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回去,慕飞飞已经很明确,如若不是被王政雪再次囚禁,便没有了下文。
另一侧:“给你吃。”
扬全将手中冒着热气的饼子递给了公主,蜷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刘乐阳,眼角还挂着泪水。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扬全叹了口气,收回了饼,将饼子慢慢撕成了一小片一小片的,一口一口地喂给了刘乐阳。
“姑娘怎么样了?”
听到老者的声音响起,睡在一旁的刘乐阳才微微动了一下眼睫毛。
“好多了,谢谢老先生。”
扬全知道刘乐阳现在说不出话来,便开口谢谢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莫北嶂。莫北嶂点点头,回头向胡笳示意将另外的药给呈上来。
“你无需谢我,要不是老夫的蛇将姑娘咬伤,姑娘也不会这样。”
从胡笳手中接过药,莫北嶂递给了扬全。
“不过看样子,姑娘恢复得不错,不出七天,姑娘便能重新说话了。”
也不打扰他们,莫北嶂看着刘乐阳将药喝完了,便退出了屋去。
“的卢。”
“师傅?”
一月不见,的卢沉稳了许多,看来一月在外漂泊的经历,让这个小伙子长结实了不少,也沉稳了不少,白净的脸上多了些显而易见的风霜,显得微微有些粗糙。
“给那位姑娘准备好药材,明日送他们走。”
“是!”
的卢接到任务便下去了。站在长安城外的一处孤山上瞭望,莫北嶂感到从未有过的清净。远处辉煌的灯火,若隐若现,那样熟悉的感觉渐渐伴随着深夜的雾气,一齐朝自己袭来。
想着三天前,男子背着女孩敲响了自己的院门,看到女孩的那一霎那,莫北嶂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莫名的熟悉感立刻涌上心头,本就不是菩萨心肠的他,竟为这女子浪费了自己的药材。摇摇头,是自己太老了,还是太久没有回这里了。
“公主?”
扬全轻轻碰了碰刘乐阳的肩膀,回应他的是无尽的沉默。刘乐阳虽不能说话,可是眼睛还是能动的,表情还是有的,可是这几天来,她从来不会正眼去看扬全,也不给他一个表情,只是莫北嶂来给她检查身体的时候,她才能稍稍恢复正常。
“公主,对不起。”
也不管刘乐阳听没有听进去,扬全自顾自地绕道她的面前去,坐下,保持着一段距离。
“我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家少爷犯错。公主,等少爷找到了慕姑娘,我就将你送回去。”
末了,扬全又看了刘乐阳一眼,全然没有了在许浥尘面前的精明,他不懂该怎么去安慰她,也不会去安慰她。憨憨地对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反应的刘乐阳补充到。
“不过公主放心,我不会让少爷受伤,也不会让你受伤。”
“我知道公主喜欢我家少爷,可我也知道少爷不喜欢公主。老爷对我说过,感情这种事是不能勉强的,不管何时何地,出于哪种原因。”
扬全不是文化人,他也不懂文化人应该怎样去开导别人,只是用自己最淳朴的方式,去缓解刘乐阳的痛苦。
“公主早点休息,我就在门外。”
转身,关门,干脆利落。
泪水从刘乐阳的眼角滑落,她知道许浥尘不喜欢自己,可她竟也想不到,他竟然想杀掉自己。心里难受,像是海岸边搁浅的船只,无法游到海里,却也不能靠岸。扬全那番话她不是没有听到,她知道,可是,有什么办法,单相思地爱一个人注定是痛苦的。
所以最后是怎么个情况,慕飞飞昏昏沉沉。
在镛乐殿的房顶上,慕飞飞狠狠地摔了一跤,狼狈地趴在棱角分明的瓦片上,隔得自己手臂一阵刺痛。
三个时辰之前,王政雪还纠缠着她不放。
“若你助我一件事,我便说服皇上,许浥尘劫走公主的事既往不咎。”
其实慕飞飞也不知道,为什么说许浥尘劫走公主,不是说要成亲的结果。邵庭轩来,更确信了王政雪的说法。他说,不仅要按着王政雪的路走,还要走得有声有色,才能够救许浥尘。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慕飞飞伸着脖子往房檐下看了看,不禁吞了吞口水,好高啊!玉阶上,虽然血迹已经被宫人清理干净了,可还是留下了若隐若现的残痕。
轻点双脚,慕飞飞缓缓降落到殿门前。而此时,殿门,汉元帝静静地站着,没有唤下人将蜡烛点亮,没有唤下人来侍候。站在一片漆黑之中,让慕飞飞全然看不见半点。
看着陌生的女子从天而降,汉元帝好生熟悉,衣袂飘飘,如天仙一般的丝绸薄纱,轻盈地随风摆动。月光在身后,照着面前的女子,逆着光,汉元帝看不见其半点样貌。
站定,慕飞飞转身,盯着面前殿门牌匾,轻声念着。
“承岚宫。”
泪花还没有风干,在莹莹月光下,泛着银色的微亮。
汉元帝看得痴痴的,仿佛回到了那年,年轻的时候,记得第一次见到霍千岚,似乎就是此番光景。
十年前:“让,让!”
