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李崇,是纪琛身边的老人,算是半个心腹。
早在我接近纪琛前,我就在黑市上花高价买通了纪琛的全部信息,对他手下了解得一清二楚。
我话音一转,眼神冷了几分,声音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李崇,我记得你妻子在纪琛家里做保姆,女儿在外地上中专吧?”
李崇身躯一震,却还是撑着笑说,
“苏小姐怎么知道?”
我的笑容慢慢冷下来,
“你前两年还贷了三十万的款,这种家庭,怎么买得起百达翡丽的手表呢?”
李崇心里有鬼,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就白了,颤颤巍巍地说,
“苏小姐,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我看着他装傻充愣,轻笑一声,
“偷窃阿琛三百万的百达翡丽拿去私卖,抛开天价赔偿,得坐十几年牢吧。不如我去告诉阿琛这件事,让他直接毙了你,也省得你在监狱里受苦。”
说着,我拿出包里那只被李崇偷走的百达翡丽,放到手里把玩着,目光却一直盯着抖成筛糠的李崇。
看见百达翡丽,李崇的心理防线被瞬间攻破,他双膝一软,直接跪在我面前,眼里满是祈求与自责,
“对不起苏小姐,是我一时利欲熏心,做了错事……只要苏小姐肯帮我,我李崇一定当牛做马,报苏小姐今日的恩情。”
鱼上钩了。
我捂着嘴轻笑出声,
“好啊,你做得好,我自然会有奖励,让你得到你梦寐以求的一切。
“但如果你敢背叛我,我的手段不会比阿琛差,明白吗?”
李崇额上的汗越积越多,他连看我都不敢,只一味地点头称是。
我叫李崇起来,将百达翡丽放到李崇手中。
李崇面露狂喜,看向我的神色满是感激与感动,似乎我真的对他有救命之恩一样。
打一个棒子给一个甜枣。
恩威并施才能将人彻底收服。
“李崇,有一件事要你去办,记住,绝对不要让阿琛知道。”
李崇看向我的神态变为之前从没有过的恭敬与顺服,
“是,我都听苏小姐的。”
李崇走后,我独自一个人躺在病床上。
脑海里回响着江荇临别时对我说的话,我皱起眉头。
如今的江荇再也不是从前清冷温润的少年。
他疯狂且不受控制,像疯狗一样追着我不放。
如果不尽快控制住他,任由他继续缠着我,我的计划根本就无法开展!
我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里的愧疚,打了一个电话。
一切安排完毕后,我才得知了纪琛的消息。
他手伤不轻,躺在高级病房里,到现在还没清醒。
原来,我晕过去时,纪琛以为我快死了,无法接受,直接拿刀乱刺自己的身体。
还好医生来得及时,又告诉纪琛我能救回来,纪琛这才接受治疗。
在昏厥前,纪琛给心腹下了死命令,要求他封锁消息,不让纪家的任何一个人知道这件事。
他知道,一旦纪家人知道我的存在,我一定会被撕成碎片。
即便在最后一刻,纪琛都在保护我。
不,是在保护楚清荷。
他是真的,很爱楚清荷,愿意为了她不惜一切代价。
我看着病房里脸色苍白的纪琛,露出一个冷冷的笑容。
你真是为我送了一副好筹码啊。
你对楚清荷用情越深,我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就越高。
真想看到你得知真相时的表情。
是错愕,是痛苦,还是像今天一样挥剑自裁?
纪琛,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死对你来说太便宜了。
你死之后,还有可能在地下和楚清荷团聚,得偿所愿。
而我和江妄,明明对彼此情谊深重,却因为你的恶行,让我和他彻底决裂,再也回不到从前无忧的少年时光。
你是真的,真的毁了我的人生啊,纪琛。
“苏小姐,你怎么来了?”
一道浅淡的声音响起。
来人身材颀长清瘦,彬彬有礼得近乎古板。
他带着金丝框眼镜,右手拎着公文包,样貌身材不输纪琛,却少了他的痞气,多了丝文雅内敛。
顾影,纪家老管家的孙子,父母都在纪家大宅干了一辈子的活,照古代的说法,他算是纪琛的家生奴才。
顾影人如其名,如影子一般,从小陪着纪琛一起长大。
两人接受着同样的精英教育,顾影的成绩却比纪琛优秀太多,但他懂得藏拙,很多时候隐而不发,反而给纪琛大出风头的时机。
后来纪琛接手纪氏的生意,顾影就成为他的私人秘书与高级顾问,为他鞍前马后,鲜有休息。
纪琛在外面花天酒地时,就将公司的非核心业务全部都丢给顾影。
顾影完成得极为出色,在他的操盘下,纪氏发展得如火如荼。
虽然跟在纵情声色的纪琛身边,但顾影一向洁身自好。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这么多年来,没人看到他与哪个女人交往甚密过。
之前,我尝试各种办法,都无法套出顾影的具体信息,反而被他反侦察出了些蛛丝马迹,害得我立马中止调查。
顾影水泼不进,我这次退而求其次地将目光转投了纪琛身边的保镖李崇。
他是个小角色,但是时时刻刻在纪琛身边,刺探情报最适合不过。
有顾影在,纪琛的财产很安全。
如果想让纪琛家破人亡,我就必须除掉顾影,或者说,让他们离心。
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给他留一个温顺柔弱的好印象,消除他的戒心。
毕竟谁会戒备一个柔弱可怜,心里只有爱情的恋爱脑绿茶呢?
