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显农眼光从书房的门帘望过去,看到儿子汤圣泽,歪着个脑袋,嘴角流着口水,已经在跟周公交流了。他一双枕着的胳膊内,脑袋的下面,垫了厚厚的一本书。那是孔夫子的论语!这小子,还真会物尽其用。
汤显农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叹息一声,将脚步移开。这个儿子呀,还是眼不见心不烦。
汤家的祖上,溯源可以到成汤天下的王,到汤显农父辈这一代,已经没落。他有两个兄长,三个妹妹。
兄长的名字为汤显臣,汤显樵,三个妹妹的名字分别是汤相侯,汤相弼,汤相柱。搞笑的是,汤显臣,入了道教,如闲云野鹤,行踪不定,云游四方。汤显樵做了朝廷的一名武官,很低级的那种,在南京留守司衙门任职。汤显农幼年时就显示出他头脑的机灵,经过二十多年的打拼,他成为成功的商人。在桂林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富豪了。
至于他的三个妹妹,嫁的人,与她们的名字所向往的相去甚远。她们的夫家,虽不是公侯辅弼柱国,倒也殷实富足。
汤圣泽是汤显农的独子,年方十八岁。他这个人素无大志,学文文不通,习武武不精,饱食终日无所事事。
汤显农的夫人刘媛,寻思着要给儿子娶个媳妇,也好让他收收贪玩的心。这些时日她一直在张罗此事。上门提亲的媒人是络绎不绝,可是都不合她意。
却说汤圣泽一沾着四书五经就眼困。他这一觉直奔南柯,梦见自己与母亲选好了的姑娘拜堂成亲,洞房花烛。可是当他掀开新娘的盖头时,他却着实吃了一惊。新娘是他小时候的玩伴,隔壁温家的小姐温圆圆。
温圆圆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就是小时候落下个爱吃的毛病,到她该长成亭亭玉立少女时,变成巨无霸的水桶。摸样儿倒跟她的名字很般配了,脸是圆圆的看不到眼睛了,身材是圆圆的已经分不出哪儿是胸部哪儿是腰了。面对着眼睛眯成一条缝的水桶,他吓呆了。久久说不出话来,手中的红盖头轻飘飘地掉落一旁。
汤圣泽这一惊一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座下的板凳一个不稳,他摔到了地上,已经从梦中惊醒。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喃喃自语道,“不行,我得去跟爹爹说,出趟远门,好歹避一避这场婚事的风头。要是母亲真的相中了温圆圆,我岂非、岂非头都大了。”
汤圣泽出了书房,风风火火地朝前厅走去。他眼睛不看路,刚好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他定睛一看,是府上的仆人汤义。“公子何事,慌慌张张。”
“唉,还不是因为娘要给我找媳妇,我可不想与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过一辈子。我要去跟爹爹说,我要出门,要出远门。”
汤义,“公子年纪也不小了,是该象老爷年轻时一般,出去闯荡一番了。”
“咦,义叔,往常你总是劝我要安分守己。现在连你也认为我该出去闯荡了。”
汤义道,“公子你若是出门,可不可以帮我带一封书信。”
汤圣泽一口应允道,“没问题。义叔,你说吧,这封书信要送往哪里?”
汤义道,“我有一个朋友叫做成卓,家住云南省大理府。我已经很多年没有他的音讯了。我这儿有一幅字画,也麻烦你连同书信一并交与他。”
汤圣泽呆得一呆,心想,“我的妈呀,云南大理,离广西可是千里万里,自己这次出门,还不知道往哪儿走呢,就接了个这么棘手的麻烦事。”话已经说出口,哪好意思推脱。再说了,义叔从小就待他很好,对他很关照。他又怎么能拂他的意呢?
汤圣泽随汤义到他房里取了书信和字画,听汤义又仔细叮咛交代了一番之后,他急匆匆朝父母的卧室走去,在门口他遇见了母亲刘媛。
“娘亲,我,我要出趟远门。”
“你这孩子,怎么老是叨念着要离家出走呢。看来你的婚事,我得加紧张罗了。”
“娘,你有所不知。日前,我在家门口,遇见我朝异人诸葛卧龙先生。他说,我命格不凡,实不该枯坐家中。应出门历练一番,将来定有所成就。”
正说话间,汤显农走了过来,“不错,你的想法很好,正合我意。”
“咦!”汤圣泽大出意料之外,他半信半疑道,“爹爹,你居然同意我离家出门?”
