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程的术式中,顾凡跟班森一句话都没有说。
顾凡在心里想着埃默霍特普的事。顾凡跟埃默霍特普相比之下,当然不用说,应该是顾凡两人会比埃默霍特普更快回到海南。但是,埃默霍特普也有可能在中途设法利用魔法到达海南。
“……”
顾凡疲累地闭上双眼。
在盖起来的眼皮背后,顾凡宛如看见了那张因“梦游仙境”而变得怪模怪样的日记簿。
想必被改变的日记不止那一本。被收藏在某个角落的日记簿也难逃厄运,字里行间让顾凡面临崩溃的局面!
就算是日记簿上的照片。
就算是日记簿上的所记录每一篇的日期。
就算是为了修改日记簿上错字所用的修正涂改液,一团团的白色,也会让顾凡感到崩溃。
这些对顾凡来说,原本是最珍贵的回忆。
绝不能遭到玷污,绝不能扭曲的回忆。
“为什么要这么做……混蛋!”
顾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似乎就连叹气的声音,也在压迫着顾凡的精神。
顾凡两人回到了海边民宿「海神」的时候,周围已经被夕阳染成了橙色。
这样的颜色在顾凡眼中又像鲜血又像火焰。顾凡忍不住颤抖。
“埃默霍特普……不会杀了顾朽吧!”
“既然顾朽是犯人,那迟早会有人来取他的性命!”
而且不是恶魔的爪牙,而是正义使者。
即使如此,担心着顾朽的顾凡依然急忙冲进宾馆内。不管善恶正邪,这些都是其次。顾凡只是在为自己的哥哥担心而已。但是这样的想法,如今却变成“恶”的一方,这一点始终让顾凡饮恨不已。
“咦!哥哥,你去哪了?”
一进海边的宾馆,就看见艾达趴在电风扇前面,正舔着冰棒看电视。
“还好……”顾凡心想。至少这表示“心存杀意”的埃默霍特普还没有到达海南。
趴在地板上的艾达似乎并不打算站起来,她只是鼓着脸颊对顾凡说道:
“对了!这一段时间你去哪里啦!……临走之前你应该留下一张字条……害得我们以为你失踪了呢!还有啊……”
“顾朽呢?”
话讲到一半便被打断的艾达吓得张大了眼睛。顾凡不知道现在自己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但是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似乎随时会哭出来。
“你怎么了……你的表情为什么?”艾达讲话讲到一半,又被顾凡打断,顾凡这次的语气更加强烈:“回答我!”
艾达像是要哭出来一样,断断续续的说道:“……好像是在……是在外面的沙滩上了吧!……额!”
“恩!”顾凡点了点头。
接下来,顾凡将要与自己的哥哥作对。还是先为这件事道个歉比较好。
顾凡正想转向海边,一直留守在海南听候消息的恕泽突然开口了:
“你还是在这里待着比较好,毕竟你是造梦者,不好出面!”恕泽以慎重的语气说道:“……不过你放心,我们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所以……”
“闭嘴!”
顾凡一口回绝了恕泽的指示。
他的声音就好像正站在冰冷的雨水之中。
“这是我自己家的事情,外人别插手!”
“可是……”
恕泽的声音相当迷惘。或许这就是她的温柔之处吧,她不希望让顾凡与自己的亲人对峙。
但是这反而激怒了顾凡。
“可是个什么啊!……那家伙是我哥哥,是我唯一的哥哥!……你以为我会放心把他交给你们解决么!”
顾凡突然发出的怒吼声,让艾达吓得肩膀震了一下,直盯着顾凡看。
恕泽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所以……”
顾凡独自喃喃说着。
即使不知道如何是好,即使找不到答案!
“所以……所以我要亲自解决这件事情,就算他是天平……我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
顾凡依然做出了这样的宣言。
即使已经身心俱疲。
“我不会让他卷入这谭泥水之中的!”
顾朽走在被夕阳染红的海滩上。
他的脸上已经显露疲累之色,全身汗水淋漓。为了找出失踪的弟弟,他一直四处奔跑。即使已经精疲力竭,他依然不允许自己休息。拖着疲累的双脚,走在沙滩上。
看起来根本不像个“控制梦游仙境的天平”。
看起来根本不像个“战斗专家”。
“……哥!”
