骤然反应过来。虽然对于檀烟在船上的任务隐隐有所猜测,但真相揭晓的时候,他依旧震惊。
他这次回京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而是郁竹正借着宠妃庆生的名头叫他回来休养生息的。
现在看来,修养是假,盘查他身边的人是真。
这次他回来,身边没带几个人,真正信任的好手全都留在边关。
要是这个时候有人想生事端,西北可没有人能约束他们。
谭琰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看了眼窗外往来如织的行人,道:“人是会变的,更何况只要是人总会存在弱点。”
辰风炎单手撑着下巴,嘴角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那些被风流富贵隐藏起来的杀气,在周身流转。
十年,西北最严酷的环境让这个军人世家的男人从一把出鞘的利刃磨砺成了带鞘的绝世宝刀,隐匿锋芒,危险更甚。
这样的男人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魅力,足以让世间女子奋不顾身。
谭琰有那么一瞬间心动了一下。
“我的人,一身军功都是用命拼来的。你觉得他们有什么理由,背叛自己用性命换取的荣耀?”
谭琰眨了眨眼睛,忽然起身靠近他,柔软婀娜的腰肢轻轻摇摆,带着不经意间的诱惑,举手投足间溢出的香风,让人心笙摇曳。
最后她站在辰风炎面前,居高临下,魅惑的容颜隐隐带着挑逗:“您觉得,我这样的女子,能引得几人,为我奋不顾身?”
辰风炎的眼色彻底暗了下来。
他一把将谭琰拉到怀中,单手制住她的双手,力道正是让她挣脱不得却也不会痛的程度。
一双淡色的琉璃瞳倒映着怀中女子的容颜,无一丝柔情:“你就是这样完成任务的?”
谭琰倒是不甚在意自己被制住的事实,笑道:“你生气了,因为你知道,总会有人被我诱惑。”
辰风炎皱眉。
谭琰倏尔收起面上的笑,忽然发力挣脱束缚,后退了两步,俏颜如冰:“人心难测,欲壑难填。越是身居高位的人,牵挂的东西就越多。你怎么知道,你的属下没有将什么东西看的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而那东西……没有可能掌握在照国手里?”
最后几个字她说的很轻,可那种轻飘飘的语气,却像是一道轰天巨雷,让辰风炎拍案而起,一双寒冰铸就的琉璃瞳,第一次出现了滔天怒火。
在他的训练和布防之下,西北已经有将近八年没有大的战事,要说最开始和他出生入死的战友没有成家立业,他是不信的;要说战友会背叛他,他也是不信的。
但万一,有人将家人和忠诚放在两边,强迫让他的战友选择呢?
辰风炎轻叹一声,那份流出去的文件若真是有关西北军防务的,是他这个做主帅的疏忽。现在他所能做的,就是排查手下人,尽力弥补。
看着辰风炎骑着马离开,谭琰揉着眉心,洗漱之后,将自己深深埋进了柔软的大床。她需要好好休息一番。
然而就在她醒来的时候,却看见床头坐着一个人。
精致的紫金缀玉外套,里面只是松松垮垮地穿了一件雪白的冰丝中衣,不经意间的春光乍泄,有种勾魂摄魄的美。
只是再怎么美,也改变不了他是一个男人的事实,更何况她还在休息!
接二连三地被打扰,谭琰简直想发火了:“你最好有很重要的事情。”
面对她的怒火,落霄坊的老板慕容榆微微有些惊讶:“你情绪不稳。”
你丫累得要死的时候还要跟人勾心斗角末了连个安生觉也不能睡!就是菩萨都要发火好吗!
谭琰的眉头皱的死紧:“到底有什么事!”
“没什么。”慕容榆抬手将快要滑落下香肩的外袍拉回来,起身道,“只是陛下刚刚微服来访,指名要你为他跳舞。”
谭琰瞬间僵硬了身子。
跳舞?开什么玩笑!
虽然以前为了出任务曾经恶补过舞蹈,但那是交际舞!只要懂得转圈抬腿就成,可不是古代这种要求心手眼高度协调统一的艺术表演!
