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几年不见卿儿一表人才,武功高强,这不是好事么?”坐在主位的老者拈须而笑,“这几日刚从边塞赶回向皇上奏疏,没曾想却看到了卿儿。”
“孩儿此次下山,是受师父嘱托,本就是奉命北上。”白衣男子持剑向老者行礼,“义父若要回边塞去,孩儿也自当陪同前往。”
“好孩子,现下在家里,我们不说这些。”拉着白衣男子的老妇转头吩咐垂首侍立的下仆,“今日告诉厨子,少爷回府,让他做丰盛些为少爷接风洗尘。”
“是,夫人。”
坐在首位的老者大笑起身,拍了拍白衣男子的肩膀:“五年不见,卿儿的功夫想必更有长进。今日你初回府不好过于劳累,就好好休息,明日老夫定要领教当年逍遥剑的绝世风采!”
“谨遵义父吩咐。”白衣男子目送老者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回头扶着老妇的胳膊笑道,“义母也不要过于劳累了,孩儿正想在府中转上几圈,还请义母早些回房歇息罢。”
“好好好,你今日回府,也不要过于劳累了,早早歇息罢。”
“全听义母吩咐。”白衣男子微笑答应。
是夜,郭府书房。
“卿儿,听郭府死士说,你曾被那姓杨派来的杂碎大战一场。”
“是,义父。杨国忠逼人太甚,言卿下山之前师父曾说过,如今朝廷不宁,奸臣当道,这盛世繁华下不过是一副空空皮囊,四方蠢蠢欲动,想必迟早发生大战。所以让我提前一年下山周游四方,看看能不能尽一份绵薄之力。”
“卿儿,你师父说的不错,既如此,过几日便随我上前线去罢。”
“谨遵义父吩咐。”白衣男子说完,好似忽然想到什么事情一样,问道,“义父,您对白茗这个女子有没有印象?”
“白茗?未曾听过。”老者沉吟半晌,忽然说道,“不过,老夫倒是听过灵医白茹的名字,不知和卿儿问的这个白茗有何关系。”
“灵医白茹,可是鬼医花夜绍的师妹?”
“不错,数十年前,灵医白茹曾在洛阳开医馆为你义母诊过病,她膝下仅有一女,不知是否就是你口中的白茗。”
“言卿想拜托义父一件事,还请义父允准。”
“你是老夫的义子,有何不可,是什么要事?”
“言卿想让义父派几个死士,暗中保护白茗。她不会武功,又曾和言卿被杨国忠的手下抓住过,她一个孤身女子,言卿担心她会再次被盯上。”
“卿儿放心,这些小事不足挂齿,不过那白茗到底是卿儿何人,你这般紧张。”
“义父误会了。”白衣男子唇边溢出一丝苦笑,“她只是言卿的……一位很重要的故人。”
一年后,洛阳如意坊,泯华居。
“回去将这药吃上,一日两次,连吃一个月,若是还不见好,便再来看一次。”
“谢谢白姑娘。”眼前的年轻夫妇拿了药,转身离开了,后面的一个奴仆模样的年轻男子见到坐在桌前的青衣女子,躬身行礼道。
“见过白姑娘,我家老爷将上次出诊的诊金送来了,还请姑娘笑纳。”说着摆摆手,他身后的两个灰衣小仆便将一个小木箱子放在了桌上,青衣女子一挑眉毛,随手打开箱子,满满地一箱银元宝,让青衣女子身后站着取药包裹的黑衣男子张大了嘴。
“师妹,你你你到底要了多少诊金?”
“不多。”青衣女子笑着掂起一枚银元宝,“不到这位老爷家产的百分之一。”
“师妹,难道你真的是看人收诊金?”黑衣男子走至青衣女子身边,细细审视那一箱银元宝,“师妹你真是厉害呀,啧啧瞧这元宝……”
青衣女子朝天翻了个大白眼,忽然伸手关上了小箱子:“大师兄,你能不能专心抓药,你就来帮忙一两天,可不可以不要只帮倒忙。”
黑衣男子不情不愿的点了头,一边往回挪,一边恋恋不舍的看着那箱银元宝,青衣女子看着自家师兄的这幅德行,暗暗叹了口气,准备抛出杀手锏。
“师嫂快回来了吧,大师兄。”
“啊?”黑衣男子一瞬间眼睛都冒出了小星星,再也不看那箱银元宝了。
青衣女子松了口气,抬眼又露出了笑容:“大娘,快坐,您身体哪里不舒服?”