汤显农道,“你随我来。”
刘媛脸上不悦道,“老爷,这事,你得跟我商量。总之,我是不会轻易让孩子离开我的。”
汤显农道,“此事,稍后容我向你解释。现在我有话要跟儿子说。”
汤显农带着儿子进了内室。他的手在内室的一幅壁画上按了一下,壁画上应声而开,出现了一道暗门。汤圣泽吃惊不小,他从小在家里长大,还不知道家里居然暗布机关,尚另有天地。
汤显农与儿子进了密室,密室的门悄然关闭。
汤显农,”诸葛卧龙先生告诉我,在不久的将来,会有一个大奸大恶的人,祸乱大明。你要找出这个人来,杀了他。”
“这个人是谁?他来自何方?”
“诸葛先生只说,丙申年间,火腾丹桂,青烟非龙,是飞非飞。”
“难道与月初发生于平乐府贺县的异常天象有关?”
“正是。”
“青烟非龙的意思是,最终威胁大明的,并非青云会,而是另有其人?那这个人他会是谁?是飞非飞?又是什么意思?”
“有道是天机不可泄露,若是那么容易让你猜到,就不是天机了。”
“难道这个人来自天上,就如同当年的李存孝?如果是这样,他必有非凡的能力,我如何杀得了他?”
“所以,你一定要出门历练,练成绝世武功。并收齐龙形舞天套件,才有可能打败此人,安邦定国,为大明立下不世功勋。”
“这大明的天下被祸乱,与我何干?”
“生灵涂炭,百姓遭殃。怎说与你无关?”
汤圣泽黯然道,“爹爹所言极是。”
“就算不为苍生着想,你也该为自己着想吧。”
“爹爹,这龙形舞天,究竟是何事物呢?”
“传说,春秋时代,著名冶炼匠人风胡子,合众多弟子之力,铸造了六套武器装备,分别是龙形舞天,灵罡不灭,八部神威,邪涌魔彰,圣霸道强和恶罚輪回。”
“怎么这些武器装备的名称,都与佛教有关?”
“我中土,除了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唐武帝、后周世宗四朝灭佛、禁佛之外。其他朝代,及本朝,都是尊崇佛教的。因此,佛教教义广为流传,深入人心。”
“这孩儿就不明白了,佛教是世界上最温和的宗教,它绝少教人杀戮,不鼓吹战争。如何与兵家有关的武器装备,却沾上浓厚的佛教气息。”
“正因为如此,象是时时刻刻在提醒拥有武器装备的人,要慈悲为怀,敬天恤人,不妄开杀戒。”
“这世间的事情,总是似是而非,甚至南辕北辙。岂非荒谬得紧。孩儿心头感觉有些混乱。”
“平时让你多读书,就是想你有自己的主见。”
“都怪孩儿平时不刻苦念书,以至于胡思乱想。”
汤显农取出一把带着精美鲨皮鞘的宝剑,递给儿子,“这把宝剑,就是传说中龙形舞天的龙痕剑。为父早年经商,于关外龙门集市花1万贯买来。”
“1万贯?”汤圣泽吃惊不小。
“那人要价10万贯。当时他是急着要用钱,而整个龙门镇上,就算最有钱的富豪,也不过是家财5000贯。我对此剑是爱不释手。因此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终于说服他1万贯让渡于我。”汤显农叹息道,“正因为我急人之难,他虽说没能卖到称心如意的好价钱,还是非常的感激我。因此,将龙形舞天的秘密告诉了我------龙形舞天分别是龙痕剑,无形衣,月舞戒指,天怒十方吊坠。”
汤圣泽抽出剑身,只听到镪的一声响,悦耳动听,宛若龙吟,剑身泛蓝。隐隐有龙腾飞于云雾之中,剑气森寒,直逼肌肤。的确是把好剑。
“经过为父十多年的多方打探,终于有了另外两件宝物的下落。无形衣,用边远深山的蚕丝制成,号为天蚕丝。柔软轻便,遇火不化,刀剑不侵,实乃防身之极品。此物持有者,当朝颍国公林友文之女,今上表妹林珊。价值10万贯。”
“我晕,在当朝显贵手里,叫我如何拿到手。”
“所以,叫你苦练武功,将来有钱了,还怕买不到么?就算有钱买不到,武功高了抢也给她抢过来。”
“我若是武功高了,能够抢过来,还要它干什子?”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武功再高,也会有失手的时候,比如叶孤心败于西门俊玮。又或者遭人暗算,有它防身总比没有强。”
汤圣泽不得不叹服老子,说的狠有道理。父亲平日里,彬彬有礼,是个温文儒雅、老实敦厚的商人。不曾想他还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月舞戒指,是一枚神奇的戒指。戒面镶嵌一块价值不菲的蓝宝石,宝石面上,每当月圆之夜,隐隐有佳人,乘风起舞弄轻盈,神奇之至。蓝宝石的神奇,还在于,它为佩带者识别天下所有的毒物,任何毒物在它面前将无所遁形。持有者,无名老妪,苏州豪门林家之女、锦衣卫右骁骑营统领齐风劲之妻林丽芳的乳母。价值10万贯。”