小女孩胖乎乎的小手,因为刚刚吃过葱油饼的关系,显得十分油腻。跑着,跳着,在空中挥舞着。嘴里咿咿呀呀地吐着让,让一字。
怎料前人避让不及,胖丫头也没有及时停下,油乎乎的手就这样硬生生的抓住了刘奭价值不菲的绸缎锦袍上。
回头,胖乎乎的小丫头还不知道自己闯祸了,痴痴地笑着,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望着面前有些皱眉不悦的刘奭。
“千雪!”
人群中,娇小的身影挤了出来。青丝三千,环环绕绕,随风摇着,白皙的皮肤因为奔跑的原因而染上了一层厚厚的粉色,自然,纯真。喘着气,霍千岚擦了擦自己额头上冒出的细密的汗珠。看着自己的妹妹还在,稍稍松了一口气。当她的目光落到了目光正也在自己的刘奭身上,原本就有些粉红的脸,顿时更红了,微微低下头,便望见了霍千雪油腻的手放在刘奭的袍子上。
“千雪!”
稍稍有愠色,过去,将霍千雪抱了过来。
“公子,对不起,对不起,我家小妹不是有意的。”
刘奭本就不是斤斤计较的男人,冲她微微点头,便转身走了。
看着消失在街尽头的刘奭,霍千岚才缓缓转过头,拉住了调皮捣蛋的妹妹,往回走。第一次,她第一次,见到了,让自己怦然心动的男子。酒窝在脸上显现。
转身后的霍千雪并不知道,原来,转身的不只是她一个人,为爱情转身的,还有他。夕阳,微光,青丝,纱衣,飘飘的衣袂……他,同样也是第一次见到。
“千岚!”
伸出手,在黑暗中独自,隔空,反复抚摸着这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名字。
慕飞飞惊得一激灵,吐了吐舌头,看着面前三个和自己想找的宫殿大相径庭的文字,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笑还是应该哭。怎么自己那么笨,找个地方都会很巧妙地避开正确。
算了,慕飞飞想着。既来之则安之,想想自己最近也没有地方去了,如果这里人不多,倒也不失为一个安身之所。
隐匿在黑暗角落的汉元帝静静地注视着面前随意走动的人姑娘。抿着双唇,没有说话。
慕飞飞连着点燃了距离较近的几盏石雕装饰花灯,看着眼前渐渐清晰的宫殿,不由自主地被惊讶到了。
虽然来了两次这里,可是两次都是在这个宫殿外徘徊,从来没有到主殿里来走动。不知道,这殿里原来的主人,是何等的受尽宠爱。
宫殿不算奢华,或者说,根本就是朴素。窗,门,斗拱,大梁其他基本的设施都如其他建筑那般普通,无异。
可唯一不同的就是面前这幅有些模糊的和玺彩画。
放眼整个宫殿里面最值钱的装饰,也是面前这幅有了些年代的彩画。
慕飞飞伸出手,摸了摸凹凸不平的墙面,说不出的年代感和沧桑感。原本用沥粉贴金,装饰得金碧辉煌,壮丽无比,意境深远的龙凤呈祥彩图,如今,却早已经失去了当初的容颜。昏黄的灯光打在墙上,看起来令人昏昏欲睡,全然没有了当初龙飞凤舞的灵动,优美的盛景。
慕飞飞看过有关汉人建筑的书籍,知道这和玺彩画属于高级的彩画,龙凤呈祥的寓意更不是一般妃子可以得到的殊荣。而且许浥尘也对自己说过,这里,以前住的是个妃子,并不是皇后。所以,能够用上凤来匹拟的妃子,定不是一般的妃子。
慕飞飞手所到之处皆模糊,凹凸不平的墙面,反手看时,却发现手上多了一层金色的粉末,想是年代久远,虽有人时时照看,却还是没能挡住这侵蚀,整个墙面远看虽然平平整整,可实际上已经粉化了。慕飞飞看着,莫名的伤感,轻轻用手拍拍,没想到从里面传来了一阵闷闷的回音。
“空的?”
