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谭琰护在身后的士兵眼神都直了,看着这个病书生姿态潇洒得就像在跳舞一般,水泽光影闪动,抬手起落间,刺客的血肉横飞。
辰风炎已经将大半的刺客斩杀于剑下,其中一个刺客见情况不对转身就要逃,却被谭琰用马鞭卷住了脖子,一使劲,应声倒地。
“先让他们失去行动力!”暴雨中,谭琰的怒吼让众人一激灵。
也不知是不是先前谭琰的训话起了效果,还是她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残暴气势震住了他们,士兵们一听见谭琰的吼声,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快速行动起来。
不过片刻的时间,能活动自如的刺客已经没有了。
谭琰那身青衫到没有沾上血,只是手中握着的马鞭上滴答落下的血液让众人有些不适。
她这条马鞭也不知道是什么制材做的,比一般马鞭要长、要柔韧,鞭子上还有倒刺,抽在人身上,力道小能连皮带肉拽下来一块;力道大,满地的断肢残骸就是最好证据。
现在那些刺客被士兵们用最快的速度卸掉了关节,在地上蠕动着,只能眼看着谭琰那张阴惨惨不似活人的脸越来越近。
谭琰站在他们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了几眼,转身对士兵们道:“你们来审问他们。查查他们身上有没有毒。”
说罢,她走回到辰风炎身边。
辰风炎抬手擦去她脸上的血迹,道:“你也累了,先找个地方休息吧。”
谭琰看了眼被士兵围在中间的几个刺客,点了点头,转身找了个还算干燥的角落,和衣躺下。
从第一条人命在她眼前以那种惨烈的方式死亡开始,她就很不舒服。
在军校的时候,她虽然也会参与一些特种队的任务,也见识过死亡,甚至亲手杀过人,但她毕竟是狙击手,近距离接触死亡的经验基本上为零。
满地的残骸以及马鞭上残留的血液,破庙中连大雨也冲不走的死亡的味道让她阵阵作呕。
只是她刚刚的训话才扭转那些士兵对她的印象,要是在这个时候表现弱势,刚才的努力就白费了。
谭琰只觉得眼前的事物微微旋转着,生理上没问题,是她的心理,没办法过这一关。
慢慢的,暴雨的声响混合着刺客的惨叫,以及士兵来回走动的脚步声,谭琰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就连天亮了辰风炎把她抱上马车都没感觉。
等她醒来的时候,守在马车外的士兵甚至惊喜地叫了一声,辰风炎似笑非笑的脸下一刻就出现在眼前。
谭琰皱着眉头撑起身子,抬眼就看见马车外的士兵探头探脑地看着她,那眼神,崇拜中混合着惊喜,看来是完全被她驯服了。
谭琰示意辰风炎放下车帘,道:“发生什么事了?”
就她昨晚所做的那些,只能让那些士兵不再排斥她,要说崇拜,那是绝对做不到的。
除非在她昏过去之后,辰风炎还做了什么。
辰风炎微微挑眉,道:“军营中有照国的细作,就是你护着的那个人。他被你的气势震慑,主动向大家坦白了一切。并愿意做我们的细作。”
“……”谭琰木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辰风炎继续道:“还有,士兵们似乎以为你停下来训话是因为料到会有人来偷袭。因为你昨晚的举动,我们的人死了两人,受伤十六人,算是历来突袭中损失最少的。”
“……”所以,她昨晚的作为和日常的反差太大,给士兵们的刺激过头了吗?
“还有就是……”
“先别还有了。”谭琰按住辰风炎的手,“物极必反,我毕竟是个病弱书生,不能太强悍。这几天我就不出现在大家面前,你告诉他们,经此一役,我需要休养。”
辰风炎不置可否。
谭琰继续道:“到了边关之后,我要能够自由调动士兵的权利。”
辰风炎眯起眼睛:“为什么不干脆把暗部的人单独提出来训练?”
谭琰皱了皱眉头,道:“暗卫是一把最锋利的刀,但你别忘了,刀只是工具。要是用不好,伤到自己人可怎么办啊。”
辰风炎想了想,点头,道:“我明白了。”
出了马车,辰风炎的脸色立即就阴沉下来。
谭琰昨晚所做的事情,巧合的成分居多,但谁知道其中又有多少刻意的成分。
而且她的昏迷也很诡异。
因为常年驻守边疆,辰风炎或多或少懂一点医术,在谭琰晕倒的时候,他检查过她的身体,并没有问题。
也就是说,谭琰会晕倒,完全是因为心理上的逃避。
可是,一个经历过生死的暗卫,会因为这样一点的血腥场面,而到了要用晕迷来逃避的地步吗?