“我更晕,锦衣卫的家人,那是抢都不能抢的啊。”
“不能明抢,还可以暗夺。”汤显农一脸的严肃。好像他所说的都是天经地义的,儿子必须无条件地服从,和去执行。
“这未免有点儿卑鄙,和小时候爹爹教我的做人准则有所违背啊。”
“锦衣卫很霸道,对付他们,是用不着讲仁义道德的。”
“可是,林家乳母,并不意味着她如锦衣卫般霸道,叫我如何下得了手。”
“有道是车到山前必有路。你还是照爹爹说的去做,走一步是一步。不去做,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到呢?锦衣卫的官训,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咦,爹爹是如何知道锦衣卫官训的?”
“哦,爹爹走南闯北,多少总会知道点外人不知道的,所谓的公开的秘密滴。”汤显农一时说漏了嘴。原来,他居然就是锦衣卫的人,由锦衣卫指挥使周命刚直接节制的岭南地区的高级密探。
锦衣卫的创立者是太祖朱元璋,锦衣卫的业务职掌为“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这个机构分两部分,第一部分为大汉将军,主管皇帝侍卫、展列仪仗、传递皇帝命令以及职掌廷杖等事项。第二部分为三司:经历司、南镇抚司、北镇抚司。经历司主管锦衣卫公务文书的出入、誊写及档案封存等事项。南镇抚司主管一般卫、所部队人员之犯罪侦查、审讯、判决、情报以及军事武器之研发事项。北镇抚司:主管各地藩王及官员秘密监视、肃反肃贪,独立侦讯、逮捕、判决、关押权力等事项。
这个特勤机构,给人的印象不好。因为直接隶属于皇帝,因此行事霸道嚣张,横行无忌。又因为直接受皇帝节制,其职能的需求,锦衣卫主管个人野心、私欲的膨胀,必然导致机构的膨胀。
卫、所是明朝军队的基层编制。锦衣卫最初的编制是卫,辖数个千户所,人数五千到六千。到仁宗朝,锦衣卫已经形成了庞大的体系。
这个体系还来不及被仁宗皇帝削减削弱,他就因病去世。政权到了朱瞻基手里,朱瞻坵发动了未遂政变。解救当今皇帝的,不是锦衣卫,而是他幼年时认识的一个朋友陆临渊。
正由于锦衣卫权力的膨胀,明太宗朱棣于永乐十八年(公元1420年)又设立了东缉事厂(简称东厂),由亲信宦官担任首领,来削减锦衣卫的权职。以期两者互为制约,相对平衡。
东厂也是特勤机构,从而开明朝宦官干政之端。由于该机构只对皇帝负责,又由亲信宦官执掌,权力渐渐凌驾于锦衣卫之上。
现在的锦衣卫,分为力士营,左骁骑营,右骁骑营,神机营,火铳营,经历司,北镇抚司和南镇抚司。每营辖五个千户所,每司人员编制为一个千户所。因此,人数在三万五千人左右。
锦衣卫指挥使周命刚,主管力士营,全权负责锦衣卫所有的事务。锦衣卫副指挥使孟欣,主管左骁骑营,右骁骑营。锦衣卫副指挥使萧显之,主管神机营,火铳营。指挥同知风扬,主管经历司。指挥同知王斌,主管北镇抚司。指挥同知周舟,主管南镇抚司。
各营营官或称指挥,或称将军,或称统领,千户所长官称千户,总旗长官称把总,百户所长官称百户。
东厂的规模相对要小得多,以精明干炼著称。编制上也是采取千户所和百户所的称谓,人数在三千人左右。
提督东厂的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荣城,署理提督东厂为司礼监秉笔太监龙相。第一千户所千户为朱威,第二千户所千户为赵士绅,第三千户所千户为秦叔兵。千户所下辖两个总旗,总旗下辖五个百户所,百户所下辖十个小队。
队长俗称档头,队员俗称番役。著名的档头有龙越,铁开门,贾莫等人。这些人平常都在荣城和龙相身边当差、做事,是亲信。虽然职位不高,但因为是主官和副主官身边的红人,就显得不一般了。行事甚至比一些千户、把总、百户更嚣张无忌。
“天怒十方,为一心形吊坠,内藏来自天竺的香料,能提神醒脑,镇痛祛邪。已被拆成四部分,分别是多闻无双,增长无量,广目无边,持国无敌。这四件部件,目前,还不知道流落于谁人之手。”
“我又晕,这些部件的名称,一个比一个拽。合成之后的名称,天怒十方,简直有帝王之相了。”
“嘘,这是秘密。不要大声说出来,不要让厂卫的人听到。是会掉脑袋的。”
“这天怒十方干脆没有着落,你说它价值几何?”