顾凡向着顾朽呼喊。
顾朽那疲累已极的表情在转过头来的瞬间,变成了安心、欣喜的表情。
完全是一个平凡人的表情。
一个终于找到迷路弟弟的平凡兄长的表情。
“老弟!”
顾朽花了五秒钟,才勉强挤出愤怒的脸孔。
“你到底跑哪里去了!要出去干嘛不跟我们说一声?其他人也很担心你呢!你不是说你难受,想在宾馆里休息吗?现在已经好了吗?有没有哪里会痛?会不会想睡啊?”
但是不到一秒钟,愤怒的责备已经变成了对顾凡的关心。
那是当然的。
顾朽并不是因为讨厌顾朽才生气的。
哥哥都是因为担心弟弟才会生气。
顾凡紧咬着牙关。
如果可以,顾凡真的不想逼问顾朽。顾凡真的不想问顾朽,控制“天平”的元凶是不是你。顾凡只想假装什么事都没有,跟着顾朽回到宾馆,像之前一样快乐聊天。
但是顾凡做不到。
“梦游仙境”事件非得解决不可。
就算要跟自己的哥哥为敌,就算要阻挠顾朽的梦想,就算要被自己的哥哥憎恨,就算以后再也不能跟哥哥像家人一样聊天,也没有关系。
顾凡已经决定了。
一定要救自己的哥哥,顾朽。
顾凡不知道顾朽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是顾凡不希望自己的哥哥卷入这个血腥的“世界”。顾凡很了解什么是“异能者”,管知道那些人有多么可怕。顾凡不愿意去设想,包含埃默霍特普在内的无数“异能者”将会开始追杀顾朽。
所以,事情一定要在米夏到来之前解决。
“梦游仙境”一定要解除。
“……为什么?”
所以,顾凡开口了。
顾凡非常小心翼翼,不要让自己的声音发抖,不要让自己哭出来。
看见顾凡这个模样,顾朽也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要染指这些属于异能人的东西!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非要踏入这摊浑水之中呢?混蛋老哥!”
听到顾凡这么说,顾朽的笑容僵住了。
“……搞什么啊你!……科幻片看多了么?”
“看着我!别转移话题,回答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像断了线一般,顾朽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那不是一个“异能人士”察觉到危险时的表情。那是一个哥哥被弟弟发现,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时的表情。
“我可以回答你!但是你先要回答我,你现在身体不会有什么病痛吧?还有,你去了哪里?”
在天空与大海所形成的双重夕阳下,宛如正在燃烧的橘色世界中,顾朽向顾凡问道。
在这种时候还问出这么无关紧要的问题,让顾凡不禁颇感愕然。
到了这个节骨眼,顾朽竟然还在关心顾凡的身体。
完全就像个哥哥!
“这么有精神啊!应该没问题了!”
顾朽安心地微微吐了一口气。
“好吧!我现在开始回答你的问题!”
顾凡沉默不语。
完全想不到该说些什么。不可能想得到该说些什么。但顾凡没有移开视线。一次也没有将视线从自己的哥哥身上栘开。
顾朽的脸就像没电的玩具一样,失去了表情。
在顾凡看来,眼前的男人似乎瞬间老了十岁。
“我也知道……要利用这种方法来解决事情,是非常愚蠢的!”
顾朽终于开始说明。
“对了!咱们兄弟两人,已经分离了2年之久了吧!”顾朽好像想起了什么回忆:“你还记得你去天网是因为什么原因么?”
“啊?”
顾凡皱起了眉头。
顾凡真的是无法记起那些事情了,并不是故意的。
顾朽一句话到了喉头,却又缩了回去,顿了一会才又把它吐出来:
“……因为被诊断为“无法解释的精神精神疾病”才去的啊!”
