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队安全部队成员沉默地站在原地,他们的目光空洞而麻木,仿佛灵魂已被抽离。
不知从何时起,有人扬起了高能步枪,将原本对着敌人的武器,刺向他们本该守护的民众的后背。
枪尖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每一次刺入,都伴随着一声绝望的哀嚎和艳丽的血液飞溅。
血液在半空中凝结成殷红的能量花,在末世灰暗的背景下,显得诡异而美丽。
他们是尹岸新征召的部队,是从因能量波动异常而家破人亡的贫困幸存者中招募而来。
成为安全部队成员,对他们而言,仅仅是为了换取一口高能食物,足以糊口。
不同于原本就需要高额军饷、四处掠夺的旧部队,他们最初只求一点能量币,足以存活。
正因如此,他们原本还保留着一丝人性,一丝对同类的怜悯。
然而此刻,这最后的一丝人性也消失殆尽。
随着高能步枪尖锐的枪头刺入欣喜抢夺能量币的幸存者背后,贯穿、又毫不留情地拔出,飞溅起艳丽的血液,那队安全部队成员的眼中,也逐渐染上了血色,变得麻木而嗜血。
幸存者眼底的喜悦被猝不及防的痛楚覆盖,随即黯淡成了灰色,最终归于死寂。
也有人反应过来企图反抗,但饥肠辘辘又赤手空拳的幸存者,哪里打得过愤怒且全副武装的安全部队成员。
这场突如其来的屠戮,持续了不到十分钟。
闹事者四十又一,被安全部队屠戮殆尽,无一存活。
后世的史学家在记录此事时,将其称之为四一事件,是有史以来幸存者暴动的开端,也是官方与民众矛盾彻底激化的标志。
后事暂且不提。
此时,松懈下来的安全部队成员们喘着粗气,他们的作战服被鲜血浸染,脸上沾满了汗水和尘土。
他们默默地将自己被踩踏致死的伙伴轻轻抱起,踏过遍地尸骨,每一步都留下血红的印记。
萧静婉皱眉,望着那队安全部队成员远去的身影,以及两侧避如蛇蝎、眼神中充满恐惧与憎恨的幸存者,冷静分析道:“看来尹岸要维持不住城市内的秩序了。”
她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预言般的肯定。
她进一步判断:“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尹岸调派再多的安全部队以此维护核心联盟的权威,恐怕也难成大事。
现在的幸存者,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他们已经尝到了反抗的滋味,也看到了死亡的残酷,对他们而言,顺从与反抗,都可能意味着死亡,那么,为何不选择反抗,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唐亦辰沉默不语,只微微颔首,他知道萧静婉一语成谶。
后来的半个月里,萧静婉和唐亦辰经常乔装行走在江南区域的城镇街道上。
他们亲眼目睹了城市秩序的进一步崩溃。
不同于最初只有城市外围堆积饿殍,现今即便是在城镇中心,腐烂的遗骸也不在少数。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即便尹岸派人清理,但在不见天光的狭窄巷道中,遗骸依旧堆积成丘,引得变异蝇虫飞舞肆虐,嗡嗡作响,令人毛骨悚然。
伤亡数量不断增加,越来越多的幸存者开始无视区域指挥官、行政长官等官员,甚至无视核心联盟的指令和权威。
底层幸存者没受过教育,他们不知道何为忠诚、何为大义。
曾经的他们畏惧官方权威,是因为反抗等同于死亡。
但身处顺从官方权威,依旧要面临死亡的年代,核心联盟的指令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一纸空文,甚至是对他们生存权的嘲讽。
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了,除了生命。
在萧静婉意料之中,尽管尹岸调兵镇压,甚至采取了更加残酷的手段,也没能解决矛盾,反而加重了幸存者与官方之间的冲突,暴动和反抗事件频发。
大厦将倾,摇摇欲坠。
萧静婉一直在等待的时机,终于到了。
这也就意味着,唐亦辰是时候出发,与前核心基地军事总长留下来的武装力量再度会合,准备武装起义。
在唐亦辰曾经的建议下,原本的武装力量被整个拆散,融入到幸存者的队伍中去。
他们化整为零,以普通幸存者的身份潜伏在各个聚居点,暗中观察,积蓄力量。
经过不到半年的时间,他们已在其中混得如鱼得水,甚至还暗中召集了外编部队,那些对尹岸统治不满、渴望改变的幸存者,都成为了起义军的一员。
一切都朝着对唐亦辰有利的方向发展,如同精心编织的巨网,正等待着收拢的那一刻。
只是,尽管萧静婉理智上知道唐亦辰不得不去,她仍因对此行凶险心知肚明,而担忧他的安危。
那是一场血与火的洗礼,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她曾亲身经历过末世的残酷,深知每一次战斗都意味着生与死的考验。
萧静婉犹豫良久,向来选择权衡利弊的她,这次在思考完毕之前,便出声喊住唐亦辰收拾行李的身影。
唐亦辰正将叠好的作战服放入背包,听到她的声音,动作微顿,转过身来,眼中带着询问。
“唐大哥,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
萧静婉走到他身边,语气中不易察觉的恳求,但更多的是坚定。
她分析道:“现在的我有治愈的能力,若是在起义过程中有战友受伤,我也能帮上一点忙不是?堡垒这边的情况基本稳定下来,远离城镇中心,平日里也没什么大事需要我操持,原本安排建筑工程师加固的防御系统也已经完成。”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堡垒内井然有序的一切,总结道:“现在,这个堡垒的日常维持已经基本不需要我了。