自从听说过这具身体是名震天下的舞姬之后,她不是没有试着跳舞,只是那种肢体僵硬的摸样,连她自己都觉得惨不忍睹。
谭琰勉强用自己要梳妆打扮的借口让慕容榆为自己争取了一刻钟的时间,在换衣服的时候,心倒也真的慢慢镇定下来。
如果是陛下亲自前来,那必定不会是专程来看舞的,所以更有可能是,这次的任务绝对绝密,不容许第三个人知道。
谭琰皱起眉头,将腰带绑好,对着铜镜整了整云鬓,也就出门去了。
门口有慕容榆专门留下的侍女带路,谭琰可以保持着神采奕奕的样子走神。
这样想想的话,那也只能是跟她这次失败的任务有关了。
难道是照国的军队又蠢蠢欲动?不会吧,就算拿到了西北军的防务布局,也应该针对此训练个一段时间吧。
走到一间古色古香一看就烧钱得很的包厢之前,侍女恭敬地对她福了福,转身离开。
谭琰耸了耸肩,敲门得到回应之后,才轻轻推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身材高大,那张脸倒不是非常出众,只是那种历尽千帆的沧桑和上位者的威压很是引人注目。
坐在他左手边的女子穿着一身精致而低调的暗纹掐金流苏外袍,宽大的腰带束出纤纤细腰,加上高耸的胸脯,倒也别有一番风情。
谭琰却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和她从船上下来、被她一路威胁压制的侍女。
除了这两个人,偌大的包厢中就再没别人了。
难道是这个女人先下手为强告状去了?唔,特工这种东西,最忌讳的就是内讧。这下有好戏看了。
郁竹正看了眼谭琰,面无表情道:“这里刚好有莲池,你就跳一曲清荷吧。”
清荷,是让檀烟一舞成名的舞蹈。要求舞者赤足在莲池的荷叶上跳舞,除此之外别无支撑。
柔美、矫健、平衡、清雅、遗世独立。宛如清荷。
谭琰依言柔顺地往包厢中央的莲池走去,却在站在莲池边上的时候,回首,巧笑嫣然:“陛下可是专程来看檀烟跳舞的?”
侍女垂首坐在一边,在谭琰进来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动一下,此时也仅仅是用余光看了眼谭琰而已。
漠然,而带着隐晦的幸灾乐祸。
谭琰眉头微皱,还算镇定地硬着头皮赤裸着双足踩上莲池的边缘:“那檀烟是要好好表现了。”
清荷一曲大概要半个时辰,若郁竹正要安排任务给檀烟,必定不会浪费这么长的一段时间。
说是要看清荷,怕也只是暂时安抚某人罢了……谭琰看着低眉顺眼的女子,笑意清浅。
郁竹正果然笑了笑,道:“我听说,你下船之后性情大变。”
要不是这个女人竟然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攀上草原王,他根本不会这般顾忌一个小小的暗卫。
“为君分忧,无关性情。”谭琰笑道。
郁竹正笑了笑,带着帝王独特的宽容,笑容别有深意。
原本还带着隐隐自得的侍女,瞬间皱紧了眉头,那种混杂着不甘和讶异的神情,让郁竹正暗了眼神。
接着,郁竹正道:“风炎自小就独立坚强,朕也没见他和旁人怎么亲近。既然你们有些渊源,你就让他为你赎身吧。”
谭琰嘴角微微抽动。
难道一国之君还兼任起了媒人的职责?
“朕要你日夜在风炎身边,护他周全。”
辰风炎那身手还要人护着?谭琰无意间注意到侍女低垂的眉眼间一闪而过的阴狠,随即反应过来。
如果只是西北军中出了问题,那么在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那份关于西北军防务的文件就应该直接流入照国手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区区一个梁浦进捏在手里。
文件流传出去,更像是多方势力的角逐。
那么现在还有的可能就是暗卫内部也已经出了问题。这个侍女可能并不是叛徒,但就她在船上的表现,也一定是个知情人。要怎么拿捏这个知情人,就看郁竹正怎么演好这出恩威并施的戏码。
谭琰微微躬身,表示自己明白,就想转身离开。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该把舞台留给郁竹正了。
郁竹正看着她,忽然道:“你的眼神变了。”
谭琰眉头微皱,身上悄然出了冷汗。
檀烟深爱着郁竹正,看着他的眼神自然和她不一样。感情这种事情,她可没办法伪装。
他若有若无地看了眼那侍女:“你且暂时将风炎将军当做是你的主子,像服侍我一样服侍他。”
谭琰这下是真的惊奇了:“敢问陛下,暂时是指?”
郁竹正端起酒杯的动作顿了一下,笑意高深:“在他安然归来之后,你和你哥哥就恢复自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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