想起那个蒙面女子给自己递的纸条,上面详细描述了为什么檀烟会进入暗卫,以及她这些年都做了什么。
可以说,那些事情,就算是一个坚韧的强悍男人也未必能承受得了,檀烟不仅承受了,而且还越来越强大。
看见他从马车上下来,士兵们刚想上前问问军师的情况,却看见辰风炎比往日更加阴沉的神情,纷纷却步。
有个不怕死的上前小声问道:“军师的身体不好,是不是现在更不好了”
辰风炎看了他一眼,到底也没能看出来他究竟是不是暗卫,轻叹一声:“军师需要休养几天。还有两天就到边关了,大家加把劲,很快就能好好休息一场了。”
这一路上,他们并没有遇上什么像样的茶棚或者驿站,因此也就只能在啃干粮。
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谭琰除了在晚上的时候出来擦洗一下身子,平日根本就见不到她。
于是军师身体孱弱却身手了得还智谋过人的传言,在没有得到当事人的辟谣的情况下,越传越离谱。
终于看见鸣凤城,一行人低调地入了关,皇城的“辰风炎”这才在郁竹正的诏令下,浩浩荡荡地点齐人马,从皇城出发。
进入自己的地盘,辰风炎和谭琰悄无声息地进入将军的房间,谭琰打开随身带着的箱子,调了一些黏糊糊的粉,给自己和辰风炎卸掉了易容。
许久不见天日的容颜露了出来,谭琰眉头紧皱:“透气的时间只有一刻钟,你要做什么赶快。”
卸掉易容并不代表他们就可以恢复自己的身份了。
按照计划,欧阳流霜在喜宴之后恢复自己的身份,留在后方确保他们的后勤供给,而辰风炎自己的替身则张扬地出发,吸引照国军队的注意。
昨晚那些刺客是照国人,只是他们只是仓促间得到他们的消息,还没来得及通知照国军队。
那些人已经被辰风炎下令处决了。
而那个据说是被谭琰的气势震慑的士兵,在谭琰露面的第一天,被谭琰亲手杀掉,换上了一个由暗卫假扮的人。
一个人既然能背叛一次,就可以背叛第二次。
事关家国天下、黎民百姓,谭琰不敢冒险,也不愿意冒险。
辰风炎看了眼谭琰深邃坚定的眼睛,点了点头,快速闪身出门去了。
他离开的时间不算长,但若是有心人想要在军队中做些什么,也不能说是没可能。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让廉成历知道自己的存在,好让这个他最信任的将军能够放开胆子去做事。
而谭琰,在辰风炎离开之后,立刻用暗号将随行而来的暗卫叫道房间里来。
自己能够在一夜之间扭转形象,散布在士兵中的暗卫起的作用不可估量。这也是她为什么不愿意将暗卫隔离开来单独训练的原因。
没有什么比“自己人”,更具有影响力的了。
谭琰在房间里弄了个屏风,自己依旧穿着书生打扮的青衫,戴上蒙面巾,站在屏风之后,看着眼前的众人。
暗卫除了自己的主子,是不能够露出真实面容的。现在,在她面前的暗卫,却没有带着蒙面巾,想来,是郁竹正特意吩咐的。
谭琰点了点头,道:“我要你们融入军营中,日常的训练你们照做,但是我要你们在战争中保存性命,即使当逃兵也可以。”
暗卫面面相觑,眼中有怀疑,却还是坚定点头。
谭琰笑道:“说句不好听的,你们的性命,可比寻常士兵贵多了。”
顿了顿,确保暗卫听明白自己的话,谭琰继续道:“我们的存在,可不是用在光明正大的战争中。你们可以潜入照国的军队中,作为我们随时可以启用的暗桩,还可以执行暗杀命令,或者还能做一些我现在还没想到的事情。所以除了日常的训练之外,暗卫自己的训练,你们可不能放下。”
“是!姑娘。”
谭琰抿了抿嘴,笑道:“你们该叫我什么?”
“是……军师。”
谭琰微微挑眉,道:“关于照国军队,你们有什么消息可以交换的?”
一个暗卫抱拳上前:“听说照国六皇子前日秘密来到边境,酬军。”
谭琰讽刺地笑笑:“连胜利的影子都没看见,还酬军?兄弟们,风炎将军不在的这些日子,西北军防以防守为主。大家也憋屈了数日。待我好好探查一番,明晚,我们前去会会那个皇子,如何?”
暗卫齐齐抱拳跪下,钢筋铁骨,无声无息。
谭琰满意地笑着,挥手让他们各自回去,到时候会用暗号联络。
在满场的暗卫散去之后,只留下最后一个人。
一个女人。
谭琰像是才注意到她一样,语调中带着惊讶:“你也来了?”
女子眉头微皱:“这次的战争,没有我,你们会吃大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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