“至少价值10万贯。更要命的是,你得踏尽铁靴去寻找它们的下落,并获取。再找诸葛卧龙先生,才能够合在一起,成为天怒十方。诸葛那个老财迷,你让他做任何事情,都是要花钱的。”
“他那么爱钱,怎么总是穷得象叫花子,到处找人骗钱。”
“这你就不懂了,诸葛先生,是本朝异人刘基的徒孙。他上识天文,下晓地理,世事洞察,人情练达。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吃喝嫖赌,再多的钱不够他花。知道的人,才明白,他所有的钱,都用来救助天下苦难的百姓。他还创出了一套内功心法,叫做感同身受。练成这种内功,敌人发招打你,打你有多疼,就会在你心上有多疼。”
“居然会有这种内功,真是闻所未闻。”
“你是学不到的,世上几乎没有人可以学到。”
“为什么?”
“因为,你必须有悲天悯人的情怀,还要有百般细致的耐心。你必须施舍够一千个乞丐,才会得到诸葛先生的认同,他才会将感同身受传授于你。”
“面对着一个又一个乞丐,我们偶尔会大发善心,给予施舍。可是,我们谁又会有耐心和耐烦,去施舍一千个乞丐?这种奇怪的内功,不学也罢。”汤圣泽苦笑道。
“不错,你算是命好的了。你知不知道,在关东,在定远城外白狼山的一个漆黑的山洞里,魔教公主花白凤收养的那个孩子,那个残疾的叫做傅靓雨的可怜的孩子,他只有七岁。从他五岁生日那天起,他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不断地拔刀挥出,不断地拔刀挥出。刀,也是漆黑的刀,他整个世界,都是漆黑的一片。我想这世上,最有资格学感同身受的,非这个孩子莫属了。”
“这个花白凤,她是不是疯了,她怎么可以如此对待一个七岁的孩子,而且还是残疾人。他残在哪儿?”