10
“不,我没关系,我只是担心阿琛……”
我的眼泪说来就来。
这是我对镜练习很多次的表情,顶级诠释了什么叫楚楚可怜,悲伤动人。
顾影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我,眼里飞掠过一抹浓重情绪,转瞬又恢复如常,对我礼貌笑道,
“苏小姐,纪总没事的。”
我摇头,手腕轻触到玻璃墙上,一点一点描摹纪琛的样貌,喃喃自语道,
“阿琛,你一定要好起来,如果你死了,我会追随你而去,绝不独活……”
多亏了姑姑重金送我去进修了表演。
我这一番哭诉,情真意切。
再加上我这副顶级小白花的长相,没有男人不会不被我打动。
但顾影却是个例外。
他大半个身子藏在阴影里,半明半暗的光线在他脸上流转,我只能瞥到他一如既往的得体笑容,却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这个人,真的好像影子一样。
隐在暗处,却又无所不在。
不知怎地,被这双眼睛盯着,我突然有种被看穿的窘迫,做戏的热情与自信瞬间消散了大半,手腕上的疼痛愈发明显,惹得我小脸皱起。
“苏小姐。”
顾影不知何时来到我面前,伟岸的身影将我整个人罩住,木质香气隐隐约约地缭绕而来,让我心头微动。
“你的手腕流血了。”
我低头,手腕处果然渗出点点血渍。
一双洁白纤细的大手轻轻拂来,却又在触碰后迅速移开,我却瞥到了他手腕上淡淡的一圈疤痕,那似乎是割腕的痕迹?
见我观察他,顾影睫毛微颤,
“伤得不算严重,请跟我来处理伤口。”
我突然有些心虚,乖乖跟着他回了病房。
医生很快过来,替我包扎伤口。
顾影并未像从前一样离开,而是站在医生身边,眸光深深地注视着我。
全程,我都用一种感激而担忧的目光与他对视。
这眼神不夹杂暧昧,就因为这样,更显得清纯动人。
医生走后,顾影没走,坐在床头为我削了一个苹果。
我用牙签扎起一块苹果,眨巴着眼睛,笑着说,
“我还记得最开始见到顾先生时,我就把你错认成了纪琛。”
“为什么?”
顾影耐心地替我剥着橘子,温和发问。
我歪着头,雾蒙蒙的大眼睛锁住顾影,脸颊带着绯红,不知是热的还是害羞,
“因为顾先生哪里都太好了,看上去就像一个总裁啊。”
顾影手上的动作停了,眸光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我装作浑然不知,继续天真无邪地说,
“顾先生,你这样好的资质,为什么不自立门户,反而要做阿琛的仆从呀?为他端茶倒水不累吗?”
嗓音温软,却刻意强调了“仆从”和“端茶倒水”这两个词。
顾影的手指骤然用力,插入橘皮之中,橙色的汁水渐渐渗到他的手上。
我装傻到底,给出致命一击,
“而且我听阿琛说,他下半年就会将李崇的女儿许配给你。她是个中专生,长得虽然一般,但阿琛说配你绰绰有余。”
“啪嗒——”
顾影手里的橙子跌落在地,汁水四溅。
他低眸,看不清情绪。
漂亮纤长的手指满溅着橙黄色的汁水,软塌塌的,向下滴淋着汁水。
我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故意让声音更嗲,娇娇弱弱地说,
“可我觉得阿琛说得一点都不对。顾先生这种级别的人才,配顶级白富美都绰绰有余,怎么能这样被人随意打发?
“顾先生,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11
“苏小姐真的这么想吗?”
顾影的声音不紧不慢,却透着淡淡冷意,宛若秋日粼粼的湖水,瞧上去明亮,试探下去,却是深入骨髓的凉。
不知怎地,我心头突然有些慌乱,险些维持不住这张面具。
好半晌,我才略显干涩的笑道,
“当然啦,顾先生那样优秀,一定要配最好的!”
