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博基尼上,开车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副驾驶座上,一个身形壮硕,浑身名牌包裹,英气逼人,姿势跋扈之极的年轻男子,正面无表情地下达指令:“老刘,加速,把前那棵豆芽菜给超了!”声音传达的情绪恰好弥补了表情的不足,让老刘清楚地了解到他早已失去耐性。
也难怪,在市中心塞了那么久的车已经受够了,好不容易进入郊区,路段相对空旷,却被一辆该死的单车堵住去路,实在憋屈得紧。他的时间宝贵着呢,跟人约好了在度假村谈一个价值几千万的项目,然后在那里舒舒服服地住一个晚上,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他一向都很守时的。
被叫老刘的男人马上毕恭毕敬地应了声:“好的,钟总。”有一丝笑意迅速爬上了老刘的眼角,旋即又被他冒着得内伤的危险费力地收了回去,因为雇主钟总一向以面无表情示人,他也倍受感染,尽力掩饰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学着不苟言笑。虽然作为钟总的司机还不到一年,老刘早已是他的铁杆粉丝,邯郸学步地模仿着他的一言一行。
在老刘的印象中,钟总习惯于在背后将环绕在他周围的女人戏称为各种肉类,他显然已经尝遍了肉类的满汉全席,而今天,破天荒地称一个不相干的女孩为豆芽菜。看看前面把单车踩得歪歪扭扭又不偏不倚堵住他们去路的女孩那小身板,相对于钟总身边频繁更换的那一干胖瘦有致乃至丰乳肥臀的女人们来,不正像一个瘦骨伶仃的豆芽菜吗!
老刘在心中暗拍了一通马屁:这钟总用词真是经典传神,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换清淡口味?
脑海中的念头一闪而过,老刘正要超车的当儿,“啪”的一声响起,他略一愣神,随即发现车前面的挡风玻璃上多了一团粉色的东西,粘在上门一动不动。
钟总也马上察觉了,目光犀利地扫了一眼不明物体,他有洁癖,本能地生出一股子恶心感,但厌恶的表情在他脸上稍纵即逝,仍旧恢复一脸僵尸般的冷漠:“停下,把东西清理掉!”他一向认为,车的清洁程度也属于他面子工程的一部分。
老刘看了一眼汽车后视镜,稍有迟疑,便减速,缓缓地将车稳稳停在路边,谁叫他把雇主的话当作圣旨呢。
其实车上的两个人都清楚,这个路段根本没有车辆的临时停靠点,更别提停车场了,何况现在是高峰时段,突然停车造成的影响可想而知。
也许是这位钟总的突发状况特多或经常玩类似危险的把戏,紧跟后面的一辆林肯加长车司机训练有素,反应灵活,并未追尾,但紧随其后的的那些车就没那样么幸运了,追尾了一串,林肯尾部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好在车有质量保证,并未损坏。另外,违规停车还造成了路段拥堵及被堵车主的公愤。
车主们纷纷从车窗探出脑袋,一个个狂躁的主正要开口骂娘,却看到跟着停下的林肯车里涌出十数个一身黑衣,仔细看还暗藏武器的肌肉男,示威似的活动着筋骨,显然他们是一伙的。大家都被吓得各自倒抽了一口冷气,知趣地将蹦到嘴边的脏话硬生生吞了回去,认命地缩回脑袋,调转车头,挤入旁边的车道。
老刘走下车,心中一阵得意,大树底下好乘凉啊,看来大家都是识实务的主。得意毕,紧接着忘形,为了强化自己的成就感,老刘不管不顾地冲着前面的“豆芽菜”喊了一嗓子:“前面骑单车的,停一下!”
在此之前,他已经锁定了不明物体为何物及来源,既然钟总并未指定由谁来清理,他就自作主张地找肇事者麻烦了。他就奇了怪了,后面的阵仗快要赶上火星撞地球了,这豆芽菜竟如此淡定,居然头也不回,她可别说对一切毫无察觉。
要说白羽依对身后的动静浑然未觉,那是假的,只不过,她没想到那与她有关。打死她都不会相信飞出的口香糖能引发那样严重的连锁反应。
听到背后有人呼喊,白羽依疑惑地往附近四下扫了扫,确认整条路上就她一人骑的单车后,才意识到那气势汹汹其实是冲她来的,茫然地回头,看着老刘,一脸不明所以:“大叔,有事吗?”她其实想说,这人好没礼貌。
老刘语气极不好地:“小姑娘怎么这么没公德心啊,口香糖能到处吐吗?都吐到车上了,看见没?赶紧给我擦掉!”
白羽依刹了车,往小车看去,目光落到口香糖的残骸上又迅速逃开,多少有点无法面对现实,心说,这准头未免太好了吧,看来自己有当狙击手的潜质。不对!她目光一闪,这车貌似有点眼熟!咦,那张图片,这不就是那个变形金刚什么尼吗!没这么巧吧?这种车肯定不是那个人独家拥有!
老刘无心留意豆芽菜的表情在短时间内的千变万化,见她不作回应,又怕钟总等不耐烦发飙,当即燥上了:“还愣着干嘛,赶紧的,我赶时间呢!”说话的时候,暗示性地扫了后面一眼,他相信,只要她还有一丁点的眼力劲,就该看到后面那群肌肉男是替他撑腰的,他不信她敢说不字,狐假虎威一词可谓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
白羽依果然不负所望,成功地接收到了老刘的暗示,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她懂,利索地把单车往路边一搁,走到兰博基尼前,掏出一张面巾纸,将口香糖摘下来,转身欲走。
“用衣服擦!”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因为突然,隔着车玻璃,仍把白羽依震了个哆嗦。这声音倒是充满磁性,但说出来的话不可谓不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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