“魔教的人,都是疯子。对自身信仰的狂热,或者,对人们刻骨的仇恨,随时会毁灭别人,也毁灭他们自己。那孩子残的是腿,可是花白凤希望他残的是脑子,一心要把他培养成无情无义的杀人机器。”
汤圣泽坐在书桌前,发了一阵呆。成天想着要离家闯荡,一旦真的到了要离开的时候,心里却又对家充满了依恋。他的眼光从窗子望出去,那儿是前院。院里的一切,花草树木,都是他所熟悉的。
小时候,他象个马猴一般,跳上跳下。为此,他没少挨父母的骂,和汤义的责备。一转眼,自己都长这么大了。温圆圆,温圆圆怎么可以长成现在这个摸样?哎。
桌上摆着那把龙痕宝剑,父亲告诫他不要轻易露给人看,因此他用布条在剑鞘和剑身外缠了厚厚的一层。但无论怎么地缠和包藏,都还是能让外人一眼看出,这是一把剑。至于能不能杀人,是不是利器,是不是价值万贯的宝贝,那又另当别论了。
怀里揣了5000两银票,从小到大,他从未拥有过如此之多的钱。5000两,实在是个沉甸甸的数目。父亲说了,你要懂得省吃俭用,因为我给你的就是这么多了,以后也不可能给了。你想要拥有更多的钱,只有靠自己的双手去拼搏,去闯,去赚,舍此之外,别无他途。
桌上除了汤义的书信和他送给老友成卓的字画,还有一张拜帖,这是汤显农写给平乐府大商人商重晋的拜帖。只有持这张拜帖,汤圣泽才有可能见得到岭南地区大名鼎鼎的商重晋。
汤圣泽小心翼翼地收拾着桌上的书籍。那本厚厚的论语,他心存感激,有点儿依恋,“书兄啊书兄,多谢你陪伴我见了这么多年的周公。”他郑重地将它放到书架上。这时,一个仆人走了进来,替他带来了一个口信。
“公子,你的好朋友,叶飘,约你今天午后在城郊的南溪山会晤。你一定要去,不见不散。”
汤圣泽去跟母亲告别,刘媛一万个不情愿道,“孩儿,娘舍不得你呀,你还是不要去了。在家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
“娘亲,我就是受不了那些前来提亲的人,和身边这些乱七八糟烦心的事情。我此次出门,一定要干一番作为再回来,没准还能给你带回来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呢。”
“少贫嘴。娘也知道,你爹爹决定了的事情,谁也更改不了。这是娘的私房钱,你拿去用,在路上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别饿坏了身体。”刘媛依依不舍地看着儿子,取出她平日里攒下来的五百两银票,给了儿子。
汤圣泽心花怒放,笑着说,“谢谢娘亲,还是娘亲会疼孩儿。”
“唉,在外面别惹是生非啊,娘可没法照顾你了。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跟南城的陈霸儿打架,他把你的脑袋打破一个大洞。”刘媛开始唠叨了。
刘媛一开始唠叨,汤圣泽便飞一般地跑开,“娘,我知道你,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就不陪你了。”他话音还没落,人已经出了内室的门。
他回到自己卧室,拿起包袱,拿起龙痕剑,兴冲冲地走出院门。
在大街上站定。他看到不远处,一个圆圆的水桶,正在跟一群小孩子嬉闹。这个圆圆的水桶,正是他梦中见到的少年时的玩伴,隔壁家的小姐温圆圆。他生怕被她看见了又要纠缠他个不停,一闪身,入了街边一家杂货店。趁着水桶的眼光扫不到这儿的空隙,他躲躲藏藏,总算是逃离了家门前的那条大街。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难得如此的好天气,汤圣泽心情也好极了。在离开桂林城之前,他还要去拜望他的拳棒教师王六和张猛。生性多动的他,从小就拜王六张猛为师,倒也学会些三脚猫的拳脚功夫。现在要离开桂林出门闯荡江湖了,自然要跟老师说一声。
“黑芝麻糊咧。”街上一个很清脆好听的女声,正在吆喝。一个男人低着头,在一辆手推车旁,正忙着给围成一团的妇人孩子盛黑芝麻糊。汤圣泽有时候真的很羡慕,这对恩爱的夫妻。他们的生活虽然清贫,却过得快乐充实。男人的背,因为劳累的缘故,有点儿驼。妇人的脸蛋,也还算俊俏,就是肤色有点黑。典型的南方人的肤色,身材不是很高,也不是很标准。但她吆喝的声音却是十分的好听。
路边一家住户的门前,一个十五六岁光景的小姑娘,正弓着身子,搓着水盆里的衣服。汤圣泽眼睛一亮,大声喊道,“小蝉儿,小蝉儿。”小姑娘抬起头来,脸蛋很清纯,眼光清澈。她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汤公子,都跟你说了,人家已经长大,不要老是叫人家小蝉儿。”