顾朽用几乎想咬舌自尽的沮丧表情说道。
身为哥哥,竟然必须对弟弟说出这件事实,顾朽露出了懊悔欲绝的表情。
“你知道么?弟弟,从两年前的暑假开始,你就变得非常奇怪,奇怪而诡异的做法让周围的人开始远离你,知道么?”顾朽紧紧咬牙说道:“就连大人和小孩子们都叫你“神经患者”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因为你的奇怪做法和奇怪话语!我也很苦恼,为什么?”
顾凡不禁屏住呼吸。
顾朽的脸上看不见表情。
看不见快乐,看不见开心,什么都看不见。
“小时候和你很好的朋友也开始远离你,步入初中后,我本以为会有所好转!没想到,初中的环境让你的人缘变得更差!”顾凡像是听到了顾朽在抽泣一般:“同学看到你便欺负你,你的外号开始在城市间传开,所有人看到你都远离你,那些老师们不仅不管你,反而怂恿学校将你开除!”
顾朽面无表情地说着,顾凡完全读不出来他的感情。
或许,顾朽是故意不显露出表情吧。其实在他的面具之后,是一股强大得几乎无法压抑的激动情感。这股情绪绝对不能在自己的弟弟面前展露。或许从这里就可以看出他的决心。
“珍爱生命,远离顾凡!混蛋!这句话竟然成为了那座城市的格言……我不理解,这是为什么?”顾朽深吸一口气,仿佛是要压制住自己的激动,继续说道:“在你升初三的时候,在学校中,一个醉酒的疯汉看到你便举起酒瓶追着你打,但是他竟然没有被定罪!只是赔偿了医药费,医生在给你看病的时候,竟然告诉我们,要我们给你去看一下精神科……混蛋!”
被染成橙色的世界,仿佛正在燃烧火焰的地狱。
站在火焰中的这个男人,只能选择摆出一副不带任何情感的冰冷表情。
“我背着的老爸老妈,把你送到天网,就是为了让那里的人给你作出解释!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幅样子!”顾朽完全不带表情地开始痛哭:“我绝不同意,我就算是拼了命也要把你送出去,不再让你在这种地方待下去!”
因此,顾朽亲手斩断了亲人之间的羁绊。
只要能够守住自己的弟弟,就算没办法一起生活也没关系。
“时过两年之久,什么结果都没有得到,在谣言之中,我好像听到了关于你的更多的荒唐事!”
顾朽露出了笑容:“但是这些荒唐事中,我至少没有听到类似于“神经病”的词汇,我很欣慰,但是我仍然不会满足,我要找到让你被人嘲笑的根本……”
“我只能用这种方法!”
就算明知道那是一个无法达成的愿望,
顾朽也绝对不会放弃。
“所以我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利用超自然的力量去解释你身体中超自然的事物!”
接下来,顾朽没有再说一句话。
顾凡开始思考。顾朽所说的每一句话,顾凡都感到心痛!但是那句“利用超自然的力量去解释你身体中的超自然事物!”
顾凡似乎在冥冥之中感觉到了,暗示!
“混蛋……”
但是这种做法,其实有利有弊。
“这么做的话,你周围的始作俑者就可以远离你,并且你体内的祸根也可以被清除了!不是么?”
即使如此,顾朽还是愿意为了保护弟弟而付出一切。
就算把全世界的人都牵连进来也没关系。
“那你先告诉我,日记中的实验是什么东西!”
“……因为,去天网的话,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的!我需要付出点代价才能把你送出去!”顾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就算是死我也不要让你在被那祸根缠着!”
顾凡已经听不下去了,自己的哥哥像是疯了一般,竟然去接受实验,放弃自己的身体来换取弟弟的生命,虽然很伟大,但这是顾凡万万不能接受的!
就算自己的弟弟永远不会再叫自己哥哥也没关系。
就算一家人再也没有办法快乐地齐聚一堂也没关系。
顾朽不惜用别人的命来换取自己弟弟的生命。
“你已经知道了……我体内的秘密?”
“不仅仅是你……那个叫做凌冬雁的女孩,我也知道那是一个巨大的祸根,我就算是拼了我的命,也要除掉一切威胁你的人!”
就算成为一个罪人,也要保护弟弟不再受那看不见的“祸根”所苦。
“你这个混蛋!”
顾凡忍不住张口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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