闻言,顾影猝然抬眸,眸光若星,定定地凝视着我。
我们离得很近。
我这才发现,原来金丝眼镜下,竟生着一双纤长魅惑的桃花眼。
此刻正微微眯起,似是审视,又似怀念,情绪浓烈至极。
我突然就说不出话了,只能跌进这双眼中,越陷越深。
“苏小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顾影轻扯唇角,尾音在空气中打着卷,莫名有股缱绻的味道。
我回过神来,像被戳穿心事一样轻呼一声,一下捂住了嘴巴,大眼睛里又起了雾,
“糟糕,我怎么全说出来了……”
说着,我刻意掩饰一般摇着头,极力否认道,
“不是,都是荷儿瞎说的,阿琛没有那么说过……”
声音越来越低,更显得我说出真相而心虚扯谎的样子。
“没关系,顾某什么都没听见。”
顾影莞尔,又恢复成以往温玉谦和的模样。
接着,他从桌上扯出一片纸巾,垂着眼帘,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橘汁。
他生着一双我见过的最美的手。
骨骼的每一寸弧度都清秀嶙峋,脉络分明的青筋微微鼓起,手腕处有一圈淡淡的浅粉色伤痕,不仅无损美貌,反而增添了一丝破碎感。纸巾在其中流连穿梭,不像擦拭污秽,反而更像男女缠绵。
我看得蓦然红了脸。
这男人,远远没有他看上去那般斯文禁欲。
病房门关上的一瞬间,我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顾影能力才华都优于纪琛,却因为家室,一辈子都被他踩在脚下。
但他们毕竟有相伴长大的情谊,顾影的亲人又都在纪家的大宅中过了一辈子。
我在赌。
赌顾影的不甘心。
赌顾影咽不下的那口气。
赌他掩埋心底的那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事实证明,我赌对了。
顾影与纪琛并没有表面那么和睦,顾影也不是顾管家,死守封建时代的那一套忠仆思想。
他是个心比天高,野心勃勃,却又善于韬光养晦的人。
我有预感,如果利用得当,他会是我在扳倒纪琛的路上,一个最得力的盟友。
不过不能急。
对于聪敏而沉稳的大鱼,聪明的渔夫会选择苦苦等待,等待愿者上钩。
我只要先将他对我的欲,对纪琛的怨勾出来。
让他心里那团火再烧得旺盛一点,等到时机到了,这团火烫得收不住了,再取出来,把纪家付之一炬。
……
纪琛没伤及要害,再加上救治及时,不过几天就清醒过来。
之后,我不顾手腕上的伤和虚弱的身体,衣不解带地守在纪琛的床边。
顾影沉默地站在我身后,看着我因过分劳累在纪琛床沿边昏睡,为我盖上一件毯子。
他的目光停留在我与纪琛十指交握的双手,凝着我白玉般的被另一个男人紧紧包裹住的手,静静地望了很久。
直到纪琛醒来,发现他正站在自己面前,颇为复杂地看着什么,才轻哼了一声,吸引回顾影的注意力。
“纪总……有什么吩咐?”
顾影眸光一闪,艰涩地开口。
听到他这番生硬的语气,装睡的我微扯唇角。
纪琛却并未察觉到异样,见到我睡在这,神色有些不满,
“顾影,我记得我说过,超过十一点就不要让荷儿来看我了,你是听不懂我说话吗?”
明明是与往常一样的语气,落在如今的顾影耳里,却变得十分刺耳。
可他性子沉稳惯了,不开心也不会表现出来,淡淡一笑,
“抱歉,纪总,下次不会了,我这就带苏小姐离开。”
说着,顾影就要上前,将我摇醒。
不料却被纪琛叫住。
他用一种傲慢而轻飘飘的语气说道,
“顾影,我让你碰荷儿了吗?”
12
纪琛是个极其泾渭分明的人。
他对亲近之人,无论是爱人,朋友还是亲人,都是掏心掏肺,恨不得付出一切的好。
但面对他看不起的,他不喜欢的人,他表现得出奇的冷漠与不屑,甚至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不屑维持。
典型的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比如他现在对顾影。
一个被他视为家仆,才干和心性却皆高于他,性格又因过分正经沉稳而与他格格不入的人,以纪琛的性子,排斥和不喜是不可避免的。
但他清楚地知道,他,以及他背后的纪氏,都离不开顾影。
听到纪琛这句不客气的话,顾影愣了一下,他推了推眼镜,抱歉地笑笑,
“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
这时,我掐着时间点醒来,清纯的小脸上写满了疑惑,轻轻撒娇道,
“阿琛,发生什么事了吗?”
顾影看到我迷糊的样子,眸光漾了漾,最终归于平寂。
他将目光转向纪琛,恭敬地说,
“纪总,公司还有一些事情,我就先回去处理了。”
纪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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