汤圣泽蹲下身去,伸手替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笑道,“人家就是喜欢你小时候的样子嘛,最好你永远都是那个可爱的小蝉儿。”
小姑娘瞥了汤圣泽一眼,“难道人家长大了就不可爱么?”她手上继续忙着搓衣服,再不理睬汤圣泽。汤圣泽站起身,继续往前走,小姑娘又抬眼望他,才发现了他背上的包袱。“汤公子,你背个包袱要去哪里。”
汤圣泽回头得意地道,“我要出远门了,你要很久见不到我了。”
“哦,那什么时候给我带个嫂子回来啊。”
“烦你们,不要老拿我来说事嘛。”
汤圣泽转过街角,看到街角的豆腐摊上,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正在使劲地抹脸上的汗水。“张大婶好。”
“啊,汤公子好。”
“小琴妹妹呢。”
“正替她父亲打酒呢。”中年妇人眼光瞥向街边的一家杂货店。一个亭亭玉立的长得很好看的姑娘,从店里走出来,她的手上提了一壶酒。
“小琴。”汤圣泽又开始大呼小叫,姑娘看他一眼,面带羞涩,她很严肃认真道,“汤公子,我可是好人家孩子,你不要象个登徒子般的,成天来调戏我。”
汤圣泽被噎了一下,感觉很尴尬,他悻悻道,“我,我哪有调戏你嘛。我,我本就很喜欢跟你说话,我喜欢跟你在一起。”
“汤公子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吧,有的是富家千金由着公子挑来捡去。我,我可配不起你呢。”姑娘已经像风一般,进了她家的门。她消失在院子了,汤圣泽兀自痴呆地往里瞧。
中年妇人叹息道,“其实我家小琴,对公子是有意思的。怕就怕,真的与公子不般配啊。”
汤圣泽惆怅了一番,冲中年妇人笑了笑,“张大婶,您生意好,我该走了。”
“汤公子你走好,常来玩啊。”
王六和张猛,都是桂林城富商陈城家的护院家丁,这个陈城,正是小时候曾经跟汤圣泽打架的陈霸儿的父亲。
陈霸儿越长越大块。这不,他正在自家院子里,双手在举一个少说也有五十斤的石锁,正练得满头大汗。见汤圣泽走来,他放下石锁,瞪起眼睛,“你来干什么,难道又想跟我打架么?”他轻蔑地摆摆手,意思是你,你根本不是菜。
汤圣泽头皮有点儿发麻,当年被打破一个洞的脑袋,还隐隐作痛。他强打精神,“我,我是来看王六师父和张猛师父的。”
“他俩啊,正好有空。你进去吧。”陈霸儿见汤圣泽不是来找茬的,未免有点儿失望,自顾自又去举他的石锁,并发出大声的呼喝声。
汤圣泽在厢房的院子里找到了王六和张猛。王六说,“这么说,公子要行走江湖了。”
“是啊,所以来请教,行走江湖的注意事项。”
“少惹事,对人要谦虚有礼。”王六很认真说。
“这么多年了,我们教你的功夫,可有长进?”张猛问。
汤圣泽有点儿茫然,他知道自己有多少的斤两,他惭愧地低下头。
“来,跟我试试。”
汤圣泽犹豫道,“跟师父你?徒儿可不敢。”
“没关系,来吧。”张猛已站成了弓步,凝神以待。
王六教了汤圣泽一套盘龙棍法,张猛教了汤圣泽一套通臂拳。盘龙棍法实用倒是实用。可是,一个人,不能老是随时在身边带一条棍棒,象大宋的开国皇帝赵匡胤那样,是吧。汤圣泽基本上也就不指望这盘龙棍法有什么用处。
至于通臂拳,他倒练过那么一阵子。好吧,就要行走江湖了,就试一试自己究竟有几多分量。他也摆了与张猛同样的阵势。张猛已经冲了过来,汤圣泽还未回过神来,已经被摔了个仰面朝天,他只觉得身上热辣辣的疼。
“呵呵,公子,行走江湖呢,还未学会打人,就必须学会的一件事情,就是挨打。”张猛笑眯眯道。
王六鼓励道,“学功夫也没什么诀窍的,就是要勤学苦练。”
关键就是,汤圣泽本就不是那种勤学苦练,肯吃苦受累的人。他摸着身上疼痛的地方,真想哭。
张猛摇头,走向一边,忙他的事情去了。王六说,“公子,你究竟练没练过我们教你的功夫啊。”
汤圣泽说了自己的想法,王六想了半晌,也觉得有道理。盘龙棍法,本就是用来看家护院的,有外敌入侵,操起棍棒就打人。可是,行走江湖,又怎么好带一条齐眉棍,满世界跑呢?他无能为力道,“我们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那套通臂拳,只适合天生膂力强大的人,你,你可能连外面五十斤的石锁也拿不动,如何使得顺畅自如。也罢,你在外面,还是另寻高见吧。”
“我走了,两位师父,保重。”
“去吧,一路上小心,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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