本以为会有暗格,转过这面墙,慕飞飞来到了内室。只看见里面放置的全是些人平日里用的。屋子里质朴得没有一丝亮点,但慕飞飞却不着急着离开。
跨过内室低矮的木栏,慕飞飞险些被绊倒。蹲下去,正想瞧瞧险些把自己绊倒的东西到底有多高。接着石灯微弱的光,慕飞飞看了个大概。木栏并不高,但是感觉怪异。
没有去仔细研究,慕飞飞本不是细心之人,匆匆看了一眼便抬脚往另外一间厅室走去。来来回回转了个遍,令她惊异的是,这个宫殿里竟然空无一人,就连上次和许浥尘误打误撞进来看到的守夜的宫人此刻也没了踪影。
“呀!”
正纳闷着。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慕飞飞毫无预警地叫出了声来。哇呀一声后退着,坐在了地上。
汉元帝渐渐走出黑暗,看清了慕飞飞的样貌。淡然至极,不是,不是的,她不是千岚。眼前这个小丫头,十七八岁的年龄,怎会是千岚?
“你是谁?”
慕飞飞充满敌意地望着刚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汉元帝。
四五十岁左右的年纪,没有胡须,面色整洁自然,不和蔼,却也谈不上狠戾。自然的是,慕飞飞觉得他,从里至外,都流露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威严。
这么晚了,这个男人竟然还在还在宫里瞎晃,肯定不是干什么好事。
汉元帝今天并没有着黄色的袍子,绛紫色的外衣,自然中透着华丽,根本看不出他原本的尊贵。
慕飞飞考量着,忘了站起来,仍是以刚才惊吓的姿态望着没有任何动作的汉元帝。
汉元帝看着她,目光如炬,没有闪烁。
“你是谁?”
稳沉的身音再次从他嘴里缓缓吐了出来,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慕飞飞。
慕飞飞坐在原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侧着头,看着他,男子庄重沉稳,不苟言笑。或许因为常年皱眉的原因,看起来,总感觉到一丝无奈的悲凉。
皇宫是何等如此森严的地方,不过依男子如此泰然自若的神色,想来也不会是什么歪门邪道的人。
想着,自己回答了也没什么收获,搞不好自己还会搞砸,索性就不去理会,独自从地上爬么起来,左右检查拍打了身上的尘土,起身正欲要朝反方向走,却再次听见男子悠悠的声音。
“你是哪宫的侍女?”
慕飞飞睁眼去看男子,似乎现在才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是来找公主的!怎么,找着找着就忘记了。
哪宫的?原本慕飞飞想找个人迹罕至的宫殿做个挡箭牌,可目前她去的宫殿屈指可数,怎么可能编造得出。片刻,她吞吞吐吐地回了话,说是镛乐宫的。
汉元帝神色轻微有些变化,开始简单望着慕飞飞的眼睛便得深邃起来。
镛乐宫?汉元帝内心好笑,他乐儿的殿宇,没有哪一个宫人没有与他碰过面。而最近宫中却又未听说来了新宫人,慕飞飞这种蹩脚的理由瞬间就被他给识破。
但却也不点破她,只是任由她编造下去,看看这个女孩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那你又是谁?”