我的能力,应该用在更需要的地方。”
萧静婉静下心,有理有据地将自己的诉求和原因一条条分析,她的声音平静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说服力。
她知道唐亦辰的顾虑,但他更了解她的性格。
她不是那种会躲在安全区等待救援的柔弱女子,她有足以自保的能力,更有熊熊燃烧的野心,渴望亲手改变这个世界。
她的目光坚定,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对他的信任。
唐亦辰的目光骤然柔和,他放下手中叠好的作战服,眼中充满了爱意与心疼。
面对爱人的关怀和呵护,他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尽管前路艰险,但他知道自己深爱的女子,绝不像寻常人那样软弱。
她有足以自保的能力,和熊熊野心。
唐亦辰了解萧静婉,若是此刻他拒绝她的帮助,她反而会恼怒,甚至会想方设法偷偷跟上。
他宁愿她在他身边,至少他能亲手保护她。
“好,婉婉,我们一起去。”
唐亦辰眉眼含情,伸手牵住萧静婉的手,她的手掌温暖而柔软,却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他紧紧握住,久久不分开,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于是,在将堡垒里的一切事务移交给柳士安和吴霖行后,萧静婉决定和唐亦辰一同离开,与武装力量汇合。
柳士安虽然担忧,但深知萧静婉的决心,也只能叮嘱再三,并承诺会守护好堡垒。
吴霖行则拍着胸脯保证,会尽职尽责。
“吴霖行,照顾好小桃,不要让她受苦。”
在小桃泫然欲泣,哭得忘乎所以的时候,萧静婉低声珍重道,“等我们回来。”
小桃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她紧紧抱住萧静婉,不愿放手。
吴霖行上前,轻轻拍了拍小桃的肩膀,然后郑重地向萧静婉保证:“您放心,在下就算拼了命,也会保护好她的。”
他的声音坚定,带着军人的承诺。
萧静婉微笑着,最后看了一眼堡垒。
这座由她亲手改造、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地下城,如今已成为幸存者们最后的庇护所。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不舍与眷恋压入心底,翻身登上了改装装甲车。
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车身微微震动。
因为怕柳月哭成泪人,柳士安和萧宇一起陪着她在居住模块里静坐,没有前来送行。
他们知道,离别总是痛苦的,不如不见。
然而,当改装装甲车驶出堡垒,沿着崎岖的道路缓缓前行时,眼尖的唐亦辰回头时,却看到了站在高处,堡垒入口处那片空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柳月,和一侧沉默站着的柳士安与萧宇。
柳月瘦弱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单薄,她的哭声虽然微弱,却仿佛能穿透装甲车的隔音玻璃,直抵人心。
“婉婉。”
唐亦辰立刻停下改装装甲车,轻声呼唤闭眼假寐的萧静婉:“夫人在看你。”
“母亲?”萧静婉猛地睁开眼,掀开能量帘,探头出去。
没有唐亦辰的目力,萧静婉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但靠着熟悉度,她依稀辨认出那是柳月三人。
她的心头猛地一颤,一股酸涩涌上鼻腔。
她正欲挥手,却依稀望见柳月一手抬起捂住口鼻,试图压抑哭声,一手大幅地挥了挥,又摆了摆手,示意告别。
那动作充满了不舍与无奈,却又带着母亲对女儿的深切祝福。
萧静婉收回汹涌的泪眼,强忍着泪水,招了招手,放下能量帘,闭眼,声音哽咽:“走吧,唐大哥。”
改装装甲车再次启程,这次,不再停下。
它载着这对肩负重任的伴侣,驶向未知的远方,驶向那即将被血与火洗礼的未来。
然而,离去的两人并不知道,在此时被尹岸以强硬武力镇压下的短暂和平的江南区域,正酝酿着一场针对柳家人的巨大阴谋。
事情要从一场醉酒后的失言说起。
由于逐日增加的暴乱,尹岸的脾气日益暴躁,他每日都生活在巨大的压力之下,精神濒临崩溃。
在调派安全部队前往镇压的同时,他的酗酒次数也随之增加,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
他常常烂醉如泥,并召来萧静柔伺候。
在醉酒状态下,尹岸见到与萧静婉有几分相似的萧静柔被自己压在身下,不知为何,口中竟吐出一句:“你脖颈间的彼岸花能量纹路怎么不见了?”那句话如同惊雷般在萧静柔耳边炸响,让她瞬间清醒。
在萧静柔起疑后的追问下,醉酒的尹岸缓缓说出了萧静婉脖颈处能量纹路的秘密,以及那纹路所代表的特殊意义。
萧静柔因丈夫醉后仍惦记萧静婉而气急败坏,嫉妒的火焰瞬间吞噬了她的理智。
她立刻安排自己的秘密安全人员,将这一秘密散布出去,试图借此毁掉萧静婉。
于是,事情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一场针对萧静婉的舆论风暴,正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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