同在此刻,泯华居对面的小店里,白衣男子轻轻端起茶杯,转头问正在擦桌的小二:“对面的泯华居怎么人这样多?”
“爷可能初来洛阳有所不知,这泯华居可是洛阳有名的医馆,别看大夫是个女子,可那医术甭说多高了。”小儿说着,好似极兴奋一般,“而且这泯华居有个特殊的规矩,出诊费不固定,越是富裕的人家要的诊费越高,可是若是没钱看病的人家,还会倒贴钱给他治病,在这方圆五十里,几乎没有不知道这个的。”
白衣男子听了这话,挑挑眉:“那倒真是奇怪的规矩。”
“谁说不是啊,虽然那几户大家有时有所不满,但姑娘医术高明脾气温和,我们这些人大部分对这姑娘也很是敬佩。”小二说起来简直是滔滔不绝,“大家都说这姑娘是个妙人,于是久而久之就称这姑娘为妙医了。”
白衣男子听着,眼光远远地飘过去,忽而露出微笑后放下茶杯站起身,将手上的铜板放在桌上:“多谢小二哥。”
青衣女子正在诊脉,脸上的表情沉静而从容。白衣男子站在长长的队伍后,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唇边的微笑一直没有消失。然而在看到青衣女子身后的黑衣男子可怜兮兮的想要黏在青衣女子的身上,青衣女子笑着将他推开时,不知为何,却觉得天忽然有些暗了。
白衣男子转头看了看日光正盛的太阳,默默露出一抹苦笑,转身离去了。
正在里面诊脉的青衣女子刚刚摆脱黑衣男子的纠缠,抱怨道:“大师兄你这个既懒惰又贪财的人是怎么样找到那样一个既贤惠又好看的师嫂的,不是采取了什么不正当手段吧。”
“师妹你胡扯!像本师兄一样才貌俱佳的已经很难得了!不要血口喷人!”
青衣女子无所谓的掏掏耳朵,刚想要继续反驳,眼角的余光却突然捕获了那飘飞的白色衣角,当即下意识的站起身愣了一下,然后忽然抬脚跑了出去,看见白衣男子渐渐远离的背影,想张口时却好像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衣男子却在这个时候停下脚步,慢慢回身看了她一眼。
那琥珀色的眼眸里什么都没有,折射着阳光灿烂的颜色,好似看见了站在那里的青衣女子,又好似什么都没有看见。
青衣女子只是紧紧地盯着他的脸,咬紧了下唇一语不发,手掌被指甲深深抠出了半月形的痕迹,但她好像毫无所觉,仍是一直一直盯着白衣男子。
两人就这样一直僵持到黑衣男子觉察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从泯华居里跑出来找青衣女子时,白衣男子才好似忽然回过神来,缓慢的转过身去,渐渐消失在青衣女子的目光中。
“师妹,你怎么了?”黑衣男子看到青衣女子在白衣男子转身后忽然苍白下来的脸色时,隐隐觉得好似有哪里不对,皱紧了眉头问道。
“没事……”青衣女子好像在无意识的回答这两个字,然后紧接着,就猝然落下泪来。
“师妹?你到底怎么了?”黑衣男子紧皱着眉头抬眼望了已经快要消失的白衣男子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阴暗的光,“若是那人欺负了你,师兄和你师嫂会让他在这江湖上寸步难行,身败名裂。”
青衣女子听到这句话,才好像忽然醒悟过来一般,转头向黑衣男子微笑:“没事,真的没事。”说着,又忍不住向白衣男子消失的地方望了一眼,低喃道,“不过是求不得……”
黑衣男子看着青衣女子这样的表情,忽然很轻很轻的松了口气:“还以为是什么事……你怎知道便求不得,师妹你可有费尽全身气力去求?若不是,便不算求不得。”说着,伸手揉了揉青衣女子额前的头发,好似在回忆一般说道,“当年你师兄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白色的衣服上净是土和灰尘,但你却不哭,只是睁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师父和我,那个时候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我要让你一生快乐安宁的活着。”
青衣女子仿佛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不由睁大了眼睛看着黑衣男子。
被青衣女子注视着,黑衣男子好像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仍是微笑着说道:“师兄早就将你看成亲妹妹一样对待,你若能够幸福,师兄和你师嫂一定都会很高兴。”
青衣女子定定的看着看着黑衣男子,良久后忽然笑道:“师兄我终于知道你怎样拐到师嫂的了。”
“怎样?”黑衣男子好像还不适应突然转换话题,愣愣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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