此话一说话来,慕飞飞就有些后悔了,自己怎么会问他是谁!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怎么可能的对自己如此坦诚。看此人言行举止颇有贵气风范!该不会是哪一位达官贵人吧?可转眼一想,要是达官贵人的话,却也不应该这么晚了到处瞎逛,她自己的运气应该没有那么倒霉吧!
汉元帝看着,没说话。沉默就在两人中间来回穿梭,横亘着。
“我只是负责守夜侍卫的。”
慕飞飞心里轻轻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运气真的不是太倒霉。
“你知道这个宫殿的来历吗?”
突然想到了那次问许浥尘问题,他没有回答,好奇心作祟,她便找了个话题,岔开了男人的心思,一面听着,另一面眼睛也在四下搜寻着,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出口,摆脱这个男子。
男子似乎并不惊讶她的故意行为,也并没有立即回答慕飞飞的问题。稍稍迟疑了一番,便开口。
“不知道。”
“这么大个宫殿,怎么会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历?你不是管理皇宫侍卫的吗?你肯定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告诉我,对不对。”
慕飞飞往前走走了两步,故意靠近了男人。小巧有神的双眼对视着,没有躲闪。
“真的不知道。”
男子顿了顿,继续道。
“有些年头了,这座宫殿。不过圣上不许人提及,宫人也就渐渐被忘记了的它的来历。”
慕飞飞撇撇嘴,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你怎么这里以前住的妃子的事吗?”
话刚一出口,男人便向慕飞飞投来一束不解的目光。
“别别,别误会!我是镛乐殿新来的宫人,自然是不了解宫中之事的,我只是想多了解了解。”
“你可知道没有命令私自走动宫闱者,一律重罚。”
男子的声音淡淡的,没有波折起伏,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脸。
等了一会儿,两人都没有再开口。慕飞飞在汉元帝炽热的目光下,不自在地四处张望。也不在意慕飞飞是否回答自己的问题,沉默一阵子,汉元帝再次开口。
“十年前的一个男人遇见了一个女人,男人从未见过如此让自己牵肠挂肚的女人,女人也从未体会过让心剧烈跳动的感情。”
“两人历经磨难,许下了长相厮守的诺言,最终走到了一起。男人本以为这是他一生中最美机遇,女人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属于他自己生命里,本应该出现的颜色。男人幸福的生活虽来得晚,可终究是开始了。”
“好景不长,这位女人却红颜薄命,一年后便仙逝归去。”
男人现在原地,毫无预兆,嘴角在不知不觉间上扬。
“从那以后,男人心灰意冷,一蹶不振,荒废了正事。他本想就这样恍恍度日,可他不能。”
“他是皇上,是天下,是江山社稷。”
男子自嘲地笑笑,嘴角却看不见一丝笑意。
“既是生在帝王之家,本就不应该带有太多自己的情绪。他所承载的,背负的,是整个历史,并不是他自己。”
“那个一定会后悔。”
久久不语,现在一旁仔细倾听的的慕飞飞突然打断了男子的讲话,语气明显有些生硬。
男子侧过身,望着不远处的慕飞飞,摇摇头。
“或许他连什么叫情绪都不知道。”
说得悲怆,说得凄凉。男子的声音依旧平淡,在他自己平静的心湖上漾不起涟漪。可对于慕飞飞来说,却好似平地的一声惊雷,惊醒了埋藏在自己心里难受的愤怒。
慕飞飞瞥了男人一眼,目光闪烁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真是一个胆小懦弱的人。他根本就不值得拥有爱情。”
男子伫立在原地,背影显得有些漠落,没有立即回应她的话。
“为什么?”
男子沉默了一阵,然后又突然开口,声音不知道什么原因,开始变得有些嘶哑,混合着他原本就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好似被泪水夹着哽咽。
“为什么是懦弱?”
纵横天下几十年,试问他汉元帝自己哪一天不是兢兢业业去完成每一个属于自己的任务,使命。属于他自己的时间精简得几乎没有,他从来都是来不及去思考,来不及去开心,来不及去缅怀,来不及去悲愤……
太多的来不及,来不及……
来不及在自己心爱的女人死去后,去怀念,去后悔。
“从来都以别人为借口,逃避去缅怀。逃避去忏悔,逃避去面对。”
“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皇帝。”
慕飞飞一语中的,没有迟疑地指出了这个问题。在她看来,皇上虽也有意,但说什么天长地久的爱情和海誓山盟的诺言,这些都经不起他心的检验——他心里没有她,她便不会再出现。
汉元帝心里隐隐惊讶,看女孩的视角变得开阔起来。从未有人这样训斥过他,即使是有,但也顾忌权位之说,草草了事,或者事后百般讨好。也从未有人这样直截了当地点明过他身上存在的这些问题。生活在阿谀奉承的世界里,不知何时起,自己渐渐失去了原本的判断力。
“这座承岚宫,也不过是打着爱情的幌子,做了他心里最坚不可摧的防护墙,”
慕飞飞还未说得完,便听见承岚宫外一片喧嚣。
不一会儿,看见一束发男子弓着腰,毕恭毕敬地俯身慢跑到男子的侧身,正欲开口,便被男子不易察觉的眼神给震慑住了。回头望了望,更是被身后这张脸给震惊了。片刻,男子便躬身在汉元帝一侧耳语着什么。慕飞飞站的角度有些偏,基本上是看不清男子与男子究竟说了些什么。
束发男子交代完了,便俯着身子,朝后退离了房间。
“戚公公!”
灯火阑珊处,束发男子刚从承岚宫里走出来,便被才到承岚宫宫门的宦官姜游喊住了。姜游的声音冷冷的,谈不上是故意,但声音传入了戚仁寿的耳朵里,听起来却像是在极力的讽刺。
“姜公公!”
心里虽有百般不情愿,但出于一个宫人最基本的礼貌和生存需求,戚仁寿不得不对面前这个皇上的心腹低头示好。
“今天是哪位仙人吃了香受用显灵,刮这么大的风,把您老给吹过来了。”
“不敢不敢,姜公公严重了。能够给圣上请安,给姜公公请安,是小人求之不来的荣幸。”
说得如此低微,可是姜游却没有搭理他。斜着眼,瞥了原本和自己齐平但现在却故意比自己低了一个头的戚仁寿,眼里迸发出无比嫌恶的神色。
“许太医的事情,圣上既然已经知道了,你还来这里叨扰做什么?”
“探子晌午时候来报西羌族王世子携朝贡者已入皇城,可姜公公迟迟不肯告知圣上,不知有何居心?”
戚仁寿说得理直气壮,但却一直没有立起身来,仍是一副顺从却挑衅的颜色看着面前的姜游。咬咬牙,姜游怒火中烧,还没有等着他来盘问,自己却被这个阉人倒过来质问一把。
“本官做事,一向不需要居心。即使有叵测的居心,也轮不到你这个背信弃义的人来盘问。”
甩甩袖子,姜游踏过戚仁寿,头也不回地推门进了承岚宫。
望着那样依旧自信和自负参半的身影,戚仁寿摇摇头,这个老匹夫依旧是要和自己斗到底。要不是王慧妃吩咐叫自己来通告圣上西羌族的王世子朝贡的事情,相信他永远也不会和这个有些嚣张跋扈的男子有交集。
独自走在回慧锦宫的路上,戚仁寿心有疑惑,刚刚自己眼睛看到的应该不会有错的。
一定是那个从慧妃娘娘那里逃出来的姑娘。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给遇见了圣上,一定得赶快让慧妃娘娘知道,将她捉回来。
脚步在不知不觉中加快。
镛乐殿内,汉元帝并没有在听到戚仁寿的话之后立即离开。而是唤来了在门外等候的姜游,在姜游疑惑的目光中,悄悄耳语了一番,便又唤了下去。
“既然是镛乐殿里的宫人,你也应该知道公主失踪的?”
“嗯!”
慕飞飞点点头。
“身为镛乐殿里的宫人,理应也为公主做些事。”
慕飞飞听得云里雾里,也不知道男子在说些什么,有些什么目的,不过感觉很严肃的样子。
“听着,你说你的新来的,宫中是否见的人不多?”
慕飞飞再次点头。
“西羌族王世子这次朝贡主要目的便是会面公主。”
“跟我走。”
说完,汉元帝转身就走了,也不在意后面的慕飞飞是否会跟来,就像是打定主意她一定会跟着自己来一样。果然,没错,虽然没有听得太明白,不过,只要能够找到公主,找到许浥尘,她慕飞飞还是愿意的。
第二天:“谢谢莫大夫,扬某就此告辞!”
扬全扶着刘乐阳,一肩上负满了莫北嶂准备的东西,朝着莫北嶂做了一个后会有期的手势,一把扶上了公主的左肩,往流云山下走去。
行了一个时辰左右,四周依旧是不变的参天大树,看着刘乐阳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扬全就将她抱上了一座大石块处,背着树,乘着阴凉的风,休息。摸出了一块白色的丝质手帕,递给了刘乐阳。刘乐阳有气无力地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回绝了,眼睛望向了另一面。
扬全看着刘乐阳没有接受的样子,便自作主张地将手帕折了一折,伸手到了她额心处,轻拭着。
刘乐阳一惊,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大胆地触碰自己。嫌恶地偏转自己的头,怎料扬全也是一个脾气倔强的男人,虽是不喜欢这个娇纵的公主,但是也要负责好她的身体。索性用手固定住她的脑袋,让她动弹不得。任由他的手在她脸上擦拭着汗珠。
虽天气炎热,但刘乐阳嫌恶之后,便什么感觉也没有了。冰凉的手指在她的脸上来回动着,没有预计的炎热,没有预计的恶心,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透心的冰凉,舒舒服服的。
很快,扬全为她把汗珠擦拭完了,将自己的手给收了回来。把手帕折好了,又放入了胸前的口袋,从莫北嶂给他们准备的袋子里面拿出了些干粮,挑选了一些软的,包了起来,抬头,准备给对面的刘乐阳。
却发现原本对自己百般抗拒的刘乐阳正以一种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己。扬全将挑选好的干粮放在她的手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透露出一种少年特有的笑容,充满了善意,友好,全然没有了以往在许浥尘身边的默然。
“吃吧!”
再没了多余的交流,扬全将剩下的干粮再精心挑选了些软的,颜色新鲜的,包了起来。把剩下的卖相不好的给自己留着,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休息了片刻,感觉到太阳有些偏西了,正午刺眼的光开始微弱了起来,扬全起身,为刘乐阳收拾好了一切,没有待刘乐阳答应,便扶着她,再次赶路。
刘乐阳依旧吝啬地,不肯递给扬全一个笑脸,他要这样做就这样做吧!反正自己话也不能说,更逃不出一个习武之人的管控。她并不知道目的地在哪儿,她仅仅是以一个被绑架的女人生活在他的世界里面。
往北走,扬全隐隐觉得离京城越远越好。于是下山后,在镇上用莫大夫准备的盘缠,买了一匹快马,带着公主,向北奔去。
扬全本是习武之人,再加上平时的勤加锻炼,骑马不是难事,对他来说更不是什么技术活。
半日的奔波,待刘乐阳缓过神来,太阳已经渐渐西坠到了一边的山头。晚霞没有太阳耀眼的光芒,退去了正午炽人的气焰,而今剩下的仅是一片令人欣喜的柔和。浓稠的赤色染亮了西边的一切,越往后的,越发的紫,青山静静地伫立在远处,霞光照过来,背着光,青色的一片仿佛成了一片庄严肃穆的黑。
近处明显一处宁静的小乡村,离京城百余里,朴素的一切,那样特有的恬静是那座喧嚣的京城所不能企及的!这里的一切几乎都是朴素的,如果说青瓦黛墙是凸显京城的唯一标志,那么这里的一草一木便是生活对这乡村最大的馈赠。
西坠的太阳还努力发着最后一丝微光,照出村庄一片祥和宁静的气氛。闻起来似乎都带有朴素味道的炊烟飘荡在这座村庄的上空,久久不愿意散去。
“下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